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包恢南宋 1182 — 1268
送吴规甫序 南宋 · 包恢
规甫从予家君学,予与规甫共学者十有八年矣。
畴昔少远去,多不越三百里;
少长,别多不踰二三月。
惟尝两趋帝乡,圜桥门,览东南名山大川,寻当世名贤才士者近两年,在三四千里外,馀则无一昼夜不相与处,处必话言,言必曲尽。
或者予心非规甫莫知,而规甫非予亦未必尽知其心。
资虽不同,而其趋向往往不合者鲜矣。
盖规甫资高爽,未尝语及卑下;
予资若深沉,亦少语及浮浅。
视世之庸流匪经大犹而争听迩言者,实闷闷也。
非强为是落落,乃其素所安也。
有时大声疾呼,高谈类狂,则若持棘端而箭锋辄相值者,颇自有以相乐,非敢为他人道也。
每谓充塞宇宙、洞然公共之理,虽古大圣贤不敢有秋毫加损,特不过共发明扶植之耳。
故自开辟以来,圣者可师则师之,贤者则友之,本无常师友,亦非宗其人也。
视世之宗一家,主一说,专一义,不知实理之所本,而苟私门户,坚闭不可开,又且徒乾没于记录辞章间,为蛆虫识见以自喜,此等实不能与之强合也。
若及后世,则人必雄资英略,事必俊功伟绩,少足以发其开物成务之机者,姑取之,馀不暇录也。
此理之浅深,圣贤尝取譬矣。
安宅也,正路也,始而入门,中而升堂,终而入室,不可诬也。
予与规甫已尝谓于父师讲切之次,得其门而入矣。
自是言论之际,乃能及其堂室中精微事。
今世益降,人益卑,虽号为力学者,方与安宅正路背而驰焉,无入门之期也。
与斯人而言,如反引出门,语外事,欲挽而回之不可得,不觉去堂室之益远尔,岂徒无益云乎哉!
故生平取友于世,如拣金于沙,常恐弘道之难,其人不足以相推挽而上,适足以沦胥而下也。
方期与规甫终始共学,不离朝夕,相观相摩相激昂,庶几同堂合室,适道立权,可觊于后日尔。
理有极至,知所入者当不至于至道至德至圣至神之室,不已也。
不幸两贫相值,不克相养以遂,而忽为有力者夺去。
盖远去千百里,长别六七月。
前乎此者,尝一再而未多见也。
甚矣!
予夙心之未竟,而予之失助也。
所幸新昌孙侯乃贤主人,侯之得于天者厚,进于己者博,而取于人者恳恳乎其未足也。
其同道以为谋,丽泽以为悦也可卜矣。
况吾徒以宇宙为一心,一心之外无馀地,予之处,规甫之出,孰彼孰此,孰离孰合哉!
规甫行矣,以规不以颂,予当何言?
事物不足适也,言行不足间也,心术深微之利病,气质禀受之偏正,已熟讲之而熟知之,亦各自化之而已矣。
无戾于初,无画于中,无愧于终,揭天地之中以起偏陂,出日月之光以烛昏庸,运鬼神之变以发深锢,举江河之大以开狭陋,使为宇宙全人,自淑淑人,无二理也。
予当以自勉,规甫其勉之。
书吴伯成游山诗后 南宋 · 包恢
永嘉赤城之台雁,古剡会稽之岩壑,钱塘武林之湖山,天下山水之佳处也,非身亲履、目亲见,安能知其真实?
若直坐想而卧游,是犹观画图于纸上尔。
然真实岂易知者?
要必知仁智合内外,乃不徒得其粗迹形似,当并与精神意趣而得。
境触于目,情动于中,或叹或歌,或兴或赋,一取而寓之于诗,则诗亦如之,是曰真实。
云卧子不远数千里,凡台雁、岩壑、湖山之佳处,游览略尽,可谓亲履而亲见者,而其精神意趣悉于诗见之,可以观矣。
近方就予问仁智内外之理,予虽不能与之发挥,而云卧已自足以发挥矣。
然则云卧之诗,山水云乎哉!
两体一百八十首,当有真实能知之者。
真州分司记 南宋 · 包恢
地不爱宝,宝藏兴焉。
有土此有财,货财殖焉。
厥今东南,宝在煮海,利权总在白沙。
以其号为淮海一都会要冲也,出于斯,纳于斯,敛于斯,散于斯,其来无尽,其去无穷。
前隶仓台专司,制之在外,固已多历年所,后归检阅分司,制之自内,昉于淳祐四载,其为数加夥,其为任增重矣。
官守之所治,宜有公廨;
司存之所掌,宜有公库。
顾乃十馀年间,尚阙如也,殆类《丰》失所居而受之以《旅》者。
然则非有旧贯可仍,难以何必改作言矣。
取诸《大壮》,易以栋宇,岂非其时乎?
然患未有财也,于是分司赵寺簿汝證与知郡徐大卿有功合词请于朝。
今大丞相惠国谢公慨然从所请,为之捐十八料公楮二十二万八千三百有奇,且就淮东总所给木植价钱六万八千二百有奇。
财可用矣,患未有其地也,于是相分榷厅旧址可以为廨,又别贸易数千丈可以为库。
地亦定矣,乃选工与材,悉用其良,授以规画,协力兴作。
执役者日二百人,人人公雇之,厚过于私家;
物物公买之,值同于市价。
真有不扰而办者。
故以公廨之一新,则为门庑、厅堂等凡三十馀间,戍卒、胥吏莫不分列有舍,总以大门,俨如也。
以公库之一新,则为土库、厅廊等凡二十馀间,中间点阅编排,藏贮官钱,莫不布列有位,周以砖垣,屹如也。
外为别屋,又四十馀间。
若南濒大河,则造河亭船埠以便商贾;
西有水港,则接东边旷土以远煤燎。
上而待宾有馆,下而牧马有厩。
正厅之西,建书院三间。
书院之南,建薰风一堂,以为公事应酬之暇,藏修游息之所。
傍开水门,列小红桥,前为月台,起见山楼。
桃柳梅竹,杂然前陈,群山众水,灿然在目。
楼之前,又有曰可轩,盖几于尽得一州之胜,而无一不可人者。
夫以公廨、公库既一时具备,前所未有,而赏心乐事又随地创见,各有佳处。
以盐事与商贾交易之场,而超然景物之美,又有以自适其适焉。
盖其清不绝物,通不同俗,抑所谓迹似与世相浊,而独其心追古人而与之游者欤?
经始于宝祐之二年之夏孟,落成于是年之冬季,仅八阅月耳。
而总为屋大小九十八间,且内而器用,外而舟楫,无一不周密而备具。
远近争先快睹,为之心开目明,其亦焕乎其盛矣!
夫寺簿以书命某为记其事,某不能文,又念不可辞,乃为之述其本末如此,而窃叹曰:天下事无大小,惟在有志与才,无不可为者。
惟无志则苟且偷安而不肯为,无才则因陋就简而不能为。
若寺簿则才志绰有馀裕,所至颖脱以出,何事不办?
岂徒如唐人以缮修而得能名者哉!
若夫盐居天下财赋之半,在唐已然矣。
然时则宫闱服御、百官禄俸皆仰给焉。
今则不然,特供军饷而已。
词正而不失义,用公而不及私,法宽而民不告勤,价平而商不告病,使民旅相安而军国自足,斯尽美矣。
寺簿处此自有道,闻之岁入视旧五倍,非常人之所能与,亦非予之所能知者,故弗赘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