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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文房四制 其四 赐楮知白诏 南宋 · 方岳
朕蒐辑六艺之群书,兴起百代之坠学,凡曰文友,皆从吾游。
顾侯颖侯泓而卿玄,几若汉朱云所谓相吏者,至知白,则独师尊之曰楮先生,奈何不与三子者俱耶?
今三子者曰铺张国家之休明,舒卷古今之成败,惟先生能,其幡然来思,毋事边幅。
若夫高下洛阳之价,寿夭剡溪之藤,则三子者事也,先生毋辞。
再拟文房四制 其四 楮知白赐号纯素先生诰 南宋 · 方岳
朕垂精文化,侧席幽人。
披剡溪万藤,既得方幅之士;
赐鉴湖一曲,聿高粹白之风。
以尔卷舒自如,裁制甚整。
方枕流于冰壑,不胜彻骨之清;
比延月于山帘,已觉掇皮之似。
玉雪楚楚,风云番番,信纯素而不缁,非汗青之敢跂。
兹以文会,本无宦情。
卷而怀之,亦异三子之撰;
与其洁也,用华一字之褒。
谨勿为帝城之书,罔自损洛阳之价。
噫,毁程一钱不直,莫汝疵瑕;
今交九尺以长,何窘边幅。
毋或怵蒯通之背面,其自珍姑射之肌肤。
勉矣铺张,副予倾写。
辞免左相表 南宋 · 方岳
囊封上奏,未穆岩瞻;
纶旨中颁,莫回渊听。
但置相者九重之独断,而窃位者众论之共讥。
盖以宰相岂序进之官,庙堂非苟安之地,讵容老朽,仰累熙朝(中谢。)
臣恭惟神圣之励精,思与士夫而更始。
宸奎申饬,焕于庆历开天章之时;
谟训丁宁,绳以绍兴及乾道之武。
振权纲于亲擢,洗习俗之淫朋。
殆望治于期月之间,将救弊于波澜之倒。
此臣邻之忧责方重,匪王佐之器能孰堪。
而臣齿发已衰,股肱何取。
耻君不及尧舜,自揣臣愚;
当魏叹无萧曹,曷称上意。
既力陈于逊牍,乃尚閟于俞音。
敢以固辞,断非所据。
伏望皇帝亟还巽命,别采师言。
令出惟行,宁若图终之愈;
官不必备,亦奚虚左之嫌。
代范丞相条十事奏状 南宋 · 方岳
臣老朽无堪,待罪宰揆,当务之急,谓宜知无不为,非若言语侍从之臣,专以论思献纳为职业者也。
而臣玩愒无补,仰负隆知,过烦训辞,条列所见。
臣有以仰见陛下望治之切,晷刻为迟。
若稽仁皇开天章阁之时,实同轨辙。
一念奋发,可致隆平。
然臣观庆历中所谓宰执者,曰范仲淹,曰韩琦,曰富弼,此其经济之略,宜必素蕴于胸中。
方仁皇以太平责之,数令条奏当世务,仲淹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先后,非朝夕可能也」。
况如臣者碌碌庸材,忝当其位,则其猝承天问,忧惧谓何!
伏念月馀,罔知攸措。
惟是一二同列,敢不尽情,苟愆和恭,岂逃圣鉴!
每自忖度,有犯无隐,臣不如范;
直谅多闻,臣不如似;
明允淳笃,臣不如性传。
宁不自知,敢肆胸臆!
盖尝与三臣者讲求祖宗立国之意,其所以垂之数百年而端命上帝惠笃不忘者,曰仁而已,是则我国家之元气也。
国之元气补之则实,泻之则虚,调之则通,壅之则滞。
以今天下之势,譬之于人,四体百骸,其尪羸亦甚惫矣。
所以绵绵延延,视息自如者,元气存焉耳。
当此之时,以参苓养之而不足,以野葛伐之而有馀。
臣如庸医,惟知畏谨,察此證候,姑亦徐徐。
意谓平常之剂,虽不大快人意,而亦不至于误事;
瞑眩之药,投之是则可以立起,而投之误则有不可追之悔矣。
故惟神医方敢用瞑眩,而庸医不若守平常。
此非臣之愚,借之以自解。
何也?
实惟一线之脉,不容逞快以戕之耳。
自昔能富国强兵,使人主思其材而不置如裴延龄等辈者,其算计见效岂不有可喜者哉?
然而胸膈一快而元气衰矣,此非久生之道也。
惟仲淹、惟琦、惟弼,其经纶辅相,近世罕俦。
然皆不以聪明称,不以智术著,惟能为国家护养元气,故无赫赫之绩,而庆历之治盛世莫加焉。
至如王安石、吕惠卿,夫岂无才而能以丰亨豫大悦上心者?
不知财聚而民散,兵强而本弱,于是庆历之元气至熙、丰而伤,至绍圣而索矣。
臣老且耄,虽识见浅陋,而阅事亦多,实不敢为新奇可喜之谈,以耸动一时之观听而已。
谨列其大者为十条,惟圣明采择。
一曰正人心。
臣窃惟人主正心,盖老生之常谈、迂儒之腐说也,臣虽愚暗,夫岂不知?
然而司马光所谓「历观古今之行事,竭尽平生思虑,质诸圣贤之格言,治乱安危存亡之道举在于是,不可移易者也」,臣是以敢为陛下诵之。
夫人之心至虚至明,至神至灵,举天下之事事物物森然纷至乎吾前者,以此心照之,了无遁形。
而以物欲汩之,以人伪乘之,则虚者窒,明者昏,神且灵者冥矣。
于是乎邪与正倒置,于是乎公与私逆施,于是乎君子与小人迭胜而终负,然则治乱安危其不自是出欤?
陛下以道宅心,他无嗜好,万几听断,神动天随,而臣犹以平常陈熟之言尘滓聪听,盖以大臣无他职业,惟在格君,此而不陈,事孰为大?
臣愿陛下以天之心为心,罔有间断,戒谨不睹,恐惧不闻,惟日兢兢,终始惟一。
危微之际,实非他人所能用力,惟陛下留神。
〔贴黄〕臣观前代土木玩好、女谒宦寺皆足以蛊人主治心之学,圣明在上,一无此事。
臣所陈不过庸庸之论、拳拳之忠耳。
二曰定国本。
臣历观前代人主讳言储嗣,其臣虽有远虑,莫敢白发其端。
至我仁皇,乃有昌言其事者。
圣度容受,广大如天,国史书之为盛德事。
此仁皇之圣所以为度越千古也。
伏惟陛下春秋富盛,无疆惟休,前星之祥,未为迟暮,而中间群臣已有以宗庙社稷之计为言者。
宫闱教育,磐石维城,庆泽延洪,根本深固,此陛下之圣所以为同符仁皇也。
然则何以臣言为哉?
实以身为宰辅,乃不能言群臣之所已言,则是首鼠惧祸,有负宗社。
伏惟陛下以天下之大虑,行天下之大公,蔽之圣心,自有真庙时故事在。
其若事已久玩,岁月悠悠,则叔孙通所谓天下之本奈何以天下为戏者,不可谓过计也。
惟取之广、择之精而断之果,天下幸甚。
臣不胜昧死。
〔贴黄〕臣见臣庶之家亦有抚育一二族子,将有所择而未决,他日鲜有不争讼者。
三曰别人材。
臣闻司马光有言:「德胜才为君子,才胜德为小人」。
自古小人之为天下患,岂其庸愚不肖,无所用于斯世者哉?
如其无所用也,时君世主亦安肯倾心向之?
惟其所为,实快人意,以之治财则真有钱流地上之富,以之治狱则真有察见秋毫之明,刻核之能,罔不如志,故人主倚之集事,未免回视君子为无能为矣。
天下之治所以众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而有馀者,职此之由也。
何者?
君子虽众,其道易孤;
小人虽寡,其势易蔓。
善乎,苏轼之言曰:「君子犹嘉禾也,封殖之甚难;
小人犹恶草也,不种而生,去之复蕃」。
历观前代之君,未尝不欲近君子而君子常疏,未尝不欲远小人而小人常密,其故可睹矣。
《书》曰「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又曰「时则勿有间之」,惟不以其所可喜者忘其所可忧者,则小人不得乘间而入矣。
陛下黜陟惟允,好恶既明,区以别之,固已在天运神化中,臣犹愿加圣心焉。
四曰谨王言。
臣闻王言作命,盖在三代为训诰,在汉唐为制诏,其所以鼓舞天下者不轻用也。
汉人有言曰,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
故古之称人君者曰恭默思道,曰躬行玄默,未尝事为之训,每每丁宁。
盖恐轻亵王言,习常为玩,则人君所以鼓天下之动者,有时而为空言矣。
伏惟陛下天纵之圣,聪明冠伦,涣发巽申,动中事会,播告不匿,洋洋圣谟。
而臣区区之愚妄有意见,切以为劳神于翰墨之间者,不若储神于渊听;
疲精于训饬之严者,不若聚精于静观。
陛下望治之深,曾不遑暇,厉精更始,亦几何时,而所下御笔,史不绝书,传之方来,足为总覈。
然而圣心澄穆,虑有所分。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臣愿陛下法天以恭己而已,所贵天下颂王言为大,而不敢玩王言为常,则心之精微一有所发,莫不耸然丕应矣。
五曰节邦用。
臣切惟圣心所甚忧而今日所甚急者,得非考图数贡,以东南一隅之赋入而用度过于全盛之时乎?
今日之东南亦非祖宗之东南矣,而兵食之费十倍于昔,吏禄之费百倍于昔。
只此二事,已难支吾,若公若私,真可哀痛,民力困惫,几不自聊。
财非天雨鬼输,则所谓能斡运者,君子之所蹙额而不忍为也。
刮之两税而农民穷,刮之盐筴而商贾穷,刮之牙皂而州县穷,田里萧条,所在愁叹。
则夫生财之说,固识治者之所不敢道也。
国贫甚矣,而孔子则曰不患贫而患不安。
聚敛之臣惟知富国,不知民有不安其生者,且将去为盗贼矣。
财聚于上,民散于下,为国者亦何利于此?
无已,则有节用而已。
仁皇庆历之盛,先自宫禁裁损一切用度,至于圣躬奉给亦令罢供,于是诏张方平等议减浮费,此陛下家法也。
陛下克己恭俭,圣德彰闻,而悠悠之言,或以为琳馆一墙无虑数钜万,如此等可节者,恐亦不但一事也。
臣愚谓宜如庆历故事,于两省官选才敏之士,据国用岁计之数,通其有无,一切裁减,条其节目,三省公共斟酌而奏行之。
冗费既除,经用自足,其与巧取以妄用者相去万也。
〔贴黄〕臣窃见所在州郡或献羡馀,在于朝廷所补无几,其实掊克之吏有慊于中,姑取九牛一毛以塞众议。
朝廷何苦乃为奸贪受此名哉!
臣愚欲乞立为科条,务令禁止。
六曰计军赏。
臣尝谓自兵农之分而列营坐食,仰给县官,于是乎国用屈而军愈贫,军籍单而国愈困。
悉力供亿,不赡饥寒,平时怨咨,缓急何恃?
是知养兵贵精不贵杂,用兵贵少不贵多。
前代用兵,寡者常胜。
昆阳之战才六千人,而却王寻百万之师;
淝水之战才二三万人,而破苻坚百万之众。
是非以少胜也,以精胜也。
今内外兵籍不下七十馀万,不可谓少矣,然而手艺者十之一,占破者十之一,虚籍者十之二,老弱者十之三,此其大较耳。
是七十馀万之兵不得七八万人之用,无怪乎愈增而愈少,常战而常负也。
坐坊卖饼,亦谓军人,此固韩愈所叹。
今之吹竹弹丝、描金画翠之类,要不可以言兵矣,而诸梱也,三衙也,其所以植旗旄罗弓矢,夹道而疾趋者,必皆伟岸雄桀可以言兵,而徒以供出入舆卫,为塞涂之从者耳。
臣愿陛下赫然奋威,严饬诸将,绝其手艺者,收其占破者,核其虚籍者,处其老弱者,则于此七十万之中便可得四五十万兵矣。
古人以一当十,今固未敢望,但得以一当一,亦不至枉费钱粮。
不然,但务增多,耗民耗国,政使边方安静,天下亦坐困矣。
〔贴黄〕臣闻诸处梱帅率自其所治,每二三十里置一铺,以达于畿,谓之摆铺。
每铺不下五七人,皆选其兵之翘捷者充之。
只此一项,大约亦用胜兵五七千人,徒为探刺中朝动息之用。
每一家落辄有数项摆铺,少者亦约有二三十人共聚一处,故其所处之地剽敚自由,遂使商旅不行,邸店停闭。
臣每念边鄙不知何时复见烟火万家气象,岂图内地亦有此景!
臣愚欲画旨行下,各抽回司,以备战守。
其传送文字只依祖宗旧法,令赤递赶限,岂失事机!
庶使朝廷养兵不为徒费,而一路聚落安堵有期,亦非小补。
七曰徽士习。
臣闻风俗之厚薄,上之人实为之。
故士大夫不言风俗,以风俗自士大夫出也。
西汉有一孔光、张禹,便能化其风俗为柔谀;
东汉有一李固、杜乔,便能化其风俗为沽激。
虽沽激与谀柔不同,而其失一也。
今天下风俗亦弊矣,知有利禄而不知有名节,知有权势而不知有义理,蝇营狗苟,惟得之趋。
推其受病之源,盖必有任其责者。
夫一念私意起于芽蘖之微耳,然而推是心以往,则贪爵慕禄而宁负天子矣,简贤附势而不恤清议矣,义利之界限可不谨哉!
而世之士大夫方且有为吏商而舳舻相衔以坏朝廷之钞法者,方且有为驵侩而市井交关以亏朝廷之楮令者,方有为城狐社鼠而浆酒藿肉、囊金匮帛以渔猎朝廷之百姓者,此士大夫心髓之病,非针艾所能达、药石所能疗也,惟在陛下清心寡欲以神化转移之耳。
《书》曰「不宝远物则远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而况于躬行以厚风俗乎?
八曰清仕涂。
臣惟今日东南一隅之天下,其郡县窠局不能当祖宗时十之二三,而入仕之涂曰进士者十倍于昔,曰特奏者二十倍于昔,曰资荫者数十倍于昔,而所谓武举、所谓军功、所谓杂流者,又不知几百倍于昔矣。
纵使以祖宗全盛之天下,犹且无以容之。
苏轼当神宗时,已有一官而三人共之之叹,而况今日乎?
是宜差注不行,愈益浮竞。
向犹曰贤愚同滞也,今则虽贤者不免于壅底;
向犹曰清浊混淆也,今则虽清者不免于攀缘。
盖有登科十有馀年,不能沾一日之禄而老死者,有三年大比,阖郡除校官外无可与考试者,然则入仕之涂亦大不清矣。
臣愚以为自唐以来,进士一科得人为最盛,此固未易轻议。
至于特奏,止缘乡贡,遂列簪绅;
资荫不限才愚,尽居禄位。
较之进士,不甚差殊,充塞铨曹,无阙可补。
如此等类,盍思所以通变之乎?
臣观孙沔之论磨勘迁转,欧阳修之论举主改官,一则以但居三周、不问贤不肖、例迁一级为非,一则以举主数足、不问贤不肖、便与改官为否。
傥以二臣之议下之有司,更与讨论,惟务才实,则公勤者有以自见,而浮竞者将不至甚侥倖矣。
〔贴黄〕臣窃惟左戚姻联,从昔所重,谓当富贵亲厚之,不烦以政。
苟惟不尔,适费保全。
九曰结人心。
臣仰惟艺祖肇造区夏,传之数百年而屹然泰山之安,三代以来,有道之长无如本朝之盛者,非徒制度纪纲有以维持之也,夫亦德泽在人心,沦肌浃髓,有不可得而解者。
故其财以不聚为富,兵以不用为威,人以不作聪明为贤。
祖宗相传,惟此一道,盖所谓得天下以仁、守天下以仁者也。
王安石不知此,故以开边而失人心;
章惇、蔡确之徒不知此,故以杀士大夫而失人心。
是则熙、丰之人心尝怨矣而元祐收之,靖康之人心尝怒矣而绍兴回之,夫岂不甚可畏哉!
伏惟陛下远鉴古今,克迈前圣,治乱兴衰之监,其得之圣学者固已高明,而老臣愚忠,无出于此。
意谓天下所欲,惟陛下行之;
天下所恶,惟陛下去之。
盖天下之所欲者在安生,天下之所恶者在失业,未有恶欲与天下同而人心离者也。
《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可不谨欤?
十曰祈天命。
臣闻人君之所以祈天永命者,非牲牷玉帛、祝史荐辞之谓也,非占算推测,求之幽远之谓也。
盖天命不在天而在人,则其所谓祈天永命者,要亦求之德而已。
《书》曰「常厥德保厥位」,又曰「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
非于人事之外别有所谓天命也。
恭惟国家克相上帝,申命用休,天之所以顾諟者有加无已,而卜祝之流传讹听舛,妄用丙午、丁未率与咎證会逢,不知祸福无门,惟人所召。
陛下不可委之于数,以为厄运当然,日监在兹,骏命不易,天人之际,影响相符。
臣故以为陛下舍己以稽众则可以祈天命,违欲以遵道则可以祈天命,远憸佞而亲忠良则可以祈天命,杜谗间而广谏诤则可以祈天命,是则陛下一念间耳。
陛下果尽此道,不沮不疑,伊迩明禋,对越无愧,上帝降鉴,方将垂亿万年无疆之休,臣不胜至愿。
右臣所条十事虽若陈言,而臣积日精思,无越于此。
傥其言不以人废,少留圣心,其于睿明不为无补。
意之所切,辞不觉繁,干渎天聪,惟陛下幸赦。
谢庙堂启 南宋 · 方岳
天地开除,一贤柱石;
山林深密,群蛰风霆。
故虽肖翘蠢动之微,亦在坱圠陶钧之数。
伟哉造化,可以隆平。
某闻持天下国家犹权衡,此首轻则彼尾重;
譬君子小人若冰炭,众阴长则微阳消。
试尝还观二三年以来,岂但可为六太息而已。
朋比成痼寒之疾,奸谀推狂倒之澜。
夫然故举世无公是非,尽网空诸贤之去而未已;
此身有小利害,掷笔叹名节之坏而不惭。
厥有由哉,嘻其甚矣。
圣上离照于久储神之后,乾旋于一反手之间,爰立真儒,旁招俊彦。
昔何为者,鳅鳝昼舞而狐狸夜号;
今则易然,蟋蟀秋吟而蜉蝣阴出。
弓旌所及,冠盖相望。
孰云风飞雷厉之初,亦起月钓云耕之辈。
如某者晚未闻道,愚不识时。
木居士经几度春,自怜传癖;
毛锥子乃作此祟,盖坐文穷。
鬼擘口而草东梱之书,璞刖足而种南山之豆。
三年牛下,谓休此生;
一枕鸥边,敢作他梦!
适会我公之大用,遽令去妇之复还。
上方稽之乾道而等之绍兴,聿咨荐进;
士虽弃于熙宁而用于元祐,何愧行藏。
我仪图之,孰主张是。
兹盖恭遇以《伊训》任天下之重,以《戴经》统吾道之传。
立大政兴太平,世赖有股肱之喜;
开众正杜群枉,帝知无毫发之私。
用能索之麋鹿之群,曾不弃此虫鱼之注。
某敢不赋菁莪之乐育,连茅茹之汇征。
幼而学壮而行,傥遂书生之志;
人所弃我所取,难忘国士之知。
苟负初心,有如皦日。
贺高秘书启 南宋 · 方岳
伏审纶綍起家,旌麾载道。
帝读《蓬莱集》,叹其久去于紫微;
天开会稽图,何至独私于绿野。
妙有春风之句,雅宜烟雨之楼。
恭惟学该玉府之深藏,笔捲银河而倒泻。
舒翘扬英,轇轕宇宙,二十八宿之罗胸;
疏条缉纬,贯穿古今,千数百年之在目。
上帝自留而论撰,太乙下观其校雠。
袭六为七作一经,无纸上已陈之语;
自甲至丁凡四库,皆腹中有本之书。
方片云游物外之心,俄半夜动席前之问,径乘剡雪,坐啸括山。
此所谓行秘书耶,昔公安在?
如欲用真学士者,舍我其谁?
某发种种以惊秋,意寥寥其厄闺。
虽乏盖公清净之助,当驱儿童立马以迎郊;
如闻王褒中和之章,喜与父老买牛而耕墅。
代贺史尚书启 南宋 · 方岳
伏审光奉明纶,趣还起部。
谋猷入告于后,久探禹穴之奇;
器械咸精其能,更核汉朝之实。
增华曳履,简在凝旒。
某藐在宗维,欣闻宸綍。
君牙乃祖乃父,惟帝念哉;
周公之才之美,有世臣矣。
未央庆绪,等觊监纡。
代上李制使启 南宋 · 方岳
砥鼎馀五色之丹,曾亦淮南之鸡犬;
弃车下千金之骨,不几冀北之驽骀。
敢陈眉目之书,更借齿牙之论。
盖待以国士,则虽至于再且至于三而何嫌;
亦岂无他人,谓特知其一未知其二而奚取。
莫若参苓之旧,又观桃李之新。
切仰眷慈,宁以渎告。
伏念某苦无奇气,亦有壮心。
举眼视八荒,绿发已霜蓬之短;
折腰为五斗,青衫半荷叶之枯。
然虽碌碌州县之间,未肯琐琐簿书而止。
思昔兰亭之禊,遄熏药笼之芬。
予不负丞,丞亦不负予,惟倚春风之信;
鸟能择木,木岂能择鸟,久栖明月之枝。
公为此来,时已自庆。
窃以为两地之相望,皆适在二天之所临。
意其造物之与谋,或者功名之见逼。
安用不鸣之雁,觊抟已化之鹍。
恭惟转洪钧而万象春,持清议而一诺重。
方出而将入而相,其纪之旂常而勒之鼎彝;
虽耕者农战者兵,皆歌于田野而贺于军旅。
凡百奔走,愿一品题。
乃若生识韩荆州,曾到花边之洞;
安得近舍皇甫湜,他寻李下之蹊。
亟以鄙怀,布之明听。
予取予求而不厌,讵曰前日之是今日之非;
自弃自暴而弗陈,则恐不失之渎而失之悔。
靖惟盛德,傥赐真知。
回许察推启 南宋 · 方岳
骑鹤记扬州之梦,曾话辛勤;
烹鱼得故人之书,喜同寅协。
君子至止,我心写兮。
恭惟某官,饱鉴湖一曲之秋,咏剡水三更之雪。
要是放翁宅相,诗派有传;
得非许远家儿,边城独勇。
佐大梱芙蓉之府,寻平山杨柳之春。
飞书塞北之风沙,特馀事耳;
欹枕江南之烟雨,宁久此乎。
某别去几何,倾翘已甚。
倚博士之席,甘老鳣堂;
着从事之衫,苦留乌幕。
叹毛锥子之安用,笑田舍翁其盍归。
问讯黄花,坐想马蹄之疾;
笑谈清夜,愿闻麈尾之馀。
通赵知县启 南宋 · 方岳
岩岩塞邑,公方勇弃于及瓜;
仆仆脩途,谁使不遑于择木。
遹观取舍,夐有贤愚。
敢致一行之书,愿闻数语之诲。
恭惟某官,鉴湖冰雪,禹穴风烟,自同馀子之卑,不受诸公之力。
初河阳辟温造,欲取一人而拔其尤;
然颍川留寇恂,重违百姓而诺其请。
窃高雅操,无负仁声。
传闻桃李之春熙,想见桁杨之雨卧。
白日少王事,相忘扣角之歌;
青山在县门,真可弹琴而治。
有令如此,其民自醇。
遥知私语于柳阴,惟恐遄颁于芝墨。
某多幸睹朝阳之凤,同班飞太史之凫。
顾邑在万山间,所谓人弃而我取;
抑身堕百僚底,亦惟大黠而小痴。
失脚于兹,噬脐何及。
必苦李也,始信君侯之眼高;
有甘棠焉,知为吾民而眉蹙。
如曰教之制锦,则予敢不书绅。
望美人兮一方,庶几玉我;
共明月于千里,翘企金相。
与范丞相书 南宋 · 方岳
某惟天克相有宋,将使亿万年无疆惟休,是生耆儒,笃棐元后。
乃兰亭禊日,诞启绂麟,凡百翘材馆下之人,方将浓墨大字,作为歌诗,以铺张格天之王勋,祈颂难老之寿耇。
而某也,窃意相国之不尔乐也。
伏惟忧国之念上通于天,罔或欢虞,以自满假。
太官有赐,方且固以期功辞,则如某等伍其麾之门墙外决也。
某用拜稽首,望泰阶六符而心祝之,不敢以勤门下舍人要束,惟钧慈赐幸。
回程会稽劄 南宋 · 方岳
某伏以麦之秋矣,初暑已暄。
恭惟某官妙弹单父之清,平挹若耶之翠,有宣有翼,福履穰欀。
某起从牛衣,知通德之里近在枌榆,而王谢家玉远哉遥遥,莫之得而即也。
不图天幸,华表之鹤来归,竹所飞谈,犹在寒梦,忽枉晋帖,始误举手,而谢卢敖又馀二百日矣。
越山水妙天下,兰亭春禊,剡舟夜雪,可以想见诸贤一时胜韵。
执事相与酬酢,兴固不浅,然昆山片段,宁久不在万玉中耶?
某郤行而前,仍视故府,田舍翁得此不翅足矣。
有来庆椟,其若愧何!
祗事之初,奔走扰扰,谢言不能既也。
答乡友劄 南宋 · 方岳
某维菊之黄矣,碧宙沉寥。
共惟漱诗书之晚香,燕琴尊之暇逸,有严有翼,台候多福。
某夜半雪兴,径上剡溪之舟,惭见山移,不能告行于常所往来者。
忽忽秋叶又丹矣,人间岁月可惊固如此。
某冉冉欲老,方以十五年前旧青衫从国子先生入太学,场屋之梦恍如也。
典刑如执事,颂而不规,则他复何望?
时事有可慨者,未知与长镵黄独定何如。
率然挈家,真是聚六州铁铸此一大错也。
何时詹晤,倾倒所怀。
代与浦城鹿宰劄 南宋 · 方岳
某伏以秋云逗雨,桂壑香寒。
恭惟某官仁洽雉郊,琴意閒暇,元穹锡羡,台候动止万福。
某敢不为里父老贺!
某观《颐》之象曰「山下有雷」,以山之生物而雷蛰之,则根荄芽甲怒长而拔起。
君子盖不独以自养焉,养其身以养人,某犹愿少加之意。
某比读除目,窃承遄飞凫舄,临吾父母之邦,和气先驱,山亦翔舞。
汉制,郎官上应星宿,出宰百里,其委寄至不轻也。
闻之东西行者,宓贱之堂,画帘阒静,而耕雨之蓑,荷月之锄,皆自得于歌谣之外,某既稔政声矣。
某自儿时闻密令为三公故事,此固近世无有。
然延英晓殿,鹓鹭雍雍,琅佩琼裾,在帝左右,如公辈盖已简注凝旒矣。
孰谓玉瓒黄流之醲郁,冰壶朱弦之劲清,乃犹未在钟吕间耶?
式遄其归,仪我班著。
某往年官越,幸甚辱在寅恭,代庖秋曹,又忝交承之契。
一间何阔,盖自前之岁贽讯以来,今兹几缺?
然雪溪之舟、兰亭之禊,未尝不堕清梦也。
倚笔飞越。
某谬庸无似,试邑穷山之间,民贫岁饥,百短呈露。
亦惟畴昔教训无斁无忘,今幸已书满,代者来暮,去心已驰,然犹未知下里门之日也。
田彼南山,吾实受廛焉。
岂无他人,不如我契家,某窃以为请。
某寅想翠蓬之聚,兰玉因依,燕此佳凉,多祺蓁彧。
未行有骫,颙觊刊垂。
答危学谕劄 南宋 · 方岳
雪平地尺,岁将大穰。
伏想剡溪之桡、灞桥之蹇,尽入诗意,卷轴流传,侃侃乎亦足以乐也。
士患不贫耳,贫则士益高,勉旃行藏,无忧其所以为贫者而失其所以为士者。
若某则老矣,无能为也已。
补梅册竹筋力已不足,而况诗书乎哉!
牛背夕阳,自有馀暖,此外不知也。
阳春一曲,犹记初度,此岂山翁事耶?
感刻无已。
通杨左司劄 南宋 · 方岳
某伏以风露双清,秋宇如拭。
恭惟某官雍腴郎省,翊亮宰涂,吉卫纷纶,台候动止万福。
某雪研薰毫,敢专拜羽忱于典记者。
某谓帝遴硕贤,调娱鼎实,嘘呵元气,笙镛至和,宝令循彝,谨毋庸渎。
某仰惟先正太师以甘盘旧学,金玉睿明,未究经纶,上意有属。
某官济美巍科,舒翘清路,怀香武部,承耀辰阶。
绍兴天子谓学为宰相者,匪公则谁?
显相吉辛,绿绨褒擢,以丕昭前人光,某尚亲见之。
某三生机缘,叨尾题雁,飘茵堕砌,终然分殊。
山翠蒙密,无从以只字入地城,分也,匪嫚也,容光必照焉。
某生无媚骨,与世少谐。
七稔耕云,百念俱冷。
分麾缩戍,莫遂祈闲,有旨趣行,冒然祗役。
自矢冰檗,谨护本根,第揣狷迂,未知攸淑。
每念小孙某滥次童科,阶荣仕版。
阳和粲笔,成始成终,菌干桐枝,生意弥满。
缘是徼福,俾我熙台,游泳九霄雨露中,某知免夫!
某寒涉蛩吻,讵应晋紊钧韶,然舍是无以旌悃愊。
流电垂灼,亿秭其荣。
某仰只琼楼玉宇,云气高寒,敢替不敢问。
偏垒百骪,惟命之恭。
跋人会稽诗卷 南宋 · 方岳
予未尝绝胥涛而东,得功甫诗,真可卧游。
然禹穴自是后人一疑,独喜吾家老于墨池无恙耳。
依绿堂记 南宋 · 方岳
客有名其堂曰「依绿」而谒记于子方子,子方子曰:「何哉!
子所谓依绿者,岂平沙漫流,襟带左右,碧净一色,烟霏吐吞,而水摇山动于倒景之灭没乎」?
曰:「否。
吾尝见雨蓑雪篷,啸歌而渔,江鸥沙禽,浮沉下上于玲珑窈窕之外」。
曰:「此惠崇、郭熙得意小景也,宁有是乎」?
曰:「否。
吾乡无陂湖而溪清不尘,春染而鸭头,秋吹而龙鳞,往往自多幽处」。
「子亦与溪友,提携山翁往来,而朝夕于是乎」?
曰:「否」。
「如此则子何以名而予何以记」?
曰:「吾尝手疏涧泉,汇为清池,时雨新霁,春草怒长,吾酣然醉卧,不知阿连之梦我。
少焉醒,但见白鸟閒暇,深翘于平芜短莎之间,有鱼圉然,倏尔远逝,藻翻荇乱,牵动寒碧,吾以为有江湖之思焉,若是何如」?
子方子曰:「噫,心与境忘,则幽想逸发,神游飘萧,极意所到,忽若有遇。
虽未尝登稽山而识贺老镜湖,忆子猷访戴安道处犹可想见,而夜半之雪兴故在;
未尝泛沅度湘而见娥皇舜英之古愁,班班于苍梧之竹上者未歇,而屈大夫滋兰之秋畹、采若之春洲,固无恙也。
然则余三问而子三否者,不既在几研之间、履屐之下与」?
曰:「某也恐未能,子姑记」。
徽州平籴仓记(1242年2月) 南宋 · 方岳
淳祐二年春,太守郑侯劝农于郊,有荷蓧而歌者曰:「田彼南山,维石龉龉,言刈我黍,不盈其筥」。
既又歌曰:「籴而珠乎,其曷春吾襦乎?
炊而玉乎,其曷果吾腹乎」?
侯式车而听之,喟然叹曰:「噫,是力穑而啬收,有年而贵籴者也。
徽民凿山而田,高耕入云者十半,其力贫而食贵,吾念之甚。
独郡挻于火,民庐官寺,百役具兴,今幸复故初而力且匮,而吾且去矣。
虽然,吾渠以其匮、渠以其去而恝吾民哉」!
于是游观之娱、厨传之饰、岁时交邻之聘,苦积酌损,得十万缗,揭以为平籴本,俾有司秋入而春出之,以相循于无穷,氓也其何幸!
虽然,知及在初,仁守在后。
使耿寿昌而在,常平法通百世无弊矣。
伐石以属之后子云,氓也抑何幸。
虽然,涸辙之升斗,孰与相忘于江湖;
夏畦之桔槔,孰与无德于雨露。
侯归而报政,推此类为上具言之,氓也重何幸。
侯名崇,字谦仲,吴人。
是岁二月既望,郡人方某记。
野航铭 南宋 · 方岳
雪乎,子猷剡溪也;
月乎,子瞻赤壁也。
有入其中者则告之曰,虚舟耳,请无自为敌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