日期
诗文库 正文
大宋故天雄军节度行军司马易府君神道碑(980年)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府君讳文赟,字广美,豫章高安人也。
在昔有晋,舂陵令雄,位不充量,忠以亡身。
祚流子孙,繁衍荆楚。
其世禄种德,则故老家牒详焉。
曾祖暇、祖崇,皆不仕。
妣邹氏,追封范阳县太君,从子贵也。
君符彩爽迈,质性深沉,少遭时乱,静守家法,刚而无犯,勇而有节,乡曲之誉,蔼然于时。
有吴功臣刘公信,节制豫章,训兵选士,闻君名而召之。
君谓所亲曰:「大丈夫当立功立事,以大家门。
吾闻刘公刚毅倜傥,有英雄之量,必能申吾用也」。
乃杖策从之,甚见器重。
委以御侮,授之亲兵,出为爪牙,入参侍直,外捍封略,中清寇攘。
十年之间,遂升右职。
刘公物故,唐室中兴,君于是策名周行,入典离卫。
于时戎事俯定,国容载穆,君止于拊循士众,恭守官常,时其寒燠,均其劳逸,勤毖徼道,廉察何留。
不矜出位之思,甚得为将之体。
自宣威军裨将,累迁至左右天威军都虞候,自检校右常侍,至检校太保。
及淮甸俶扰,都邑震惊,以君为雄州刺史,充建武军使,其理所即广陵之天长县也。
据冲要之地,有士民之众,绥怀训练,其俗用和。
会周世宗亲总六师,志平江右,于是濠、泗携叛,扬、楚摧陷。
君城小援绝,坚守累旬。
世宗使降将郭廷谓临城招谕,君曰:「弃命以茍生,不义;
剿民以全名,不仁。
吾处中道而已」。
乃间道表于本朝,备陈形势,且谕远虑。
还旨嘉纳,谕以割地之谋。
君即开城请罪,世宗慰劳数四,锡赉加等,即授衡州刺史,封太原县子,充天雄军节度行军司马。
皇宋启运,优奖有加,改道州刺史,进爵为侯。
君以俯绛老之年,有郤克之疾,表求致仕,优诏不许。
勤恳固请,听归临淮郡私第。
春秋七十有五,开宝元年秋七月考终命。
三年九月,葬于盱眙县义和乡西嵩里北团山,礼也。
夫人会稽县君谢氏,亦江左之冠族。
作合君子,克昭令仪。
箴管之勤,夙彰于妇德;
汤沐之邑,晚从于夫贵。
训导诸子,备全义方。
钟蓬首之痛,哀而知礼;
受高堂之养,严而有慈。
春秋七十有六,太平兴国二年秋七月,终于临淮私第。
某年月日合祔焉,礼也。
有子五人,曰延贵、延祚、延寿、延义,并克荷先业,勤修令名,或参藩郡,或干内职,皆先夫人而没。
唯第四子延庆独禀粹和,服膺儒教,孝悌之至,称于州闾。
承颜先意,侔曾、闵之行;
居丧过哀,有二连之风。
庐墓绝浆,义感生植,嘉木连理,玉芝成业。
远近闻之,莫不惊叹。
由是自前临淮令拜大理丞。
及夫人卜葬,违制临赴,为有司所劾。
有诏勿问,听解秩家居。
惟府君之生也,临戎以恩信,理民以慈惠,事君全其节,处身由其道。
故垂此家法,推为庆门,是生孝子,以永世祀,美矣哉!
铉闻风而悦之,故勒铭于神道。
其辞曰:
于惟易氏,忠义之门。
德厚流光,显于后昆。
后昆之贤,生我府君。
体道自居,壮图不群。
辍耕永叹,负羽从军。
赳赳和门,勇爵斯设。
静则严重,动则奋发。
临难忘私,处危全节。
名遂身泰,考终无阙。
芃芃泗川,永閟佳城。
哀哀孝子,载感坤灵。
君恩贲宠,乐石刊铭,百代之下,常流淑声。
护塔灵鳗菩萨传(开宝五年十一月) 唐末宋初 · 释赞宁
灵鳗者,不测之神物也。
按《感通传》,南山道宣律师问天神陆元畅曰:「四明圣井,灵鳗应现,如何」?
答曰:「护塔菩萨也。
宝塔东来,相随而至」。
沿古抵今,四方道俗以名香异花引而观之,咸见游泳于澄泉之内。
井在阿育王寺东可一里馀,两山夹路,下可百步,阴沉可畏。
故无旱暵阴霪,常湛湛然。
中引脉而出,泠然涌溢。
鳗也欲出,则有二红蟹先行,若前驱耳。
身长一尺五寸,其馀大小应量,不可测也。
首鼻如鼋龟,耸双耳,脑有金星,或现银星。
其尾如鳢,其色黄黑,其鬐长锐。
潜泳水中,有慢慠之趣,盘旋梵下,有恭逊之形,夭娇焉,蜿蜒焉。
掬而嗅,无鱼鳖之腥,投而沉,无网钓之惧,实谓龙类不藏者也。
泉有饮者,差疾灭罪,相传谓之「圣井」,鱼谓「鳗菩萨」也。
唐僧宗亮诗云:「散尽残云碧甃开,灵鱼石缝露星腮。
寒生镜底长清浅,泉脉流从印土来」。
咸通十年,刺史柳韬、判官苏乘,各领家属游寺,遍观灵迹,不信鳗鱼,捕入桶中,封归州宅,约三日无兆,即烹之。
至期开烹,殊无所睹。
差人至井,见游泳跳跃。
其年,有僧到寺礼塔,三年为誓,有了角儿为之供侍,不须工价。
期满礼毕,酬直不受,乃告曰:「吾是井鳗,助师礼塔耳」。
一僧到寺,相貌奇异。
至井见鳗,掬之归院。
烹之既久,唯留涎沫。
往井看验,巡甃而行。
贞明二年,钱武肃王迎舍利宝塔于钱塘,造九层浮图,由是灵鳗不见。
寺僧频赍名花诱之,无踪,咸谓往卫宝塔耳。
同光丁亥岁十一月,武肃王梦一菩萨,首戴结鳗花冠,两掖挟蟹。
因问大师法崇,其故何祥。
答曰:「是阿育王寺圣井灵鳗来护塔耳」。
乃命近都戴诠往井视之,止见一鳗。
即遣近侍吴顼、五都将何新同僧清福、宗韬备香花往迎银星小鳗。
时冰雪正严,而吸花宛转。
遂于塔西就山根凿三井安之。
凡遇佛生日,道俗咸集,必赍花至井诱之,则跃而出,见者莫不倾心也。
癸巳年,重修阿育王寺,见在圣井游泳,方知灵鳗护塔,来去无常,不可思议哉!
丁酉岁,大师因胜充寺纲纪,限满交付,下次见鳗为證。
同守碧甃,经月无踪。
上山伺之,见在路侧,仰腹青膀,蝇蚁交唼。
同见僧云相谓曰:「此是灵物,不可谓殒」。
以木盛之,埋于石畔。
俄尔,见在井中腾跃,遂闻于文穆王,降香敬之。
辛丑岁,明州境上阿育王寺界多风淫雨,乡老皆言灵鳗归井,频有见者。
寺僧惠与道侣数人至井,见游跳如昔。
戊午岁,钱塘井亭煨烬,井泉亦竭。
王命再造,起砖井,寻阴窦,杳无遗踪。
咸谓灵鳗已先归四明圣井。
僧皓卿上状言:「王若建九层浮图,灵鳗自可迎归」。
癸亥十月,王遣钱仁晃、褚延昌押花舫、设佛像,选高德僧昱从、守贤、子蟾,赞宁预马,远诣鄮山阿育王寺井所,开建道场,即日便得灵鳗。
子蟾又于露井得小鳗,同罂盛归。
明日,威仪将发,天飞细雪,皆言天花矣。
夜泊州西,即失小鳗,众皆惊异。
平旦,舟发西渡,申刻已到馀姚,其神速又如此。
既达江岸,文穆王躬扶罂入,广兴佛事。
戊辰八月中,鳗见外井。
烛照中井,别见三五鳗交横跳泳。
时众或见满井,皆不可定也。
明州太守迎归本厅,作法会祈祷,忽见青烟而殒。
太守秘之,送还圣井,启罂投之,则举跳入穴矣。
尝试论之曰:南方泽国,炎土山墟,或习坎之间,或麓陉之穴,在隰涧者谓之「溪鳗」,处井窟者谓之「土蛲」。
今会稽应天者谓之「螭蜃」,则大禹帝锁之;
南康江浒者谓之「小龙」,则许真君禁之。
昔有不信者,或烹之化沫,或食毒害人。
彼不附浮图,不护圣迹,犹或变化难测,况此菩萨之应现耶?
或问曰:「既为菩萨,水族何胜此嘉称」?
答曰:「华严会中,微尘众类,皆受佛子之称。
经云:『法身流转五道,名曰众生』。
众生与佛心更无差别相,所称何怪哉」?
曰:「菩萨纪质分形,故无定约,何谓鳗类」?
答曰:「且龙之变化也,或鳢或螺,为校为鲤,岂定形耶?
又应以此身得度者,即现此身而为说法。
今观灵鳗也,护宝塔,利群生,若兜率蜂王,警诸天而谈跋致;
灵山龙女,破五障而趣菩提。
交光于星宿海中,牙映于帝网珠内。
是知菩萨不必手擎如意,身挂花鬘,然后始谓之,但随所应现护宝塔耳」。
赞宁辄搜既往,显神化之无方;
安识将来,在圣朝之独久。
后之徵验,引而伸之。
炎宋开宝五年,岁在实沉周朔旦,左街僧统赞宁述。
瓜赋 北宋 · 吴淑
伊甘瓜之珍果,熟朱夏之芳时。
布密叶之繁茂,引长蔓之逶迤。
既落蒂以离母,可解烦而疗饥。
浮以清泉,幂以纤絺。
玄骭、素腕,羊髓、龙蹄。
空同四劫以方实,会稽五色而称奇。
曾参已骇于乌集,孙钟俄惊于鹄飞。
梁武有任昉之悼,太宗有如晦之悲。
冰谷花红,燉煌味美,甘号蜜筒,芳称桂髓。
杞包见《易》,絺巾著《礼》。
夫差得之于近道,郭祚奉之于太子。
验物变于化鱼,远嫌疑于纳履。
摘之而岂堪抱蔓,啖之而唯宜渍水。
守有舆父之虫,祭有上环之义。
尔其玩兹菶菶,怜此绵绵,耀青门之朝日,洗玉井之寒泉。
桑虞剪棘以资盗,原平却水而溉田。
伟辞饷之翁仲,美自给之施延。
若夫名擅三芝,香浮七夕,《戴礼》摽时,《汉官》载职。
戊辰之日,垂星汉之文。
见仙人之博戏,识徐光之幻术。
嘉其三蔓,恶兹两鼻。
戍葵丘而未代,隐东陵而自佚。
则有黄若金箱,甘逾蜜房,内醲外伟,少瓣多瓤。
堂中蝇集,塞外狐藏。
至于镇郑灼之心,并皋陶之色。
褚雅种之而给人,子良资之而馈客。
别有供祀事于秋夏,表异名于瓞瓝。
灵种尝见于洞台,绛实亦闻于南岳。
重王罴之纯俭,嗟士安之未学。
复闻狸头、女臂之状,羊骹、虎掌之名。
步骘昼勤于四体,宋就夜灌于邻亭,焦华感黄冠之异,史棱记凉殿之徵。
亦闻报以匹帛,主于织女。
葛玄隆冬而待宾,宋琼季秋而遗母。
讥杨愔以言貌,感灵珍于朝暮。
或以忧死而远逃,或以断根而见怒。
不食方叹于仲尼,止渴尝同于齐武。
伟东野之甘珍,亦何伤于蒂苦。
诸暨县主簿厅记(嘉泰元年十月) 南宋 · 陆游
建炎、绍兴间,予为童子,遭中原丧乱,渡河沿汴,涉淮绝江,间关兵间以归。
方是时,天子暴衣露盖,栉风沐雨,巡狩四方,曾不期月休也。
大臣崎岖于山海阻险之地,草行露宿,不敢告劳,亦宜矣。
况于州牧郡守以降,籧篨一厦以治其事者相望,又况降而为县令丞簿者哉!
及王室中兴,内外粗定,然郡县吏寓其治于邮亭民庐僧道士舍者,尚比比皆是。
积累六七十年,四圣相授,天下日益无事,兵寝岁登,用度饶馀,然后皆得稍复承平之旧。
至于县,则有迨今苟且因循者。
主簿在县官中,卑于令丞,而冷于尉,非甚有才,则其举事为尤难。
若诸暨主簿丁君崇者,可谓才矣。
君海陵人也,今居吴,世有显人,为吏精察而平恕,学工文辞,而不忽簿书期会之事。
尝兼摄丞,久之,得添给,不取一钱,皆用以新主簿之廨。
诸暨旧无丞,元丰间置丞,徙主簿以居之。
而主簿更得廨,乃故盐廥,藉湿支倾,殆不可居。
然阅百二十年,为主簿者凡几人,至君乃更新之,不亟不徐,不侈不陋,不费于公,不敛于民,竹个木章,瓦甓丹垩,不蠹,不苦窳,不漫漶。
堂后旧有池,自君来,比二岁,产异莲骈跗,邑人欢传,以为君且通贵之祥,相与名其池上之亭曰双莲。
君故不喜怪,而邑人之意如此,亦足知其得民也。
君与予之子子虡游,乃因子虡请记岁月,予不得辞也。
昔我艺祖肇造区夏,当乾德六年二月癸亥,尝诏郡县吏代归者,皆上其官舍敝坏。
或兴葺之数于有司,以为殿最。
呜呼!
祖宗明诏,具在汗简,而近世乃有相戒以为非急务,且徒速谤者,独安取此哉!
予尝备太史牛马走,获窥金匮石室之藏,故敢并记之,以晓他在仕者。
嘉泰元年十月二十七日,中大夫、直华文阁、山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致仕陆某记。
泛舟游山录 南宋 · 周必大
① 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
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
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
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
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
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
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
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
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
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
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
皆实录也。
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
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
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
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
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
侍郎,辛未同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
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
叶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
连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
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
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
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
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
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
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
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
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
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
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
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
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
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
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
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
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
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
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
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丞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
黄丞,季文通判之子。
鲁簿,己卯年宣城所解进士也。
问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
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令彭泽故也。
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
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
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
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
语殊中的。
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
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
命车登岳庙。
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
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
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
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
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
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
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
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
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
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
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
太守史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
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
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
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令京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尉矩、添差都监刘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
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
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
访星子令京,观三不欺堂。
京,豫章盐铺子也。
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
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
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
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
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
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
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
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
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
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
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
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经兵火,今皆亡。)
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
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
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
与之同过度仙桥。
《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
进观连理树,次至先天观,次至祥符观。
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
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
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
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
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
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
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
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
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
然奉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
《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
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
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
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
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
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
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
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
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
至今门外青青柳,不为东风肯折腰」。
惜乎不记其姓名。
馀具《记》中。
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
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和可遵绝句于壁间。
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
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
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
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
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
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
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
倚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
倚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
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
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
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
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
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
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
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
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
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
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
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
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
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及昭惠后画像。
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
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
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
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
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
庵前水即石门涧也。
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
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
庵对仙步峰。
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
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
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
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
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
第一亭跨涧,颇雄伟。
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
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
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耳(山南有竹林。)
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
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平视一峰,上有巧石
亭午至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
又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
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
涧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
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
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
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
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
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塔,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
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
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
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
望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
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
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
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
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
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
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
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
由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
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
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
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
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
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
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
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
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
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
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
由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
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
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
午时至林口市(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塔(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
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
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
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
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
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
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
《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
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经藏院、白公草堂、双玉涧、明皇铜像、唐壁画等(今亡。)
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
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甘露戒坛(今亡。)
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三杉(亦为岳飞取去。)
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
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
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
次至照觉、佛海二塔。
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
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
《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
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
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
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
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
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
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
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
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
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
知宫留宿不果,登新创钟楼而行。
楼名景阳,华丽殊甚。
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
坦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
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
而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
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
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
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
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茅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
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
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
宣和二年封奉为升元真人。
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杏轩,春时不妨宴游也。
老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
自观五里至禅智院,以其为旧屋,故游焉。
《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
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
《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
假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
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
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
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
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
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
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
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
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
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
至相辞桥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
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
《真诰》言庐山乃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
《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
《记》言汉武筑羽章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
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
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
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
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
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乃徐稚山侍郎之弟。)
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
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
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
《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
登南唐惠济禅师石塔。
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
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
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
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
《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
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
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
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
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
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
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
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
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
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
唐杉围二丈,在门内。
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
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
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
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
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
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
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
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蔡道人主之。
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
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
凡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
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
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
望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
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
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
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
屋甚整洁,大竹成林。
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
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
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
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
寺比今春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
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
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
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21)
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
同尼师登凌霄岩。
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
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
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
傍有石屏,亦可爱。
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
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
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
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
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作中丞劾蔡确,故改户书云云。
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
野夫、公择及黄鲁直皆有题字。
崇德君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
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
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
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
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
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
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
《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
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
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
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
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
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
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
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
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
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
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
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
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
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
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
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
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
昔白乐天记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
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
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
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
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
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
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
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
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
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
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茶。
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
平明出,别郡官。
望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
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
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
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
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
《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
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
南唐戊辰(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
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
又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
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
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
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
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
举酒赏之,不觉径醉。
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
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
再举酒归。
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
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
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
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
北风微作,已而转南。
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
去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
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
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
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
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
帅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
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
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
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夏不禄。
丁卯,三倅、(22)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周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州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
游铁柱观。
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
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
旁有铭,绍兴五年帅胡世将为之。
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
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
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于观风堂。
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
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
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
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
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
谒前京西运判韩宣教晓子东,其高祖盖忠献王之兄弟。
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
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23)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
赴刘、胡二倅会。
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
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旧都统也。
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登列岫亭,得西山之面。
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
《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
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
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
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
又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
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
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
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
次至观音院,即杜牧为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
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
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
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
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
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
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荷也。
徐宅名见《水经》。
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
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
今相去者尚数十丈。
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
又五里入上蓝庄。
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
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
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
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
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
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
南唐保大间有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
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
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
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
寺引崖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
去崖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
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
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
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与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
次度牛栏岭、茶园岭。
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
东晋隆安中安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
今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
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
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
饭罢,杖策登山。
初过榧林(或云榧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
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24),野僧同我上山行。
千年大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
次至旧院基。
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
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
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
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
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
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
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
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
遂还翠岩,日方晡矣。
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
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
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
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
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
旁有齐王庙,即李主弟抚州牧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
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
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崖峭绝,不容侧窥。
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
而左崖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
又其右多磐石可坐。
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
主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
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
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
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
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
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
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
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
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
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
攀松一舒啸,灵风被林樾。
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
亦佳作也。
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
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
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
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
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
其馀敕劄皆在。
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25),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
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26),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
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
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
坚老遂别。
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
新昌尉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
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
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
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
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27)
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
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
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柏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
有轩临江,可观。
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
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
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
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
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
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
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
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
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
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
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
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
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
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
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
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
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
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
左有丹井,已眢。
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
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
宫门外有《大周洪崖山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撰(其文称名处曰利真。)
碑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
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
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
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
此去筠州及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
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周真人上升于此。
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
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
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
未后复至生米镇。
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自海道俘以来。
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
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
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
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栗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
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
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
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
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
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
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吴宰千乘并相候。
祝南安深罢归,继至。
略登宝气亭。
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
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靳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诏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浯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
唐、杨皆同年也。
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
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令,已死。
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
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对阁皂山。
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
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
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
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
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
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
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
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
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
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
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
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尉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28)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
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
陈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
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丞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
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
过元潭,登崇玄观。
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
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
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
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
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
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庙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
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
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
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
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迁参政,刘珙除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
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
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夏报谒。
已二鼓,复饮三杯。
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
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
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宰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
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
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
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
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
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
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
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葛德源饭。
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
招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
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
得武义兄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梅一枝。
自归今日方到西庵,梅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遣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⑴ 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⑵ 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
⑶ 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
⑷ 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
⑸ 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
⑹ 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
⑺ 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茶,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
⑻ 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
⑼ 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
⑽ 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
⑾ 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
⑿ 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
⒀ 《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
⒁ 《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
⒂ 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
⒃ 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
⒄ 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
⒅ 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
⒆ 俗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
⒇ 《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
(21) 亦是惠济、拭眼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
(22) 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
(23) 《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24) 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
(25) 背刻「司命大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
(26) 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
(27) 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
(28) 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
跋董氏唐诰(1079年12月20日) 北宋 · 晁补之
京东将供备使董侯,尝夜过余曰:「我之先有仕于唐,显者曰京兆尹讳叔经,不知于我几世祖也。
我家历五代至仕本朝,子孙世谨厚,故传其诰犹在」。
因就予求烛,出三卷书,其一则京兆君为顺宗山陵副使、秘书监兼御史大夫,元和六年闰六月六日告也。
誉京兆君良美,首尾无漫缺,虽甚细,字皆可识,盖卢景亮为中书舍人所行。
予起,喜曰:「宪宗,唐中兴贤主。
初年,顺宗未葬,刘辟反西川,正月,高崇文出讨。
七月,葬顺宗丰陵。
时京兆号多事,而尹以此时进,才选也。
卢景亮称善属文,以直谏知名元和间,誉京兆君良美,其辞当不诬,可为董侯庆」。
然独怪京兆君为宪宗用若此,宜有政事闻于时,而其施设不少概见,何也?
间以其年月日考之《旧史》则不谬,而闰六月之六日为戊辰,凡氏讳与官及平章事以下名于告者,举合。
自闰六月之戊辰始命,至八月之癸未以卒,其莅京兆之日七十六而止。
前此为尹者,兵部侍郎韦武;
后此为尹者,尚书右丞李鄘。
而《新史》尹不书,故逸董氏。
馀考之,又合其名于告者,曰中书侍郎为郑絪,自中书舍人迁;
曰门下侍郎为杜黄裳,自太常卿迁;
曰给事中为归登,自兵部员外郎迁;
曰吏部侍郎为赵宗儒,自右庶子迁。
絪、黄裳号贤相,登、宗儒谠直不回,皆元和初日一时才选也。
最后郎中兼者卑不显,乃不得质。
予尝读韩愈《顺宗实录》,见李实以不任职贬,知唐重京兆尹也。
自李实接韦武,中间二年,宪宗始即位。
二相贤,新用,且京兆号多事,择人固宜重。
时百司官多改置,韩愈亦自外入为博士,皆以是年也。
愈后寖用,乃至京兆尹,其选亦难矣。
董氏虽施设无所见,余能语其贤者,以一时事知之当如此。
后二告皆董浙,一曲沃簿,一猗氏丞,长庆、大中时告也,漫缺不若前可识。
独曲沃告有蝇头字,考即京兆君。
祖为圭,曾祖为端。
里为京兆府万年县洪固乡贵胄里。
而端以下及浙,凡四世粗见。
乃次序归董侯。
董侯中武举,为将,知方略,慕古人也,必有功名,以不愧其先世云。
元丰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晁补之题。
高丽世次 北宋 · 曾巩
高句骊,其先出夫馀王,得河伯女,因闭于室,感日而孕,生朱蒙。
及长,夫馀之臣谋杀之,朱蒙走得免,至纥升骨城居焉,号高句骊,因以高为氏。
朱蒙死,子如栗立。
如栗死,子莫来立
驺立
光武建武八年,高句骊遣使朝贡,复其王号(史不著其名。)
莫来裔孙宫立(殇、安之间寇辽东。)
宫死,子遂成立(安帝建光元年也。)
遂成死,子伯固立
伯固死,子伊夷模立。
伊夷模死,子位宫立。
位宫死,元孙乙弗利立(频寇辽东。)
弗利死,子钊立,安立
钊曾孙琏立
琏死,孙云立
云死,子安立(后魏宣武、神龟中。)
安死,子延立。
延死,子成立。
成死,子汤立。
汤死,子元立(隋开皇、大业中,皆伐之。)
元死,弟建武立
建武死,弟之子藏立
藏子德武为安东都督
同光、天成间,高骊国王高氏,累遣使朝贡
高骊国王王建立
建死,子武立。
武死,子昭立
昭死,子胄立开宝元年,太平兴国二年、三年、五年、六年,来贡。)
胄死,弟治立
治死,弟诵立
诵死,弟询立。
按:大中祥符七年,天禧元年、五年,天圣八年,来贡。
⑴ 汉武帝元封四年,灭朝鲜,置玄菟郡,以高句骊为县,属之。
⑵ 史失其世次。王莽时,发高句骊兵伐胡,不欲行,遂皆出塞为寇,归咎于驺,严尤诱而斩之,莽乃大悦,更名高句骊王为下句骊侯。
⑶ 《北史》云:「宫死,子伯固立。」
⑷ 史失其世次,而云:以高丽王安为平州牧,晋孝武大元十年也。
⑸ 晋太武时,始遣使者,诣安东奉表。
⑹ 后魏孝文太和五年也。《南史》云:「琏死,子云立。」
⑺ 建武之立,隋末也。唐高祖武德中,拜辽东郡王。
⑻ 建武为盖苏文所杀,更立建武弟之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专国,犹唐兵部尚书、中书令之职。贞观十八年遣李绩伐之。十九年,太宗亲征。高宗龙朔元年,遣任雅相以三十六军,水陆分途,观高丽之衅。乾封三年,李绩拔扶馀城。总章元年,李绩拔平壤城,执藏,收其地。盖朱蒙至藏,有国九百年矣。
⑼ 武后圣历二年也。后稍自为国,至元和末,遣使献乐工。
⑽ 唐末,中原多事,其国遂自立君长。同光,后唐庄宗时。天成,明宗时。天德元年至长兴二年,二百六十四年,通上九百年,计一千一百六十四年。
⑾ 明宗长兴三年,权知国事王建遣使朝贡,明宗拜为王。
⑿ 建隆三年、四年,开宝五年,来贡。
⒀ 太平兴国七年九月,遣使来贡。制以治为王。九年,端拱元年,来贡。淳化二年,遣使求印经,诏赐之。四年,又来贡。五年,来乞师,优诏答之。
⒁ 诵初立,遣兵校徐远来候朝廷德音,远久不至。咸平三年,其臣吏部侍郎赵之遴命牙将朱仁绍至登州访之,州将以闻,召见仁绍,回,因赐诵钿函诏。六年,来贡乞师,优诏答之。
本朝政要策下 其九 西京郊配(1049年) 北宋 · 曾巩
太祖开宝元年,幸河南,定圆丘之位,以四月郊祀上帝。
将行,躬告于太庙。
既行,不载主焉。
乙酉进讲 南宋 · 徐鹿卿
卷子论《禹贡》「九州攸同」至「成赋中邦」,云:臣闻《禹贡》纪禹治水之书也,而以贡名,何哉?
夫以四海九州之广,而戴一人焉以为君,为其能兴利除害而生育乎我也。
其尊君亲上之心,每因贡赋而见。
方洪水之初,斯民自保之不暇,又安知所谓奉上之礼哉。
及水患既平,六府既修,于是而制田赋,于是而献方物,在上者尽其仁,在下者致其敬,盖必如是始可以言功成治定之懿矣。
此名篇之本旨也。
然圣人之心,惟恐一毫之厉乎民。
以庶土交相正,则知所产之不可以概同;
以三壤相准则,则知所赋之不可以偏重;
而成赋止于中邦,则知贡献之在夷狄者不可以或强。
其致谨一意,乃所以为制贡之本,使人易供而乐输也。
后之取民者,其鉴于兹。
手记云:读《通略》乾德六年至张洎能伺国主颜色,奏云:「臣闻舜好问,则好察迩言,而惟迩言是听,惟迩言是争。
诗人以为戒说者,谓迩言为近习之言,要知凡亲密者之言皆是。
天下惟亲密之言最难察。
其誉是人也,不直致其誉之之词,必委曲以助之;
其毁是人也,不直致其毁之之词,必浸润以入之。
人主不察而堕其术中,则黑白混淆,是非倒置。
张洎善伺候国主颜色,所以自诵其一门荣宠之盛而翻然引退者,是必阴觉唐主有厌之之意,而假是以固其宠也。
至于荐汤悦为相,亦必其私相朋比之人。
未几复召,未必非悦为之助,而唐主已入其中而不寤也」。
讲武殿记 南宋 · 吕祖谦
天锡艺祖神武大略,表正万邦。
灵旗所指,四方君长堕玉失舄,归地王府。
东南一尉,西北一候,灌烽灭燧,开炎统丕丕之基。
乃辟秘殿,名以讲武,燕朝穆清,神心经纬,四征九伐,咸入睿算。
上延良平借箸运筹之谋,下程贲育扛鼎揭旗之技,沈几于尊俎之间,收功于疆埸之表。
巍巍乎是殿之建,实王业之源也。
臣窃稽前世英明之君,智略之臣,制为宫室城观,以志武功者众矣。
殿以昭武,堂以起义,楼以筹边,城以受降,府以折冲,驿以筹笔,虽皆随世以就功业,然卑污蹇浅,莫能与先王并驱乎,无以议为也。
惟我艺祖之兴,阳开阴阖,躬接于天,原念五季不纲,黥髡盗贩,僣窃名字,庞乱钩裂,三光五岳之气分,蚩蚩之氓,陷于水火,莫能自拔,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祇,于是手提干将,为民请命。
干戈所麾,如雷如霆,无不震坏。
肆其宏开广殿,建讲武之嘉号者,岂乐佳兵而觌武哉!
圣人之意,以为古之聪明睿智神武不杀者,皆勇智高出一世,长策先定,用能削平僣乱,纳天下于泰和之域。
则储神基命之地,端不可后想。
夫潜心是殿,旋乾转坤,玩彊敌于股掌之上,一发而平泽潞,再发而下淮扬,三发而定荆湖。
不待下剑门之险,而固已制孟昶于轩陛;
不待告番禺之捷,而固已收刘鋹于阶墀;
不待堕金陵之垒,而固已缚李煜于几席。
虎臣骁将,受成黻扆,如泥在钧,如金在镕,一听陶冶,功成事定,迄不自知其所以然。
非神武大略卓冠百世之表,孰能与于此?
窃迹明堂玉版之所纪,若开宝五年召进士安守亮等对于是殿,六年又召进士宋准等覆试于是殿,八年召契丹使观射于是殿。
是知艺祖之世,绛纱玉斧,清跸羽扇,临于是殿者,殆无虚岁。
所以大武功而清宇宙,其贻厥孙谋之意远矣。
至于乾德之元,凿池习战,太宗之世,筑台大阅,皆袭讲武之称,其昭示禁暴戢兵之训一也。
洪惟是殿之建,开天辟地,创我宋无疆之宝祚,上与虞、舜干羽之两阶同条共贯。
彼柏梁、德阳之制,崇侈光丽,奉己而不在民者,曷足称于圣人之门哉!
用敢发扬景铄,播于亿万斯年,俾勿坏。
臣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