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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十公记 宋 · 孙觌
十公者,信州弋阳周氏,讳文垣,字履道。古者,天子之三公称公;诸侯入为王,卿士出而就国者称公;而年高德卲,为一乡之望者亦称公。十公无爵位,而以年德为闾里所宗者也。十公生于淳化甲午,没于熙宁戊申,年七十有五。尝砻一石,属诸子孙曰:「周氏聚族数千指,吾事尊拊幼,举䜣然如一人。吾辟田殖其家,专用一诚,未尝以诈力罔人秋毫之利,自幼壮逮老如一日,后世子孙,将有大吾门者,则署吾行事,志之石。吾岂好名者?欲使汝等知为善必报,以自勉焉耳」。公生三子:曰仅、曰汝谐、曰备。汝谐始以儒学为名进士。九孙:曰宗武、曰公才、曰赓、曰存、曰宗择、曰孚先、曰知雄、曰通、曰在安。曾孙三十人,玄孙七十四人。知雄随计试礼部,不合,后以特奏恩主韶州乐昌簿。子曰庭俊,右朝请郎致仕,赐服金紫。庭俊之子曰执羔,宣和末徽宗皇帝策士于廷,擢第二,历事三朝,被遇今天子,拜吏部侍郎,以忠厚谅直称天下,今以左朝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知饶州。朝请公以侍郎贵,九封至今官,年八十七,神明不衰,饮食卧起如少壮时,寿禄未可知也。十公五世孙曰訚,右承奉郎,监建康府行宫杂买场;曰闳,右修职郎,监潭州南岳庙:皆饶州子也。一日,朝请公谓侍郎曰:「十公下世九十年,汝一旦遭遇,入持从橐,出总藩符,天子疏恩,自汝父母妻以及诸子皆有禄位,一门光显矣,盍奉十公先令书而刻之石乎」?于是侍郎以书抵故人孙某,请为之辞。十公生十岁而丧母吴氏,不食肉饮酒,哀号思慕,已如成人。尝从外氏卜葬地,夜梦人谓公曰:「翌日,山下有雉飞出,即汝母葬处也」。黎旦以告外氏。行次范桥,果见一雉决起草莽中,众惊异之,遂葬其处。事继母至孝,意所向辄逆知之,母喜而称之曰:「吾儿不逮也」。诸弟治私橐,公曰:「吾号家督,不可为此」。弊衣粝食,不以一发私其身。居亡几,赀聚沛然,三倍其故,遂丰其家。它日分财,公又推所得者三之一,以奉二叔。每市田宅,未尝贱取,皆予善贾,意满而去。有傅程者鬻田,牙侩胡满已评直若干矣。公诣田所,视满所估,益五之一,书券给直,程惊谢,大过所望。山田高仰,率潴水为堂以备旱,多寡先后有约。公命先溉寡妇者,馀田以次受水如约。田客牛羊犯人禾稼,田主蹋门诟骂,公戒勿校,甚者偿之。又书一纸为家训,凡田园耕敛,子孙问学,供上之输,宾祭之具,吉凶庆吊之仪,皆有法,至今世世守之。而行事终始,距今五世,独传于父老之口,故所次止于如此。余闻古语曰:「一岁种之以谷,十岁种之以木,百岁种之以德」。盛德之士,积善在身,不食其报,留为子孙数世之用,垂裕延鸿,挺生贤佐,出入将相,冠冕蝉连,为天下巨室,如于公之门闾,王氏之三槐,封之殖之,责报于百年后,若符契之合。十公者,种德艺善,具一石以待后世之兴;更四世,而侍郎公以儒学起家,决殊科,登法从,奉使典州,方为世用。咸曰:耿耿祉哉,书而刻之。章示祖烈,不可诬也。十公娶乐氏,先卒,比议葬,有地学王九皋者卜一穴于前田原口,掘地深尺馀,瘗一木识之以告,公不谓然。九皋叹曰:「惜也」。公之子入白:「何惮一行」!公行至其处,周览四顾,曰:「此是耶」?发地视之,得九皋所识木,遂葬。后三年,当熙宁元年正月十日,公卒。以其年十一月合祔于乐夫人之墓。呜呼!善恶必报如影响。一善言,千里应之;一善行,十世宥之。不在其身,在其子孙,必矣!世之人登龙断,争锥刀,逐利目前,朝不及夕,汎汎焉如浮沤聚沫,曾未转眄也,不见踪迹。十公以孝事亲,以恩睦族,以廉治财,以信待物,以俭持身,以仁恤下,皆士君子之所当行,固无独言异行、离世駴俗之事,而待天之报,如取诸囊中,故自曾、玄至五世孙,殆数百人。周氏之兴,盖未艾也。书之岂特示子孙,为善之报,又可以贻其乡里。绍兴三十年,岁次庚辰,二月日,晋陵孙某记(《鸿庆居士文集》卷二三。)。
堂:疑当作「塘」。
经筵故事十三首 其八 淳熙二年八月十九日进 南宋 · 周必大
《三朝宝训》:淳化五年五月,太宗谓宰相曰:「诸州长吏所委尤重,朕今选京官三十馀人,给以印纸,亲书其前曰:『公务刑政,惠爱临民,奉法除奸,方可理为劳绩』。本官月俸并给缗钱,令知审官院钱若水分赐之。朕以所书有『奉法除奸』之语,且虑群官不晓,因缘生事,又令若水谕以『除奸之要在乎奉法』。朕盛暑中写此,岂不劳乎?盖为官择人,以安百姓耳」。
臣闻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盖政刑所化者浅,德礼所格者深,此圣人论为政之要道也。汉荀悦有得乎此,故其言曰:「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朴以加小人,化其形也」。范晔谓悦通见政体,其以是欤!恭惟太宗皇帝当天下既定,务安元元,尤注意长民之官,有犯法者未尝少恕。人固竦然知畏矣,又欲励风俗于劝惩之外,臻耻格于德礼之中。故当太平兴国九年谓宰相曰:「刺史之任,最为亲民,茍非其人,人则受弊」。因举后汉秦彭为颍川守,以礼训人,百姓怀爱,深加叹赏。后暨淳化,乃亲书印纸三十馀通,揭为条目,命审官院分赐京朝官。当是时凌策等寔被此赐,已而屡典藩郡,所至皆有治迹,卓然为宋名臣。今秘阁尚存当时御书数通,而赐策者在焉,历官课绩具载卷中,贻训方来,实为盛典。仰惟陛下留意守臣,增光祖宗,凡有除授,必延见访问。奸贪暴虐者既已斥去,疲癃阘茸者又无所容。傥因清閒之燕,特诏秘阁以太宗所书来上,稽用故事,亲御翰墨,遴择循吏一二十人而付之,使得者以为荣而益知自勉,不得者以为辱而耻躬之不逮,必有如策辈班班见于郡国,承流宣化,少副陛下爱民之意,淳熙纪年当不愧于淳化矣。
东宫故事十七首 其二 二月十三日 南宋 · 周必大
《三朝宝训》:端拱元年八月,太宗幸国子监,谒宣王毕,升辇将出西门,观见讲坐。左右言学官李觉方聚徒讲书,帝召觉,令对御讲说。觉曰:「陛下六飞在御,臣何敢辄升高座」?帝为降辇,令有司张帟幕别坐。觉讲《易》之《泰》卦,从臣皆列坐。因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帝甚悦,特赐帛百疋。明日谓宰臣曰:「昨听说《泰》卦,文理深奥,足以为君臣鉴戒。朕与卿等当遵守勿怠」。
某仰惟太宗皇帝以英武成混一之功,以圣文致太平之效,亲屈帝尊,临幸国学,崇儒重道,亦云至矣。复因学官之请,降辇设次,然后命讲《泰》卦。历观古之贤王好善忘势,盖未有如我太宗者也。后暨淳化五年,又诏孙奭讲《书·尧典》及《说命》三篇,反覆䌷绎,形于嘉叹。夫《易》之卦多矣,今独用否泰之理垂君臣之鉴,岂非欲上下交而其志同,内君子而外小人乎?《书》之篇众矣,今乃专取帝王之道、致治之要,岂非欲德被四表,无愧尧帝,事必师古,同符高宗乎?固不徒慕虚名为美观而已,兹可为万世法,是宜表而出之。
泛舟游山录① 南宋 · 周必大
① 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为大行皇后⑴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⑵、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昔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岘居此。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尉虞迪功松、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观颐,侍郎漴之子。松,尚书策之孙。吴宰,给事中拭之孙。报谒皆不值。至周孝侯庙,遂过显亲。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笋。
壬子,洞灵邵道士送山药荐新。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显。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猫儿竹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按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邑人以为唐殿,非也。门外乃常州官道。自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又里馀至虞山福圣寺。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唐人龙朔中作才法师碑尚存。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坐赏移时,登舟而归。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致远枢密之孙、主簿君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得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宰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庵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晚月色清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门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留汪强中午饮。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新句容宰田奉议伟相访。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惟象见赵清献公弹陈恭公文,其术甚精。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⑶。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回县,雨作。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遣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门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又步过周孝侯庙,观父子敕告。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连日阴雨,御夹衣。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知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至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⑷。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自此东行里馀,呼荛儿导至佛窟岩。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⑸,伐筱刜棘,望石崖而进。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知观邵惟道置酒。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追远庵,主僧净照来迎。饭罢,留题而出。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钱立道监丞送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土人谓之西庙。庙神乃后汉袁令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谓荆溪之南。相传袁令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微雨连日,蒸渠故也。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吾知汝的,速离吾身。太上律令,汝化为尘。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没(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枢(邦美季子)。自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郁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新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邑人张驹考證颇详。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至能过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进游大城洞(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凡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在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榛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而南岳山稠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自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宰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秦奉议煜群用相访。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为陕西五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时范致虚左丞守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尹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人以为两知体焉。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纲求跋,与之。以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白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令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尉。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彦平与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有亭,今废。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昨日若尔,狼狈甚矣。陈德新教授及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焞,棣之子。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早招陈德新教授饭。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句容尉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都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谢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嘉祐中知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⑹,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茅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茅在中茅山北。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知宫黄见正,濮州人。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坛松已半枯。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自庙下岭,至大罗源。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酌丹砂泉⑺,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与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铅运顶,汞成尘」。后有「损斋」二字。今上亦赐御诗扇面。楼阁华焕,酒味清佳。时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蓑衣,恩州人。与语,正而不夸。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冠履质朴,异乎张君。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⑻,入五云观。《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便道至玉柱洞。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由小路上元符宫。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予己卯春任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此崇禧之便门也。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入太玄庵,登八仙殿。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稍前即玉晨观⑼,东对雷平山(《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⑽,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入门有二坛。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东廊长史手植桧,其围丈馀,西廊左纽桧围八尺。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⑾。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又颜鲁公书。又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相七人:一曰太傅兼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兼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自观西灵宝院⑿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徽宗屡授道官,不就。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茶答之。其徒陈姓者馈眼药。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⒀。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知宫吴至道言茅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尚有抱元观⒁、乾元观、⒂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⒃。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夜,雨。
辛未,阴。入上水门,泊天津桥。时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谒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丘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宰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陈大明、府学正夏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同家人赴周姨夫饭。饭罢,报谒众客。过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⒄,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池有双雁、一鹤、一鹅。庄德全约饭,不果赴。郭辅世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在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陪翁子功来游」。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子功欲同游阁上。游止,遂复入东门。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年七十三,尚蓄十姬。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四鼓后归。
丙子,晴。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任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施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军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及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春」。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⒅。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宋、齐《志》淮南郡有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过张大王庙,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⒆。《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春。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春废矣。晚赴沈约之会。闻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晡时过三山矶,亦险。晚泊月子港。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⒇。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21)。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庚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军承宣使时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宰赵宣教芹、(22)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约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23)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24)。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25),有黄大临诸人题字。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岩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北眺州城,邑屋可数。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食贵池湖鱼而美者。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之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26)」。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27)。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其深数丈,可达于外。左史谓李方元景业也。杜牧之代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28)。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好事一时开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29)。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亭久废,今方重立。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30)。
己丑,教授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相访。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君知否?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都无误。几年一遇,莫讶周郎顾」。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荟有子楠,登进士第,新鄱阳尉。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31),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赴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前青阳令、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叶尉、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度西洪岭,入龙安院。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32)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叶尉体肥甚,独堕水中。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手植松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有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茶,味敌北苑。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寺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饭罢即行,过慕善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赴湖北帅所题诗。主僧自全善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陈朝立自青阳致馈。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终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⑴ 姓夏氏,袁州人。
⑵ 系幞头,头冠亦布。
⑶ 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⑷ 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
⑸ 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
⑹ 《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
⑺ 《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茅后,疑即此。
⑻ 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
⑼ 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
⑽ 《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
⑾ 《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
⑿ 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
⒀ 《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
⒁ 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
⒂ 《真诰》:定录言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
⒃ 《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
⒄ 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
⒅ 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
⒆ 《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
⒇ 《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
(21) 《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
(22) 芹,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芹为录参。
(23) 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
(24) 嘉祐中,太守王晰字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
(25) 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
(26) 《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
(27) 晰与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
(28) 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
(29) 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
(30) 《江上录》自金陵至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至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至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至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至隆兴三百二十里。
(31) 《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
(32) 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
绵州新城记 南宋 · 魏了翁
自建炎南狩,国之守在淮汉,而蜀居江之上游;绍兴西征,蜀之守在利路,而绵为益之外蔽。如昔人由阴平以窥蜀,则自龙至绵不二百里;如近岁由益昌以保剑,则自剑至绵不三百里。然则绵虽内郡,实并边也,而莫为之限蔽,颓墉坏堑,若有若无,三尺之童牧可挑达而踰也。缓急所恃惟右护军之移屯者二千八百馀人,然边戍未撤,则是屯也,日闻鸟乌之声。鸟乌弗声,犹弗可恃,矧若此乎!嘉定十二年,眉山程侯始至,考按图牒,则自淳化五年延平石侯某尝筑斯城,阅二百三十年间,莫有继者。则瞿然曰:「为国若此,其不耦事涉变者,特幸尔」。于是省少府不急之费,命法曹刘伯焕、部将陈元弼即农事之隙鸠庸而筑之,凡赀用则属之通守唐君祖献。昉于十三年冬十一月庚戌,讫于明年夏四月癸未。城成,袤一千三百丈,崇二丈,而堞五尺不与。用夫六万四千八百,米一千九百五十石,钱一千二百万有畸。曾几何而成绩章章若此!侯且以为未也,计甃石之费,储钱六千二百万,又以满戍请于朝,俾唐习竟其役,且以书谂余曰:「走也不佞,以民社之力而为此城也,是在臣子分所当为,敢辱论载?惟是兴废补坠,粗有颠末,惧久而失其传也,敢以记请」。余每叹国朝彊干弱支之弊,至于郡国空虚、城池弗葺,以熙、丰罔利之臣急近利而昧远图,郡益以削。方承平之久,未见其大害也。政、宣之末,内讧外猘,炎、兴之初,大奔小降,则支弱之害著矣。极于比岁,贼曦盈尺之𥿄足以惊奔列雉,张莫千人之聚足以披靡群辟,虏闯梁、洋如履平地,虏窥江淮如升虚邑。呜呼,事势至此,恶得无以变通之乎!故闻程侯之为是举也,深嘉而重叹焉。抑又不能无感于此者,敢与侯平章之。夫所患无城,今隐以金椎,蒙以石壁,岿乎如峭巘断岸之不可攀也;所患无兵,绵之风气浸迫关陕,其人可作而使也;所患无财,使人人如侯之约己奉公,帑廪之羡溢亦非有甚难也。虽然,孰为守之?古者哲夫以为城,今也先几烛患则嫌于乐祸,鞠躬蹈方则疑于少通;古者众心以为城,今也吏倚法为市,民与吏为雠,平居既不相孚,缓急无所与守;古者礼义廉耻以为城,今曰是非所急也,货利可以维斯世而权谋可以徼近功也。呜呼,是三者之说行,虽有金城汤池,独如彼何哉!余与侯各分地守,徒能为其所得为者耳,若前所忧则盖有任其责者焉。易》曰:「天险不可升也」。是险也,无象无形,不兵而不可犯也,不城而不可踰也。造次必俱而不可离也,是又所以持山川丘陵者也。侯其以为然,则试为识诸城阴,以冀览者之一动心焉,斯其为金汤不已多乎!侯名德降,字廷迈,尝历蓬、蜀二州守,节用度以宽繇赋,所去见思云。
故中大夫守太子宾客分司西京上柱国陈留县开国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谢公行状 北宋 · 尹洙
曾祖廷徵,国子司业、越州观察判官。
祖懿文,秘书郎、杭州盐官县令。
父崇礼,泰宁军节度掌书记、检校左散骑常侍,累赠户部侍郎。
本贯杭州富阳县章岩乡赤松里。谢涛,字济之,年七十四。
谢氏系谱,自公七代祖已下,官讳具存。始居河南之缑氏,至四代祖终衢州刺史,葬嘉兴,因家江东。及盐官葬富阳县,遂为富阳人。当钱氏制吴越,故散骑而上,三世不为朝廷官。公始十一岁,尝与父客谈,散骑私观之,见其辨对有成人风,大为叹异。学舍有说《左氏春秋》,公十四岁,从之学。归,辄与同辈伸其义,必尽其师之所传。既冠,寓居吴郡。会汾、晋平,郡国当表贺,吴士为奏者文体弱,更数人,皆不能如郡将意。公私草之,为人持去,郡将大称惬,吴中先生亦自愧不及。故王黄州、罗拾遗处约并为吴之属县长,公与其游。罗尝与王书云:「济之扬榷天人,盖吾曹之敌」。其为名流推重如此。淳化三年举进士上第,除梓州榷盐院判官。明年,盗发益部,公以梓近益,为大郡,畏益强逼,且利以自资,攻之必亟,盍大为守?且时近郊多林木,乃白郡守悉取之,以完棚橹,且为薪蒸之备。既而被围百日,樵采路绝,城中赖焉。公参陈谋议,分护堑壁,及围解,于僚吏为最力,就迁梓州观察推官。明年,权知益州之华阳。蜀民流散之后,田庐荒废。诏书:「凡入租占田,有能倍入者,断以新籍」。于是豪右广射上田,贯民归者,多亡其素产。公曰:「此权时之制,驱民欲就业耳。若利其倍租,而使下民失业,岂经制哉」?乃命尽还旧主,所施行与诏书异。至道二年,召归,授著作佐郎。太宗面谕,令通判大藩,即通判寿州,迁秘书丞。又通判筠州,知兴国军。真宗考籍,有五年无过者特迁,得改太常博士。一日,内中出朝士治绩著者凡二十四人名,付中书门下,令召见。即以景德二年冬对长春殿,赐五品服,令通事舍人焦守节送学士院试。试之明日,会边奏警急,降诏北征。是时,曹、濮盗起,又虏势分趋齐、郓,东土颇骚,朝廷慎择郡守。真宗面谕宰相:「昨日京东奏,曹州阙人,谢涛可转官知曹州」。遂除屯田员外郎。曹之征赋,旧分送睢阳仓。公至郡,会霖潦,民军在道者不克进。公曰:「自曹及宋,陆行数百里,平岁致之不为易,今泥淖,益困吾民。且江、淮漕运,日至睢阳城下。曹有广济漕,亦通京师。使曹赋得增送京师,睢阳自取江、淮米以直曹赋,岂非便耶」?乃开廪,尽收属县赋,且上其利状,遂与转运使交奏。朝廷从公奏,降诏褒美。未几,召还,奉诏祈雨嵩岳,祠毕雨澍。因言岳渎有请祷而无报谢,义或为阙,真宗是之,因诏自今修报如礼。是年,西南有大星见,占在蜀分。诏公巡抚益州西路。入别,受诏与益州张公咏同议铸大铁钱利害。于是考铁价,与旧钱更相均准,故下不得盗用,而物价长平,蜀人至今便之。使回,举三十馀人,宰府疑其多,公面陈诸吏干状,愿署连坐,以冀必行。奉使举吏连坐自此始。后所举多践台省,不调者犹为郡守。四年,授三司度支判官。大中祥符初,出知秦州,又知歙州,改度支、司封员外郎。坐三司判官日举榷茶官被罪,夺司封。五年,复为度支,通判河南府。冯魏公罢居守,荐公于朝,召试,授兵部员外郎、直史馆、判三司理欠凭由司,出为两浙转运使,赐金紫。迁礼部郎中,判司农寺。天禧五年,兼侍御史知杂事。乾兴元年,迁户部郎中。永定陵驾将发,少府治明器象物甚侈大,山陵使奉诏,自京至陵,凡城门民舍,卑隘者坏之。公上章言:「先帝封祀,仪大物备,尚不闻废坏所过城舍。今遗制务俭薄,反以象物坏民居,非先帝意,愿下有司裁损」。章寝不报,物议是之。是年,以疾求东归,除吏部郎中、直昭文馆、知越州。天圣中,代还,迁太常少卿,判太府寺、登闻检院。以步履艰蹇,求西京留司御史台。逾年,改秘书监。台任满,就求分司。明道元年,转太子宾客。景祐元年十月三十日以疾薨。二年八月,嗣子兵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绛,奉公之丧,自京西归葬于富阳。公生平不恤家事,然友爱甚笃,宗门有孤者,收养嫁娶如己子。在朝廷,见贵势无所降屈;士子进见,虽少贱,对之肃然。及交言,则开怀无少隐。故人皆惮其高,而爱其诚。凡治郡,部吏有一善,必孜孜称荐;或犯法,虽甚恶之,直其罪而已,未尝有过刑,故终身无一嫌怨者。雅善品藻文章,江夏黄叔才尝作《杨允恭墓铭》,甚负其文,顾公曰:「能损益一字者,我当辨之」。公削去二十一字,叔才叹服不已。西京被疾,人有贽文者,必读之终篇,或摘其词之工者称道之,其爱奖士类如此。初,两浙转运使还,朝议将以掌诰命,会得疾逾旬,不能兴事,遂寝。素好修炼药术,喜与方士谈,视荣利泊如也。本朝图书之府,惟昭文、史馆、集贤、秘阁,公与兵部同时分帖四职,太府等实父子相代,缙绅荣之,见于《衣冠盛事录》。母夫人崔氏,追封博陵郡太君。夫人许氏,封晋陵郡君。初,散骑五子,皆以五行定名,公次弟炎,有文称,终公安令;锴,今为天台令;果,从方外教,号安隐师;坦,左侍禁。子三人:长即兵部;次约,将作监主簿,少以才敏知名;季绮,太庙斋郎。约、绮皆早亡。女四人:长适同出身周盛,次适德兴令梅尧臣,次适延陵尉傅莹,次适吴县尉杨士彦。孙三人:景初,将作监主簿;景温,太庙室长;景平,试校书郎。女孙四人,并幼。公才位德美,当列国史,敢直纪行实,以备史官之录,谨状。景祐元年十一月日,山南东道节度掌书记、朝奉郎、试大理评事兼察院御史、充馆阁校勘尹某状。
书毋丘震御印历纸后 北宋 · 晁补之
臣补之尝论:古者人主之职,在论一相。相得其人矣,至百工有司之废置,皆相之任也。舜选于众举皋陶,汤选于众举伊尹,传以谓不仁者远矣。夫舜与汤,人主之师,皆论一相,以远不仁,其道旷千百世所当循而不改者。然自昔盛世,君子多,小人少,好恶明于上,是非公于下,故未尝求贤而贤至,疾不肖不为已甚,而不肖者不待黜而革。后世道德不同而俗隳,贤不肖陵杂而人才益微。至五代分裂,大坏极乱,四民皆丧其业,而武夫斗士充朝廷而布州郡。当是时,圣人出,将何如以救其弊哉?恭惟太祖皇帝以神武不杀之资,应千载特起之运,以宋继周,犹舜受尧之天下。乾德三年俘孟昶,开宝四年俘刘鋹,八年俘李煜,而钱俶恐惧,请命自负其版。至太宗皇帝太平兴国四年,又虏刘继元而灭之,于是区宇混一,四方泰宁,父老见白袍举子,皆喜相贺曰:「此辈出,天下太平矣」!而太宗皇帝以上圣继统,丁投戈讲艺之时,患人才之微,悼列位之缺,尝以淳化五年十月二日躬临便殿,自阅群士。盖京官而上预选者,凡若干人,略去铨衡常格,而书其莅官之日与其功过于所谓历者,诏曰「使御印给付本官」,而又皆以宸翰冠其首,有「惠爱临民,奉法除奸」之训。被此选者,咸自荣耀,以为不世之遭。而秘书省著作佐郎谯人毋丘震在选中,自筦库擢通判晋州,而震竟以清白有治绩终,亦盛矣哉!其后,治平之岁久,学校亦兴,天下之为士者日以多。以臣补之为郎时计之,选于吏部者,自京官而上,盖数千人,而官州县者不预。虽朝廷内外不患于乏才,而士之为士者愈多而益贱,岂其行己任事皆愧于昔人而然?盖必有知之者矣。然则太宗皇帝所以初平祸乱,不遑暇其他,而独以选士为急务,至不以付宰相,而亲阅在廷之庶士如恐不及、如恐遗之者,岂特患人才之微、悼列位之缺而已哉?而圣意若曰,因以导宰相于黜陟之公,训有司以铨衡之审,宜若是,故大臣戒,小臣劝。当时得人称盛,而后世皆荣于为士,以迄于今。其选有司者,至数千人、若万人。其盛无以复加,岂不以此哉?呜呼,太宗皇帝之用意深矣!夫不以其时而考之,徒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至选人才,当责宰相」,而上不知太宗皇帝所以用意之深,下不究孝宣帝之综核名实,所以为汉中兴之道,是之谓不知务。故臣补之谨拜手稽首序其事,以归震之裔孙润州观察支使莘,使藏于家,且以告将来之未知者云。崇宁元年七月初八日,具位臣晁补之谨记。
高丽世次 北宋 · 曾巩
高句骊,其先出夫馀王,得河伯女,因闭于室,感日而孕,生朱蒙。及长,夫馀之臣谋杀之,朱蒙走得免,至纥升骨城居焉,号高句骊,因以高为氏。朱蒙死,子如栗立。如栗死,子莫来立⑴。驺立⑵。光武建武八年,高句骊遣使朝贡,复其王号(史不著其名。)。莫来裔孙宫立(殇、安之间寇辽东。)。宫死,子遂成立(安帝建光元年也。)。遂成死,子伯固立⑶。伯固死,子伊夷模立。伊夷模死,子位宫立。位宫死,元孙乙弗利立(频寇辽东。)。弗利死,子钊立,安立⑷。钊曾孙琏立⑸。琏死,孙云立⑹。云死,子安立(后魏宣武、神龟中。)。安死,子延立。延死,子成立。成死,子汤立。汤死,子元立(隋开皇、大业中,皆伐之。)。元死,弟建武立⑺。建武死,弟之子藏立⑻。藏子德武为安东都督⑼。同光、天成间,高骊国王高氏,累遣使朝贡⑽。高骊国王王建立⑾。建死,子武立。武死,子昭立⑿。昭死,子胄立⒀。胄死,弟治立(太平兴国七年九月,遣使来贡。制以治为王。九年,端拱元年,来贡。淳化二年,遣使求印经,诏赐之。四年,又来贡。五年,来乞师,优诏答之。)。治死,弟诵立⒁。诵死,弟询立。
按:大中祥符七年,天禧元年、五年,天圣八年,来贡。
⑴ 汉武帝元封四年,灭朝鲜,置玄菟郡,以高句骊为县,属之。
⑵ 史失其世次。王莽时,发高句骊兵伐胡,不欲行,遂皆出塞为寇,归咎于驺,严尤诱而斩之,莽乃大悦,更名高句骊王为下句骊侯。
⑶ 《北史》云:「宫死,子伯固立。」
⑷ 史失其世次,而云:以高丽王安为平州牧,晋孝武大元十年也。
⑸ 晋太武时,始遣使者,诣安东奉表。
⑹ 后魏孝文太和五年也。《南史》云:「琏死,子云立。」
⑺ 建武之立,隋末也。唐高祖武德中,拜辽东郡王。
⑻ 建武为盖苏文所杀,更立建武弟之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专国,犹唐兵部尚书、中书令之职。贞观十八年遣李绩伐之。十九年,太宗亲征。高宗龙朔元年,遣任雅相以三十六军,水陆分途,观高丽之衅。乾封三年,李绩拔扶馀城。总章元年,李绩拔平壤城,执藏,收其地。盖朱蒙至藏,有国九百年矣。
⑼ 武后圣历二年也。后稍自为国,至元和末,遣使献乐工。
⑽ 唐末,中原多事,其国遂自立君长。同光,后唐庄宗时。天成,明宗时。天德元年至长兴二年,二百六十四年,通上九百年,计一千一百六十四年。
⑾ 明宗长兴三年,权知国事王建遣使朝贡,明宗拜为王。
⑿ 建隆三年、四年,开宝五年,来贡。
⒀ 开宝元年,太平兴国二年、三年、五年、六年,来贡。
⒁ 诵初立,遣兵校徐远来候朝廷德音,远久不至。咸平三年,其臣吏部侍郎赵之遴命牙将朱仁绍至登州访之,州将以闻,召见仁绍,回,因赐诵钿函诏。六年,来贡乞师,优诏答之。
洪州东门记(元丰二年) 北宋 · 曾巩
南昌于《禹贡》为扬州之野,于地志为吴分。其部所领八州,其境属于荆闽南粤,方数千里。其田宜粳稌,其赋粟输于京师,为天下最,在江湖之间,东南一都会也。其城之西为大江,江之外为西山。州治所,因城之面势,为门东西出。其西门既新,而东门独故弊。熙宁九年,余为是州,将易而新之。明年,会移福州。又明年,自福州被召还京师,过南昌,视其东门,则今守元侯既撤而易之。元侯以余为有旧于是州,来请曰:「愿有识」。余辞谢不能,而其请不懈。盖天子诸侯之门制,见于经者不明,学礼者以谓诸侯之制,有皋、应、路门,天子之门加库、雉。然见于《春秋》者,鲁有库门,有雉门。见于《孔子家语》者,卫有库门。或以谓褒周公、康叔,非诸侯常制,其果然欤?盖莫得而考也。在《雅》之《绵》,古公亶父徙宅于岐,作为宫室,门墉得宜应礼,后世原大推功,述而歌之,其辞曰:「乃立皋门,皋门有伉」。释者曰:伉,言其高也。又曰:「乃立应门,应门将将」。释者曰:将将,言其严正也。则诸侯之门,维高且严,固诗人之所善。圣人定诗,取而列之,所以为后世法也。今元侯于其东门革陋兴坏,不违于礼,是可书也。将予之识,会予未至京师,易守明州,元侯则使人于途,于明州,速予文不已。按南昌之东门,作于淳化五年。识于其栋间者曰:皇第六子、镇南节度、洪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徐国公元偓,尚书户部郎中、知洪州军州事陈象舆。以籍考之,徐国公后封密王,太宗第六子,受命保兹南土,实留京师,则作门者盖象舆也。至门之改作,凡八十有九年。元侯之于是役,其本取于地之不在民者,其工取于役卒之羡者,其瓦甓金石髹彤黝垩之费,取于库钱之常入者。自七月戊子始事,至十月壬子而毕。既成,而南北之广十寻,东南之深半之,而高如其广,于以出政令,谨禁限,时启闭,通往来,称其于东南为一都会者,而役盖不及民也。元侯名积中云。又明年,实元丰二年,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龙图阁曾巩记。
跋金花帖子绫本小录(王扶、盛京。) 南宋 · 楼钥
集贤王公金花帖子,其孙鄜州谓端拱二年太宗朝第三榜者,误也,当以益公所考为正。尚书宋公名白,时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知贡举,其同知贡举则知制诰李公沆,帖子花押盖二公也。咸平元年,知举四人:杨给事砺、李舍人若拙、梁司谏灏、朱秘丞台符,盛公帖子花押乃此四人也。太宗以至道三年上宾,咸平改元,真宗谅闇,遂不廷试,而敕下礼部放榜。《登科记》亦称省试,故犹得以帖子报中选者,非以不临轩策试而废兹制也。知举止列祖父,不及三代,糊名复于淳化三年,至是已七年矣。艺祖一朝进士凡十五举,多者不过三十馀人。太宗朝取士寖广,至二百馀人。独孙何一榜放三百五十五人,诸科合千馀人。后世但骇其多,而不知前两年诏权停贡举,至是集阙下者万人。太宗既多取之,而后连四年俱有权停之诏。次五年为至道三年三月,以大丧不暇及。至咸平之初,诏以久停贡举,颇滞时才,令礼部据合格人内进士放五十人,诸科百五十人,来岁不得为例。于是进士孙仅等及高丽所贡并赐及第,此小录所载五十一人是也。祖宗时贡举之疏数,取士之多寡惟上所命,非若近世之定制也。钥高曾先祖仍三世登科,中遭兵燬,故书无一存者。先祖少师元丰末年焦蹈榜丙科,后从年家章氏传当时小录,虽印为大编,而与今制不侔者已十馀条。又尝见嘉祐二年章卫榜东坡兄弟小录,与焦榜者不殊。今始见王、盛二家金花帖子及绫本小录,前此真未闻也。诸公跋语如载知举家讳、私忌等,外若韵脚,明主空一字。诗限六十字以上成,论限五百字以上成,皆与今小异。今止书「第一人」,此直书「状元」。外氏书其母之封五十人,贯开封者三十七人,不应如此之多。按端拱二年有旨,国子监生并须品官子弟,开封府有户贯者充。岂以此故士子多用开封贯耶?贯建州者二人,一曰建宁军,一曰建州,书事不同如此者非一。祖父俱存者今曰重庆,而第四人张景书荣侍下。父祖未仕者书不仕,三代名下书皇任者,柳河东作《陈京行状》云:「五代祖某,陈宜都王。曾祖某,皇会稽司马。祖某,皇晋陵郡司功参军。父某,皇右补阙云云」。或谓书「皇」者,以表其仕于唐也,此又不然,多有称「皇」不仕者。又或止书见任某官,每一项各空一字,皆与今不同。此榜止五十人,可以绫书,不知前此孙何一榜三百馀人亦可以绫书耶?小录之作,近亦屡有轻以意改者。要知典故所在,前人多有深意,一遵其旧可耳。吁,又何止此耶!司谏、秘丞各称其官,杨公为翰林学士,而止称给事;李公知制诰,而称舍人,亦因可见前朝之官称云。杨公开国之初为第一人,李公为乾德四年进士第五人,梁公与其子固俱为大魁,朱公则孙何榜第二人。主文极天下选,宜乎得人之盛。仅继兄何,固为盛事;刘烨子岳、父温叟是终身不听乐者;中山刘子仪、参政李子渊皆在此榜。高辅国曾祖季兴、祖从诲俱为南平王,盖荆南高氏,辅国之父保寅不知在从诲十五子中为第几人,与继冲俱归本朝者也。吕蒙休三代俱赠师傅,父龟图,母刘氏,徐国太夫人。文穆公,蒙正之弟也。王克从为彦超中令之孙,句希吉为中正之子,盛京为文肃公度之弟,乐黄庭父史任职方员外郎,是作《太平寰宇记》者,其任职方宜矣。李山房谓知名之士几三之一,后生寡陋,不能尽知,姑诵所闻。一时人物,不亦盛哉!借摹本于丰宅之有俊,老眼不能细书,令从子溉临写藏于家,仍备书其后而归之。
乞放身丁钱劄子 南宋 · 陈傅良
《真宗实录》:大中祥符四年秋七月壬申朔诏曰:「朕临御万邦,厉精庶政。一夫不获,尚切于忧劳;九赋用均,唯思于宽简。惜其物力,以厚民生。眷惟浙江之区,介彼东南之域,而自祖宗恢复,声教诞敷。去率敛以居多,俾乐康之斯洽。洪惟利泽,已浃编氓。然计口算缗,尚存于伪制;治财吝纳,仍限于岁输。特俾蠲除,式申旷荡。其两浙、福建、荆湖南北路身丁钱,并特除放。如有元以钱折征物色,亦与除放⑴」。凡岁免缗钱四十五万四百六贯。
身丁钱,不知所始,臣伏读御札,则知其为东南伪制也。本朝六路次第归化,所以加惠之者甚厚。往者妇人有之,至淳化三年免(见十月四日琼州敕。);寺院行者有之,至咸平五年免(见七月四日两浙、福建路敕。);摄官有之,至至道二年免(见正月十五日广南敕。);盐亭户有之,至太平兴国元年免(见九月福州路敕。);赁舍寄住者有之,至咸平六年免(见四月二日广州敕。)。死丁自咸平二年始与除放⑵,逃丁自咸平四年始与检阁(见七月十一日荆湖南、北路敕。)。又伪命日,如福州每丁三百二十五,自太平兴国五年定纳钱一百(七月高象先奏请。),福州长溪有温、台等州投过一千七百馀户、二千馀丁,每丁亦三百二十五,自景德二年定依温、台州,见纳钱二百五十(四月二十日刘炤奏请。)。苏州每丁纳米,自淳化五年定纳钱二百(见八月十七日苏州敕。)。睦州每丁六百九十五,处州每丁五百九十四,自咸平三年,许将绢折纳(五月二十三日两浙路敕。)。抑见伪制各出一时,颇亦不等。前后敕命,大抵多者使寡,难者使易,不宜有者使无。而诸国苛歛,渐趋于平。至是乃一切蠲去,与民更始。天圣间,侍御史章频言:「先帝除放伪命身丁,东南之区,圣德所被,十六年矣。放过钱七百馀万贯,而军国之须,不闻申匮乏」。可谓至论!然臣又按《实录》,明道元年三月,两浙转运司言:「大中祥符五年已放诸路身丁钱,而婺、秀州尚输如故」。乃蠲除之。蔡襄亦尝言:伪命日,诸州各有丁钱,唯漳、泉州、兴化三郡折作米七斗五升。真宗皇帝哀矜困穷,蠲放两浙、福建身丁钱。其时漳、泉、兴化是亦丁钱折变作米,无人论奏因依,遂至先朝大惠不及三郡。以此见祥符放丁溥及六路,其间犹有至今输纳者,皆府县占吝,奉行不虔之故。推而广之,宜在今日。恭惟陛下仁圣在上,轸忧民瘼,欲省赋甚矣。间者断自渊衷,量减折帛之估。有司以阙经费为言,其议遂寝。以臣愚见,折帛固宜减,不如身丁切于穷民。且其为钱,视祖宗折帛之估才十之一;而其为丁,视纳折帛之家殆累数万缗。陛下寻祥符之诏,断而行之,幸甚。
⑴ 自「如有」以下十三字,据福州法册添入。
⑵ 八月二十日杭、越、明、睦、台、温、处、衢、婺、秀、苏、湖十二州敕。
官诰院题名记 宋 · 虞似良
士自一命以上至于公卿,凡除授诰命,必繇院以给之,则居是职者为甚重而不轻矣。故谨其付给,而守其贰令,视他司为严。唐制,百官诰身分掌于其所部,文则吏部掌之,武则兵部掌之,宗室、命妇司封掌之,考校勋绩司勋掌之。国初悉因唐旧,置院于右掖门之左,凡吏、兵、封、勋四司之告,举集诸此。淳化五年,始专置局,命中书舍人一员提举,而以朝官一员判局事,于是职任踰重。元丰改制,乃以文武官诰身悉隶吏部,而以蕃官隶兵部。崇宁、大观,或置或不,大抵废则皆归吏部右选。政和复置院,仍差主管官二员。中兴以来,因仍不改。然自绍兴至今四十馀年,中间官吏殆无有记之者,名氏则罢泞不可见,事之因循苟且岂特此哉!似良不才,承乏是官,思有以纪。会同寮魏君相与讨究,自薛仙而下得五十五人勒诸石,庶使来者尚有考也。乾道七年十月既望记。
恭题从官宅进思堂宸翰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恭惟国家驻跸吴会,东南旗盖,应运中兴,太紫圆方,侔天作制,承平百年,官府寺第,固已粲乎,隐隐各得其所矣。爰自绍兴,给降御前钱,造府以居执政。乾道辟怀远驿基,以处台谏。而从臣官舍,未有攸居,国史无述焉。景定四年秋,从官宅始成。其明年夏,权礼部尚书臣某言:「臣待罪春官,幸得与诸臣割宅而居。则又为之规隙地,筑室三楹,欲于自公退食之际,修进思尽忠之事。臣敢昧死请『进思堂』三大字,示臣子伫瞻,秉心宣猷,永照无极」。奏函朝入,天笔夕颁。奎章圣藻,日月并明。璇榜云楣,丹雘无色。诸臣拜手稽首,仰瞻神文,相与言曰:思之义大矣哉!皋陶、禹之在虞廷也,其赞赞日思,其孜孜日思。周公兼三王,施四事,孟子两以思言之。荀林父,霸国之臣也,其进思尽忠,则仲尼取而列之经,以为万世臣子事君之大训。凡士自一命以上,莫不职思其忧。而侍从者,论思献纳之臣也。先正司马温国文正公光,因辞副枢,论国事,而曰:「臣于未受命,则犹从臣也,于事无所不可言者」。古之为从臣,盖如此。彼有便文自营,而谓君子思不出位者,偷也。玩岁愒时,而谓天下何思何虑者,妄也。若夫「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而所营不过乎患得患失之间,则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哉!《诗》曰「倬彼云汉,为章于天」。渊哉!尧文丕天之大律也!又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论思之臣,其勉之!臣等谨奉宸翰,刻之琬琰,因并著其语于下方,以风示同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