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吕祖俭南宋 ? — 1196
议论气节足以培根本支变故奏(庆元元年) 南宋 · 吕祖俭
臣恭惟本朝立国之规模,所以上接乎唐虞三代之统纪,而远过汉唐者,非假夫强大威力也,非资夫权谋术数也,独恃夫君子以为固而已。
然君子之能为固,岂有他哉?
亦以其议论气节可以培根本而支变故也。
国家中兴,遹追庆历、元祐之言论风旨,固有以开绍兴之正论。
然自秦桧用事,导谀成俗,近岁安静和平之说,复坏人心。
议论气节,或几乎息。
而立国规模,终不可忘。
绍熙五载夏秋之交,海内皇皇,天未悔祸,小大之臣,尽诚勠力,大明继照,危而复安,则陛下固已亲见。
所恃以为固者,而下改元之诏矣。
始政清明,登用忠直,天下之心,盖将日望维新之政。
今日月曾几何,而人之观听则有异焉。
讲席之臣,或闵其耆艾而使之归,或因其论事而许之去;
台谏之官,或以旧学有劳而优迁,或以繁难阙守而补外。
中批屡下,旨意难明,想谓陛下之心,祗欲昭示独断,以防蔽欺,而不知我之操柄,则已潜有所移矣。
夫外廷与内廷之势殊,而君子与小人之情异。
左右前后之人,地近情亲,巧于伺候,外示畏谨,阳若无他,黜陟废置,间得关预。
时献微益,或可施行。
虽威福权柄,如自上出,而盗窃卖弄,则益难知。
彼外廷之欲尽言者,则共指为矫激;
外廷之欲论事者,则共指为过当。
由是列于庶位者,类多远嫌避事,鲜克分明斟酌。
调娱务为得体,议论气节日就消衰。
常时既难尽其心,缓急必将失所恃。
天下,大物也,设官分职,所以维持也。
听外朝以为公,恃君子以为固,然后能守而无失。
若乃嬖近𣊓御,所知不远,宁免循私?
非使人主不信外廷,则无由可以擅宠。
矧今国势甫定,人心犹摇,岁事有饥馑之忧,夷狄有窥伺之迹。
信任君子,犹惧弗济;
傥或失职,又将畴依?
伏望陛下监观本朝立国之规模,惟念总揽权纲之要道,外廷情实固宜致察,内廷奸欺尤当深防。
绝去私邪之门,使得自保宠禄;
辟开公正之路,使得展布腹心。
夫然后朝廷尊安,君子遂志,议论气节,足以图回实政,强壮本朝,而可驯致庆历、元祐之治矣。
臣志在爱君,不遑他恤,惟陛下裁赦。
游候涛山记 南宋 · 吕祖俭
予自十五六时,即欲适四方,观名山大川,以开广其志气。
盖尝浮江淮,道闽浙,赤壁之雄胜,小孤之峭奇,庐阜之幽深,闽山之清美,松江太湖之空渺,云门若耶之閒旷,未尝不徘徊眷顾,以慨想前人之遗风。
家于金华山下,双溪依城以为带,暇时即与二三友携筇挟册入深山中,遇会心处,或数日忘返。
得月则襆被出城,棹小舟,听滩声,荡漾清景,终夕不能寐。
忧患以来,视此若非吾事,然馀习未忘,犹欲视大海以快其心目。
壬寅之冬,逐禄甬东,距海六十里,会友人潘端叔主定海簿,因趋郡檄言邑中候涛之胜,欲相约偕往而未果。
今年夏四月,端叔因谢子畼自临安至,相与会于太白鄮山之閒,已而入城,复刻日以坚此约,果不踰期而来。
康炳道兄弟先往,适以少故出关差晚,遂相会于王季和家。
李叔润、方居敬继至,史丞相之幼子开叔及馆宾杨希度亦偕行,略桃花渡,出三江口,十五里至黄氏塾,风逆浪高,回旋诘曲,咫尺寻丈。
距海既不远,非复江行之比,操舟者势不能平,必偃蹇而后可。
三十里至马子汇,风势尤逆而急。
船上有竹片,舟人云可钻火,验之信然。
五十里至回乡,六十里至定海,自午至申,阅三时而后抵岸。
有持黄白帜来相迎者,俄而复去,盖误以为总管云。
按图志,定海盖海壖之地,本会稽郡鄞县之静海镇,梁开平钱氏据吴越閒,邑曰定海,其地三方距海,中微隆,四面斜落,如伏龟之形。
簿廨极宽洁,主人于东庑具诸客供帐甚设。
舒元英与其徒诸葛生亦自大咸来,坐甫定,即登候涛山,距县无半里,山势雄峻,屹然独立,所以捍海势而立郡邑者也。
候涛盖此山之本名,特里俗所道不一,名招宝者,耆旧相传以山下有蚌珠得名,或曰非也,外国大舶之所历,故谓之招宝。
侧有巾子山,踞峙海滨,亦少土多石,不生草木。
徐步而进,海气渐阔,祇觉天宇豁然。
上有一小亭,可以为寓目之地。
最高处有泥墩三,盖海中以此为候望也。
端叔置酒亭上,邑丞赵侯亦来,少焉瞑色半山,波光寖暗,云气飘浮,极目无际。
须臾列星下布,月出天末,诸客散坐山上,酌酒长啸,心閒神适,若置身于蓬莱方丈閒。
凌晨,复与二三友同登,适当风怒潮来之时,银涛澎湃,天地改色,如蹙雪,如奔雷,如驰万马,飞舞突怒,搜抉搏啮,奇变壮伟,愈高愈剧。
众皆休于亭上,独予与炳道兄弟及季和不敢爱其足力,行二里许,至山尽处,去海无十步。
天渊相接,滉荡淫液,不复知其为人閒世矣。
二日之游,大概如此,犹恨未能究雨风晦明之变,以极其大观。
又恨不能方舟纵浪于溟渤之中,与波升降,而观其沄奫回薄也。
是山前望小霍、大霍二山,西出澥浦,东北望嘉门烈港。
问之习于海道者,云自虎蹲山七里塾至嘉门,抵石弄,涉羊山,绝海螺礁,又东北过黑水,涉黑山,入高丽封域,日本又在高丽之东。
二国大舶遇南风则可发,风甚顺,不七八日可至城下互市。
其北直趋登、莱、沂、密诸州,想像其处,使人惘然。
须臾风色益厉,海气上溢,不能久留也。
遂刻来者姓字于石壁而去,复还端叔之舍。
少憩即欲投宿育王寺,时巳申后矣。
过清泉渡,渡通海口,平望瀰渺,风急水危,幸不久耳。
越盐场小浃,又度长山,复经蒲陈新澳,行近四十里,始至寺中。
道遇微雨,主仆皆有饥色。
寺有所谓阿育王舍利塔及鳗井,皆迂诞不经,无足深信。
独后倚鄮山,若可观者,亦未暇也。
初欲自是过太白山,以皆欲归,遂止为东湖之游。
诘旦,即行步至宝幢,市舟过下庄石山,系舟钱堰下,日犹未中。
钱堰即东湖之湄也。
登岸休于史丞相之旧居,湖山在前,若几案閒物。
其廊庑位置,大类括苍刺史治所,特屋楹之数不及而已。
听事之左曰湖山胜概。
久之,与叔润诸公循堤而行,遂至梅园,林木疏茂,台榭清深,野色波光,皆可坐致。
又纵步至月波山,即史氏所赐寺也。
中有所创石洞,若天作地生之状。
复还憩。
端叔、开叔皆置酒,因泛舟湖中。
风自四山而下,掠茭芦而过,猎猎有声。
俯仰其间,不能舍去。
舟子亦解人意,放舟入深处。
三鼓馀,月色始明。
回思往岁五云樵风之集,恍若一梦。
舍舟登岸,或从容于林下,或容与于轩前,皆有「明日隔山岳」之叹。
东湖与广德湖,灌溉民田甚众。
广德湖在西门外,今废为田,以其租入赡水军。
东湖虽存,然久湮弗治。
希度为予言,向尝居于东湖,其东□□地势,盖东高西下,而山涧皆在东。
父老相传,其别有七十二,今独上水下水二派最阔,水性就下,自东趋西,遂以成湖。
其西亦有小山,因两山之閒,筑为六堰以防水,疏为三闸以导水。
堰之首自南而北,一曰莫支,二曰钱堰,三曰高抽,四曰平水,五曰梅湖,六曰栗树塘。
莫支之水号南沧湖,西望寒岭,倚周家屿之中,依山可以居。
居人欲售其地,而未有售之者。
三闸得之,水多而不可先启者,此为最。
东南有二灵、象坎、隐学诸山,及道人茅庵甚众。
希度又为予言,往岁尝大兴工役以浚治之,而不得其道。
去菶泥无尺许,而复积于山閒之隈。
是岁虽平望渺茫,若可以奏功,然未久菶泥复泻注于湖中,茭芦丛生,堙塞尤甚。
有为买菶而运诸海之说者,其利害亦未尝详也。
自东郭还城,过鄮郭,亦不能访其遗迹。
还家日已暮矣。
是行凡四日,始戊申讫辛亥。
希度名篆,家于慈溪;
元英名琪,家于奉化;
叔润名浃,括苍人,今为鄞簿;
季和,今为四明船官;
炳道名文虎,蔚道名文豹,久从先兄游,自金华来游名山,亦会于此。
今俯仰始一时,而端叔之临安,季和之嘉禾,叔润之太末,元英还奉化,炳道兄弟还金华,希度亦还慈溪,虽欲再为此游,不可得也。
记之短篇,遗之同志,尚庶几不忘端叔共载游胜之意焉。
吕祖谦圹记 南宋 · 吕祖俭
宋故朝请郎、直秘阁、主管亳州明道宫吕公讳祖谦,字伯恭,其先河东人,后徙寿春。
六世祖申国文靖公自寿春徙开封,遂为开封人。
曾祖讳好问,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赠太师。
妣王氏,赠秦国夫人。
祖讳弸中,右朝请郎,赠右正议大夫。
妣章氏、文氏,皆赠硕人。
考讳大器,右朝散郎,赠朝请大夫。
妣曾氏,赠宜人。
公绍兴七年三月十七日生,以祖致仕恩,补将仕郎、监潭州南岳庙、严州桐庐县尉。
未上,登隆兴元年进士第,又中博学宏词科,改南外敦宗院宗学教授。
丁先妣忧,免丧,除太学博士。
有旨,中都官待次者补外,添差严州州学教授。
踰年,复除太学博士、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
丁先考忧,免丧,主管台州崇道观。
召为秘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迁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礼部郎官。
淳熙五年冬得疾,请去职。
先是奉诏编类《皇朝文鉴》,至是书成,除直秘阁、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病少间,除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不就,添差两浙东路安抚司参议官,亦不就,主管亳州明道宫。
八年七月二十九日,以疾终于家,享年四十有五。
两娶韩氏,今龙图阁学士元吉之女。
又娶芮氏,故国子祭酒烨之女,皆先卒。
子男三人:岳孙、齐孙、早夭;
延年甫三岁。
女二人:华年适进士潘景良,螺女亦早夭。
吕氏世葬郑州新郑县怀忠乡,建炎南渡,太师而下皆葬婺州武义县明招山,遂以是年十一月三日葬于祖茔之右麓。
公之问学术业,本于天资,习于家庭,稽诸中原文献之所传,博诸四方师友之所讲,参贯融液,无所偏滞。
晚虽卧疾,其任重道远之意达于家政,纤悉委曲,皆可为后法。
葬日薄,未能深考公之言行,求正于有言之君子,以诏来世。
姑举其可得而形容者,以志悲思焉。
公所为书,有《吕氏家塾读诗记》三十卷,参取毛郑众氏之说,而间出己意,其后更加刊定,迄于《公刘》之首章。
《大事记》,起春秋后终于五季,书法视太史公,所录不尽用策书凡例,其条纲端绪,槩见于通释解题。
之二书虽绝笔于征和之三年,亦未脱稿。
其它遗文及所纂辑者尚众,以未伦次,皆藏于家。
弟祖俭泣记。
按:《吕东莱外录》卷四,明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