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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逢辰宋末元初 1221 — 1291
雁荡林霁山诗集序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霁山林德阳,前进士也,壮年英华果锐之气无所于托,璚瑰玉佩,大放厥辞。
吟卷一编,嘱朋友胡天放转致石峡山中请予评之。
予惟诗所以言志,盖直泄其中之蕴而无待于外者。
然而骚人文士于得意处每曰神助,盖光风霁月有以发之,然后勃勃有奇气。
唐人谓张燕公守岳阳而诗益悽惋,盖得江山助也。
德阳自雁荡游会稽,而钱塘潮汐之吞吐,吴山烟霏之舒捲,瞻望兮咫尺,缥缈兮余怀,所以触其情发其感者,朝朝暮暮,无日无之,故其悽惋夷以远,闇以章,率有古意,非湖海吟笑而已矣,于诗家门户当放一头。
因书卷端以归之。
问天文变异及中国夷狄君子小人德刑公私之异策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对:尝观阴阳清浊之气流行于宇宙间,在天为祯祥,为祲眚,在人为中国夷狄,为君子小人,为德刑公私,数者同一阴阳也。
虽然,天下之阳类众矣,而君子者众阳之主;
天下之阴类群矣,而小人者群阴之宗。
然则今日星文之异,其小人为之欤?
抑君子为之欤?
世固以是责小人矣,愚独不责小人而责君子也。
何者?
向者共、驩居朝,五辰未抚,犹可诿也,今皋、夔进矣,将谁诿乎?
昔者管、蔡在列,保章星动,犹可辞也,今旦、奭归矣,将何辞乎?
曩者季氏专朝,星陨之妖犹曰宜也,今宣尼相矣,岂复宜有此乎?
是则君子有不容不任其责者。
茍能纯乎阳明之德,则于国为覆盂,于仁为雨露,于公道为权衡,其应在天,则析木天街,星宿清润,阴不得胜乎阳矣。
为君子者不免袭阴柔之为,则于国为蛇豕,于仁为荆棘,于公道为蹊隧,其应在天,则孛飞彗流,垂妖吐异,阳亦不能以胜乎阴矣。
是故历象苍珠,玑衡珠璧,非天数之偶符也。
唐虞治古,俊德者纯乎俊德,以阳召阳之应,如雨之妖,守心之象,非天数之适变也。
春秋世降,正人不能纯乎正人,以阴召阴之證也。
迨我国朝,天圣之流星,庆历之太白,诚可畏矣,惟杜、富、韩、范、欧、余、王、蔡诸君子如景星凤凰,故在天之阴不能以胜在人之阳。
崇宁之彗,大观之孛,未必不可销也,惟奸党有碑,邪等有籍,诸君子不能自白,故在人之阳亦不能以胜在天之阴。
信乎宇宙之相通一气耳,其端芒兆于君子之身,其證应著于天地之表。
此犹黄钟一动,则根荄芽甲之下皆春;
夜气一交,则么微怪乱之證错出。
机缄影响,气类埙篪,断断乎其不爽也。
恭惟皇上寅畏事天,固宜众阳鼎盛,群阴睍消。
而乃者正阳之月谴示星文,證不虚生,何缘而起,岂中国之阳未盛与?
昔权奸挟敌,以固君父之宠,三边清野不问也,于斯时而天变见焉,是可曰夷狄之阴召之也。
更化以来,敌人相噬,困于蒺藜,泗上凯旋,伏戎于莽。
晋彗出室,胡可移过于遵鉴相屠之时?
岁星犯月,胡可逊咎于柔然将破之日?
是则诿之夷狄不可也,否则吾仁之阳未畅与?
昔权奸以赃吏为公门之桃李,永州之蛇不问也,于斯时而天象警焉,是可曰刑罚之阴感之也。
更化以来,谨刑有铭,江河疏阔,戒杀有诏,雨露涵濡。
长星竟天,非元朔渗漉之朝所宜有;
孛宿历氐,非贞观既效之日所宜闻。
是则诿之刑法不可也,又否则公道之阳未盛欤?
昔权奸以多诈逢君,君娥之启宠不问也,关子之交通不问也,斯时而天戒示之,犹可曰私情之阴召之也。
今邪径既窒,天日开明,倖门莫通,云雾轩豁,偏党俱无矣,胡为箕毕未协乎?
刑赏平明矣,胡为陨星告变乎?
是又不然矣。
然则星文之变,胡为而如此乎?
无已则君子之阳未纯也。
夫傅说骑箕,萧何应昴,君子未尝不应于天象;
摄提之位列卿,钩铃之司出纳,天象未尝不应于君子。
故君臣和则三台齐,君子多则东璧著,贤人进则少微绚䌽,其感召如响之答也。
今天象昭昭,一则曰小人之阴为之,二则曰小人之阴为之,不知中台星折可独诿之张华乎?
太白袭月,可专责之曹爽乎?
诸君子盍曰明白洞达者阳也,吾未能无覆护掩匿,果非阴乎?
慷慨奋发者阳也,吾未能无依阿淟涊,果非阴乎?
断制者阳也,今或似味道之模棱;
任事者阳也,今或类石建之逊避。
譬如弈棋,局面虽改,而其间一二著数未免犹似前日之所为,可谓纯于阳明乎?
吾未能纯于阳,则召阴盛之变者,非私情也,非刑法也,非夷狄小人也,我也。
夫如是,则位郎星,职卿月,应功臣之宿,符三台之象者,莫不以阳明自厉,必洞达明白,必奋发慷慨,必断制,必任事,则阳亨于复而阴剥穷矣,阳长于泰而阴否消矣,星变夫何虑?
虽然,执事所问数条,曰仁曰公亦不可废也,此又在于人主之心乎?
人主之心事事皆仁,则德性昭明,与阳俱盛,而至诚畅乎九垓;
人主之心一适非公,则物欲昏炽,而幽明隔于方寸。
昔绍兴三十六年,太白犯前星,高宗皇帝曰,人君有过,天则戒之,及惧而改,天则爱之。
次夜而观太白,顺轨矣。
然则以心答天,不当如高宗乎?
先儒曰:「阳明盛则德性用,阴浊盛则物欲行」。
愚请揭是为座右铭。
谨对。
常州路重修儒学记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至元二十二年乙酉,常州路学正前乡贡士李君阐等书来言,常州自乙亥岁火于兵,幸夫子庙在,唐君骏发以乡国名士为教官,立司存瓦砾中。
先汛扫以新庙貌,次营搆以居生徒,修讲堂,修经阁,建直舍,建两庑,为六斋六楹,暨内外夹屋垣墉四周咸一新之。
学田为戍守军将夺占者,请于官,复其旧。
越十年甫讫事,徵予一言以志之。
予谓唐君有功于乡学大矣。
考州志,常为延陵季子采邑,今墓在焉,盖先哲兴逊之邦也。
立学自唐李栖筠为刺史始,五季以兵燬,宋景祐乃复,建炎又以兵燬,越绍兴再复,今又一燬而一复矣。
噫唏,此天之不肯丧斯文也。
天以于穆之命寄于人也,《书》谓之「帝衷」,《诗》谓之「民彝」。
帝衷、民彝不能悬空以独存,于是寄以学校。
无学校则三纲沦,九法斁,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天下之人胥为禽兽,「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畴托?
此天之所以不肯丧斯文也。
《虞书》:「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
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
五典五礼,于天何预,然不曰我叙我秩,而一则曰天,二则曰天。
盖斯道之原出于天,非人力所能造为者,尧舜特为之守典礼而奉行之耳,挈帝衷、民彝之目寄司徒。
今州县有学,学有官,其司徒之属也。
三代盛时,家有塾,党有庠,国有学,术有序,五典之教自乡州而达于党族闾比,自遂县而达于都鄙里邻,其所讲明所践行者皆此物也。
民彝宣明于学,而天命流行于民,熏聒浸灌,是以风俗醇厚,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此天下所以久安长治。
三代衰,学校废,教法坏,人之道不立,天下遂为纷纷争战之场。
天生孔子、孟子,扶帝衷民彝出之污秽糜烂中,载之六经,载之七篇,以示万世,而后「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始有所托。
三代而后,历汉、晋、唐、宋一千六百馀年,其间虽有大乱大祸,而天地犹得以位,万物犹得以育者,斯文未丧,孔、孟之教犹在也。
后之学孔、孟者,其以四书为根本,以六经为律令,格物致知以穷此理,诚意正心以体此理,学之博以积之,反之约以一之,庶不负天之未丧斯文之意。
唐侍卫都指挥使王押衙太尉碑 宋末元初 · 方逢辰
圣人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禦大菑捍大患则祀之,故厉山氏之后至今祀以为稷,共工氏之子至今祀以为社,此皆有功烈于民者。
青溪之东去县七十里,安乐乡之枫溪,有唐侍卫都指挥王押衙庙。
其始,父老信其灵异,尸而祝之,凡冠婚丧葬营缮莫不质其吉凶,而后即事,岁有水旱札瘥,祷之立应。
淳熙八年,删定陈公晔访其灵迹,纪之县志。
越嘉定甲申,戴侯师圣尹兹土,以秋涸乞灵而雨,以其灵迹闻于朝,敕封灵惠庙忠顺英烈侯,仍捐己俸增葺祠宇,檄少府董役,不月而成。
嵯峨屹峙,庙貌一新。
迨淳祐辛亥,神之裔家于东土岁奉宗祀者来请予纪其实,镵诸砥以诏不朽。
予按县志及索其旧碑所为文,得其始末。
神生于唐大中元年,神少负节槩,涉书史,慷慨沉毅,膂力绝人,长于弓马剑槊。
世迄僖、昭,政权旁落,藩方尾大,翘足伺衅者环天下皆是,神独抱膝长吟,自比诸葛。
乾符中,裨将王郢倡乱,两浙镇将董昌以戍兵单寡,檄乡井兵,未有应者,神首举义旗,与钱镠协志应之。
郢既讨平,逆巢之衅作,拥众长驱,攻掠浙东、饶、信、池、宣、歙等郡,神复乘胜击贼,合镠兵誓死俱奋,不介马驰之,所向辄捷,贼畏其锋遁,自采石渡淮。
时高骈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闻贼不犯境,壮之,而奏于朝,以神为都押衙,镠为都指挥使。
乾宁二年,董昌据越叛,朝命神偕镠兵讨之,未几昌就擒。
露布献捷,以功迁侍卫亲马步军南北都指挥使,而镠加镇东军节度使。
是时宦竖骄横,如田令孜、韩全诲等劫胁人主,东西出其意,神实愤之,而谋适不用,无如之何。
同列诸帅如李茂正、朱全忠等无非挟强大、冀非望之人,神实耻之。
而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举目山河,终夜雪涕,于是浩然有归志。
麾众而东,曰:吾姑俟圣人出也。
居无何,阙庭蹀血而唐室丘墟,五十年矣,我太祖皇帝六龙御天,海外有截,是何神先见蓍龟也。
神所居即今之安乐乡,环境十里皆遒峰矗壁,大者龙跳,小者虎卧,下者崎岖迤逦,浅露萦迂,昂者层棱嵚崟,形峭状怪。
观乎此,使人心胆雄伟,志气踊跃。
其上楩楠杞梓,幽幽阴阴,蒙苍苔,络紫蔓,霞雾卷舒,云月吞吐。
观乎此,使人胸襟放旷,起高蹈尘表之思。
地灵人杰,固应不凡也。
然神犹以平陆千里,大江辽绝,民旅担赍,酸股脱膝,遂规度浚治为河湟以通舟楫。
千夫荷插,万畚齐作,功未毕而殒星告变。
今天乐观左遗迹如故,观者至今恨之。
神讳克俭,字子廉,墓在昌期乡之柘源,诸部曲所葬也。
神叔父长史昌胤仕唐昭宗,神之兄副都指挥使克勤仕唐,宦游宝婺,因家焉。
神之侄承义仕后周太祖为廷尉,延寿仕吴越钱氏为主簿,诸诰牒尚存。
其后枝叶硕大且繁,今居淳安者皆其裔也。
呜呼,盛德必百世祀,神有功于国,有功于民,有功于禦菑捍患,其世祀也宜哉!
遂为之铭曰:
皇路崄巇,谁扶谁持,惟神骁勇,东击西驰。
有严鈇钺,所向辄捷,蹴郢走巢,剪昌定越。
外叛未清,内奸已成,何物阉竖,纳兵阙庭。
天翻溟渤,一篑莫窒,明哲保身,进退不失。
殒星于东,乃显神功,生封死庙,呜呼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