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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洞1076年8月 北宋 · 孙觉
七言律诗
侧径萦纡入杳冥,神镵鬼凿路岩扃。
天悬乳石婴华盖,壁隐莓苔矗翠屏。
九道寒江云外白,一池阳井雪中青。
还同康乐登临海,可共羊何笔不停(同上书《和莘老游龙洞》附)
初至汤泉1076年8月 北宋 · 孙觉
五言律诗
川谷閟深阻,天时正莽苍。
聊同不速客,来浴自然汤。
茂宰蔼休政,道人栖净坊。
恍如登十地,热恼顿清凉
⑴ 同上书卷七《次韵莘老初至汤泉二首》附
过六合水亭怀裴博士1076年8月 北宋 · 孙觉
五言律诗
昔同裴博士,酌酒俯庭柯。
晚岫潭潭碧,风池瑟瑟波。
苍崖遗老没,白首故人过。
转眄成陈迹,劳生可奈何(同上书《过六合水亭怀裴博士次韵三首》其一 按:此系首唱,据清茆泮林《宋孙莘老年谱》,熙宁九年八月孙觉作此诗。参秦观诗存目。)
题阎求仁虚乐亭1076年8月 北宋 · 孙觉
七言律诗
禅房幽构径弯环,噪鹊鸣鸠尽日闲。
隐几冥濛超物表,画图彷佛见林间。
褰帘云吐池中月,岸帻天横竹外山。
秋兴已阑成丽句,板舆时此慰慈颜
⑴ 同上书同题三首其一 按:据题下原注此系觉首倡,参秦观诗存目。
定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使持节同州刺史兼御史大夫知青州兼管内堤堰桥道劝农使充京东东路安抚使兼本州兵马都总管上柱国河间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一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赠侍中向公墓志铭熙宁九年七月 北宋 · 沈括
向为邑于商之世。
国于东方者,太岳之后,群姜世为诸侯,踰济而南,邑于龙亢之墟。
别而宋游者,其子孙为向氏。
公讳经,字审理,世居京师。
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曹国公瑀之曾孙,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唐国文简公敏中之孙,驾部员外郎、赠尚书令传亮之子,而今皇后之父。
母晋国夫人吴氏,燕国长公主之子。
景祐二年,以晋国请,补试秘书省校书郎。
后八年,魏国大长公主表授秘书省正字,八迁为虞部员外。
治平三年,上在藩,纳后于颍宫,越迁庄宅使。
晋国夫人丧去官。
服除,即旧官,拜嘉州团练使,改光州,迁潍州防禦使、明州观察使。
侍祠南郊,拜定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累加光禄大夫、上柱国,食河间侯千一百户,实封二百户。
历监在京都茶库、布库、京南榷货务,知越州山阴、青州千乘县。
时晋国已老,青州负海,霾雨晴泾,变发不常,而县令常出按事,不便于养,求还京师。
诏听解千乘还。
岁馀,复起勾当在京抽税、竹木务。
熙宁元年,提举集禧观。
明年出知陈州。
始到,亲阅系囚,察其间有冤者,取其械著他囚,曰:「此宜死而吏乃欲慢,谩杀无罪乎」。
立改系穷治,冤者狱申而使者自以为无恨。
未数月,狱已具,死得傅生议者三人。
西华令掠囚死累中,后数更验治,皆信,以为无他。
公一见,得其诈,敕吏收令,一府皆缩气,莫敢欺。
是时,朝廷方新法度,以事责吏,而吏或不称。
公以谓京师法令之所出,而三辅肘腋相维持,首宜行天下法,不可以他郡自比,率其僚属日夜攻讲考论,凡诏令至州者,即推明施下。
民便公之令,而州以大治。
岁大雪,公将弛公私僦钱以宽贫民,有司持文以为不可。
公曰:「是固吾责也。
然上使我守陈,陈之民穷且死,独非我责欤!
顾事有后先缓急,守自为之,不尔累也」。
故事,方镇别给库钱飨军,不隶州府,自以亲吏领之,岁杪上计,则入其馀。
公斥库钱付之主藏,给州府之费有馀,则归之有司。
至还,不持一钱归。
罢陈,更蔡州,又易河阳。
时旱蝗,人多饿而州粟少,不足遍饷。
公乃自出俸田,得其租数百斛以饲饿者。
于是民争出粟佐公施,人不加歛,而有馀之粟益出。
未几移徐州。
上以公久处外,不欲复劳以事,召还,提举景灵宫,新昌里开大第以赐之。
人以公出入朝廷,名誉贵重,视天下之事弃之其心,不啻若毛毫之轻。
而公方且惕然自歉,曰:「方朝廷有为时,大夫茍患无智能,于此时不能有所操任以报天子,乃欲自宁耶」?
连表请外。
会薛中有大狱,岁饥,青、齐间盗数发,于是以公知青州。
辞对便殿,赐坐语甚久。
既行,使尚宫燕,遣有司供帐都东门,三宫使者皆在,观者墙立。
又发都坊车徒以给其行。
青人见公来,欢曰:「我识之矣。
是往千乘君,今复将德吾州乎」!
公亦以州事自任,考阅百职,抚摩调柔,钩樀刬革,殆无馀力矣。
于是且病,寝食为废,或莫知恤也。
久之而病且革,尤力起视事。
或谓之曰:「公病矣,无以州事与人乎」?
公曰:「上遇我厚,顾不能自力,忍敢畏死」!
他日病间,趣召还阙,乃始以印授使者,遂行。
熙宁九年二月乙未次淄州,卧遂不起,年五十有四。
上闻震悼,朝不御者三日,命侍持诏迎公之丧于淄,中宫出哭于新昌第。
二月丙辰,公之丧至自淄,天子遣使临奠。
庆寿、宝慈宫交遣谒者,吊馂道中,鞭靮相望,中宫亲临其丧于国门之外。
戊午,以侍中告其第。
以右正言、宝文阁待制常秩摄鸿胪卿,入内内侍省副都知苏利涉典护穿复,给太常卤簿。
七月辛酉襄事于开封府开封县丰台村,即祖茔以葬。
夫人李氏,魏国长公主从子、赠右领军卫将军文旦之子,封齐国夫人。
继室张氏,兵部郎中中庸之子,封商国夫人。
皆先公捐其家。
女一人,坤宁殿也。
子男五人:宗愈,早世;
宗回、宗良,内殿崇班、閤门祗候;
其二殇也。
女子未嫁者三,卒于室者二。
诸孙子男四。
公庄厚孝谨,居晋国丧,饘粥踰月,尝刺血写佛书,菜食以终丧。
居处质约,不以贵势近戚自异。
常奉祠太祖皇帝别庙,坤宁殿召见行宫,勉公以忠恪尽节,而公亦以善事三宫为劝,卒皆不及其家。
公以吏事自喜,至以贵显,事无大小,故自省决。
虽有司出纳课罚细事,大吏常所藐者,公必自为之。
以谓事或藏于其间,而变故之生常在于所忽。
故所至,事以不废,而民爱之,行则遮门请留,去而见思,可谓有恩矣。
至其寿夭报施,凡所谓有命者,岂公之所憾者?
铭曰:
大岳之姜,昔荒东嵎。
支睽而南,厥启向墟。
偾邦族离,氏别为向。
中世有闻,自宋而降。
或蹶或骞,宅无常土。
肆生唐公,始大厥绪。
汸汸其原,衍衍其流。
后谁申之,公有令猷。
皓皓其流,其原驿驿。
帝嘉有子,乃俪天极。
公仕之初,靡职不宜。
有兹士民,益艰初时。
公之云来,莫公瑕疵。
逮其既去,无时公思。
周流藩翰,四旟有翩。
入侍帝宸,都俞燕言。
劳贤宠隆,孰与比蕃。
公去青州,先君之从。
乐仪具将,哀荣初终。
丰台维宇,浚丘在户。
我裒其阻,久山如舞。
松柏莓莓,颐丘之岿。
匪艰伊施,有燕孙子。
宋故左朝奉大夫提点杭州洞霄宫章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公讳縡,字伯成,姓章氏。
世家豫章,后徙建安。
南唐时,公之高祖赠太师讳谷者,以文辞举进士第一,而官不显。
江南国除,太师之子孙又以儒学大其家,而雄俊魁垒、豪杰伟异之人出于是。
宰相郇公、申公、枢密秦公,仍世为将相,高牙巨毂,尊显三朝百馀年间。
章氏之有籍于朝廷者,或以文章擅天下,或以才能任事于时,比比有焉。
公故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中太一宫使、赠太师秦国公讳楶之子,礼宾副使、赠太尉讳访之孙,尚书刑部郎中、侍御史知杂事、赠司徒讳频之曾孙。
太尉公又徙苏州之吴县,今平江府也。
公生而累世富贵,独简俭守家法,沈厚寡言笑,怡怡衎衎,若不自持。
至于循道守官,则未尝屈意变节于一人,盖矫然壮者也。
公仕为尚书郎,与二弟中大公综、修撰公綡同时奉朝请。
一日,宰相蔡京召公兄弟过其家,京曰:「秦公捍边,威名震西州,凛如也。
上方谋帅,有事于灵武,纂父之业,将在诸郎矣」。
公笑答曰:「越人善泅,生子方晬,其母浮之水上而责以父之能,未有不溺死者也。
战,危事也,当属能臣,非某兄弟所敢知也」。
京始不说。
其后提点淮南刑狱、权扬州事,时朝廷铸大钱当十,已而改当五,旋复为三,令下之日,市门昼闭,人持钱求束薪斗米,至日旰莫肯售者。
公饬市易务出小钱,纳百贾之货,又檄庾官粜仓粟,以大钱售之,尽十日止。
州民相视,以手加额,曰:「微公,吾属亡如矣」。
榷货务更盐钞法,以笼天下之财,而钱聚于京师,至不可校,已而新钞出,则旧钞弃不用,一时豪商大贾索然为流丐,至有赴水火而死者。
时公兼领盐事,行次仪真,王中立而下四十人遮道泣诉。
公按所持钞为钱以千计,凡三十万,公哀之,奏言钞法误民,请如约以示大信。
书上,降两官冲替,与远小监当差遣。
会公弟綖中飞语,逮系诏狱,部使者承指劾公尝奉行钱币不如诏者,并以公属吏,又追三官勒停。
公之言行遇事乃如此,而世方概以文法操切群下,以故坎𡒄不得意,遂至于老死,为可惜也。
享年六十有六,以宣和元年三月甲子,以疾终于平江府之私第。
明年十二月癸未,葬于临安府临安县国昌乡前固村之原。
后二十二年,当绍兴十一年,公之子、从政郎、信州上饶令芑,状公官寿世次来请铭。
某念方抵罪废锢,而铭卿大夫功德,宜属当世有名位能文章者,以传信于后,遂以辞,而五反不获命。
某顷尝读公《饯校书郎龚况》诗,有「船尾淮山青未了,马头隋柳绿相迎」之句。
钦诵三叹,以未识公为恨。
后修撰公以女归某,而公下世久矣,内外属人犹能道公行事如状所云,遂序而铭之。
公少颖异,不类儿童。
年甫九岁,秦公得古碣数百言,口授一再,公已成诵。
既冠,入大学,文艺烨然,最其列。
时中书侍郎张公璪判国子监,得公《周官议》十六篇,读之叹曰:「非近世之时文也」。
熙宁九年进士第,调卫州汲县主簿。
汲俗陋不喜儒,公佐其令立学,兴邑民之秀者,而汲人好学自公始。
以最升雄州防禦推官、知恩州录事参军。
郡掾綦君以事触部使者,将抵罪,属公傅致之。
公白掾无罪,使者怒,欲并按公,公持之益坚,遂两已。
元祐三年,用举者改左宣德郎、知邠州三水县。
秦公为陕西转运使,以嫌自列,改知越州萧山。
公治县以爱利为主,教条宽简,不为表襮以峙声名。
殖善柔,戢奸暴,视遇皆有理。
久之化服,争讼几息。
公尝疾病,邑人奔走佛祠,炷芗于臂为公请福者不可胜数。
太守钱协上其状。
会秦公守越,遂不报。
谢景温帅泾原,奏公干当公事。
九年,范纯粹帅鄜延,又奏公干当公事。
绍圣三年,除高密郡王大小学教授。
宗室召燕饮,独不往。
执经据一席,容貌矜严,诵说有法,宗子尊惮之。
迁宗正丞。
太上皇御极,提举江南东路常平。
奏对称旨,留为开封府推官。
以秦公薨去位。
卒丧,除尚书祠部员外郎,俄迁户部郎中,出为提点淮南东路刑狱,公由是得罪。
公学博而辨于文,自少年擢名第,益自负,不肯碌碌。
初,主汲县簿文,潞公一见器之。
范纯粹一世名臣,亦扳公自助。
许将辅政,议欲荐公,公以申公当国,辞不就,其厉志如此。
至崇宁中,始进位于朝,而蔡京擅事,稍树党、排恨异己者,公独嶷嶷特立,不少贬,中书侍郎刘逵尤喜之。
会京免相,凡所兴除不便于民,一切疏罢,而公从旁赞其决。
逵,秦公婿也。
已而京复进,遂诬綖以中逵,公又羁置秀州。
交亲唁,公曰:「道固如是」。
无怨悔之色。
政和元年,复故官,提点成都府路刑狱。
公以母秦国太夫人和氏年八十五,丐近地,诏徙京东东路。
而故相余深守青社,深,京所厚也,公益不乐。
明年,丁秦国忧,忧除,请奉祠提点江州太平观。
秩满,再请为杭州洞霄宫,自是不复言仕,闭户治书,绝口不谈世事。
间从尝所往来赋诗饮酒自娱。
晚年诗律益高,清淳雅健,有唐诗人之风。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
积官至朝奉大夫。
娶何氏,尚书屯田员外郎辟非之女,封同安县君,新制行,改宜人。
生二男子:曰芹,朝奉郎、尚书驾部员外郎,后公八十三日卒;
次即芑也。
五女皆嫁为士妻。
孙男三人:曰承道,右迪功郎、徽州绩溪县主簿;
曰汉寿、曰渭寿。
公事君亲,友诸弟,待宗族朋友,一出于至诚。
对吏民必称名。
子弟候安否,不正衣冠不见。
未尝以细故笞责奴婢。
故当世推为钜人长者。
外氏十二丧在殡,贫不能举,公纳何氏数月,尽斥奁具以葬。
司谏陈瓘以言事切直触权贵人怒,贬通川,再贬台,宾客不敢过其门,公驰轻舟逆于道,为具装,追饯出境。
呜呼!
色厉内荏,譬诸小人,孔子以为盗。
公大度恢然,尤无适莫,若可欺以其方,而见义勇往,所谓天下健者,莫能过也。
铭曰:
大儒小儒,禹行舜趋。
陵麦青青,其口诗书。
黔驴孔硕,慭慭莫测。
一怒而踶,虎搏而食。
孰如公贤,人貌而天。
抑首吐气,似不能言。
襮顺里方,不耀其光。
仁人之勇,君子之刚。
其刚烈烈,以节自发。
屹若丘山,万夫莫挽。
尚有典刑,厥闻惟馨。
刻铭著之,以诏后生。
张司勋墓志铭(熙宁十年九月) 北宋 · 沈辽
公讳某,字隐直。
汉留侯七世孙纮居番阳,至五代祖晟,乃自番阳徙浦城,遂世仕于闽。
皇考尚书公始以孤童从杨文公游京师,以进士中甲科,历官刑部郎中、直史馆,致仕乃宅吴。
其卒,赠开府仪同三司。
吏部尚书彭城刘敞铭于墓。
隐直,其长子也。
明隽好学,有器识。
未冠时,已卓然为成人。
与刘原甫、杨审言兄弟为友,前辈长者多贤之。
宝元中,西方用兵,以布衣上疏论朝政,进《启政》十篇,乞召对,已报罢,又陈《边要》数万言,不能用,即移书二府,以古今兵事成败订其是非,于时虽不合,公卿翕然以为材。
数举进士,既不中,且壮矣。
尚书公为陕西转运使,范文正公镇永兴,始劝公仕,于是补太庙斋郎,即任以为洛阳主簿。
盖始仕也,其所操决已如老吏,数决滞讼,洛阳人善之。
三年,鱼周询拜御史中丞,荐以为主簿。
仁宗方开言路,台谏官尽人物之选,其言执政得失无不听,当时执政者不敢作威福,陈赐叔、唐子方诸公以此显名一时。
隐直在台中乃主簿,诸公皆推以为友。
皇祐二年,拜明堂。
既斋前殿矣,人藉藉传有泛恩,过以问何郯。
郯曰:「闻之」。
公曰:「或传外戚欲得节度使,中贵求为观察使者,于法不可迁,将以亦闻之乎?
是迁也,上既许之而谕于执政矣。
此非不蠹也,何为默然」?
郯大惧,即与其僚请奏事。
仁宗愧且怒,责所授言。
郯疑以问公。
公曰:「某闻之以告,得罪宁有憾耶」?
明日,礼成,有泛恩,二人者遂不迁。
然上怒未已,推穷且急。
郯亦终不言。
唐子方之论温成也,夜召公以决之。
公曰:「足下当言责,尚何疑?
为此足以塞责」。
子方繇是被逐。
其所建明皆此类也,执政闻而憎之。
秩满,上改大理评事。
范文正公守青社,荐公文行,乞召试学士院,因请以为从事,但除青州判官而已。
比至,而文正公病且革,以府事一诿之。
文正公从陈州至彭门而薨。
公驰哭于彭门,相其后事而还。
代归京师,尚书将请老,遂求东南官。
三司请以为怀宁令。
怀宁,剧邑也。
治之数月,廷遂无讼。
而罗原茶场户岁输茶百万,前日之敝:上茶之入三倍,其次茶五倍。
既不足,捽它草木皆为茶,以是致大贾,贾不售,为令者不得去。
及公至,始约束必得善茶,其上者倍之,其次不过一再倍。
吏告以法,且留公矣。
公曰:「使民不加敛,贾得善茶,何为不售」?
民欢呼相告,及期毕具。
是岁大贾至,乃先诸场算,以其得善货也,上下以为便。
侨户出丁钱,其去来不常,十年间吏不时省籍而无除,遂至万数。
其去者责于里胥,故任役者率破产,为大害。
公一日按籍,除其亡者六千,益新丁三之一。
因以闻上,遂为诸县法。
吏言:「令之圭田五百斛,请赋之」。
公疑其不明也,使访之,得田三百亩,输有司赋其田而已。
自昔守令莫不然,然毕取之,号草头供输。
于是通判李基闻而诣公曰:「君不可以独清,盍为我谕之」?
其除者亦半。
因谓李曰:「勿广语人,使人反侧,无益也」。
二年,孙长卿为江淮发运使,因以亲嫌罢。
于是尚书公老矣,乃还吴,遂不复造朝。
台檄趣召,数移疾不行。
尚书公捐馆,时公年及知命,执丧尽礼,杖而后起,人以为难。
终丧始还台,迁殿中丞。
丞相当国,方荐公。
公曰:「亲老矣,不可以久留」。
遂得通判湖州以归。
二年,繁昌公卒,哀毁如尚书公之丧然。
隐直家故贫,朝夕鬻粥或不足,未始以告人。
治平三年入朝,于是閒居十年矣。
今上即位,迁尚书虞部员外郎。
王丞相圭提举百司,先诸公荐,始编定百司敕。
是时,自陈丞相诸公荐者十二人。
诏赐对便殿,劳问甚渥。
于是子方新领三司,请以为判官,即权领户部判官事。
户部主诸道上供金帛,自庆历时,迫诸道上供,入倍常岁。
诸盗始为敝,吏不能较,一岁所负至二十五六万。
前日,内帑无所考质,于是有诏使公覆较,以庆历五年为准。
因建言:转运使以经制为职,盍以为殿最?
中间不满岁而去者,以数告其代,几可以劝沮。
朝廷遂颁以为法。
而计三年之入最一百三十万,又督发川峡所负,入便钱至五十万,大计赖焉。
久之,始正权户部判官。
序其秩,视提点刑狱。
在三司凡七年,乃以司勋员外郎出知越州,兼浙东兵马钤辖。
部使者率新进少年,以新法督责其下,戾甚。
吏驰走不给事,已蹈罪咎。
会稽为大府,公以乐易处其吏民,吏不欺而赖以安,法度皆举。
踰年,徙苏州。
未行,又改明州。
明州,尚书公之故治也,遗爱馀美尚在耳目。
人皆喜公之来,公亦乐其州为易治。
于是询求民隐,数日之间,政令一新。
时方病盐法,法已过矣,吏缘为奸,自昌国县置发引铺,而公私之货混淆不可辨,其利于公者削矣。
公至,则除引铺,使民市于官。
市于官者,不为定格,益严其禁,期不敢犯。
未几,入缗钱八十万。
既足其目,而又益三百万。
未阅月,移成都路提点刑狱。
自在三司固已亲其秩矣,三易镇乃始远徙,人皆为之恨,且劝公辞之。
公曰:「吾辞之,重得罪执政。
虽然,吾颠革族多,岂其愿也。
吾不敢辞,陈力而已」。
于是求对。
及见,上乃悯劳久之,曰:「行且迁矣」。
遂行。
自四明之徙,历八月乃至部所。
始至,务大体,不以暴刻为功。
自熙宁已前,第五等户不徭。
及新法起,乃出免役钱。
公以为朝廷立法,本以宽民,今乃赋困穷之民,非上意。
因奏免者十二万户,蜀民大悦。
会茂州蛮叛,数日覆军杀将,进围汶山郡,坤维骚然。
公与转运使俞充行分将兵,方无事时,兵常不足,及是,官军多死,夷兵且深入。
公移帅府,请与之约和,以缓其来,且待王师之至也。
帅府用其画,犹连公手札上闻。
已而王师至,夷兵不侵轶者,公之力也。
先时,蜀使者多循故事,不阅兵仗。
公至成都,将阅之,咸以为不可,且生民心。
公曰:「吾职事也」。
遂发视之,器甲多敝败不可用,使修完,益移檄支部举新之。
至是军兴,乃获用。
朝廷方并州县,以充大农之财。
永康之废未久,请复以为永康县。
川峡道阨塞,多瘴疠。
它时使者行部,多不以春夏出。
茂州之役,自三月至七月,往来无朝夕之休。
比官军粗备,乃还。
至永康,感疾矣。
舆归成都,病小閒。
今枢密冯公当世候之。
公嘱当世以后事,神色不动,处生死之际,若往来也。
熙宁九年八月十日,以其官终于官舍,享年六十二。
呜呼!
隐直天性浑厚,喜怒不形声色。
虽子弟有过,未始言,子弟皆化其德。
仕官四十年,历典三镇,至于奉使,未尝一挂于法,亦未尝废一吏,所至皆称最。
与人交,温温若不足,及临事,不茍变。
在三司时,左右新进假途以致要津者如奕棋,而公坦然不以为意也。
有文集十卷,其上论朝政疏启及论西方用兵书,号《庆历先书》、《后书》,又十卷,藏于家。
曾祖讳霭,仕于闽。
祖讳,皇赠户部侍郎。
考讳沔,尚书公也。
夫人彭城刘氏,封彭城县君,为人明爽,善治家。
公于家事一切不问者,夫人是赖。
先二年卒。
男子八人:元方,进士及第,平舆令、中书吏房习学公事。
元振、元宪、元舒,举进士。
馀尚幼。
女七人:太常寺奉礼郎沈某,著作郎郭茂恂,试将作监主簿苏亨节,太庙斋郎卢道原,其婿也。
馀尚幼。
公卒之明年,丧始自蜀归。
诸孤将以九月某日葬公穹山先公尚书之兆,使来乞铭。
余平昔从公之游,固已钦慕矣。
及代于会稽,亲见其民爱隐直如父母,迫大道为䌽城以障其行至数十里,涕慕不使去者移日,此尤可尚者。
呜呼,隐直其有德君子欤!
乃为之铭曰:
呜呼隐直!
其学博矣,而志不遂。
其德完矣,而位不充。
或恨其弗逢,维其命之穷。
其达也,不过为王为公,建一切之功。
若其德,则考古人而不愧,将来世而无终,为能执其中。
使九原可作,非夫人之与其谁从?
故资政殿大学士右光禄大夫知扬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淮南东路兵马钤辖上柱国冯翊郡开国公食邑三千六百户食实封九百户赠右金紫光禄大夫张公行状 北宋 · 韦骧
曾祖昉,故任滁州法曹掾,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兖国公。
曾祖妣崔氏,赠兖国太夫人。
祖洎,故任尚书刑部侍郎、参知政事,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
祖妣赵氏、吴氏,皆赠魏国太夫人。
父方回,故任尚书比部员外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冀国公。
前妣贾氏、妣李氏,皆赠冀国太夫人。
公讳璪,字邃明,其先同州澄城人。
高祖蕴,唐末避乱游江左,为江淮盐铁巡官,因家于滁,遂为全椒人。
公少孤,伯兄瑰早贵,公从之以学。
方十馀岁,俨如成人。
出处游息,未尝释卷。
一日,伯兄出《汉书》,俾子弟阅之。
公得《张良传》,顷之默记,略无所遗。
尔后每览书史,见忠臣义士之所为,则慨然希慕,且思有以过之也。
志大识高,议论明白,伯兄遇事多所询试,而公剖析利害,语必中理,伯兄深器之,曰:「绍先构而大吾门者,必此子也」。
十七举进士,试于礼部,有司优其程文而黜以冒讳。
嘉祐三年,再举中第,未唱名,遭母李夫人丧,朝廷以出身敕即其家而赐之。
服除,授校书郎,为凤翔府户曹参军。
在官举职,操守坚正。
今尚书苏公轼时签书府幕,尝与公为考辞,而曰:「缓于利而急于义,利其外而介其中」。
则少时风节已可见矣。
三考,用荐者为县令,得处之缙云。
缙云穷僻,儒服稀少,人不知教。
公视事之始,问民疾苦,已乃延见诸生,因言国家教养士类之意,将新吾县学,以来学者。
即使工人度材于山,得大木,而伐之出血,众以为神,惧而止其斧,亟以告公。
公躬往督视,趣使断之,人皆厌服。
既而蹊径巇险,人力莫能运致,非水不行焉。
公乃祷于山曰:「神而有知,岂与县令争是木哉!
傥有以行之,神之惠也」。
是夕大雨,山水暴溢,流其木达于可挽之地,遂以应用,邑人莫不敬异之。
学既成,来者甚众,肄业日益进。
士德公,为之立祠。
政有便于民,锐然施之,不为己顾虑。
其与民决讼,多戒谕以遣,有不可恕,始寘于法。
大率专以礼谊为尚,而间以刑罚助之尔。
故邑民感慕之深,久而不忘。
熙宁三年,改著作佐郎。
是时神宗方励精政治,招延隽人,大臣荐公于朝,便殿召对,敷纳称旨,即留中书编修条例。
未几除集贤校理。
公行谊端洁,文学渊粹,简在清衷,亟将巨用,故迁擢不次。
四年正月,加太子中允,仍前职知谏院,兼管勾国子监公事。
二月,兼直舍人院。
五月,兼同知审官西院。
七月,兼同修起居注。
时初置武学,公以为非,遂上言曰:「窃以自古养士之法,皆本于学校,而文武之道,莫不兼备。
故舞干习射,受成献馘,无不由此。
国家既以太学养育天下之材,使之习先王之道,明当世之务,及其成就,用之文武,无所不宜。
臣伏见朝廷别置武学,以义考之,恐未为当。
臣欲乞有习武事者,皆宜养于太学,既令考习兵书,复得与闻经术。
如此不独守攻战之偏,抑亦明忠义之训,庶于先王立学养士之意,无有违背」。
言虽不行,士论多之。
时朝廷方议出师征西戎,公上疏曰:「窃以自古至治之主,务治中国而已。
中国治,则蛮夷所以率服也。
且以尧百年之治,至于舜而盛泽大洽矣。
当是时,蛮夷宜无不服者,而犹有苗民之弗率,此舜之所以命禹徂征也。
然卒诞敷文德而苗民格,则自古至治之主,务治中国而已。
臣窃见陛下即位以来,考古求治,将以复太平之功。
然生财未尽有道,用财未尽有礼,道德未尽一,风俗未尽同。
此宜忧勤勉勉,以纲纪四方之时。
乃先及舜命禹徂征之事,臣窃以谓此非自古至治之主务治中国之意也。
伏愿陛下追讲尧舜所以治中国之政,则蛮夷区区,何足烦圣虑哉」!
先帝深以为然。
其直言正论,裨赞大体,皆此类也。
六年春,以疾请补外,章屡上乃从。
三月,加集贤殿修撰、知蔡州。
陛辞日,眷问优厚,面赐六品服以宠其行。
蔡州属县,常赋之外,户民可散酒课利无虑七千馀缗,考究簿书,不知其所始,京西诸郡率无此入。
公留意体究,盖自国初以来,不禁编户造酒,遂均认课额,随夏秋二税纳金。
其后官既榷酤,所输不免,民实患之。
公为条奏蠲除,使上彻无名之赋,而下获便安,其利博哉。
七年五月召还,复知谏院。
先帝谓错杂之任,所以维持纪纲,纠正朝列,以公向在谏垣,而能秉义以言,无所阿附,正色不挠,多所发明,求于佥言,莫如公称,乃改兼侍御史知杂事,情以年劳,转太常丞。
公既职在纠劾,自拜命,即反覆为先帝陈任贤去邪之意,几千馀言,先帝深嘉纳之。
先是,两浙提刑司擘画盐法,务为掊尅以营课入,督责检补,纵其搔扰。
二年之间,缘之坐死及徒流迁徙者,不翅万人。
虽课利增羡而添官益卒,多设巡逻,及以官缗代赏,计其所费,其赢无几,而使一方之民横被苛虐,怨嗟之声流传道路。
公具条奏,乞罢免元议之官,仍委有司,将所改盐法别行修定,务从宽简,以称陛下爱养元元之意。
公又以募役之法,下户病于出赀,遂奏疏曰:「伏见行役法以来,中等以上均出役钱,悉免重役,自四等以降,旧役本轻,而当役之年复又疏阔,然类多贫匮,俾之每岁纳镪,以助众役,力有不任。
臣访闻得诸州宽剩缗数甚多,立法之意,本以备灾伤,若州县灾伤颇甚,遇朝廷特旨,唯于近下贫乏之户放免役金,数亦微细。
今欲乞以州县岁收宽剩之缗,率以十分量收一二,馀自四等以下尽数均减,庶令贫民蒙被德泽。
伏乞下编修司农条例所相度行之」。
公前后献纳,务极公忠,弹击权贵,无所依避。
其章疏既上,即焚其草,故人莫与闻也。
八年某月,权知审官东院。
五月,判司农寺。
八月,充北朝国信使。
九年二月,除知许州,未行,改河阳。
十年二月,移沧州,未及境召还,权三司度支副使。
是岁南郊经费甚大,而沛然有馀,公之谋画居多,朝论归之。
越明年,改元丰,四月,赐四品服。
二年五月,除右正言,知制诰。
是月知审官东院兼知谏院,判国子监。
是时学舍颓圮,规矩不振。
公以谓国家以育材为本,太学实贤士之关,将相大臣由此途出,不宜茍简,因具为奏,先帝从之。
于是增修为八十二斋,更定学制,第肄业者为三舍,以别优劣。
学者繇是激励,四方来学,亡虑二千人,自国初以来无盛于此。
使教养完备,多士安于进修,公有力焉。
九月,兼判将作监。
十月,兼提举兵吏司封官诰院。
十二月,充馆伴北朝贺正旦人使。
是时慈圣光献皇太后上仙,方在殿殡,臣僚朝谒,悉罢舞蹈。
虏使乃欲以常仪入见,公谕之,不从,曰:「北朝正为贺礼遣,岂可却循南朝私礼」?
公曰:「在典礼仪范当如此,既来奉使,当从本朝仪范。
且如本朝遣使到北朝,当如之何」?
人使不听。
公曰:「此已定仪,断无改易。
国信少卿职在阁下,当识典故,岂有人主在哀毁中,却行拜舞称贺之礼,于义安在」?
人使词诎。
公曰:「若不从本朝仪范,终不可入见」。
反覆折谕,卒罢舞蹈。
先帝闻之,深嘉其事。
三年正月,兼详定郊庙奉祀礼文。
时方议南北郊祭,议者各持异论,纷纷未定。
公以谓合祭非典礼,遂上议曰:「窃以阳生于十一月,阴生于五月,则阴阳之生,天地致用之始。
先王于是顺阴阳之义,以冬至祀天于地上之圆丘,夏至祭地于泽中之方丘,以至牲币、器服、诗歌、乐舞、形色、度数莫不仿其象类,故天神地祇可得而礼。
由此观之,夏至祭地于方丘,而天子亲涖之,此万世不可易之理。
议者以谓当今万乘仪卫加倍于古,方盛夏至时不可以躬行,乃欲改用九月,不唯无所依据,又失所以事地顺阴之义。
必不得已,臣以谓宜即郊之岁,于夏至之日,盛礼容、具乐舞,遣冢宰摄事。
虽未能皆当于礼,庶几先王之遗意犹有存焉(下阙)」。
文思院提辖官题名记(绍熙四年七月) 南宋 · 张贵谟
皇朝太平兴国三年置文思院,掌金银犀玉工巧之制,䌽绘装钿之饰,若舆辇、法物、器物之用。
以京朝官四人充监官,内侍、三班充使副及监门,领作卅二,又有额外一十作。
至熙宁九年,东西坊杂料凡三千馀作,悉并焉。
自是职务既繁,历时寖久,积弊滋多,而关防之法益严。
咸平诏内东门验凿色号,景德诏左藏库拣阅销镕,天圣诏皇城司差人搜检出入,听人告匠作入外料及诸奸弊,盖其势积而至此。
伏自渡江之后,虽事力小变,宿弊萌生。
转料之名始于绍兴,至淳熙亏陷官缗钱以万计,银两以千计,监临窃取工食缗钱月以百计。
事发,因偿多不及五分之一,其时建议,固有乞罢转料及亲事官者。
迩来上下相蒙,吏不自爱,至有以身而获戾者矣。
提辖林端阳复亲目其弊,不得已首论三事,得请于朝:一、置都历,以防其转料之欺。
二、复亲事官,而夺其监视之权。
三、乞监官两界通签,以绝独员自肆之私。
考之劄牍,粲然可见。
凡簿书朱墨间数十年奸欺蠹弊之根穴,一洗而尽。
吾固喜端阳居官任事,其才识通明如此哉!
院旧无题名,今考之积案,自绍兴丁丑得康公杉而下,及院官到罢岁月,刊诸乐石,并于上方纪其事之因革大略云。
绍熙癸丑七月。
和文与可洋川园池三十首 其十 待月台1076年3月4日 北宋 · 苏轼
七言绝句
月与高人本有期,挂檐低户映蛾眉。
只从昨夜十分满,渐觉冰轮出海迟。
满江红 东武会流杯亭。上巳日作。城南有坡。土色如丹。其下有堤。壅邞淇水入城1076年3月3日 北宋 · 苏轼
东武南城,新堤固、涟漪初溢。
隐隐遍、长林高阜,卧红堆碧。
枝上残花吹尽也,与君试向江头觅。
问向前、犹有几多,三之一。

官里事,何时毕。
风雨外,无多日。
相将泛曲水,满城争出。
君不见、兰亭修禊事,当时座上皆豪逸。
到如今、修竹满山阴,空陈迹。
乞桩管钱氏地利房钱修表忠观及坟庙状(1091年2月28日) 北宋 · 苏轼
元祐六年二月二十八日,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知杭州苏轼状奏:「检准熙宁十年十月十一日中书劄子节文: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知杭州赵抃奏:『伏见故吴越国王钱氏,有坟庙在本州界,欲乞两县应管钱氏诸坟庙,每县选委僧道一名专切主管。
内钱塘县界文穆王元瓘等二十六处坟庙,勘会当州天庆观道正通教大师钱自然,本钱氏直下子孙,欲令钱自然永远住持。
并临安县界武肃王镠等庙坟一十一处,今召到本县净土寺赐紫僧道微,乞依钱自然例主管。
又勘会得文穆王元瓘坟庙并忠献王仁佐坟,并在龙山界,其侧有香火妙因院,本钱氏建造,见是道正钱自然权令徒弟道士在彼看守,欲望改赐观额,令钱自然已下徒弟永远住持,渐次修葺,兼得就便照管坟庙,不致荒废』。
奉敕依奏。
其钱塘妙因院,特改赐表忠观为额。
并临安净土寺,令尚书祠部每遇同天节,各特与披剃童行一名」。
又准元丰五年三月十八日中书劄子节文:「皇城使、庆州防禦使钱晖等奏:『臣等先臣祠庙,在杭、越二州者五所,坟垄在钱塘、临安两县者六十馀处。
独临安有田园房廊,岁收一千三百四十贯有奇,太平兴国已后,寄纳本县。
至大中祥符间,本处申明,蒙朝旨令杭州楼店务于军资库作臣家钱寄纳,日后不曾请领。
近岁先臣祠庙例皆摧塌,私家无力修葺。
前项寄纳钱数虽多,切缘年岁深远,不敢更乞支给,今只乞降指挥下杭州,许将临安县旧田园房廊拨还臣家,庶收岁课,渐次完补坟庙。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右奉圣旨,宜令杭州每年特支钱五百贯,与表忠观置簿拘管,只得修葺坟庙,不得别将支用。
劄付杭州,准此者」。
臣检会熙宁十年七月二十六日,据管内道正钱自然状,乞将临安县祖先置到产业,每年收掠赁钱一千三百五十四贯,修葺诸处坟庙。
此时差官检计到钱塘、临安县所管钱氏坟庙,委是造来年深,木植朽损,共合用工料价钱一万二千八百九十贯九百九十九文。
及临安县勘会到管纳钱氏归官房廊田产等赁钱,年纳一千三百五十四贯三百四十文省,送纳军资库。
寻系本州申奏,乞将临安县管催上件赁钱支拨修葺,约计九年,方得完备。
直至元丰五年内,因皇城使钱晖等奏乞,方准当年三月十八日中书劄子,奉圣旨,每年特支钱五百贯,与表忠观修葺坟庙,不得别将支用。
自后至元祐五年,虽支得四千五百贯省,盖为庙宇旧屋间架元造广大,一百馀年不曾修治,例皆损塌,须得一起修葺,稍可完补
若每年只支得五百贯,虽逐旋修得大段倒损去处,又为连接屋宇数多,随手损塌。
自熙宁十年检计止今,又及一十四年,寻于去年再差官重行检计到两县坟庙已修再损、未及修屋宇神像等,共合用工料价钱,内临安县四千三百五十八贯一百四十四文省,钱塘县一万二千五百二十贯五百九十一文省,两县共合用工料价钱计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八贯七百三十五文省,须至奏陈者。
右臣窃惟钱氏之忠,著于甲令,朝野共知,不待臣言。
而坟庙荒毁,行路嗟伤。
就使朝廷特赐钱物,为之修完,犹不为过,而况本家自有地利房钱,可以支用,岂忍利此毫末,归之有司!
恭惟神宗皇帝,深念钱氏之忠,特改妙因院,赐名表忠观,仍使其裔孙道士钱自然住持。
而有司不能推明圣意,奏乞尽数拨还地利房钱,以助修完。
经今十四年,表忠观既未成就,而诸处坟庙,依前荒毁,使先帝表显忠臣之意,徒为空言。
臣愚欲望圣慈特许每年临安县所收地利房钱一千三百五十四贯三百四十文省,令表忠观每遇修本观及杭、越州诸坟庙,即具所修名件及合用钱数,赴州请领,仍候修造了,差官检计,具委无大破,保明申州。
所贵事体稍正,毋使小民窃议。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如蒙朝廷依奏,即乞指挥本州,将逐年所收到上件地利房钱,令项桩管,只得充修造表忠观及钱氏坟庙使用,官私不得别行支借使用。
送水丘秀才叙1076年 北宋 · 苏轼
水丘仙夫治六经百家说为歌诗,与扬州豪俊交游,头骨硗然,有古丈夫风。
出词吐气,亦往往惊世俗。
予知其必有用也。
仙夫其自惜哉。
今之读书取官者,皆屈折拳曲,以合规绳,曾不得自伸其喙。
仙夫耻不得为,将历琅琊,之会稽,浮沅湘,溯瞿塘,登高以望远,摇桨以泳深,以自适其适也。
过予而语行。
予谓古之君子,有绝俗而高,有择地而泰者,顾其心常足而已。
坐于庙堂,君臣赓歌,与夫据槁梧击朽枝而声犁然,不知其心之乐,奚以异也。
其在穷也,能知舍;
其在通也,能知用。
予以是卜仙夫之还也,仙夫勉矣哉!
若夫习而不试,往即而独后,则仙夫之屐可以南矣。
和文与可洋州园亭三十咏 其十 待月台1076年 北宋 · 苏辙
五言绝句
夜色何苍苍,月明久未上。
不上倚城台,无奈东南嶂。
翟忠惠家传(绍兴十一年十一月) 宋末元初 · 翟耆年
公翟氏,名汝文,字公巽,润之丹阳人。
翟受姓于周,有封国曰翟桓,世居北地,后为晋所灭,徙于西河。
周景王时,翟偻新居宋,宋元公无信,大夫华氏谋弑元公,国人与华氏作乱,偻新战败华氏,脱甲于公所而归。
璜佐魏文侯,以得士显名诸侯。
汉高祖总帅群雄,剪灭项氏,即帝位,盱以功封衍简侯。
文帝时,廷尉居下邽,太史公所谓自书其门者。
牧、况父子,并以《易》传世。
方进以儒术饰吏事,号通明相。
子东郡太守义举兵谋复汉室,为王莽所杀。
酺以道术政事高第第一,拜尚书。
超,山阳太守,齐名李膺、陈蕃,号八极。
坐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髡钳输作,后同膺死诏狱。
高士汤与其子庄隐居寻阳,五徵不起。
永嘉盗贼闻汤名德,皆不敢犯,乡里赖之。
孙矫、曾孙法赐,世有隐行。
世言率左右羽林兵讨武氏,期迎复中宗。
长孙弭贼薛仁杲之乱,泾州赖安。
良佐宋州刺史,璋虢州刺史。
自周迄国朝,代有显人,明德伟烈,踵武相望。
由廷尉至刺史,子孙散居陕、虢、颍、洛之间,翟氏之胄,始分南北,居陕虢者曰北翟,而居吴越前楚者号南翟氏。
公之宗自高士以来,世居寻阳。
五代秦宗权之党刘建封陷长沙,公五世祖避乱迁润之丹阳,以孙权常射虎丹阳之庱亭,又自别曰庱亭之翟。
始祖显,越州山阴宰。
高祖玭,故汝州太守,非礼不动,与人交必以身下之,汝、颍间所谓翟古人者。
曾祖涛,知苏州长洲县,赠太子少保,通三《传》,专于礼乐,一时之硕儒好礼者推之。
祖从,故扬州通判,赠太子少傅。
父思,故秘书监,知应天府,赠少师。
公年十四举进士,试《孔子集大成论》,词旨赡博,老儒不过也。
以书谒南丰曾巩子固,子固立言窥制作之奥,负大名,简宾客于造语,少印可,喟然曰:「吾道不坠,繄子是赖」。
及请退,三留更仆,徒御改观,士林传耀。
既登第,十年不仕,曰:「亲老,可远乎哉」?
崇宁壬午,先少师捐馆,公庐墓三年,还舍,毁瘠不胜衣。
除丧,干禄京师,大臣一见奇之,曰:「王佐材也」!
除议礼局编修官,荐于徽宗。
帝召对,谓蔡京曰:「翟某器识深远,议论通明,可储东观」。
拜秘书郎。
公父子踵武蓬山,缙绅荣之。
馆中谋白宰府,请议登封以彰洪烈,公言:「治贵清净,柳宗元犹知封禅之非。
今不劝上三代礼乐以文至治,而启上师秦汉之侈心,惧王通之讥也」。
白简论公诋忽治功,讥侮盛典,责监宿州税。
大观丁亥,除著作郎。
公九流七略靡不该贯,率语成章,事以类举。
一日,馆中群集,问植柏于墓何义。
公言:「任昉云地中有兽名弗述,好食亡者脑,铜铁击之不死,柏插其脑即毙,前汉黄肠题凑,盖以禦之。
汉制:主第树柏中庭,取松柏之茂也」。
明年秋,迁左史。
渊圣皇帝出就外傅,择一时人物为官僚,首命公劝讲储宫。
冬,诏试词掖。
徽宗皇帝务述熙、丰政事,士夫学宗王氏,以通经为要,史学无介意者。
言官媢公负材骤进,论公少从苏轼、黄庭坚游,学术不正,不可当内史赞书之任,除显谟阁待制、知襄州。
未行,再论,降直龙图阁、知齐州。
郡圃旧引舜泉为流水周台榭,前政贪墨无艺,淤之,植泽泻私己。
公命导泉如初。
或谓使君有拔葵之风,公曰:「郡圃与民皆乐者,而渎利自污,惧民之弗率也」。
未几,言章再论,落职知唐州。
坐谢章自辨,言者挟忿,肆攻不已,罢郡符畀祠禄。
政和壬辰秋,复职知陈州。
明年春正月,诏还西掖。
公以天子修明礼乐,比隆三代,王言非深厚尔雅不足行远,乃师盘诰以敷辞令,震耀中外,明并日月,四方传诵,咨嗟太息。
夏,除修哲宗皇帝国史,提举京畿常平。
范慎奏:「陛下执大象以抚域中,天人和同,幽明感格,奠九鼎,作晟乐,受玄圭,行冠礼,祀圜丘,祭方泽,协气横流,珍祥沓至,天神降,地祇出,皆甚盛德事,旷古所未闻也。
然未有显大之举,以荣天休,以彰美绩。
愿诏儒官,制为乐章,荐之郊庙,以传无穷」。
奉旨委公修制。
公奏:「古者登歌在上,乃播八音,声依永言,始协律吕,虽有《韶》、《濩》之作,必先《雅》、《颂》之正。
所以《猗那》、《长发》,光祀成汤;
《清庙》、《我将》,周人用享。
其上推本有娀、姜嫄受命之始,其次备载太任、太姒作合之德。
爰暨武丁、成、宣,褒大其子孙;
下及周、召、山甫,显扬其佐命。
圣君贤臣,勋德光明,更历千载,震耀如初。
体大事重,苟非其人,孰敢轻议?
陛下肇新晟乐,天地顾答,改作礼器,比隆商周,宜得语言文学之臣,付以声诗郊庙之奏,荐功皇天,明诏万世。
乃以臣愚讨论,是使蚊虻负山,气力几何」?
不允。
冬祀圆丘,帝出郊,有人物车马空峙云端,时谓天人相与、白日显行云。
宰相蔡京请率百官庆贺,诏「表非翟某莫能昭明嘉祥,叙侈神贶,其俾视草」。
冬十一月,除给事中。
京兆投事使臣、吉州防禦使窦鉴强买市人张顺女为侧室,顺不从,诬顺京城杀牛,白昼集群不逞劫其家,掠女以去。
顺讯冤阙下,诏鉴夺爵为士伍。
未几,诏刊丹书,许用郊恩荐其子昌。
公言:「鉴招合亡命,白昼肆掠平民,昌聚众杀人辇下,父子肆行凶威,无所忌惮,纵未即肆市朝,岂可蒙被世赏,重污爵列?
如此,则小人无所惩艾,刑法无所施用矣」。
诏格前旨。
鸡林遣使入贡,诏元宵观灯,班侍从上。
公请对,言:「《春秋》王人虽微,序诸侯上。
圣王之制,先诸夏而后外域。
廉陛崇峻,则堂皇尊严;
轨物凌迟,则国威顿损。
今岛夷细介,奉琛而至,一旦升法从上,是中国自卑天子近臣,而尊显陪臣之小物。
若遂行之,贻辱朝廷,有无人之叹」。
帝矍然曰:「非卿不及是也」。
命如旧制。
政和间,内外乂安,百揆时叙,诏儒臣修明典则,肇新宋礼,以训四方,除公礼制局详议官。
明年,天锡帝簋,帝承天休,诏礼官革汉唐诸儒臆说之陋,宪三代稽古象物,昭德于彝器。
凡祀圜丘、祭方泽、享祢宫及太室诸器,专命公监三代,正轨则,制器铭功,以格神祇祖考。
于是宋器大备,匹休商、周。
楚庭傩,上命公作《傩师逐疠词》四六韵语凡三篇,辰受命,午即上。
帝读之曰:「班、马才也」!
内侍梁师成宠冠一时,位兼三事,画旨和买百姓墓田,增辟园地。
公言:「昔郑简公葬,欲毁公族之庙与司墓之室以行,子产不可,君子以为知礼,曰礼无毁人以自成者。
今近幸之臣假诏平人之墓,以广游乐之所,非所闻也」。
梁怒,讽宰相黜公守宛陵。
郡山崄民贫,酒坊课额夥大,月入稍亏,或负沽过界,常平使者径遣官封坊场,籍家财,充逋赏。
公奏:「前后征系,为户一百三十有八,为钱三十六万八千有奇。
穷民较沽,规利养生,坐不售,或系累致荡产,复逮系不聊,且非无良故犯者。
今责必不可得之逋,使朝夕愁叹囹圄,上累至仁。
请一切贷贳,以洗疮痍;
裁减岁额,以省刑罚」。
诏悉除负,额减旧半。
明年秋,除吏部侍郎,未拜,改帅合肥。
踰月移守密州。
密负海,盐课甲诸郡。
崇宁初,宰相蔡京废平准为榷货,饬为新法茶盐钞,俾商人先输钱请钞,赴产盐郡授盐。
始严刑杜绝私市,欲囊括四方之钱,尽实中都。
意欲帝谓非相市,他人莫能给用,则己可固位肆奸。
常使见行之法售给才通,辄复变易,欺商贾以夺民利,名对带法。
客负钞请盐,扼不即畀,必对元数,再买新钞,方许带给旧钞之半。
季年又变对带为循环法。
循环者,已买钞未授盐复更钞,更钞盐未给复贴纳钱,然后给盐,凡三输钱始获一直之货。
民无资更钞,已纳钱悉乾没,数十万券一昔为败楮无所用。
富商巨贾,朝为猗顿,夕至殍丐。
盗贩衡石者,推原经历,穷治党与,追逮迹捕,狴犴充溢,死亡道路。
重抵黥配,轻辟至徒即狱,更累政不敢纵舍。
公曰:「祖宗法,获私商不诘所由,以靖民也。
今麇集不逞苛刻之,一旦亡命,是树寇也」。
悉纵之。
卒公代,无以盐犯禁者。
宣和初,朝廷兴燕山之师,诸路税帛,指会须给。
版曹言:祖宗制,卫兵以八月授衣,请夏赋六月毕至。
诏诸路促输。
上下相承,催督峻急,富室乘时射利,匹至倍值。
公曰:「今四月蚕未簇而督绢,殆如缘木求鱼」。
命匹纳见值之半,遣官贸易京师,从容告办。
东武多牛,朝廷岁须牛黄,牛失黄辄瘠死,民坐黄破产者相属。
公曰:「守劝民耕者,而督黄致毙其牛,此孟子所谓以政杀也」。
天府药物所聚,宜易致,遣牙校往求以献。
公言:「黄以享上,臣敢有辞?
请岁输钱,就市辇毂」。
徽宗皇帝大德至仁,降旨直免。
明年赋花罗颁六宫,户部言:「胶西丝帛所产,请不敷给」。
公曰:「此定、润物,邦人虽莫娴,当经画承命,茍复抗请,蔑济也」。
遣吏走两郡,佣工以教织纴,甫期自集。
冬请宫祠以归。
又半岁,有浩然独往之志,乃上章谢事。
踰岁,帝闻公精神强固,诏复奉祠。
明年,诏还东省,旋报罢。
渊圣皇帝即位,以东宫旧臣,召直翰苑。
公以时事俶扰,即日造朝。
既对,请遣使北人,立其裔结林牙伊都,以寻旧好,与为唇齿,以抗金兵。
力言:「金人盟好难信,今倾国内侵,茍不厌志,其肯徒回?
若倚和缓备,使得逞其间,非计也。
且中国久安,兵不习战,是我力已不敌。
顾今无策,惟分促勤王之师,速会畿甸,散屯以多其应,持重以老其师。
诏诸将审用间谍,互为策应。
彼野无所掠必携,携而久留必怠,怠而击之,庶几或济。
今日之事,非老臣无敢尽言者,惟陛下深计社稷安危,无忽大事」。
时耿南仲及其子延禧以潜邸调护恩,言听计从,坚请和戎。
公言不用,请去,除显谟阁学士守会稽。
先少师凡再牧越,公继为郡,邦人美缁衣之荣。
下车专以仁政,赋讼有更数政不决者,公一语开晓,咸得其情,皆悦伏而去。
公闻二圣出狩,集本道兵五千人援京师。
时上驻跸畿甸,遣官走帝所,请即帝位,以慰民望。
复请纠合义师,追贼鏖战,以张国势。
帝至广陵,公以牧守不得诣见,乃遣上佐及其子耆年奔问官守。
建炎二年春、夏淫雨,蚕麦告病,公言:「浙东和预买帛,岁九十七万六千匹,越二十三万五百,以一路计当十之三。
郡三邑,经方贼焚劫,户口彫耗。
总萧山一县,家业钱一百七十缗,民力困弊,于此可见。
陛下即位元年赦书,『祖宗上供物帛悉有常数,熙宁已后,献利之臣奏请增扩,不胜其弊,其议裁损,以纾民力』。
六月甲子,制诏『赋敛之厚,其痛蠲除』。
臣谓与其尅剥穷民为朝廷得少缣帛,不若敷君父实惠,使百姓咸知爱戴。
臣已体赦敕恻怛之意,将第三等户以上减半,第四户以下权行住罢。
及百姓身丁盐钱,祖宗皆有定制,其后始于折米,今悉为帛。
臣已令只纳见直」。
制曰可。
转运使吴昉劾公擅放钱帛,诏降官两等。
公表言:「臣叨临剧郡,实任牧民。
当上圣总戎之初,属二圣蒙尘于外,遐方俶扰,众志易摇。
西有倪贼之未诛,东有方寇之馀党。
征徒溃散,群盗繁兴,若催科之不聊,则环视而俱起。
臣所谓轻捐州郡之租赋,乃以重保朝廷之土疆」。
明年饥,公问策于寮佐,咸请诱富室出谷以赈。
公曰:「今盗贼方兴,诱劝之利未及贫民,而诛求之祸首及上户,殆断屦补履也」。
即捐两岁圭租散给。
已而发郡廪、截上供以济,民免流殍,赖活者数万人。
秋八月,杭卒陈通婴城以叛,公曰:「远人猾夏,东南国根本。
盗贼肆发,吾莅方镇,贼在邻境不讨,吴越环视为盗区矣」。
即提兵七千渡涛江,与贼搏战。
公奏:「浙西屯兵进退不一,莫肯用命。
乞暂付臣节制,以毕臣功」。
朝廷方以专军委宪臣高士曈,士曈戚里子,必欲招携以幸功宠。
公复言:「今兵势已盛,诛戮已加,而宪臣欲释贼纳降,意在党贼,固沮军兴。
昨严贼倪从庆跳踉山谷间止十数辈,朝廷不深责帅臣诛讨,茍就招安,致人心无所惩艾。
今复许招降,是朝廷专以官爵诱人为盗,奖其叛逆,非所以训也」。
及士曈为贼欲诱质,始专用兵。
后文臣提刑周格继至,复逗留,士曈竟为贼掳,而格被杀。
贼志既得,分遣间谍,散诱官军,党附滋众。
公复乞济师,朝廷遣辛道宗将西兵五千为援,至嘉禾,肆掠而溃。
十一月,帝遣殿帅王渊统王师收复,言章论公总兵临城,不肯会战,有旨令公具析。
公言:「臣奉诏旬日,不知所对。
自杭贼叛乱,独臣首提孤军与贼鏖战,诸将悉为宪臣抑制,不许会合,无一人肯应臣者。
臣累奏乞暂付臣大将旂鼓,庶无汩挠,得以讨贼。
臣日夜策厉痍伤,枕戈待命,不旬日王师荡定。
若责臣不武,不能破贼,则臣无所逃罪;
若以臣不会合,则无单车一介与臣犄角,不识使臣与谁会合?
臣前后乞讨贼奏牍具在,非可诬也」。
奉旨特降充显谟阁直学士。
富民诸葛氏即居为楼,临通衢,岁久为鬼物所据,白昼显出,夜明炬如墟野间,人莫敢登,因塑像其上,往来或不致严,即祟苦之。
公命辟楼为酒肆,名曰和旨,取课入以资军储,徙像丛祠中,神无闻焉。
左辖叶梦得闻之,曰:「是肯受令翟公,信有德君子哉」!
吏部尚书黄裳,道山前辈也,叹曰:「翟公能使鬼神知畏,是难能也」。
后月入丰衍,朝廷置官莅沽,以佐经费。
公为郡,军士以事远适者,必计道费、具药物,审视遣之。
既行,经理其家,靡有阙遗。
计杭贼之乱,管置邮传,通息耗,委官抚孥,咸怀忾敌,无私顾忧。
军行,与士卒同起居,次舍庖爨无异具,时叹以为古贤将所不及。
公牧越,始至,营无屋,军士僦舍,与民杂处。
公曰:「帅职不修至此,其能责士用命乎」?
即废基创屋三千楹。
既成,躬按行庐舍,为办服用,微至匕箸杯盂,靡不备具,然后以次授馆。
士卒咸感涕稽颡,谓抚士恤隐,昔所未闻。
然有犯必诛,人人畏爱,莫不自尽。
浙东副总管杨应诚累历廉访使者,以下除簉牧,怫郁不平,数诋时政。
惧公不能自安,谋为保全计,乃欺朝廷称尝随其父任边吏,熟知敌情,及自高丽至女真径道,请身使三韩,结鸡林,图迎复二圣。
公奏:「应诚欺罔君父,自为身谋,实无奇计可返翠华。
茍应诚至高丽,高丽辞以大国之使,假道以问行所,敢不承命。
或金人闻使人至自敝邑,请问津以窥吴越,则将何辞以对?
决辱命,取侮远人。
臣已檄四明,茍应诚至毋济其行」。
应诚闻之,自临安登海舶以往。
既至高丽,果如公言,气索而返。
郡僚听讼有不能得者,众以谒公,语未既,已洞始末,片言折之,群疑涣然,罔不叹伏。
公既去,邦人塑公像于郡之龙瑞宫能仁寺,咸以公射弧之日修梵供,以伸善颂。
户绘公像奉祠,画史至摹本立直以售。
邦人饮食,必祝公而后食,闵闵焉惟日夕望公复至。
公莅郡,或细故而置理,或重负随释遣之,然咸得其情,众始腹非,卒皆心服。
后政师公行事不当也,既而访其迹,则厚贷者果善良,而吏讯者凶人也,已而曰:「无以为也,是得于心,不可学」。
建炎四年冬,以疾力请挂冠,章十上始得去。
明年,金人南渡,避地闽峤。
绍兴初,天子驻跸山阴,诏复以翰林学士起公,未至,除承旨兼侍读,命所寓郡守即庐劝驾,敕使人颁诏,须公启行以闻。
既对,帝顾公进趋雍容,议论英特,谓中兴人物之表。
殿庐御士见公步武温丽,音吐畅润,论事切要,咨嗟改观,曰:「今日岂止复睹汉官威仪,是学士位庙堂,中兴必矣」。
每制诏上,帝读之,恨起公晚。
踰月,除参知政事。
公力辞不得命,公亦以经世为己任。
天子虚心听纳,倚以图治,海内引领尅复。
二圣狩金国,议臣言:「三韩距金境密迩,请取道以迎兵卫」。
高丽随遣使造朝,帝令止行人于四明,俾其属进。
及堂参,公适在告,宰相出笏逆之。
公闻亟出,谓丞相曰:「三韩国陪臣,藉其主来,犹班两省下。
今使人之属至,仆射以汉相之尊,与为客礼,是自贬以伤国体,非所谓折冲禦侮者」。
及再见,公命吏谕之曰:「宰相出笏见使者,以恭问二圣行跸。
今竣事矣,其以吏见使人」。
既进,加恭畴昔。
秦桧为相,四方奏请填委未决,吏并为奸。
公语桧专责都司程考吏牍,稽违者峻惩之。
公当印,凡讼诉直送所属,会六部者不得过一日,吏惧自力,无复滞事。
同列诮公非堂牒典故,公曰:「天子蒙尘,四方奏报利害,间不容发。
若用承平故实,则玩时废日,不唯事失机会,举有滞留之叹矣。
方时艰棘,圣贤驰骛犹不给,吾侪可惰而任吏耶」?
公因对,乞治堂吏受贿者。
桧面劾公擅治吏,公言:「臣位执政,按吏而宰相见劾,岂可无耻居位」?
即力求去,帝挽之不可。
公言:「宰相既不许臣预政,臣岂敢茍偷荣以误国事」?
退复坚请。
言官方孟卿逢桧意,抗章论公不合与宰相不协,因防秋,欲以细故去位。
诏以散官就第。
公表言:「臣昨陪国论,误简圣衷,不量孤独之交,欲济艰虞之会。
谓蒙全度之见察,岂料同列之不咸。
而虽号参知,了无关预。
人材除擢,但见画于录黄;
政事施行,一视成于牒检。
忧心自念,负愧益深,若蹈渊冰,不能朝夕。
与其雷同充位之无补,莫若洁己求去之为宜」。
又云:「爵禄非事君之本心,所怀经世;
去就乃□臣之大节,安敢辱身!
使臣得辞宠利于圣朝,是亦能识廉耻而为国」。
既归,谢宾客,以道、释书自娱,曰:五千言守恬淡、合虚无为先,金仙氏明空寂、觉妄幻为本,旨趣玄远,自非上智默识,无自而入。
然有无之相资,如形影之相随,初不独立。
谓无上普度天人,莫尊于《黄箓大醮著盟真玉检》十卷;
如来升济六趣,莫大于《冥阳斋作净供普济仪》三卷。
皆裒晋、唐以来郊天奉佛之典,丹章绿字之书,稽据参考,创成一家,轨量宏深,广大悉备,真前古之所未有。
欲使修真之士知非勤功行、严斋戒、尽诚恪、躬礼容,不足以格上帝、感大雄、济群生。
其立意陈辞,贯通坟典,合六经之实旨,阐玄教之至言,非叔世谄道佞佛狭隘之所窥识。
冬十月,丁普安夫人忧,哀过而礼不踰,士之好礼者式焉。
又明年,徒行扶护,自台归祔先少师之茔。
子弟谏公六十不毁,《礼》经所著。
今老人血气已衰,跋涉千里,日又摧伤,脱冒霜露,将谓卒大事何?
公曰:「荼毒至此,吾忍以年不自尽乎」?
是岁,金人复窥江表,军行不得进,乃葬湖州之官宅村。
既复土,留湖以奉松楸。
服除,泛恩除端明殿学士。
刘豫挟金人临淮,师退,诏前宰执议禦敌善后之计。
公言:「朝廷无远略,无定论,无腹心谋议之臣。
三者不立,何后之善?
自金人躏藉中国,乘舆越在裔土,虽西晋刘、石之祸,唐室安、史之乱,不至于此。
自建炎俶扰,今九年矣,天下日苦于兵,而战守之计初未定也,经国规模初未立也。
将相大臣每至防秋,则豫谋避地之计,至春则泰然安肆,如无事之日。
敌至与众同惧,适退与众同喜,如斯而已。
所谓禦敌者,臣不识也。
昔晋武帝欲平吴,得张华、羊祜、杜预以赞其计;
唐宪宗讨淮蔡,武宗伐泽潞,赖裴度、李德裕以成其功。
今群臣泛泛然如河中之木,则陛下谁与权事揆策,以图今日之事乎?
臣愿择大臣有深谋远略者任之,责其恢复。
拔用能将,必以却敌。
合天下之英杰,相与讲谋立国之纪纲,规模先定,然后可为也」。
公以湖去行朝一舍,冠盖旁午,乃迁寓平江之常熟。
绍兴七年冬,以郊恩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金人归地之岁,自沂、密来者,言京东、西人怀归之心,朝不能夕,约王师至则倒戈相应。
既闻公登廊庙,曰:「庶抚我乎!
茍朝家命给事收复,我必死锋镝以报公德,朝廷无遗矢亡镞之费,京东、西可一日复也」。
既闻公去国,咸蹙然曰:「莫有推诚轸物、忠实无私可与成此功者,吾其为异域鬼矣」!
京东、西人谓公政通神明,旁郡之不伸者咸即公求成,公笑遣之。
举陈牒部使者请送公理正,曰:「公不吾与,吾无憾也」。
大观末,三代礼器稍出,学士大夫获识全古,渐迹先秦科斗字学。
公建言:「古者班诸侯宗彝,使镇抚其社稷,以世守之。
当是时,咸受彝器于王室,而后能国,抑为宝重矣。
圣人制器尚象,载道垂戒,寓不传之妙于尊彝,使人即器以求象,即象以求意,心悟目击命物之智,晓礼乐法,而不说之秘于起居饮食之间,朝夕监观,罔有逸德。
此唐虞所以画衣冠为纪而民不犯。
盖牺象、尊彝、鼎罍、豆笾所用不同,为礼各异。
周人小宗伯之职辨六尊六彝之名物,又专设官以司其用,刻铭皆科斗文字。
圣人作经以载道,经非字莫成文。
《周礼》保氏以六书教国子。
其后官弗修方,罔知迹于籀古,至谓小学,不复经意。
栒鼎悝铭之窾,羽陵汲冢之书,曾不耳闻。
周宣王时,史籀变仓颉之法,作大篆,总天下字,一以会意。
书法之坏自籀始,其书俗恶已不可言。
秦又恶大篆之烦,务从简易,李斯、赵高、胡母敬变为小篆。
程邈起狱隶,创为隶法,始皇谓便于迅急,行之不疑。
四人胥吏之资,臧获之见,挟秦刑杀之威,钳天下儒术之口,必欲显名不朽。
斯因奏罢天下书不合秦文者尽除之,焚烧先典,殄灭籀学,而古文绝矣。
汉去周为近,习于秦隶,不识籀古。
唐开元间,又变汉隶为今文,人至不识隶书。
今字学举宗许氏。
方东汉和、安永元、建光间,先秦古文已绝,许氏但袭秦隶,悉从转声,野陋浅薄,缪妄斯甚,其害至于错乱经旨。
错乱则事君训民,何自而正?
聂崇义集腐儒之说,著《三礼图》以误后学。
今商周礼器、科斗文字灿然毕出,陛下方绍稽三代,光明典礼,此独郁而未扬,疑有阙也。
愿诏硕儒博闻之士,稽正六经,考礼于夏商之器,正字于鼎彝之间,刬革缪伪,搜访失绝,使六经尊罍牺象之用,六书象形科斗之书,昭明炳焕,与六经相表里,以教后人,天下幸甚」!
上大喜,诏礼官即议以闻。
有司谓事大功夥,旷日引时,继罹金人之乱,竟不克成,识者太息。
公为郡,必稽公帑之逋于民者,罢宴集,绝馈饷,储月廪偿之,曰:「瘠民以适己,白取以称客,吾不能也」。
凡朝廷与郡市民物,必面给直,曰:「守不亲畀,则为吏豪夺,所得无几矣」。
公奉先严恭,著《享礼》一卷,节朔按以行事。
每祭必先扫除,内外宿设筵几,率族属告于祖庙。
既夕,迎主就位,戒内外无或謦咳及闻履声者,以谓祭求诸阴,故昏而行礼,屏气山立,馈尊拜祝,如闻叹息,如见所祭。
质明竣事,奠币燎瘗,奉祏返室,再拜绥神乃退。
自少至老,虽甚疾,必自力。
公言:「范晔《后汉书》语近词冗,事多注见。
其《自叙》云『笔势纵横,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今丛陋乃尔,岂笔削未定,缘事被诛,遂传之耶」?
乃删取精要,总合传注,作《东汉通史》五十卷。
谓儒者道不行,立空言无补也,著《圃学》五卷、《广闻》三卷、《人物志》五卷,曰亦足以遗人矣。
公藏金石刻千卷,心画妙天下,用笔窥六朝书法之秘,尽沉著痛快、遒丽劲逸之美,虽一点一画,不妄下笔。
米元章、蔡天启见公行笔,惊曰:「非唐贤所及」。
张文潜赠公诗称「颜筋柳骨世不闻,翟公笔力回千钧」,盖实录也。
公心印刚正,讼牒押尾,吏悉截取以怖疟。
蓄六朝至唐名画甚富,洞晓画法,自画《三境高真图》、《十极列圣图》、《九天朝元图》、《四圣降魔图》,凡六十轴。
《三天云辂图》、《九天乘龙图》、《七佛图》、净土弥陀观音势至像、著色《楚山春晓图》。
又妙于刻塑,授法工师,刻三清玉帝真武像于会稽之告成观,尽端严温慈之相,神气虚闲,如与人接,见者肃然,郡人谓之木宝。
常州广孝寺僧伽留衣化也,公以旧制不工,亲为易塑,得如来悯世援溺之状,虽戴安道、杨惠之复出,殆无以过。
既成,五色光出窣堵波,烨然高数十丈,有目咸睹。
公知人之鉴,世服其明。
尝相吴敏、范宗尹,自布衣期以远达。
秦桧为密州学官,一见知必为公辅,执政、从官或援于场屋,或自僚属荐于朝者一百三十五人。
程俱、陈橐、韩驹,皆门生也。
公喜治药物,裒方之经验者为《肘后秘书》三十卷,施药济人,四十年未尝少怠。
炮炙和剂,必躬必亲。
为守日,遣医历民居及军伍视疾苦,坊置病历,遣官检校,具增损以告。
贫者赒恤之,死亡则给槥具,赗其家。
先祖帅商丘,遣公应贡松榆。
至盱眙,宿普照寺,寺僧伽真身所舍塔也。
主僧子英设食腆而恶,公曰:「一齑面足矣,奚以是为」?
英夜梦紫衣僧告曰:「翟公须齑面,宜亟设」。
英素凶德,诃遣之,逮晓复梦僧至,曰:「客须齑面,师勿靳也」。
英惊寤,见僧反手扃户而出,惕然悟为塔中仙。
迟明过公语故,公留行致谢曰:「弟子敢以口腹累和尚耶」?
公至朝,以力请复北人之裔、修好以禦金人不合,求去。
是冬,京师陷,独脱围城之祸,始悟其请出也。
太夫人吴氏润人,享年八十有八。
自归先少师,至公位执政,岁时奉祀,治家咸有典则。
妇德母仪,时称阃训,贤夫令子,世为名臣,四方荣焉。
翟氏内外宗族以百数,举无间言。
轸姻党之急,甚于己私。
居先少师丧,贫悴不聊,有相资者,夫人笑曰:「吾贫暂尔,吾儿岂资人者」?
初不屑也。
公俸稍奉亲赈施外,未尝妄费。
买田于高邮及乡里,谓子弟曰:「吾岂老而悖谬,置多田遗子孙争端哉!
盖欲创道宫曰仁靖,佛庙曰植德,徼福老、释,升济考妣,少伸风树之悲尔」。
公捐馆舍,耆年营靖馆于襚之阳,创梵宫于公墓之右,卒父业也。
治家鞭挞臧获,必正衣冠拱立,曰:「五刑,天儆怠荒,今私用之,复惰肆,吾惧不敢,所谓非礼威严不行,圣人教人先自肃尔」。
公奉养未尝过量,曰:「吾寒儒,敢易天禄以肆志哉」?
至于竹头木屑,未尝蔑弃,曰:「暴殄天物,用不以道,是殄物也」。
及义所当施,虽黄金百镒,举犹鸿毛。
金人至中原,衣冠厄兵火,十室而九,惟公独免。
公与人交,必诚必信。
前后为同列中伤,不遗馀力,直道而行,恬然自信。
庸人狡夫,欺以百数,或请闲之,公曰:「不诚无物,尤而效之,又可乎哉」?
与人期,虽虎豹在前,烈风雷雨,不变也。
每戒子弟曰:「汝宁容人欺,毋以不诚待物」。
尝言快意事勿为,为必有悔。
又言:「麟凤,人虽不识,闻其名者莫不耸悦;
枭獍,虽不害人,见者莫不憎恶。
士人不师德麟凤,而为刻薄,使人如见枭獍,是自弃也」。
宣、政间,士夫咸附北司,以图进宠。
及二圣出狩,汩丧忠赤以茍活性命,独公以道自守,进退光明无垢。
公言:「三代人攸好德,叔世禀性不善,刚戾暴恣。
先师、老、释更出而化导之,使依仁宝慈,以自免于戾。
惧其顽弗格也,又申言福善祸淫以教诱之,冀其知畏而惩焉。
三圣者哀伤谆诲而莫格,甚矣,人之难化也」!
公济物之心,须臾不怠,故赋政以惠民为本;
祗畏之心,日省夕惕,故行事以远悔为先。
尝言:「人生于忧患,故《易》称『履虎尾,索索,终吉』,此圣人教人儆畏以远祸也」!
公清明垣夷,表里洞达,口未尝言人过。
笃于行义,奏补先甥侄而后子孙。
乡人贫不克婚葬者,辄为主办。
录旅榇之无归者千七百函瘗之。
为郡必搜境内之在殡者,具费使复土,曰:「掩骼埋胔,王泽也,守可壅乎」?
晚年数梦释迦佛,教工刻制,极华饰崇奉之严。
公薨之岁,自正月上日,金碧顿昏,如烟雾所曀,日现颦蹙之容。
仲秋晦,公忽弃世。
公以熙宁九年丙辰九月十一日戌时生,绍兴辛酉八月二十九日薨于平江府常熟县寓舍,享年六十有六。
前三日,群鸟集正寝,号鸣不止,夕有大星陨于室。
父老叹曰:「公其殆乎」!
公疾革,命耆年凡故臣恤典之例锡者,悉辞于朝,曰:「吾生无益于国,死不敢重为君费」。
《遗表》言:「今国步方艰,人危未靖,将帅骄惰而不能复尺寸之地,仓廪空虚而至于无岁月之储,士有沟壑之忧,民怀杼轴之叹。
致睿躬之尝胆,期励众以止戈。
所愿益慨圣衷,诞恢远略,思为君之难而慎于出令,钦惟刑之恤而审于用刑。
懋终典学之勤,以广生知之圣。
清心省欲,崇简易以经邦;
务俭宝慈,敷柔惠以怀众。
修已以安百姓,耀德以绥四方。
旌谏以来尽言,营田以期足食。
重名节以激媮弊,信赏罚以振纪纲。
减冗食之吏以靖民,清入仕之源以省吏。
镌任子之令,使知学古而入官;
严荐举之科,敷求实材而授职。
赫然复古,继周室之中兴;
力致郅隆,使汉仪之复见」。
语皆救时之弊,极言无隐,人所不敢及者,君子谓至矣尽矣。
自得疾至易箦,惟饮水自洁。
及属纩,无一言及家事,卧左胁沉然以没。
非平日于性命道德所悟入,孰能视死生如昼夜至此!
始娶吏部尚书原武邢恕之女,邢惇夫者,其弟也。
夫人词学辈惇夫,而识过之,享年三十一,赠鲁国夫人。
继室赵郡太守汝阳王纯之女,封魏国夫人。
夫人事先君谨而甚至。
子三人,长即耆年,邢出也。
耆年自少知友,皆天下有名士,丈人行也。
刘器之所甚爱,而以著骚见称于张文潜。
养志自修,好古文及黄老言,介褊不茍合。
质不任吏,自谓为吏必以戆罢,少日即退休,著黄冠服,放浪山谷间,以著书自娱。
宰相范觉民语徵君苏养直曰:「翟子清浊太明,善恶太分,此张惠恕之所以不能取容当世也」。
既老,居于家,环舍植桐百本,自号󶺺老隐。
次鈜,右朝奉大夫、通判严州。
次绂,右朝请大夫、权发遣南剑州。
孙十人:畋,右奉议郎、监登闻鼓院,赐绯鱼袋;
略,右从事郎、淮南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𤱍,右承事郎、监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门;
畯,右承奉郎、两浙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畴,右承事郎、福建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
𤰩,承奉郎;
疄、㽧,皆承务郎。
曾孙五人:襄、忞、裒,皆将仕郎;
交,未官;
次未名。
女三人。
公病痔,痛苦不聊,仲女慈忍者再刳股杂剂进,公赖以少损。
以其年十一月二十六日葬于润州之丹阳县九灵山。
耆年裒公平日著述,为《翟氏家集》三十卷,系除官制诰于后,欲后世考公行实,知家传之实录也。
孤耆年曰:先君平昔言:「吾死无志墓,无请谥,无立墓隧之碑。
自古有死,疾没世而无称。
太上立言,惟托名为不朽。
吾三朝遗老,进退不疵,应传太史,若无求事刻画以誇流俗,茍平日不为人信,是直资镇石耳」。
惟公能足以康天下,道足以经百世,穷居约处,欲以一身支大厦之将倾,障狂澜于既倒,言未发而众先喻,功未见而众先信,力不及而世与之。
其宣于事业者,万不一试而彰焉,犹为一世之所甚重;
使出其二三以安利乎人,则泽之被世,其何涯也!
孤耆年惧无以光昭先君之令德,传于永世,故追纪平日语言行事为家传,以备史氏之求。
而其质固陋不足以识立身行道之大方,其辞鄙拙不足以述致君泽民之万一,适足以玷累光明,芜秽盛德云。
既葬,孤耆年再拜稽颡请于宾曰:「先公有治命矣,敢请所以信于无穷而昭其德者宠嘉先人,而庇其遗嗣,是先大夫之没不朽,而不肖之孤犹可以释憾于九原也」。
宾拜稽首曰:夫子纳君于善,终食不违,嘉绩协于师言,是不亦忠乎!
夫子济物之心,坐以待旦,不亦惠乎!
故谓夫子「忠惠先生」。
⑴ 公自给事中出守密,故民云。
论合充宫观使奏(淳熙三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臣伏准御封付下中书门下省熟状,赵伯圭除使相、提举洞霄宫,盖缘宫观使合系在京差遣,故用史浩例止除提举宫观。
臣窃见自来宗室戚里如士樽、钱忱及见今恩平郡王璩之类,官至使相已上即除宫观使,许其在外居住,亦有才建节便充宫观使者,如高世则等是也。
又王安石熙宁九年以使相镇金陵,既而力请纳节,遂以大观文充集禧观使,而绍兴张浚亦以检校少傅、节度使充万寿观使,以此知在京宫观使似可任便居住。
但臣省记不审,兼未知见行格法,不敢臆决。
欲望圣慈来早降付三省,更加考订,如合改正,乞贴麻行下。
或近来无使相充在京宫观使任便居住体例,即合依已降处分施行。
臣既有所见,不敢不奏,伏取进止。
回郑校书鉴启 南宋 · 周必大
兹审万言对策,仰契宸心;
四部雠书,旋膺除目。
英贤得路,馆阁生光。
窃观炎汉之兴,无若孝文之盛。
既首除诽谤妖言之罪,又亲策贤良极谏之人。
下情日通,上德时茂。
贾山其言多激切,善乎指事之词;
梁傅所陈略施行,美矣移风之效。
惟今愿治,与昔同功。
某官端劲有隐岩之风,博稽传通德之业。
身方游于太学,人皆许以诤臣。
有司徒知音于程试之间,天子独见器于对扬之顷。
奏篇甫上,纸价骤增。
帝罢统军之麻,何惭祖烈;
我识尚书之履,行绍家声。
曾是登瀛,宁非假道?
某与观盛事,猥辱华笺。
佩谦德之过优,激懦衷而增愧。
辨登第金花帖子(1174年10月5日) 南宋 · 周必大
右王扶登科榜帖,以黄花笺为之,故名金花帖子。
熙宁丙辰,其孙临记之矣。
后九十九年,临之孙奉议郎羲民出以示予,乃随其大小摹而藏之。
按《皇宋登科记》,扶实端拱元年程宿榜第二人,盖太宗皇帝朝第六榜,而临云第三榜,且作端拱二年,当考。
淳熙甲午岁十月五日,东昌周某题。
俞君夫人王氏墓志铭(元丰三年闰九月) 北宋 · 陆佃
夫人王氏者,诸暨同里俞君讳择之室。
择居乡主忠信,读书略通大旨。
夫人齐之,为妇、若母、若为威姑,皆有贤行。
其言之出,又多顾礼不妄,与上言言慈,与下言言孝。
故其言行之修,以积久化其子孙,施及邻里乡党。
而义安之间,女愉愉,妇姑无勃溪者。
君子曰,「玉在山而水润」,其信矣。
夫人春秋七十。
生坚、稔、确、磷、砥、磻六子。
子又生方、亢、彦、燮、兖、京、裒、交、衮、永、云、褒十二孙。
孙又生曾孙三男、二女子。
稔与其父皆早卒,夫人宅孀,遂专家政。
维子若孙,各付之职,曰「确,汝其营花山之业」;
曰「磷,汝为产中浦」;
曰「砥,汝为产白门」;
曰「坚,汝为鼻子,其总纲领,无远吾侧」;
曰「磻,汝与孙方、亢、彦,游学四方,维其所之,以昌而家」。
方兹时,子孙旺长,争迪兹训,俞氏遂为望族。
熙宁九年,先考弃诸孤,尸仙濠上。
某也抱钜创之至痛,迎棺东归,卜茔宝峰之南,萧然故庐,寝苫待尽。
夫人高吾义,遣方买邻以居,曰:「是其谏议阴德之后,克绍其门者,又尝问道真儒,盍往归焉」。
方从予游为学,知所先后,盖将求心之解,非若浅丈夫汲汲于外,以睎世利而已。
夫人颇奇之,抚爱异甚。
视其所爱,又有以知夫人也。
元丰三年,以七月己巳卒,以闰九月壬辰葬,墓在潘坞东山其夫之兆。
曾大父某。
大父某。
父某。
铭曰:
妇也琴好,夫雉之刚。
克成厥家,在暨之阳。
善不于躬,亦于其乡。
有巉斯石,尚贲幽堂。
仁寿县君鲍氏墓志铭(元祐元年五月) 北宋 · 陆佃
夫人姓鲍氏,开封人。
幼有至性,五岁侍母病,不解衣下榻,族人奇之。
及笄,父从周以归直翰林医官院张君昭式。
逮事舅姑,其孝不衰焉。
为人恭俭,衣服帷帟之具取洁而已。
熙宁九年,以庆寿殿推恩,赐冠帔。
后四年,封君于仁寿县。
及后五年二月戊寅,以疾卒。
生五男。
三女子,二已嫁。
男曰应年,早世,其次博古、好古、信古、知古。
好古今为翰林院医民,以方术世其家。
博古为进士,学有根本,屡试礼部,能不以科举为意。
从余游盖久,尝得遗金,辄访遗者还之,余每叹其行。
而今紫微苏公亦以辞学称之,曰:「是必能大其门者也」。
信古娶窦氏,亦有孝行,方夫人病,刲股者再焉。
由子若妇观之,则夫人之母道及其为姑可知矣。
故与为铭,使概见后世。
且祔赤苍其夫之墓,寔元祐元年五月二十八日也。
享年五十有一。
铭曰:
得封以夫,得铭以子。
匪耀其生,亦光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