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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进士王升状(建中靖国元年) 北宋 · 陆佃
臣伏见睦州进士王升,秉义甚高,操行至美。年几五十,读书未娶。访求师友,徒步千里。焚膏继晷,率常达旦。逮今二纪,秪如一日。众经群史,诸子百家,无所不读,虽佛经、道藏,亦皆博极。其事亲孝,奉兄悌。丧亲,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寝食如礼。使推所蕴,更政阅事,必有可观。方当陛下绍隆圣考,求贤以任,择善而使,如升者,宜见收录。伏望圣慈特赐询察。如臣所称不诬,乞赐检会陈师道、家素等授官体例,除升一命,处之学校,以劝多士。取进止。
谢充钦圣宪肃皇太后钦慈皇太后山园陵礼仪使放罪表(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少府监韩粹彦、太常少卿李昭玘,奉引木主入黄堂。佃察视之,乃空匣。即按发其事,又自劾失职。有诏放罪。) 北宋 · 陆佃
昨充钦圣宪肃皇太后、钦慈皇太后山园陵礼仪使,为失点检礼直官等抬空腰舆行等罪,奉敕特罚铜十斤者。罪大责轻,恩深德厚,粉身难报,感涕易零。窃念臣生长寒乡,出逢盛际,夤缘厚幸,玷窃华资。一昨宪肃因山,钦慈复土。仁圣昭格,神灵护持。雨旸为之调和,嵩洛至于清润。何太常之迷谬,仍少府之愆违。而臣职在总临,失于检察。论辜应坐,罪非可漏之鱼;怀惧实深,奏有不全之马。卒蒙矜贷,尽出生成。兹盖伏遇皇帝陛下上德能宽,至诚乐与。虚成康之囹圄,画尧舜之衣冠。委曲保全,始终覆护。姑从轻比,止以赎论。臣敢不沦髓知恩,惩羹慎过。玉瑕不掩,已难盖于前愆;金鍊而精,冀或收于来效。仰酬洪造,誓毕馀生。
谢试吏部尚书表(建中靖国元年五月) 北宋 · 陆佃
伏奉告命,授臣依前朝散大夫试吏部尚书,寻具劄子辞免,奉诏书不允,仍赐对衣、金带、金鱼、闹装鞍辔马者。九重之深,每疑于梦到;八座之贵,敢意夫真为。宝带垂鱼,华鞯饰骏。丘山加重,蚊蚤甚微。窃念臣嘉祐诸生,元丰近侍。久低徊于流落,渐荏苒于衰迟。忽因遭逢,曲先收召。曾莫成于薄效,但有负于洪私。而况《周礼》太平之书,《尚书》百官之本。粤新彝制,尤慎诏除。官至银青,仅能参其班缀;头如白雪,或未入于诠评。夫何浅迂,乃尔侥倖。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舜功甚大,尧性至仁。文景不言兵戈,成康几措刑辟。深怀记履,慎付持衡。猥令鴽鴳之卑,滥冠鹓鸾之盛。臣敢不扶偏用正,去甚惟中。雨鷇风胎,顾难酬于啄抱;山尘海雾,愿少助于崇深。
上徽宗论郝随特许复官(建中靖国元年二月) 北宋 · 任伯雨
臣伏见进奏院报郝随特许复官,中外闻之,莫不骇叹。窃以亏哲宗盛德,起哲宗侈心者,随也。月台玉虚之作,穷奢极侈,殚工尽巧,以粪土用邦财,以寇雠用民力,不经有司,擅自支费,因缘为奸,乾没无限,以至内帑珠金,率意取之,并无归着。此天下之所知,陛下在潜邸之所目击也。陛下即位,灼见时事,罢缮修之役,略侈靡之观,天下闻之,莫不鼓舞。方且薄责,未正典刑,命有司查勘支用之费,珠金之数,而有司小人不能上体陛下恭俭恤物之意,一切观望,略不根究,人人闻之,莫不扼腕。今日却遂叙用,是国家帑藏可以私取,朝廷典刑可以人废。昔仁宗皇帝即位之初,见真宗末年修盖宫观,穷极土木,顾谓辅臣曰:「当时何人执政?何人监修造?诚可罪也」。宰相吕夷简曰:「当时侈费,至今帑藏一空」。仁宗曰:「朕当以此为戒」。夫侈靡溺心,古今所患。茍有斯人,诚为国贼。昔唐太宗时,姜确有巧思,善于营造。魏元成作相,预斥远之,恐起侈心,以兴工役。则自古君臣所有及祖宗所行,亦可见其远虑矣。愿陛下深思远虑,屏绝佞人,亦足以使左右近习不敢以亲近窃威权,不敢以非道说圣意。恭俭之德,自此日新矣。
王学士存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九月) 北宋 · 曾肇
公讳存,字正仲,姓王氏,其先金陵人也。后徙润州之丹徒,又徙丹阳,世有潜德。岁饥,公大父出粟为麋食饿者,活数百人。开迹储庆,归成于公。公幼喜读书,年十有二,辞亲从师,问学江西,五年而后归。是时,学者刻意彫篆,公独为古文数十篇,乡老先生见之惊,自以为不及。庆历六年,进士及第。主秀州嘉兴簿,迁越州上虞令。豪姓横恣杀人,县莫敢诘。公至,首按以法。州吏受赇,变其狱,公反得罪。去父丧,服除,补密州观察推官。公少有立志,虽为小官,修洁自重,首为欧阳文忠公所知。治平中,吕正献公判国子监,荐为直讲。又用赵康靖公荐,召试,擢秘书省著作佐郎、馆阁校勘,校集贤院书籍,入枢密院编修《经武要略》,兼删定诸房条例。就除检详兵房文字,力辞不就。以母忧去。还判鼓院,历集贤校理、史馆检讨,知太常礼院兼丞事。公故为王文公所厚,是时,文公执政,数引公论事,不合,即谢不往。尝召见便殿,其言无所附丽。累上书陈时事,因及大臣,皆人所难言者。神宗察公忠实无党,乡意用之。会修仁宗、英宗史,即以为编修官,又命详定郊庙奉祀礼文。元丰元年,修起居注,馆伴高丽使。明年,以右正言知制诰、同修国史,兼判太常寺、秘阁、秘书省。奉使契丹还,兼提举官诰院。公在馆十年,不少贬以干泽;及为上所识擢,益自感励。初,修起居注,即乞复唐贞观起居郎、舍人职事,执笔随宰相入殿。上韪其言。故事,左右史虽日侍便殿,而欲奏事,必禀中书俟旨。公因对及之,即诏左右史遇侍立,许直前奏事,遂著为令,自公始也。及在侍从,适议更庙制,疏言宗庙重事,不可不审;又论圜丘合祭天地为非古,当亲祠其郊如《周礼》,后皆如公说。官制行,上尤慎用人。公因请自熙宁以来,有缘议论得罪,或诖误被斥,而情实纳忠,非有大过者,随材召擢,以备官使。语合上意,自是收拔者甚众。其补助将顺,类如此。又尝论赦令出上恩,公罪异私慝,而比岁议法狱者,多乞不以赦降去官原减。官司谒禁,本防请托,而吊死问疾,一切杜绝,皆非便,愿稍更其法。执政见之不悦,而上察其诚,不以为忤也。五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听断明允,都人顺赖。县尝上大辟,公疑其冤。一问,果平民,纵去。有司言:「京师并河居民,盗凿阪堤以自广,请尽责培筑复故;又按民庐冒官道者,请悉彻之,至华表柱止」。已有诏施行。二役谋出中人,众莫敢议。公独曰:「此吾职也」。入为上言,即日诏罢,都下欢呼相庆。在事二年,囹圄再空。或进官,或赐金帛,手诏嘉奖。数以疾求解,不许,进枢密直学士留之,公辞益坚。改兵部尚书,迁户部。会神宗山陵财费仰给户部,不踰时告足,而宰相乘间徙公复为兵部,充山陵卤簿使。元祐初,复还户部,固辞弗受,识者韪之。诏还省官旧职,复除枢密直学士,累迁朝散大夫。明年五月,拜中大夫、尚书右丞;又明年,迁左丞。公在政府,遇事必争。韩维罢门下侍郎,连章论救,且曰:「去一正人,天下失望,忠党沮气,谗邪之人争进矣」。又论杜纯不当罢侍御史,王觌不当罢谏官。自公在兵部,时太仆寺请内外马事得专达,毋隶驾部。公言:「如此,官制坏矣。先帝正省、台、寺、监之职,使相统制,不可徇有司自便,而隳已成之法」。及执政,又有建罢教畿内保甲者,公复言:「今京师兵籍益削,又废保甲不教,非为国家根本长久之计。且先帝不惮艰难而为之,既已就绪,无故而废之,不可」。时四方奏谳大辟,刑部援比请贷,而都省屡以无可矜恕,却之。公言:「此祖宗制也。且有司援比欲生之,朝廷破例欲杀之,可乎」?又言:「比废进士专经一科,参以诗赋,失先帝黜词律、崇经术之意」。河决而北几十年,水官议还故道,二三大臣尤佐佑之。公言:「故道已高,水性趣下,徒费财力,恐无成功」。累章力争,卒辍其役。公既中立自信,不为诡随,一时公议翕然归之。然亦卒以是去。蔡丞相确赋诗安州,吴处厚者上之,以会怨讪,谏官交章请行诛窜。公与范丞相纯仁,或显言,或密疏,最后留身帘前,合力固争,以为不可。确贬,又谓不宜置之死地。既而确再贬新州,公与范丞相皆罢,公以端明殿学士知蔡州。时四年六月也。初,公在熙宁中,论事已为范丞相所推,及偕执政,趣又多合,已而俱罢,天下称之。然公与人不苟相比,前论不当罢教畿内保甲者,乃范丞相所建也。公复为兵部时,蔡丞相实当轴,而公志在体国,不以怒迁,士大夫益知公贤。岁馀,除资政殿学士,徙知青州;未行,改扬州。复召为吏部尚书,迁太中大夫。公春秋寖高,志气益壮,时在廷朋党之论稍炽,公入对,首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党锢之狱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赖仁宗圣明,不为所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亦愿陛下察之」。繇是复与任事者不合,请老不许,即求补外。除知大名府,辞行,改杭州。公为政平易,务顺人情,所更三州,皆见爱。在蔡奏罢民赋远输,在杭沮凿龙山河,二州尤以为德。绍圣初,复告归,得提举江宁府崇禧观,而恳请不已,进右正议大夫致仕。异时前执政致仕,例受东宫官。至是,议者指公在兵部时,尝上疏请归西夏故地,以为有所傅会。然公疏谓:「先帝本以秉常被囚,母党专国,故举兵西讨,是为问罪之师,有德于秉常也。今秉常以梁氏之丧来告,则宜归其故地,以章先帝之谊,而收秉常之心」。其大旨如此。迹公两朝前后所论,岂为傅会者哉!赖哲宗察公有素,然犹叙其恩典。后言者论公尝为谢景初辨理罪名,又降通议大夫。今上即位,连进左正议大夫。建中靖国元年七月辛未,薨于正寝,有星陨于其第,享年七十有九。讣闻,上辍视朝一日,赠左银青光禄大夫。九月乙酉,葬丹徒之义理乡仙风里。累勋上柱国,爵丹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四百户。公性宽厚,仪状伟然,平居恂恂,不为诡激之行,至有所守,确不可夺。议论平恕,无所向背。司马温公尝曰:「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某乎」!故自束发起家,以至大耋,历事五世,而所恃一心,屡更变故,而其守一道。与人交,久而益亲;视孤藐流落者,恩意尤笃。少时师事颍川陈浚,浚死无子,公贵,求得其弟之子官之,且恤其家终身。其自奉甚约,而喜厚宾客。扬、润相去一水,公守扬时,援故相例,得岁时过家上冢,乃出赐钱五十万,赒给闾里,又具牛酒会父老数百人,亲与酬酢,皆欢醉而去,乡党以为美谈。尝悼近世学士贵为公卿,而祭祀其先,但循庶人之制。及归老筑居,首荣家庙,如古法。公唯一兄,蚤世,事寡嫂甚谨,拊其子如己出,又官其二孙。退居丹阳且十年,不以一毫扰人。既殁,乡人哭之皆哀,而四方有识之士,又为朝廷惜也。呜呼!可谓大雅君子,不吐不茹者矣。曾大父讳某,赠太子少师;妣朱氏,昌元郡太夫人。祖父讳某,赠太子少傅;妣包氏,太原郡太夫人;莫氏,丹阳郡太夫人;父讳某,赠太师、崇国公;妣陈氏,吴国太夫人。初娶谢氏,知制诰绛之女,赠永嘉郡夫人;后娶胡氏,兵部侍郎则之孙,今封吴兴郡夫人。妇顺母慈,咸著善问。子男八人:彻、徯、术、微、律、复、从、衎,皆孝谨好学,能守家法。术,通直郎;律,宣议郎;衎,承奉郎。馀或仕或不仕,皆先公卒。一女:嫁朝请郎张琎。孙男五:怿、恺,承务郎;惕、悌、悱,未仕。孙女九:嫁者一人,南丰曾续其婿也。公为文典实,不事浮靡,如其为人。有集五十卷,藏于家。铭曰:
士奋孤艰,必于仁义。一获所求,视同传置。孰能无违,终食之间。耄期不乱,公也尤难。公生江南,其始则微。释耒从师,如川有归。方苞方皂,卒饱吾饥。乃筑乃削,宫成巍巍。始集书林,逡巡戢翼。晚遇明圣,终跻陪侧。陟降两朝,忠言正色。不比为同,不沽为直。如绳之缩,如砥之平。彼有赘亏,我无将迎。岂惟不回,势利之际。可质死生,扪心无愧。贵富而寿,在人岂无,鲜克如公,以有终初。右门峨峨,江水在下。万世奉尝,是韩公墓。
次韵和赵令佥防禦春日感怀 北宋 · 晁补之
春塍雪消龟兆坼,冻柳冰蒲俱好色。
走马城东眼乍惊,可怜前日非今日。
结交从古天地间,百年谁见一人閒。
王城尘土化衣袷,五鼓驱车休夜阑。
况我崎岖二三子,圣恩释累从瓯蛮。
雄豪久铩酒量窄,耎懦新长诗辞悭。
王孙物外有高兴,数携王赵两红颜。
上书自去千牛卫,挂席欲过三神山。
灰馀方烈灶下响,雾廓初见岩中斑。
醉吟谁共可怜春,江南太守旧诗人。
赓酬不减笙磬答,秀发更为烟霞新。
万卷藏书韦杜曲,忆子陈诗一言足。
得意鲈鱼故未餍,多情桃叶应相逐。
努力閒平盛世名,归及春风双鬓绿。
次韵和文潜暮春即事 北宋 · 晁补之
南归见君百事足,如何一官曾不闲。
寒冲雪泥暑鄣日,老面只今如缬斑。
怜君与我自同调,久渫不食犹寒泉。
功名栎社直寄耳,颜色不同谁后先。
黑牛白犊未渠怪,物理傥自相回旋。
爱君此语亦不出,胜处紫芝眉宇间。
饮中八人半寂莫,最豪焦遂今谁班。
凝祥池上旧游处,海棠亦恐非昔年。
春波一眼诗句好,两腋尚觉风翩翩。
投闲方辔政可勉,何用不饮空三叹。
朝奉大夫常君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九月) 北宋 · 晁补之
元祐元年冬,补之守齐,太学生商河常瑰以书来曰:「瑰宜见,未有间也。今瑰举首则见历山,行则一日至齐矣。其引物连类,慨然想见前古之英,而悼今世之不及者」。补之异焉,复书曰:「足下学问非黄而泽以欺暗获售者比也,幸教之,甚厚」。会明年春,补之去,瑰不果来。又七年,补之还朝,瑰复自商河以书来曰:「先大夫没,无以铭,敢累子」。补之曰:「《礼》,知生而不知死,吊而不伤;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今我非大夫旧,不可谓知,然吾有与人游三十而莫我知,吾亦莫之知也。而大夫官有闻,其子信我于未见,我亦未见而信之,不可谓不知也。铭其可辞」!常,姬姓,河内人。君讳谔臣,字彦辅,其系盖出于唐相国衮。五代之乱,犹仕不绝。有检校职方员外郎德方者,始东徙棣州,今为商河人。曾祖讳峻,安丘县主簿,赠太子中允。祖讳仲容,不仕。考讳亿,乾宁县令,赠左朝议大夫;而妣,桃源县太君刘氏也。君幼警悟不群,十二岁失怙恃,已能自发愤,昼服事兄所不懈,夜则取室中书读之,至音句无所从质,稍长始能自是正,遂通《书》、《礼》、《左氏春秋》,及出入他书传甚博。嘉祐中,朝廷厌诗赋之弊,诏置明经科,视进士。君一上中高等,授试校书郎、朝城县尉。凡府遣其校督尉事,尉皆礼答,至君不然,乃故慢君。君杖遣之,守奇其能,不罪也。民刘旻诉盗杀兄,令以状属君,君疑焉,问旻安在,曰:「去矣」。亟追还之,嚬蹙曰:「尔贼而兄,何盗也」!旻惊立伏,曰:「不亲杀,实使牧者白现杀之」。君曰:「其然」!即自往捕,而白现已叩头马前矣,曰:「何敢逃」?鞫治伏辜。或告井中有死妇人,出尸验之,民聚观籍籍,莫知谁何。一人持籋立众后,君熟视之,色动,遽语吏收持籋者。其人惶惧自露,尝为其家儿剃发,因诱妇人,取赀而杀之。众皆大惊。再调汝阴县主簿,用举者充国子书库官,又权主簿。自朝廷新学校,有司喜事,果于行法,有不可,君辄持之。后起大狱,其不及者,皆君之持而不果者也。改光禄丞,知蓨县事,民至终年不见吏过门。至当输租若钱,揭而书之县门,皆如期至。吏既无所取民,民自谓今但输常岁半也。有争田者,君阅其诉,不问,忽回语一吏曰:「若得何等馈,乃教为此」?吏叩头不能匿,人亦莫测其故。蓨古邑,城门堑深,夏潦溺人。君董夫河上,归以其羡工塞堑,为大道,再宿而成,民大便之。岁旱,里妇产魃,云龙母,官迎致舍,谨祠之当雨。吏白宜如故事。君不听,取妇系庭下,责以妖,状曰:魃能神,三日不雨,杖而母!会即日雨,岁亦大稔。监堋口镇,时天下初行市易,吏或禁民私卖买。君独谨大货,薪苏鱼鸟听民贾,息入亦羡。又岁课茶息数万缗。前此,文书多,暮不得休。君从容至午,则闭局去,放意山水以为常,而课亦登。堋口濒江,岁暴涨,坏民庐,君募工为石岸三里,居民以安。通判成都府。成都去京师远,守贵官体,大吏相习,不知有监司,至参佐取充位事,无复可否。君奉法不挠,革其因循,威甚行。通判登州,前守尚气喜事,君数裁抑之,事以适平。后守一切委事于君,君谢不能而阴赞之,政亦不弛。知均州事,均僻,佐守喜以无事自处,弊日积。君首按流吏一人。有大吏乔老舞文,罪莫得,畏君明,摧敛不敢踵故,然竟不自安。一日,丐去为浮屠,州大称治。徙德州,又知博州。博有河患荐饥,君劳来甚恩,囹圄数空,方议决积水、缮城壁为长利。无几何卒。元符三年秋八月癸亥也,年六十有五。自光禄丞易宣义郎,七迁为朝奉大夫,勋骑都尉,服五品。娶李氏,封金堂县君。男:珏、瓛、珫、璹,前卒;瑰仲,琥季也。瑰再应得任子恩,以与琥及弟之子希闵,今皆郊社斋郎。女归左侍禁俞涣。瑰等卜以建中靖国元年秋九月庚申,葬君于商河县龙兴乡之原,以金堂祔。君为人刚洁,乐善嫉恶,出于天性,然其归忠厚。尝读尚书张乖崖公《谈录》,抵卷曰:「是皆吾所力能者,吾不用耳」。遇人贵贱殊绝,无低昂亲疏意,然未尝一言求于人。元祐中,丞相刘公挚、左丞梁公焘,皆尝遣人致君,且用之。君闻命,辄避去。后哲宗召对便殿,曰:「卿何从识许将、黄履」?君方知为二公所荐也。徐进曰:「臣老,不足为陛下用矣」。因罢去。其为诗、颂、书、记、铭、序一百三十篇。好佛学,晚益幻视世间。为文字如其说,千言立成,无留碍。其亡不乱,有舍利出柩,上下光明异甚。然尝闻之,佛但以无心通达一切法,其神变末也。其言曰:「若作圣解,则受群邪」。为夫莫知而议者,故略云。铭曰:
天下蚩蚩,皆以事为师;事求有功,则以智出奇。中民荣之,去其本绝驰。反而观内,夫世安足为?舍所为事以学道,必至寸功不施。而无名之累,一朝之息,可以宅万世。是故德人以所过为蜕。猗欤,大夫庶其是!
李氏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十一月) 北宋 · 晁补之
夫人李氏,讳仲琬,字德华。赞皇人,后徙武昌,尚书都官郎中、赠中大夫无竞之女也。幼慧异甚,所见书立诵。十岁能为诗,代大夫公削牍敏妙,时裁其室中事,有理。大夫公抚之曰:「使吾女男也,必大吾门」。年十七,以归东平董君文和,字景仁,盖眉山苏先生尝称之曰「此古君子者」也。夫人归,宜其家。其舅沔以直龙图阁知陕州,一日,外哗甚,夫人遽窥牖,则白刃夹戺而立。问之,羌初入贡,故严兵见之。夫人曰:「异哉!所以示远人者,乃尔耶?弗已,则勒监军阴儆备可也」。龙图公从之,羌顿首曰:「前所过州,皆遇我如囚,今乃睹中国大体」。大悦而去。景仁为司户曹州,性方洁,不能轸转俗子间。会将葬龙图公,而为部使者故劾以事,不得行,因大哭,欲即解组去。夫人止之曰:「君须禄,我董氏冢妇,挟而子以往,何忧不集」?遂及其吉卜以堋。景仁为招安主簿,卒于官,赙累百金,夫人不受,曰:「平生董子以清闻,死不可污之」。易衣而具木焉。于时大夫公已殁,母安丰君呼延氏又殁,夫人悲哀甚,且贫无依,乃与其子耘俱来京师。教耘读书,为娶妇,妇又亡,而夫人益不自聊,间语耘曰:「我尝梦吏卒逆我大第,而谓我相君。一人持榜大书曰『辰』。辰,今岁次,吾死矣」。因得疾,踰年竟殁,实建中靖国元年四月甲子也。即其年十一月甲子,葬于郓州平阴县之天堂山。耘尝举直言,有志操词艺,所游皆豪杰,来求铭。闻之,夫人于书无不读,读能言其义,至百家、方技、小说皆知之。其为诗晚益工。至他文皆能之,而书尤妙丽。然端庄不妄语,言有才智,家事甚理云。补之尝论《载驰》、《柏舟》之诗不作,而汉蔡琰晔然以文字称。自苏、李死,中间寂寥,而琰五言绝出。世多言琰临难不能死,然琰以一言济其夫垂死,此岂常女子所能哉!亦其文义足以发之。而夫人则异于是,盖间关成其家,又教其子为贤良有立,不但其文义足言也。铭曰:
惟古于词取美多,外以贾患中焚和。玉忧其玷不可磨,木固不愿为尊牺。声名如彼疮痏何?而焉用此弦哀歌?猗欤夫人窥百家,匪虎则炳桃之华。士萎其秀女也葩,取天之美神所诃。畀以其荣不以遐,有子而艺惟其波。
进国用须知奏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神宗有为之叙始于修政事,政事立而财用足,财用足而根本固。此国家万世之利,而今日所当继述者也。臣近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劄子,裁减吏员冗费,以防加赋之渐,为久远虑,天下幸甚。然今日朝廷之计,正以乏财为患。西边虽已罢兵,费用不可卒补,遂至于耗根本之财,坏神考之政,加赋之渐,兆于此矣。臣昨守无为,奉行诏令,窃见一年之内连下五敕,而天下诸路三十年蓄藏之物皆已运之于西边。堕先政于罢兵之后,资国计于冗费之馀,譬如决江河之大防,蓄沟浍之小润,非曰无涓涓之助,何以补汤汤之流?大违神考之心,殊乖继述之义。臣职事所及,理不可默,今撰到《国用须知》一本奏闻。
进国用须知劄子(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伏见仁祖之时,臣寮上言曰:「周制冢宰制国用,唐宰相兼盐铁转运使,或判户部,或判度支。然则宰相制国用,从古然也。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院减兵、三司减财以救民困者,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故也」。臣谓当仁祖之时,官制未立,自元丰以来,制国用之职在三省矣。户部右曹之所掌,乃天下财用之根本也。神考理财之政,所以法先王而虑万世,元祐之臣虽有纷更,然天下所积财物,朝廷亦不尽取。今则一年之间,连下五敕,凡提举司所积钱取之殆尽。竭天下根本之财,坏神考理财之政,继志述事,岂宜然哉?今具五次朝旨下项。
一、元符三年九月八日敕:「府界诸路见管坊场钱,除本路一年合支数外,将剩数更留一半准备支用,馀一半特令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元符三年十一月十九日敕:「府界诸路见管常平役钱,除本路一年合支数外,将剩数更留一半准备支用,馀一半特令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三日敕:「诸路提举司将见在抵当息钱并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一日敕:「诸路提举司将见在量添酒钱,依抵当息钱已得旨挥施行。今后支使不尽钱数,并封桩,准备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二日敕:「府界诸路提举司所管钱物,除依旨挥起发及除留出本年合支散外,馀剩更留一半,钱数不多,深属阙少籴本。今于元祐年中所纳助役钱内拨一半充常平籴本,馀一半许榷货务召人入便,或计置起发上京,兑那往三路添助常平籴本」。
臣切惟神考立法之意,取民之财,还以助民。故天下诸路,州州县县各有蓄积,将以待非常之用,不使有偏乏之处。故右曹钱物不得与别司交杂,违条辄用者徒二年。自元丰七年以常平等积剩财物补助边费,岁取二百万缗为额,只以三年为期。盖不欲多费天下民财以资边用。神考爱民之虑,可谓深矣远矣。今当绍述此意,岂宜取三十年间根本蓄藏之物,一切大违成宪,而偏用之于一方乎?且上件五项所取之类,以天下计之,万数不少。于此类内,河东、陕西、京西三路之拨与提刑司者其数几何?河北路交拨与措置籴买司者其数几何?川陕西路具桩管数目关邻路召人入便,及与茶马司对数交兑者其数几何?臣谓凡此八路,那移兑拨,皆主于边费而已,自馀路分起发入京西飞于塞下者,又不知其几何。然则天下蓄积之物,皆运之于边矣。若使一劳而久佚,暂费而永宁,则三十年积之而一日用之,犹足以济一时之权,成不得已之计。今则不然,但剔割诸路以补一方之疮痍而已。臣恐一方疮痍补之未合,而天下乏财之患有不可深言者矣。臣生长南方,不能周知四境之事,且为东南之。西边财用匮竭,则供亿调度必取诸东南。东南积剩之物,今于无事之时,既巧取而偏用之矣,或有东南意外不庭之患,又将取之于何地乎?臣切考唐武德以后,开拓边境,地连西域,置都督,列州县。开元中置节度以统之,军城戍逻,万里相望。然而当此之时,糗粮出于屯田,马牛出于监牧,戍卒缯布取足于山东而已,未尝罄天下之积以从事于一方也。今五敕之所取,非岁岁常有之数。方主议臣充位之时,赖此纾目前之急;为庙堂久远之虑,当如之何!制国用者既不恤此,议弃地者又执偏见,不询众庶之论,不尽边臣之说,各以私意自复其言,因循相仍,驯致大患,纵以阙乏为忧,不过请行鬻爵之类耳。神考创法比隆于三代,彼中世之陋法,如鬻爵之类,乃熙宁初议之所不取也。当时条例司臣寮参议论者,今为辅相,忍不为陛下一言之乎?又况神考自有为之初,以至法度之成,忧勤不倦,非一日之积也。所以建子孙万世之业,为四海无疆之虑。何意今日继述先绪,乃复遽取中世之陋法而行之者也。使财用有馀,则朝廷议论自不至此。然则神考十九年焦劳之虑,特为今日目前之费尔,岂不痛哉!又闻献议之臣欲裁损州郡供给,减削吏人请受,以佐国用。枢密院减罢陕西诸路准备官员数以节冗费。此不得已之计,非无毫发之助也。然使神考理财之政不为庙堂所坏,则臣寮议论亦不至此。此等不得已之事,不免渐渐为之,则算间架,除钱陌,贷富人钱谷,卖御史告身之类,安保其不渐为也?主议大臣既去之后,设有此事,则其敛谤欲使何人当之?故凡户部不得已之下策,皆非神考大有为之初意也。渐用不得已之策,顿改大有为之意,名曰「建中」而偏为过甚之举,名曰「继述」而大违神考之绪。甚矣,其可痛也!陛下嗣位之初,肆赦天下,大弛逋欠,此乃真宗之所尝行,而神考之所欲为也。绍圣役法有「一倍三料」之文,神考素意,欲候岁久积多则时一弛之,所以远继成周驭民之法,而俯取汉文弛租之政,以悦斯民,以召和气,以为后嗣之式也。夫上之所弛者其数既多,则下之所获者不为侥倖。《周官》「八则」,所谓予以驭其幸者,虽非日行之常事,是乃驭民之美意。陛下式祖宗而行之,可谓得继述之义,而人臣之所宜将顺者也。然方国用匮乏之时,而所弛之物其数太多,故所谓倾天下之财而使无孑遗者,言者之所当虑也。然赦敕之所放,陛下所以广恩惠;五敕之所取,大臣所以备边乏。广恩惠以收人心,有益之事也;因边费而坏成法,无益之举也。又赦敕所放,其数止于二千馀万;五敕所取,其数不知其几万万也。陛下为有益之事以法祖宗,其数又少,方乏财之时,尚不可以不言;大臣为无益之举以坏先宪,其数甚多,方乏财之时,安可以不虑乎?切惟神考承祖宗久安之绪,熙宁之初,国用匮乏,而理财之政未修也。王安石曰,有天下者岂以乏财为患哉?于是讲理财之法,立天下之政,缉熙增损十有馀年。至于元丰之间,法度成就,然后州州县县皆有蓄积,天下无偏乏之处,将以待非常之用。则所谓有天下者不以乏财为患,信不诬矣。今则不然,耗根本之财,坏已成之法,虽西边用度目前不乏,而天下方匮乏,患将由此而作矣。盖神考为子孙万世之虑,故政事既立,而天下无乏财之患。今日坏神考之法,则天下之患,必自乏财而生,此必然之理也。且自祖宗以来,天下诸路转运司或有非常之用,必须干告朝廷。既在经费之外,于理自合应副,然自熙宁以前,常患无可应副者,以理财之政未修故也。由元丰以来,根本蓄积之财,州州县县聚如江海,法防坚固,内外充溢,转运司经费之外,设有干求,以此应副,不患不足。然而神考爱惜民财,谨守交杂之法,转运司虽有干求,亦不轻与。故当时转运使刘攽之徒妄有乞贷者,皆被谪罚。今则边方用度百倍于昔,转运司匮乏迫窘异于平时,虽有乞贷,理合应副。然朝廷于其所请,例皆峻拒。朝廷岂为爱惜民财,谨交杂之法乎?良以乏财而已矣。诸路误以乏财废事,为转运使者,安肯受无名之谪乎?夫州州县县蓄积之物,一年之内皆以五敕取之,而尚以乏财为患,可不虑哉?臣愿陛下诏宰臣制国用,修户部右曹之政,明提举官覆奏之法,委官选吏,会计五敕所起都数若干,已到若干,未到若干;自馀八路那移兑拨以充边用者若干;陕西、河东边费,除系本路钱物及朝廷以钱应副外,已用五敕所及外,应支五敕所起者,其数各若干;除已用应支外,所馀之数尚有若干。凡已往之费,不可追究,未来之费,所宜会也。前此朝廷遣使会计边费已用之数,所得者簿历盈车,不可覆考,重有烦费,无补于事。今臣所论者右曹根本之财而已,不知五敕所起可以为西边几年之用否。困天下之力,坏神考之政,而数年之后未免阙绝,庙堂之上今亦可以觉悟矣。惟陛下熟计之,幸甚。
进日录辨奏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对紫宸殿,奏劄子云:「臣闻王安石《日录》七十馀卷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也。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日录》、《政记》、《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夺宗庙之美以归臣下。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其日蒙批付三省,后不闻施行。盖绍圣史官请以《日录》降付史院者,今为宰相故也。臣位下人微,轻议大典,诚以宗庙至重,义不敢默。盖惟神宗皇帝体道用极,宪天有为,自得师臣,授以政柄,虽尹暨汤,咸有一德,无以复异。而嘉谋嘉猷,实出我后。以言乎经术,则微言奥义,皆自得之;以言乎政事,则改法就功,取成于心。是则神考之独志,而安石之所以归美者也。用事之臣闇于此理,托奉宗庙,独尊安石,假绍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至于纂记私言,如嗣考事,遂使密赞之语宣扬于外,而一朝大典,祖述故事,但专美于人臣,不归德于我后。淩压宗庙,以植其私,事之乖谬,莫大于此。岂惟负神考在天之灵,抑亦失安石事君之意,臣所以惓惓而不能已也。因以所见,撰成《日录辨》一篇,具状奏闻。
申三省乞早行窜黜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昨诣尚书省投书,蒙中书相公面谕其详,谓瓘所论为元祐浅见单闻之说,兼言天下未尝乏才,虽有十书,布亦不动。瓘不达大体,触忤大臣,除具申御史台乞赐弹劾外,伏乞敷奏,早行窜黜。
与曾布书(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瓘闻之,古贤未尝无过,周公、孔子、颜渊皆有过也。子路闻过则喜,所以为圣贤之徒;成汤改过不吝,所以为百世之师。故曰:「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匹夫改过,善在一身;大臣改过,福及天下。阁下德隆功大,四海之内所赞颂,然谓阁下无过则不可。尊私史而厌宗庙,缘边费而坏先政,此二者阁下之过也。违神考之志,坏神考之事,在此二者,天下所共知,而圣主不得闻其说,蒙蔽之患,孰大于此?瓘之所撰《日录辨》一篇,已进之于上,阁下试一读之,则所谓尊私史而厌宗庙者可见矣。瓘去年所论陕西、河东事,未尽详悉,近守无为,奉行朝廷诏敕,乃知天下根本之财,皆已运于西边。比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劄子,因述其事,名曰《国用须知》,亦已进之于上,阁下试读之,则所谓缘边费而坏先政者可见矣。主上修继述之效,阁下乃违志坏事,以为继述。自今日已往,其效渐见,所以误吾君者,不亦大乎?效之速者,尤在于边费。熙宁条例司之所讲,元丰右曹之所守,举朝公卿,无如阁下最知其本末。今阁下独擅政柄,首坏先烈,弥缝壅蔽,人未敢议。它日主上因此两事,以继述之事问于阁下,阁下将何以为对?当此之时,阁下虽有腹心之助,恐亦不得高枕而卧也。且边事之费,外则帅臣,内则宰相。帅臣知一方之事而已,虽竭府库之财而倾之,不可责也。至于宰相之任,则异乎此矣。岂可以知天下匮竭,而恬不恤匮竭,因坏先政,因务蔽蒙,阁下欲辞其过,可乎?瓘比缘禀事,闻阁下之言,指尚书省为道揆之地,瓘谓阁下此言失矣。三省长官,宜守法而已,若夫道揆,天子三公之事,岂太宰之所得预乎?两年日食之变,皆在正阳之月,此乃臣道大彊之应,亦阁下之所当畏也,宜守而揆,岂抑畏之谓乎!《周官》曰:「居宠思危」。今天下旱蝗,方数千里,天变屡作,人心忧惧,边费坏败,国用耗竭,而阁下方且以为得道揆之体,可谓居宠而不思危矣。阁下于瓘有荐进之恩,瓘不敢负,是以论吉凶之理,献先甲之言,冀有补于阁下。若阁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则今日之言,谓之负恩可也。负与不负在瓘,察与不察在阁下。事君之位无高下,各行其志,孰得而夺之乎?瓘去年九月三日上封章,皆乞奏知东朝,所以尊人主而抑外家也。钦圣未见察,则瓘被贬黜;后来慈意开悟,则瓘得牵复。人主察孤臣之尽忠,钦圣知忠言之有补,母慈子孝,主圣臣直,此国家两全之道,庙社无疆之福也。今钦圣纳忠之美未白于天下,而谏官不二之心得罪于庙堂。胁持之风,甚于去岁,乖离之论,唱自大臣,所以厚钦慈者,果在此乎?瓘前日辞都司之命,而阁下未许其去者,阁下必有以处瓘矣,此士大夫之所共谕也。主上念钦圣纳忠之意,察孤臣不二之心,奖眷之恩,至深至厚。瓘欲择死,所以图报效,无负于人主,无愧于外家,一身之安危,岂暇恤哉!然则今日之言,安知不见察于阁下也?阁下深思而已。瓘不敢供要职,重取烦言,又不忍嘿嘿而去,惟阁下留听,幸甚。
封还陈瓘出外录黄疏(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邹浩
瓘素以声闻推重一时,今到都司,曾未逾月,遽令出外,恐非所以示天下而慰公议也。伏望收还新命,以全朝廷待士之体。所有录黄,未敢签书行下。
论太学生不当以言事殿举疏(建中靖国元年三月) 北宋 · 邹浩
臣准中书省刑房送到录黄一道,为太学生张寅亮等妄言裁减皇太后园陵浮费,各殿一举事。臣寻观寅亮等所上书,其言狂谬,固当惩戒以示天下。缘士大夫已在选擢而详练滋久者,尤有不能体悉朝廷用意之深,况山野一介布衣之贱乎?陛下察其无知,特从轻典,又且追改屏出学、押出门指挥,则是寅亮等固已在所矜容矣。止殿一举,诚不为过。但近年以来,言路壅塞,为时大弊。自陛下劝奖开导,始克通达,世以相贺,获仰太平。今寅亮等若未免殿举,窃恐自此以后人复畏避,不敢献言,天下之事,无由周知,亦圣政所当深虑者也。《传》不云乎:「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臣愚亦愿陛下以此赦之而已。所有录黄,臣未敢签书行下。
同安帖(建中靖国中) 北宋 · 邹浩
亲家太夫人,伏想万福。令弟以次,奉侍同安。浩上。
三妹不别启,老母致意,家人同此。
提点刑狱崔君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 北宋 · 邹浩
元符三年春,天子既嗣位,妙简畯良,助隆初政,而朝奉郎嘉兴崔君遹孝立实由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召为尚书户部员外郎。道病,十月四日次常州无锡而卒,享年五十有二。母寿光县太君沈氏垂老,子传世尚幼,三女皆未行,诸弟举进士未第,弟之子以贡贺奉表沾恩未出官,上下内外赖君以济,而君逝矣,闻者悲焉。其家以建中靖国元年某月某日葬于杭州临安县灵凤乡某所之原。其弟适,太学名士也,以君行状来求铭,曰:「君讳仁授之曾孙,国子监丞讳伸之孙,歙州婺源主簿、赠朝散郎讳敏中之子。初学即崇义理,不务词章。会神宗以经术取士,遂登乙科,调宣州宣城主簿。朝廷方选教官,委国子监考所业以闻。君进《诗说》十卷,丞相王文公称之,擢为夔州教授。夔险远,难侍亲以行,辞不赴。赴宣城,用荐者迁杭州于潜令,又用荐者改宣德郎、知袁州分宜县。寻丁朝散忧,服阕,知颍昌长社县。户部奏留为校法官,又留驱磨文字,就除干当公事。会哲宗复遣常平使者,遂使淮南西路。主义者怼不向己,降通判定州。久之事明,除广南东路转运判官。辞以母老,改江南西路,就除提点刑狱。再娶皆殿中侍御史钱公顗之女,长赠德化县君,季封德清县君。君侍亲孝,友弟睦,行己待人,一本于义。朝散贫甚,乡有高其节者出缗钱数百千助毕婚嫁,其名虽贷,其实非也。君既终丧,乃力自俭约,月储半俸偿之,必其受而后已。少年登科,声动辇下,公卿争欲妻之以子。不就,曰:『以贵富偶贫贱,肯屈意事吾亲哉』!钱公方斥监秀州税,乃自请婚焉,又取其季以继其室。诸弟试有司不利,往往连日咨慨,若无所容。至其绌为通判,则怡然修职如州县时,在宣城复圩田,在于潜去猾吏,民到于今怀其赐。绳奸不避要权,荐士必先寒远,与人交久而益固,闻人善不啻如己。有自宣德郎再迁至承议郎,不磨勘者八年,或问其故,曰:『尝梦官至朝奉,母老矣,幸少延以奉甘旨』。已而覃恩自迁其官,乃泫然叹曰:『终于此乎』!后数月,果不幸。其生平可知者如此,其惟恐人知与人不得而知者可以推此概见也,念非铭得所托则无以信后世,敢请」。呜呼!若孝立者,殆庶几所谓躬行君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者欤,某何足以铭之?然某不敏,孝立取以为友有年矣。去年北归过赣上,相见惊喜,且曰:「自子窜瘴乡,吾母日诵佛书,祝子无恙」。然则孝立虽不可作,所以慰其母夫人无穷之哀思者,敢不勉为铭耶?铭曰:
孰不戴天,孰不比人?孰无愧怍,以立其身?安于躬行,是谓君子。将圣不亡,我知其与。显岂在位,传岂在嗣,昭如列星,庶其在此。
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宁州刺史贾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 北宋 · 邹浩
元符初元,哲宗皇帝躬揽之六年也,延见文武之士,殆无虚日,拔其尤者,以隆治功。于是皇城使、威州刺史贾公自权发遣河东路兵马钤辖召对,大合旨,超授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宁州刺史、权管当侍卫亲军马军司公事、旧城里都巡检使。一时将帅,翕然耸慕,以为遭遇之异有如此者。三年春,哲宗升遐,选为山陵都护。时公疾殆矣,不辞而行,遂以三月二十九日卒于河南永安之宁神院。天子闻之,恻然嗟悼,遣内东头供奉官宋某护丧以归,且敕葬事官为应副。特赠雄州防禦使,官其二子,又擢其长子为閤门看班祗候,录其季女之夫为三班借职,常赙外加赐白金千两、绢七百,所以恩恤甚厚。其孤以明年,建中靖国元年八月二十五日葬于开封祥符马店村,而承议郎、前权通判兰州军州事俞君次夔状其生平曰:公讳岩,字民瞻,世为开封人。曾大父真、大父信皆不仕。父顺,以公贵赠左屯卫将军。母李氏,追封安康郡太君。继母李氏,追封淮安郡太君。公生而警颖,不为儿童事,父母异之,谓必能起家。读书略通其义,酷好弓矢击刺。未冠,已志如成人。一日,慨然叹曰:「大丈夫当自奋立,不然,何以显亲扬名于天下」!遂勉从戎,以骑射称。不数年,迁行门。元丰初,神宗皇帝临轩选才武,遂换内殿承制,为庆州荔源堡兵马都监。泸州夷獠叛,朝廷委环庆路副都总管林广经制其事。广首辟公为先锋将,深入蛮徼,通江门,取隘口,粮道无阻。讨荡巢穴,几得乞第,斩获三百八十级。帝嘉其劳,特转西京左藏库副使,仍以袍带、介胄、枪牌、茶药赐之。除河东第三将,未行,权京西第一将,留驻于环庆路。久之,赴河东,任河外准备,牵制兰会贼马。逢西贼于明堂川,俘馘甚众,就除第八将,转庄宅副使。哲宗登极,覃恩转右骐骥使,改西京作坊使。今大丞相曾公以龙图阁学士帅太原,奏充准备将领。从副都总管李浩行,逢西贼于满满浪舒啰逻易,击走之,复为第三将,改第七将。从知府州,又充行统制,入界至横水川青鱼河,斩获七十九级,转内园使,就迁权本路兵马都监兼第一将。绍圣初,转东作坊使再任。入界至青冈岭、越祖平、埋迎三岔,斩获四十级,特转宫苑使。寻总领先锋,至橐驼巷左监军司,逢西贼,力战,斩获一百七十级,焚荡族帐、器械、仓廪尤多。四年春,西贼数万围麟州神堂寨甚急,公亟拥骑四百出援,且令汉蕃士卒曰:「国家无事时不惜厚禄畜养尔辈,正以待一旦仓卒之用。今虽众寡不敌,岂可坐视而不救?吾誓以死报国」。莫不感激,奋励争前。径由屈野河川、杨家墓行五里许,回视河西沙堰子、染拔谷、青草会,则贼骑已不可胜计。公因念韩信背水阵以取胜,乃据北栏道坡岭上,使四无所向,人人用命,自旦至暮,相持不决。公矢一发中酋领,应弦而倒,众即遁去,重围遂释。是日微公,神堂破矣。帝闻而嘉叹,亟以袍带、枪牌、弓矢、茶药赐之,特转皇城使,又加威州刺史。援筑葭芦寨,至吐浑河,掩袭真卿流、贺罗峰、没宁流,斩获三十二级,牛马橐驼千数,葭芦遂安。又挠耕至桑泊,逢西贼,力战,贼败遁。追至啰没王河,斩获七十级,生擒伪钤辖乜香。元符初,就除权发遣本路兵马钤辖兼第一将。既入对对,首谕「神堂功久在朕听」,公惶恐称谢,且条奏边事甚悉。帝深器之,遂擢管库。是岁郊礼,管当法驾、卤簿、仪仗、兵队,以整肃闻。今天子登极,覃恩转濠州围练使,迁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既受命为都护,促行,家人以疾久,力劝止之。公叱曰:「吾本一介行伍,蒙国厚恩,未有毫发补报,可辞行耶」!力疾上道,以至于卒,享年五十二。娶席氏,封普安郡君。子男五人:长曰诜,右班殿直、閤门看班祗候;次曰说,曰咏,曰谌,曰详,皆右班殿直。女六人,长适右班殿直边公绰,次适进士高建一,次适进士折可畏,次适右班殿直彭鉴,次适进士李孝纯,次许嫁三班借职袁思永。公天姿特挺,沈毅有谋,望之凛凛不可犯,天下奇男子也。事继母如嫡,人不知其为异。在河外时,或欲率其子入界,公曰:「吾子技未精,果行,不免冒赏以欺朝廷,吾不忍为」。将兵二十年,战未尝北。士卒中伤,必载以归,躬自抚视,完复乃已。与人周旋,惟恐不尽,轻财乐施,家无馀蓄。每公退,即延儒者讲论书史,教诸子以忠孝。巨公名卿荐之者踰六十人,尤为今大丞相曾公所知。呜呼!孰谓弗克寿考以享富贵之盛而止矣,宜有铭以告后世。其孤遂以状来求铭,予尝闻俞君言其先公天章阁待制充帅环庆时,力荐公于朝。天章没,公画像祠之,岁久益虔。盖不忘俞公如此,宜其忠于报国虽出万死而不顾也,是诚有过人者。于是序而铭之。铭曰:
赫赫神宗,文武生知。作新多士,以大有为。士患不才,才亟用之。智信仁勇,各适其宜。惠此中国,服彼四夷。天高地厚,孰得以窥。于时贾公,拔自行伍。何以况之,如罴如虎。帝曰汝才,协济吾武。夙夜行门,非汝宜处。往事兵戎,往勤捍禦。我有成军,今兹将汝。开迹泸南,继踵河东。干戈所向,未尝不从。敌谁为坚,贼谁为雄。奋不旋顾,必摧其锋。尤卓异者,神堂之功。如古将帅,凛凛英风。简在哲庙,虽久不忘。趣其入对,有谋而藏。帝益嘉叹,擢护岩廊。恩殊秩峻,耸动多方。念德莫报,陵役是当。忽其逝矣,天子恻伤。今天子圣,绍隆先帝。卧鼓灭烽,蛮夷慕义。将臣熙熙,雅歌自喜。同我太平,长守富贵。公独胡为,未老而逝。尚其子孙,不坠厥世。
中大夫直龙图阁知青州军州事王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九月) 北宋 · 邹浩
公王氏,讳说,字岩夫,其先自太原徙真定,又徙洛阳,今为洛阳人。曾大父彬,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崇国公。大父化基,礼部尚书,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谥惠献。父举正,太子少傅致仕,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祁国公,谥安简。公家自魏公始大,祁公继之,皆辅政忠清亮直,达于三朝。公世贵,幼喜学问自修,虽以荫得官,竟取进士第,自太常寺太祝迁光禄寺丞,著作佐郎,秘书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都官、职方员外郎,屯田、都官郎中。官制行,改朝散大夫,转朝请、朝议、左中散大夫,拜中大夫,加直龙图阁。勋上柱国,爵河南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赐三品服。历管当在京马军粮料院、马步军专计司,西京、陕府、河阳、郑州提辖收捉私盐,通判滑州、相州,知卫州、常州、临江军、晋州、徐州,尚书仓部郎中,知密州、泾州,尚书祠部郎中,知相州、太府少卿,知郑州、荆南府、澶州、河阳、河中府、邓州,兼京西南路安抚使,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建中靖国元年十六日,终于青州治所,享年七十有四。初为卫州,年甫三十,适天下久无事,法度寖弛,吏袭欺罔。顾公甚少,裕然儒者,易之,抱案却立,视公所为。公徐为裁决,皆中几要,时有纵舍,不可摇夺,吏始畏服,旋以治闻。常州士喜学,公为延致名儒临川王安国平甫教授。平甫时虽布衣,义甚高,非贤有礼弗就。既从公游,士人慕乡,自远而至。未几,朝廷改科,专用经术。常之士试开封、礼部及策于廷皆第一。已而相属为从官、郎吏、二千石者甚众,世益以为美谈。临江介于虔、吉,俗喜斗,多诞谩,富室子杀人,赂人代之,狱具辞服。公顾谓曰:「汝顾利许人以死,独不为父母妻子计乎」?囚色动,具以情告。民安于习俗,吏恬不加察,公以一言得之,远近欢颂。晋人朴厚,尤乐公简易,力请于朝,为留五年。常有调发兴作,聚民于庭,喻以利害,戒以期信。民相先从之,未尝告劳,至被玺书褒谕,劳赐金帛。徐得巨盗,久讯不承。及公至,专以恩信为治,囚闻之,泣曰:「我曹幸当平世,何苦如此,不过吏迫之急耳。今幸得公,虽不获自新,复忍欺之乎?愿抵罪无恨」。由是盗益销靡。相州洪福寺火,逻卒救止,因有所攘,连逮颇众。公曰:「始需其功,旋治其罪,后有警,何以使人?且及无辜,吾不忍也」。乃令自陈,坐者无几。后公从子行境中,夜半车乘相属。或谓其徒前此能如是乎,从子问之,曰:「吾境多寇夺,为行旅患。今郡守以诚置人腹中,奸偷不忍挠之,因得夜行」。从子以告,公曰:「兹适岁丰耳,岂吾所能哉」。郑当元丰时,地狭民贫,不能输役,废为县。后复为州,且更用差役法取办境内。绍圣初复免役,诏以八事,尤先裕民。公会属邑令议于州,择其善者奏行之,岁弛缗万有奇,民尤以为德。湖北兵与湖南并将,因更戍岭外,涉横、钦、廉、象四州之境,多死亡者,以故难于招募,且乏事。公谓广西被边之地,移兵于其境内,则习瘴疠,无甚惮。湖南北兵交驻潭、桂,则近戍而不劳,又控扼衡、荆,缓急可用,仍不畏死,乐于应募,有五利焉。条列以闻,朝廷嘉纳。大河东流,新堤始完,主者惧力怯冲垫,阴决下流以杀其势,水泛溢平野,澶州、清德军皆被害,州县顾望,莫敢言。公即奏曰:「吏畏罪过甚,乃移患于民,愿亟察之」。朝廷遂遣使相视,塞决口,民以安堵。河阳夹河为城,会秋雨甚水大至,城不没者数板,州人惴恐。时公已年七十馀,曰:「吾为守,与城存亡者也,虽老,敢自爱」!即率寮属,躬为顾指,得其要害,冒雨督治,逮暮不少休,众益安之。治逾二年,无犯死刑者,有芝生于厅事。今天子即位之初,公自河中移邓州,请入觐,对称旨,擢拜太中大夫、知青州。议者谓太中仪物视从官,不当叙迁,公亦坚辞,改直龙图阁。公素康强,未尝卧疾,一日会亲族燕饮,言笑自如,夜分安坐而逝。公到青才半月,然民已怀公,为罢歌乐屠宰者累日。公性宽大浑厚,不见圭角,明白洞达,内外如一。遇人无贵贱皆为之尽礼,虽欺罔诞谩,一以诚报之。闻人之善,惟恐不及,至过恶,则为掩覆芘护,虽亲密不以告。尝有所厚,虽或负公,益不忍伤其意。故虽悍戾偷薄之士,始见之而肆,中则愧,终则畏服而敬之。平居怡然,能自娱适,毁誉休戚不以干虑。视宗族极恩,专荫补多及疏远,与交游终始无穷达之间。其为政以忠厚仁恕为本,扶善抑恶,销绝奸慝,不喜近功小效,搜摘隐微,悦可人意,不饰繁文末节,驰声誉,苟进取。僚吏能否,皆因任之。既各尽其材,又为之揄扬荐达,期于成就。或阽于罪戾,必反覆戒谕,终不废逐。告以善则欣然从之,如自己出。有所为,后有言其非是者,亟为改易,无愧词吝色。前后守十五州、历五朝,政治损益尤多,平心一意,无所观望。仕皆循次,未尝骤进,亦终身不挂吏议。然所临皆要藩剧郡,当天下全盛之际,人物阜蕃,兵革销弭,各因其俗,治以无事。出入休显,垂四十年,康宁寿考,为世荣观,近世名卿未之及也。自魏、祁相继显用,公复与兄诲、子瑜并以器能进擢。其使大辽,实兄弟相先后。其在相州,瑜适守滑,夹河相望。长婿为枢密直学士,更践要剧,亦复与公同时,时论美之。公喜学,晚而不倦。有文集二十卷,诗集十卷。娶钱氏,河南郡君。李氏,河内郡君。薛氏,河东郡君。子男三人:瑜,朝奉大夫、京东路转运使,先公而卒;琮,知相州录事参军、河北路盐事司干办公事;璆,太庙斋郎,早卒。女八人,长适枢密直学士孙览,次适承议郎李去盈,次适通直郎杨彦章,早卒,次适承议郎陈扶,次适瀛州防禦推官许子卿,馀并早卒。孙男四人,良冶郊社斋郎,良史、良质并假承务郎,良式尚幼。孙女三人,长适承议郎、尚书比部员外郎周绅,次适颍昌府观察判官孙俟,一尚幼。曾孙男大伦,郊社斋郎。曾孙女一人,未嫁。其孤既以其年九月十五日葬于河南府洛阳县大樊村行茔之次,属尚书礼部员外郎荣君辑状公行事,求铭于浩。浩为颍昌府教授,时公之子瑜提点刑狱,辱知甚厚,又与公之孙良冶友好,盖尝闻公居家历官安于为善,绝口不以语人,故虽子孙亦莫得而知其详。然自其所可知以推其所不可知,信贤矣哉,乃为铭曰:
孰不从仕,仕或谋身。孰不为善,善或近名。有贤王公,中道是循。弗屈乎己,弗异乎人。孰险孰易,孰疏孰亲,五朝四方,一以其诚。身名从之,迄用有闻。其闻显矣,其心则纯。不见有物,为吾死生。安坐而逝,世益公贤。安简之子,惠献之孙。亘千万年,俨其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