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宁宗皇帝词二首 其二 南宋 · 曹彦约
五言律诗
混一开群策,忧勤损万年。
衣冠藏禹穴,历数袭尧天。
密定诒谋议,难留厌世仙。
乌号攀莫及,有泪彻渊泉。
中秋后一夕独卧月台 南宋 · 曹彦约
五言律诗
分得秋容半,添来爽气深。
静中无挂碍,此处好登临。
老景当风卧,平生爱月心。
几回乌鹊动,晓色上平林。
仁季再赋亦再赋二首 其二 南宋 · 曹彦约
七言律诗
何物清高称月台,雪天佳客照江梅。
谢家玉树庭前发,后土琼花岁里开。
朝日何郎吟未彻,晚风姑射宴方回。
横抛珠玉人间世,只恐花神驾鹤来。
春日奉陪韩签虞丞①解监修禊事即席中所有虾菜梨枣分韵得虾字 南宋 · 曹彦约
① 《永乐大典》卷一三九九三作秋,无春日奉三字
雨馀春水压堤沙,柳未花飞蒲茁芽。
清流激湍石佛寺,崇山峻岭野人家。
大酉之山⑴檀溪壑,秦俗未改⑵书成车。
居夷骤得群贤集,惠风鼓动生精华。
去年可疑张进士,市人物色争矜誇。
今年舣棹无所适,坐看孤鹜齐落霞。
长官敏者唐吏部,八龙受种今渥洼。
两年分韵得此老,未觉景物相宠嘉。
世南弄笔好商搉,宴客自许穷珍鲑。
万金鼎至我亦喜,便欲染指鱼与虾。
汉司隶后最静者,家有白璧无点瑕。
扣之清越声韵响,满座失喜相叹呀。
怪予穷陋一不有,冠者八九乃独髽。
归而谋妇得斗酒,夜韭可剪鱼可叉。
偶欲占射酒似阙,自觉辈晚无肩差。
暗中曹刘不易得,屈宋未死甘押衙。
自从修禊卜师友,一洗万古况两蜗。
但恐朝家用贤急,去我便立文石花。
泮宫先生坐官舍,意此四子穷骄奢。
年前共得石居士,留客嵌空到日斜⑶。
⑴ 《永乐大典》作仙
⑵ 原作解,据《永乐大典》改
⑶ 自注:广文去年共饮水竹人家,坐石上至晚,是日偶不赴。
应求言诏书上封事 南宋 · 曹彦约
臣伏读正月二十三日诏书,求言于绅之彦,刍峣之微,以为:「厥今百度未釐,三边未靖,人才乏而未究搜扬之术,民力困而未明惠养之方,救此弊端,宁无良策?乃若箴规主失,指摘官邪,人所难言,朕皆乐听」。臣读至此,未尝不耸动太息,识陛下望治之切也。窃惟陛下嗣登大宝十有五年,内无宫室苑囿之美,外无弋猎狗马之好。以此为治,宜将上咸五帝,下登三王。然而奸臣所以怙势,公论所以靡容,屏蔽聪明,排斥忠直,致使更化再踰于月律,求言罕见于奏封,有如诏书所云者,则为治之道,岂固有所捍格而不可至哉?祖宗设求言之法,其于人主之一身审矣。台谏之职所以议论是非,给舍之官所以纠驳章奏。侍从之有己见,则论思者可以无废职;史官之有直前奏事,则记注者可以无隐情。至于讲读之侍燕閒,两制之备顾问,朝殿之有轮对,暇日之进故事,莫不启沃帝心,助成圣学。下至于主兵官之有倚仗,枢属之有承旨公事,外任官之有朝见朝辞,草茅韦布之有封章,亦皆互相发明,无有壅蔽。朝思夕惟,可因否革,与二三大臣谋谟而力行之。造命于上者谓之万几,著见于下者谓之百度,顺此而行,何治之不致?陛下在潜邸时,尊儒重道,讲论经义,无有厌斁。龙飞之初每欲延见旧学,咨询治道,收召名儒,虚怀听纳。当此之时,天下仰望,谓高宗、孝宗之治指日可见。自庆元改元之后,当宁恭默,大臣奏事不闻有所折衷,小臣奏事不闻有所训饬,士大夫绝念,谓陛下无意于政矣。今者大明公道,诏求直言,治病于已病之后,改过于悔过之时。是宜明哲未临,奸蠹晛消。然而外郡章奏累月不下,军机急速踰月不行,省部之事未免稽留,朝堂之务失于丛脞。内而京局,外而州县,奉行不虔,绝意治功,置邮传命,稽违程式。无前日专权之患,而有上下不任责之忧,此则勉强之道未行,而瞑眩之药未进也。木本无蠹,根不茂则蠹有时而生;人本无疾,气不盛则疾有时而作。人主于刚健之时,明君人之道,审为政之理,则奸邪无自而执柄,近习无自而用事。惟夫玩时愒日,不以稼穑艰难为忧;居安忘危,不以祖宗积累为念,则贤人君子必皆遂其难进之心,憸人佞夫复有以坚其患失之意。利害莫从而上达,福威因得以下移。百度未釐,当必由此。今不开公正之门,鉴偏信之弊,而独拘拘谫谫,守常执固,以簿书为实政,以岁月为无用,此何时也,而固为是不切之政耶?陛下闵百度之未釐,则必以持守为难,以逸豫为戒。大臣造膝必与之反覆详尽,群下进见必为之谦虚接纳。至于军国庶政,亦以委任责成,等计见效,正不在于惩沸而吹齑也。臣闻兵所以拨乱,亦所以起乱。因乱而拨之者,其兵直;无乱而起之者,其兵曲。古人之用兵,一皆为民而已。彼其困于锋镝之惨,弊于转饷之劳,父子不得以相见,兄弟妻子不得以相保,闻拨乱之声,则必欣欣喜色而相告,此箪食壶浆之礼所以至而「奚为后我」之言所以发也。若其耕田凿井以为乐,仰事俯育以为安,身不履行阵,老不见兵革,闻起乱之声则必疾首蹙頞而相告,此岂言语之所能诏告,而刑罚之所能驱迫哉?是故圣王重兵,生民厌兵,老师宿儒不敢谈兵,武夫悍将不敢佳兵,顺乎天而应乎人,如此而已。彼首兵议者何所见而为之耶?谓国论已定欤,则朝行而夕改矣;谓国势已振欤,则兵冗而将骄矣;谓国用已备欤,则帑无十年之财,廪无一年之蓄;谓敌人已弱欤,则起兵百万而空虚之證不见,开边三年而中原之豪杰未归。兵已连而不解,和已议而难成,遂致贻忧君父,流毒百姓。三边之未靖,将何术之可救也?疾痛未深,可以导引转;祸患未成,可以言语感。今起兵衅而失地利,求和议而竭国力,诛首谋不足以厌其心,频遣使不足以得其意,事势急矣,非可以常说解也。主国是者贵持重,决大议者尚操略。夫恃强则欲战,畏弱则请盟。寒气至而厉甲兵,煖气效而弛边备,则庸人妄夫皆足以有为,何贵乎豪杰之士应酬万变而不穷也?敌虽剽劲,而兵机变诈乃其素讲,非如中国之人习熟礼义,遇有缓急,取兵事而徐议之耳。彼其大举于丙寅,以威声胁我;疲敝于丁卯,以和议款我。察其情实,岂不以岁币为利?惟其所问辄应,所求辄得,以我为易与,而直以无道行之。若又处之不得其宜,行之不得其道,必将违其本心,纵贪饕之欲而未已也。夫语杀人者未必杀人,以其谋之浅也。然而人或不畏,则怒而杀人;畏之已甚,则逞而杀人。杀不杀在彼,备不备在我。实利实害,不系乎畏不畏也。勿谓求之太过,可以得其心;拒之太峻,无以制其命。彼诚欲来,非可以盟誓沮;彼诚不来,非可以言语化。其和也,则不来为正兵,来为奇兵,其不和也反是。此靖康之和,立变于顷刻之间;绍兴之和,反覆于数年之后。事有商鉴,不可泯没,则兵之用否,不在于急和明矣。陛下念三边之未靖,莫若迟留小使,督责边备,内为不必和之实,外不没可和之名,使之不测事端,君臣相怨,假以数月,便见真伪。设复大举,则其民固已怨矣。欲进而此已戒严,欲退而彼有叛兵,辛巳之胜可复见于今日也。人才之未尽,非搜扬之所能得也。昔者尧舜,继轨元恺,至汤武革命,伊吕耦有。如是之时,则必有如是之用,不借于异代久矣。以贤驭能则人才众,以能驭贤则人才寡。非众寡有时而不同,亦进退有时而消长也。是故才满天下,真才不百一。茍其有所抱负,思欲自效于一世,则必居易以俟时,藏器而后动。上之人不思有以善用之,喜材术而鄙礼义,重奔竞而轻恬退,则识时之士必有相携持而去者矣。礼不重无以致纯儒,爵不吝无以慰志士,忠佞并进则忠者退,贤不肖混淆则贤者羞,此当馈所以无益于兴嗟,而临朝者有时而叹息也。十五年来,士大夫之心术坏矣。上焉者不爱其身,以言语得罪,或削籍而远屏,或卧家而待尽。次焉者偷生仰禄,以职业自见,或谆谆于田里,或切切于簿书。是皆中人以上有所持守,为时奋发,可以倚仗。其他则出入权门,假借声势,茍不至扇扬凶焰,撰造衅端,卑君而尊臣,残下而慢上,不过贪位慕禄,趋事赴功。当大明旁烛之时,各安分守,亦足以湔祓使令,未至甚害。惟是廉耻道丧,风俗不美,谒见者以伺候为常,致书者以画一为重。隔越初任,便求堂除,鄙薄外庸,躐进朝路。致使涖职者无著效,居官者无固志。以州县为假涂,以表著为捷径。茍不反其道而用之,正恐廉靖之士、耿介之人入山惟恐不深,避世惟恐不速矣。近岁朝士补外终更者少,贵要起废骤进者多。选人入朝,不数年可以除节,京官外任,率十年不可以得郡。矧今边陲多事,士大夫宣力暴露之赏不可以望御带知閤之厚,捍禦之秩不可以比榷务茶场之多。正当比量重轻,斟酌缓急,久任者却与内徙,再任者更与优迁,使被坚执锐者无怨辞,贪进嗜利者无倖位,则人才不乏矣。抑又有可言者。古人于一世人物,要必尽其才而用之。反覆谋议,惟恐其不熟;默观审察,惟恐其不称。听其言而信其行,观所由而察所安。故能任之以事而无不成,责之失职而无敢怨。近日之事则有甚不然者。宣威之臣,赋上明命,用舍利害,所系非细。今或绐以谕民,却使抚兵,始不知谋,终使任事。欲加之罪,其能无辞!将帅之臣,人命所恃,兵将相知,犹恐不齐。今乃擢为郡守,本无尺籍,分拨他屯,骤使临阵,欲责之效,其何能必!甚至身为执政,不与庙谟,并列枢府,不知兵事。朝廷用人一至于此,虽俊杰未免茍且岁月,以公府为传舍,以伴食为保身。不然,则有高蹈隐迹者耳。陛下念人才乏,而未究搜扬之术,莫若均内外之任,制迟速之法,骤用恬退,屏斥侥倖。至于廊庙之任,阃外之寄,事大体重,不轻所予,则人才皆至矣。人君以天为心,以民为体。斩杀不时,不可以为孝;言动非礼,不可以为仁。中兴惠养九十年,兼爱南北,岂不知大雠未报,正统未明,为民受屈,循至今日?自兵兴以来,百姓之失业者不可胜计也。曩时农夫,今应募而荷戈矣;曩时壮丁,今死战而暴骨矣。大江以北,莽为战场;淮襄关外,半为丘区。人烟稀少,十无一二。而米斗踊贵,其值数千。秋熟尚远,人情可虑,兵之害民,如此其酷也!边民喜乱,失其良心。或假托忠义,肆为盗贼;或结集乡闾,侵扰对境。居南界者以北界为怨敌,居北界者视南界为仇雠。剽及牛马,掠及妇女。边臣坐视,不敢孰何。要功生事者又欲作战胜申奏,侥倖推赏。引惹边衅,屠戮平民。无大军可以迎敌,无城郭可以禦侮。展转退保,莫有限齐。江北之民,何所告诉?束担维舟,日谋窜逸,废生生之具,失耕农之业。加之调发不常,和籴方急,已去者流为盗贼,未去者苦于飞挽。如此不已,亦恐召衅稔祸,不特北骑之可畏也。既不能兼爱南北,又无以感动中原,复古本意,相去愈远。古人征讨叛虐,兵不血刃;争夺城邑,市不改廛。所谓师出以律,否臧亦凶。而况和战者朝廷之微权,整暇者边臣之守职。无事则櫜弓卧矢,敌人开户;有事则整兵而相向,先鼓而后行。事至而战,不从中制。至于和战大议,事关国体,若使势不容已,决意用兵,必须大启元戎,吊民伐罪,行一不义,皆所不为。若欲复寻旧盟,尤当边鄙不耸。何至鱼肉生民,背天理而违古道,使斯民至于此极也?昔者河南之民,被祖宗德泽,不忍使其子弟终于左衽。父诏兄语,朝思夕念,望恢复之期。念须臾无死,则以中国之仁厚有以胜其惨刻,中国之礼义有以别其放荡也。是以临边而语,则自谓汉民;交锋而战,则常主倒戈。每敌有长驱之心,则未尝无后顾之患。若使结怨境上,不能息肩,中原遗黎,自为勍敌,对境之间,岌岌乎不可以朝夕矣。是故不安河北,不足以服河南;不服河南,不足以制强敌。陛下念力困而未明惠养之方,则必明诏大臣,讲求边政,博询群臣,选求边吏,以版筑储峙为急务,以诛乱禁暴为初政,屯大军以防奸民,明黜陟以戢奸吏,则民力少苏矣。百度之未釐,三边之未靖,人才之所以乏,民力之所以困,臣固略言之矣。至于所谓箴规主失,指摘官邪,臣虽不才,亲逢求贤之主,岂敢无说以处此也?求言者治之形也,用言者治之脉也。汉光武建武诏书,第五伦知其圣主;唐德宗奉天诏书,淄青军士为之泣下。言语感人,其效如此!本朝徽宗、钦宗用之,宜足以收召和气,而谆复昭回,曾不及事,然后知宿患积弊,根盘节错。利刃敏手,犹恐不及,是必审造命者如救头,去害政者如决痈,坐便殿如受国书,对群臣如遇大敌。此心所存,对越上帝。及其见于行事,特其绪馀;播于诏告,特其发见。有雍容和缓之意,无急遽浅迫之谋。如日用饮食不改常度,如深居简出不启外侮,此古之圣贤所以于穆而不已,独立而不惧也。臣在远方,不识事宜。但闻揽权之初,威声震赫。朝廷不及知,禁近不得与。窜殛大臣,归过兵衅。骤赏偏将,峻及廉车。事出一时,邈无前比。然而人心未骇,士论未哗,皆谓改弦易辙,必将取前日弊政而一洗之。既而屡遣小使,不少暇逸;屡诏集议,不立成算。边陲之间,易肆欺侮;朝廷之上,茫无执持。事丛于更化之前,而效未著于更化之后。发威王之愤不足以击魏卫,赫文王之怒不足以遏徂莒,则是规模未定,议论不一。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也。人徒见春事已深,羽书稍缓,茍宽目前,便谓奠枕。不知水潦一去,秋风便高,和议茍成,敌情难测。设使诛求未已,干戈复寻,败军之将不保其复勇,弃甲之军不保其不溃,粮运不保其能继,器械不保其适用,庙堂之上将何说以济也?始谓权臣专制,使执政之臣不得与议。今议已与矣,比前日何如也?始谓权臣挠政,使宣威之臣不得行法。今法得行矣,比前日何如也?债帅之当易者几处,虚籍之当汰者几许,官吏之任责者几人,新政之望效者几事?长策急务未见毫末,而簿书期会益以弛缓。陛下有罪己之心,至使天下箴规主失;行综核之政,又欲使天下指摘官邪。不知人主用人,一失其柄,则箴规主失尚可逃谴,指摘官邪,其罪反大。甚而台谏给舍,系天下之公议,顾乃朋邪结托,为执政之私人,渐不可长,至有窃天下威福而不敢问者。拔本塞源,非一朝之故也。古人以议执政为美谈,故政成而人颂其德;后世以议执政为获戾,故政弊而人指其过。祖宗盛时,成宪具在。文彦博之权方重,唐介数其罪而不疑;韩琦之势方炎,王陶攻其短而不避。法家拂士,君子之良师也;危言激论,朝家之药石也。茍使大臣当国,皆得以言其非,则过小而易悔,事近而易复。有策免而无诛夷,有待罪而无贬斥,手足腹心之喻复见,而徵招角招之乐作矣。浸失本意,此事未久。大臣当轴惴惴然,恐天下议己,钳制言路,颐指给舍,甚至假制诰以导私意,因批答以报私恩。推颂功勋,极于元圣;讨论典故,不由旧章。一旦圣鉴所临,与众共弃,然后枚数其罪,派别其奸,人人得以肆言,事事得以详论。主失官邪,莫甚于此。陛下诚厌习俗,胡不取祖宗之法而施行之?选用台谏,必使百官杂举,不使大臣干预其间,断自圣裁,惟意所欲。至于讲读之官,可以非时见;内宿之官,可以夜分召。或赐坐于燕閒,或前席于宣室。下民之问,询及刍荛;迩言之察,不间疏远,则主失官邪,冰散霜释矣。臣诚知陛下所谓官邪不止乎此,窃以为事势方急,非卑官小吏之所暇问也。又况立法者在朝廷,行法者布在天下,一时之所立,万世之所行,皆朝廷也。乌有朝廷坏法,归罪于天下,而更立法以胜之?此不公之甚也。是故荐举之有请求,非荐举之法也。请求遍天下,而谓荐举之法当变,谁之罪也?官吏之有权摄,非官吏之法也。权摄遍天下,而谓官吏之法当变,谁之罪也?押纲隶州郡,而州郡不得专;厢军属州郡,而州郡不得使。以至铨试之有代笔,太学生之有诡名,舍法之有异恩,铨法之有堂帖,是岂远方寒士之所得为哉?今不必纯法上古,求过于祖宗之时,但只如绍兴、乾道、淳熙间,上下相维,亦足以致治。此在陛下宵衣旰食,勤勤恳恳,不以去权臣为成功,不以和戎为得计,坐薪尝胆,日与群臣商搉,求其所未至,勉其所当行,庶乎其可矣。不然,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内无善政,外有强雠,坐享太平,又不得如今日也。昔赵普戒太宗曰:「邪谄之辈,蒙蔽睿聪,非次兴兵,出于偏听」。太宗无是事也。苏辙戒仁宗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不闻咨谋,便殿无所顾问」。仁宗无是事也。忠直之士,自古所同,诚实爱君,不知其罪。仰惟陛下求言之切,臣不敢不尽其愚,惟陛下赦其僭,幸甚。
应诏举廉状 南宋 · 曹彦约
臣仰惟皇帝陛下飞龙之初,一意民瘼。愤贪吏之席卷,念廉吏之陆沉,旌别廉吏,以表劝贪吏,固已见于施行矣。而疏名闻奏,以称圣意,犹未能有相继进者,臣等之罪也。臣窃谓贪吏之席卷者易见,廉吏之陆沉者难知。彼特非真廉耳,果若真廉,则必隐于心者无愧,见于外者无迹,不至高自眩鬻,求有闻于人而已耳。今将考其心术,审其践履,亦不过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然而识虑有限,闻见不广,犹未能尽得天下之士,敢诵所知,以塞明诏。臣窃见朝散大夫、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龚维蕃,学术平正,世味淡薄。绵历州县,所至可纪。持论耿介,不随俗好。今奉祠乡井,泰然无苟进之意。求之行辈,少有其比。朝奉郎、特差充淮西总领所分司池州干办公事彭方,讲学源流,持身端悫,静退之风,尤不可及。州县三十馀年,不知其为省试前列。作县书满,无非慈祥之政,深山穷谷,人无间言,诸儒皆称之。已蒙朝廷选用,俾入总饷外幕。文林郎、南康军录事参军段从龙,临事以敏,处己以廉。初到南康,值守臣阙员,既而签判物故,次当摄事,从龙推避再三,不肯受印。既辞不获,不复以权军事自处,惟以守军印书衔,亟申上司,求差官以当其选。是三人者,察其素行,筹其已试,使之临政,必不至掊克以害民,贪墨以丰己。可以为表劝,可以备选擢。臣今保举,皆堪廉吏之选。后不如所举,臣甘坐其罚。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举吴渊自代状 南宋 · 曹彦约
右,臣伏睹从政郎、特差两浙东路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吴渊,儒雅入仕,皆著显效。使之宰邑,见谓慈祥;使之入幕,见谓婉辩。盖尊主庇民乃其素学,若或论思献纳,必有可观。臣实不如,举以自代。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辰州议刀弩手及土军利害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某等昨蒙面谕并行下使牒,以奉行上司招军之意,置局佥厅。某等入局同议,欲将本州应干官田拘收租课,于本州十寨内,每寨招土兵三十名,依仿沅州近例,本州支与钱米,将见行刀弩司名籍旋次消豁。如见得委实可行,即不候招得人数,先具措置利害保明供申。某等受牒之后,经今一月,缘本州官司窘匮,案牍灭裂,吏辈卤莽,令甲散乱,追索取会,未有涯际。于是考诸士夫之论,参以前后行遣,于颠倒糅杂之中,得于旁通互见之际,讨论得刀弩司本末,起自政和六年御笔,措置湖北营田,张官置吏,并依陕西弓箭手条例施行。至政和七年,因都钤张察所奏,召募土丁,给受田土,置立将校,弹压夷猺。当时得旨,即与依奏,继又废罢,营田改为刀弩,见任官推赏至有转七官者,都钤司吏人至有补进武校尉者。是时诸州刀弩手每指挥三百人,本州一十一指挥,并畸零数,共管三千四百五人。将校给田二百亩,内水田六十亩,陆田一百四十亩。节级给田一百二十亩,内水田三十五亩,陆田八十五亩。长行一百亩,内水田三十亩,陆田七十亩。考之政和八年所给户帖,则又刀弩司一名别给公田十亩,每十名为一甲,共给田一百亩。本州根括到田总计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而枢密院劄子内却称辰州山畬陆田独多,水田独少。若水田不足,则合倍给陆田,陆田不足则又倍给山畬。此则刀弩手之初行也。靖康元年,调发本路九千七百馀人,战马八百二十匹赴阙,前去隆德府使唤,陷没不回。本州总在数内,即未见得九千七百人之中,的有几名是本州调发。建炎间,复降朝旨,委自知通及当职官吏多方招填。绍兴初年,偶因都督行司取会一时便宜,权减三分之一,是时所申止以二千二百人为额。绍兴七年,枢密劄子施行知鼎州张觷所申,以为澧、辰、沅、靖四州营田,昨来措置刀弩手九千九百一十人,已见就绪。止因靖康元年全军陷没,又遭兵火,遂至死亡阙额。若将逐州刀弩手尽行省汰,缘四州并无正兵防守,窃虑引惹外境观望,别致生事。若责令逐州广将田土尽行招填,须要足额,不惟边州人烟稀少,不能敷足,又缘自兵火以来,近里州军并无钱粮支移,前去应副,深恐阙乏。兼沅州等处见将空閒田土召人承佃,纳租补助岁计,粗且自给,事体委有妨阙。本路安抚都总管司相度,欲将前项四州刀弩手元额并行裁减三分之二,内辰州一千人为额,责令知通、提举先将勘好田土标拨措置。所有见减下人额空閒田土,并乞依沅州已申请到绍兴元年五月二十五日指挥,召人承佃,出纳租课,补助岁计,委于边防财计经久可行,别无妨碍。此则刀弩手之再变也。淳熙五年本路安抚提刑司行下取会本州申到元旧刀弩手水田山畬共三十万九千七百四十馀亩,均作一十一指挥,每指挥九十人,合置将校三人,节级一十人,长行七十七人,计九百九十人。馀额一十人,将校三十三人,每人二百亩,共六千六百亩。节级一百一十人,每人一百二十亩,共一万三千二百亩。长行八百四十七人,馀剩一十人,共八百五十七人。每人一百亩,共八万五千七百亩。已上一干人,共合给田地一十万五千五百亩,比见管田地都数,计馀剩二十万四千二百四十馀亩。照得绍兴七年裁减人数,截自淳熙四年七月,辰州一千人,旧有二百三十五人,新招三十三人,共二百六十八人,见阙七百三十二人。两司相度申奏,欲将四郡刀弩手减作二千三百为额,内辰州一十一指挥减作七指挥,每指挥一百人,计七百人,每指挥只置将校二名,节级十人。其见阙人数专委逐州知通,县责知县,根括元旧刀弩手及见佃成熟田地置籍,尽行拘收入官,榜谕合格人投募,依格给付合得步亩。日后遇有死亡,即依条限申官承袭,无应名承袭人,即募应格人填阙。其招填人额足之外,刀弩手田土许召人立租课,助充省计支遣,此则刀弩手之三变也。三变之后,欲沿其法而行之者,南轩张帅也;欲取其法而变之者,严陵马宪也。张帅之时,偶因知常德李侍郎奏,澧、辰、沅、靖州所招刀弩手人数及所给田亩,乞别行覆实事,奉圣旨,令帅宪司契勘诣实,公共相度经久可行利便闻奏。张公之说,以为建置刀弩司之初,已有欺罔苟且之弊。据卢奎所作《鼎澧见闻录》,当时所给之田,未免强夺百姓己业,所募之人往往游惰,不能耕战,出于一时欲速以欺罔公上。故宣和四年靖州杨晟实、六年杨进平相继作过,刀弩手无毫发之功,其后赴援河东,遂全军陷没,无一人得返者,此前事之明验也。今者再行兴复,谓宜详究利害,迟以岁月,使无前日之弊,而官司前后施行,又皆趣办,肆为欺罔。大抵田皆出于豪夺,人皆出于抑配。人户与刀弩手相诉,至今未已。如此则衣食不足,不免死亡,何以使习武艺,捍边境,为国家出死命哉?又辰、沅、靖在承平时,官兵岁计皆仰朝廷支降茶盐度牒及于他州应副,后来既无支降,逐州申乞到刀弩司田,召人承佃,收作岁计支遣。今尽夺之,不惟民户失业,省司税额必至失陷。反覆相度,以为今日必欲使澧、辰、沅、靖四州尽还旧额,则其弊如前所陈,实为不便。若矫其弊而并与其法废之,是因噎废食也。今定议欲乞给田之数须用旧法,其已给之田若系民户税地,及州郡申请占佃,用充岁计者,给还元业主及租佃之人。其有不系民户税地及不系申请占佃,充岁计者,即依旧用充招募,则又得旨行下矣。马宪之时,偶见溆浦县有思微、龙潭、据老三寨,本县不支衣粮,前后循习,每名拨刀弩司田一百五十亩,乃欲取一县之私意,奏而立一路之定法。当时朝省行下,而沅陵李知县议状,确然以为不可。后来得旨,虽许于诸县管下诸寨近便去处,遇有逃移户没官田产,即行募人充应土兵,本州以省计阙乏,未及施行。适值沅州周知郡到任半年,条上裕民事件,因其城下有旧来土兵二百人,欲增置一百人,其粮食系本州自办,其衣赐申乞朝廷支给。士大夫传播,以为辰、沅事同一体,取则而行,可以望效。于是招军之议切切乎使者之心,而文移督责下及于幕职曹掾之末矣。取会到本州兵案帐状,刀弩司见管二百二十七人,沅陵县一百二十七人,辰溪县五十二人,溆浦县四十八人。州东土兵额管五十人,见管四十五人。辰溪县管下铜山寨额管七十五人,见管一十一人。溆浦管下思微、龙潭、据老三寨额各二十五人,共七十五人,见管四十一人。沅陵县管下镇溪、池蓬、明溪、会溪、浦口、酉溪六寨额,各管五十人,黑粟堡二十五人,并皆全阙。间有一二人白直,并不曾请破衣粮,拨给田土,止是避免丁役,自行营趁。本州岁催公田之数,钱一千四百四十一贯八百三文,内沅陵七十四贯七百二十文,溆浦一千三百六十七贯八十三文。米共五百六石五斗八升,内沅陵县一百二十三石三斗,辰溪县一百九十三石二斗八升,溆浦县一百九十石。数内公田米或系见管刀弩司输纳,或是诸色人请佃刀弩司田土输纳,其三县科敷等,则亦各不同。如沅陵县第一指挥山田数多,每名纳米五斗,钱五百文。其刀弩司与招军利害所合详议,某等窃以为刀弩之与土兵,正兵民分合之机也。兵之不寓于农久矣,士君子有志事功,欲还古人旧贯亦久矣。政和以前未有任是责者,一旦蔡京复领三省,童贯领枢密院,假熙宁开边之意,邀五溪易集之功,设御笔以钳制天下之心,侈爵赏以奔走天下之欲,谢勋、范世雄、张察之徒又从而鹰犬之,不旋踵而刀弩之效以著。如此而欲其无弊不可得也。入辰州之境,见山而不见田;问辰州之田,有名而不有其地。政和始立法便得田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官招刀弩手便有将校节级长行三千四百馀人。其田之不可丈量,其人之不及等则,与夫猺省之参错,界至之交互,教阅之卤莽,名籍之诞谩,不问固已知之矣。猺人之伺隙,此不能制;河东之陷没,此遂不返。如此而欲其传远,不可得也。以刀弩司而寓之于民,其名甚古。有刀弩司而历考其事,其弊已见。苟欲责目前之效,取刀弩司之法而悉毁之,正恐后日之议招军,犹今日之议刀弩司也。何也?自古经久远大之利害,必属之宽缓沉厚之君子;而随时救弊之良策,常败于观望饕餮之小人。得其人而行之,正不在于数立法也。以今使者刚明,与州县同利害;郡长贰和协,与兵民同休戚。不贪功,不生事,不欺朝廷,不计官职,不失信,不自用,因刀弩之法而葺之,其事为易行;取刀弩之法而废之,其事为难必。此非有深远不可见之迹,特在于加之意焉耳。更戍本秦法,汉用之而壮边;府兵本隋制,唐得之而强国。刀弩手,本朝之法也,建炎、绍兴袭之而不敢废其事,大儒南轩张公议之而不敢毁其籍,其端本在版曹,其习熟在民耳目,未易顿改也。抑尝求其事之所以至此乎?政和往矣,其事不复咎矣。绍兴以来,虽令知通提举其事,然陷没之后,急于成功,给拨田亩未必足数,游手喧嚣,未必可用。其后子弟承袭,或无永业,名属知通,本无主帅。遇州县春秋教阅,呼而集之,工匠夫力,稽留役使,吏卒呵呼,贱若狗彘,如此而望其保护乡闾,弹压蛮獠,稍有知识,知不可得矣。知通有意振作,不过选择属吏,督责外邑,辨争田之讼,正虚实之籍,明坐作之教,禁追胥之役。一任之后,谁复尸是责者?此则刀弩司之弊,因其旧而改张之,所当评也。至于招军则又有当评者。沅、靖二州收复于熙宁之时,政和欲招刀弩手,相去未远,两郡之有閒田无足疑者。本州自承平以来,素属内地,一年所括便得閒田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其实其虚,不可得而知也。是时本州财计仰给于转运使者,钱缗七万,帛匹八千一百,绵两一万七千,一郡岁计粗可了办,刀弩司利害邈不相关。绍兴裁减二分,计得剩田二十万四千二百馀亩,当时官司申请,明言兵火之后,近里州军既无钱物可以应副,且将空閒田土承佃纳租,补助岁计,粗且自足。得旨行下,已属省司,则是刀弩司田租,朝廷固已与诸州矣。止缘地在五溪,不经经界,官司简陋,不立制度,无豁除文字可以照證,无老成公吏可以记忆。近地猺人,又得而蚕食之,奸猾顽民又因缘而据有之,此如久虚之人,风邪外感,手足头目无处不痛,不有膏肓俞穴之方,滋养气血之剂,而欲宣泄涤荡,取快胸膈,其于保寿延年,相去远矣。辰与沅相近也,其事力极相远也。沅地土平广,租入繁夥。钱以缗计,岁三万二千有奇。米以斛计,岁二万二千有奇。视辰所入,率皆五倍。其城下土丁旧额二百人,有土丁之名,而非刀弩司土丁之旧。执寨兵之役,而与禁军实同一体,盐菜粮米皆是月给,春冬衣绢皆是岁赐。近者又创百人,悉立于其事力之优厚,量入为出,事势当尔。沅州招军出于刀弩司田租之外,辰州招军出于刀弩司田土之内,利害相去,不可同日而语矣。本州三县管下为城寨不下十处,一城寨而且招三十人,则一郡而招者当三百人。招募之费且未暇问,赏赐盐菜钱且未暇问,一岁为米当用五千四百斛。水旱且未暇问,厥今本州米额一岁不过五六千斛耳。办三百土兵之粮,是复有一辰州之米而后可也。招得一人必欲足一寨之额,招得一寨必欲足一郡之额。苟不思朝廷未改之制,纵臾以行招土兵之策,利提刑司招募之费,喜邻境沅州趣办之名,一切而行之,今犹可也。请于上司,而上司责限,请于朝廷,而朝廷惜费,数年之后,不过如马提刑拨田之请,与章安抚拨钱之请,不惟不行,又从而督责矣。且辰州省计之田能有几耳?其馀请佃之田,非刀弩司则户绝也。刀弩司之田本隶帅宪司,公田之所入则属省司。今闻争刀弩之田,而遂籍为招军之物,是废省司也。户绝之田本隶常平司,用之招军,则属宪司。后有争招军之田,而指以为常平之物,是关两司也。夺刀弩司之田以为军田,是溆浦之近例也,非通法也。籍没官之田以募土兵,是绍熙元年之请,非正法也。至于绍兴七年之所行,与夫近岁之所奏,则刀弩閒田已属省计。招军之利害较然如此,则刀弩司之利害,是岂无所当议者乎?自刀弩提举之不置司,与岁赐不别拨钱,以一路言之,则廉按于帅宪;以一郡言之,则提举于知通。近岁帅宪两司互有己见,互立期限,互有申请,互作施行。为知州而欲招刀弩,则有裁减岁租之虑;为通判而欲招刀弩,则有位高而偪之疑。血脉经络,不相贯串,作室道傍,三年不成。自今观之,亦几乎具文矣夫!知其具文而欲以实责之,非今日之事体所可及矣。大抵有久任之制者,然后可以得民力;有经界之意者,然后可以限民田。此非尝试而臆度之也。辰州旧有四县,今亡其一;猺地旧在会溪之外,今已在北江之内。蛮獠日张,省地日削,士大夫在官远不过二三年,疆埸之利害,何缘尽知?胥吏之奸蠹,何缘尽见?置猺人于无可奈何之地,视省民为不足介意之物,边境之不安,功名之不立,职此繇也。绍兴初行经界,排异议于鼎沸之中;漳泉近行经界,废大功于垂成之日。今欲行之于五溪,则是其说者不一二,而破其说者千百矣。不知今世君子将立四至而论顷亩耶,亦将求顷亩于旷荡渺邈之地耶?将契字簿书以为券耶,亦皆相信以心,相指以手,而无所争论耶?旧说刀弩司田三十万九千七百馀亩,今皆无其地;刀弩手三千四百五人,今不知其籍。其所谓地,特因讼牒而偶至者耳;其所谓籍,特因执据而偶见者耳。甲曰此刀弩司田也,乙执簿而至,有时而为己产;丙曰我刀弩司人也,当官而證,有时而为冒耕。官司不恤是否,不辨真伪,喜闻刀弩司之名,悉从而籍之,县以此而告之于郡,郡以此而告之于使者,使者不知,又从而告之于朝廷,朝廷审覆,未及供报,而首议者已满去矣。亩步之不定而欲考三十万九千之田,四至之不知而欲复数十百年之旧,无经界之意,宜不可以议刀弩也。今久任之说纵未能行之于天下,经界之说纵未能行之于湖北,必将正廉按之使,专提举之官。隶帅司者宪司不问,隶宪司者帅司不行。田在百姓,守臣主之以为省计;田在刀弩司,通判主之以备调发。过七百人之额,不得复招;不满百亩之田,不得入帐。仿经界弓量之法以定界至,严经界赏罚之法以激官吏。一年而正一乡,三年而正一县,十年而正一州,勿谓其缓不及事也,自绍兴以来,乐因循之说而不问者,几十年也。勿谓其毋甚高论也,自绍兴以来喜更变之说而无成者,皆可考也。欲久任,欲经界,必将明奏请于朝,而不出于私意。揭防禁于下,而不示以风旨。上下协力,休戚同心,庶乎其有济矣。若曰取刀弩之租,变而为招军之利,思古之君子,得无一牛易五羊之喻乎?若曰取一寨而行之渐,而后图其馀,虑远之君子得无桃虫拚飞惟鸟之喻乎?某等误蒙选择,商搉利害,窃唯高明用人,不徒使之从命而已。苟有所见,不敢缄默,以自取腹诽反唇之咎,僭越犯分,震汗如雨。
上宇文宣抚论置司鄂州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某尝谓荆襄之势,以鄂渚为腹心,以江陵、德安为两臂,其馀皆是十指。襄州虽大,不过骈拇巨擘耳。中兴经理荆襄,最有次第。宣威建府,鄂渚诸军都统制在焉。大帅建府,江陵诸军副都统制在焉。别将重戍德安,用为肘腋,又别将重戍襄州,用为门户,如腹心使臂,如臂使指,俨有端绪,不可踰越。其后副都统出戍襄阳,因留不归,古人谋画,渐见差误。去岁用兵之初,本非有更革也,志在攻取。其势只得临边,故襄州既有都统,又有副都统,既有招抚司,又有宣抚司、忠勇军总管。故大将重兵聚襄州一处,宣司虽在鄂渚,徒拥虚名,臂指之不见用,实自此始。既而宣威改除,当江陵危困之日,旌纛不移,两司并建,此特一时权宜之事,非所以为久计也。今岁之事,愚不知朝廷之意将何所向也。设或不顾腹心,轻动臂指,都统制出唐州,向商华,副都统制出邓州,取汴洛,则宣司当在江陵,招司当在襄州,因事制宜,无可言者。若欲成十全之功,顺腹心臂指之体,则宣司不当兼江陵,都副统制不当在襄州,事理明甚,牢不可破。某念此久矣,属事有掣肘,会无投机,因循至今,未敢轻发。往者筑城戍兵之虑,粗见大槩。两日以来,传闻载道,或言襄州谋帅,指日起发,或言招司赐环,便当结局,已谋军帅,甚慰人望。如此等事,虽未可尽信,则乘势改弦,不可谓无其隙也。绍兴旧制,是中兴已试之效,内外次第,便当尽复。若谓事体重大,非一日可变,则稍稍转移,亦足以通彻脉络。都统制既在襄州,则副都统制当在江陵。两路之大帅在焉,皆当节制其兵,而鄂渚乃宣威之府,不当轻动。左可以援江陵,右可以援德安。两臂既定,则襄阳、随、枣,皆有声援。招宣效三万人以壮军声,简鄂渚在寨诸军以教新募,立纪律以重宣司之令,举滞淹以洗诸军之习,时事已急,庶乎其犹可也。若欲经理鄂渚,又帅江陵,以小朝廷之任而役役于簿书期会之间,于腹心臂指亦有不顺,愚虽不敏,未见其可。犯分僭言,伏楮震栗。
上荆湖宣谕薛侍郎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某窃惟今日边备,有十年之策,有三年之策,有一年之策。曰十年之策者,万全之利也,以战则胜,以守则固;三年之策者,胜负之相形也,幸而胜亦可以成功,不幸而不胜不足以败事;一年之策者,应敌之利也,可以守不可以攻。自昔大有为之志,非仓卒朝夕之所能办,必其人才足以极天下之选,财赋足以支缓急之用,卒伍足以定攻取之势,夫然后所向无前,所求皆得。时乎可矣,又必深思熟虑,有慊然未敢之意。此诸葛武侯、羊叔子诸公所以养威持重,逡巡而不进也,故曰有十年之策。今欲为十年之策,则所谓节目者可得而考矣。承平日久,士大夫无志于事功。有志于事功,未必有以尽其用。荐举之不能尽当,辟召之不能尽公,稍稍自立,好事者已有以伺其后。人才之不振,非一诏一令之所能变矣。欲振士气,欲奖士类,必将如汉郡国,如唐藩镇,取所部阙额而奏举之,选天下人望而峻用之,不问于贵要之子弟,不嫌于韦布之书生。其趋向之不同,毁誉之不一,庙堂之所不必问,台谏官之所不必察。用得其效,举者有赏;不胜其任,当同其罚。使天下之抱负者得以游行诸公间,风气感召,人才捷出。外而对境,内而州县,议论政术,充足弥满,十年之后,庶乎足以极天下之选也。带甲十万,日费千金,行军用师,以财赋为称首。今二税既有和买,榷货又无遗利,无名之赋如丁钱之类,尚或有之。取于民者可损而不可益也。省不急之务,减冗食之官,汰老弱之卒,禁馈遗之费。楮币之所当造者宜损,茶盐钞引之有弊者当变,利害较然,有识之所共知。近者国用参计之设,其所施行,非远方之所得闻也。今不必以久远为喻,但当稽绍兴修好之后,与夫绍熙减费之时。甲兵之问不起于边陲,土地之贡不多于今日。朝廷无大典礼,三军无大犒赏。大农与四总领之所入者几何,官兵俸廪之所当支者几许,宰执亲王节度使以上几府,观察使待制奉朝请以上几员。其他卿监以下添差,不釐务京局以上,立为定额,有阙而后补。断在必行,不挠于权势。然后布之州县,询之诸军,使之条具来上,痛加裁削。十年之后,庶乎足以支缓急之用也。古者兵强而后骄,以其功多而自恃,力大而不能自制也。今兵弱而反骄,果何意也?安居无事,生齿日繁,以一夫之粮供十夫之用。其子弟之壮有力者,不得招补。其食钱二三百以上者,又有刻剥脧削之费。主将之所谓恩者,特姑息而已。衣食之不足则忿而骄,法令之不加则玩而骄。其初起于毫釐,而其害必至于不能已。此养兵之弊,不可复加也。屯田之说,尝熟议其故矣。已为农者不可使为兵,已为兵者不可使为农。惟于兵农未定之初,立等仗召募之格,则闲民得以自致其身,军中子弟得以自减其口。给月粮衣绢,而使之愿就;贷种粮牛具,而使之倡率。为室庐以奠其居,定租课以久其业,十年之后,庶乎足以定攻取之势也。人才之已极其选,财赋之已支其用,卒伍之已定其势,有贤相以赞其谟,有能将以任其事,十年而有衅,则十年可举;百年而无事,则百年盛强。其于目前利害,无所牵制,此所谓十年之策也。所谓三年之策者,一曰池城,二曰阵法,三曰战具。中兴以来,城池之不治者有年矣。板筑丈量之法,浮梁舟楫之利,且未尽究,而况论几里可以顿几队,几步可以安几炮,城小而兵多者当展,城大而兵少者当裁。粟几斛可以支几时,将几人可以分几壁。此则幕府所当置局,宾客所当共议,一年而可以条具,一年而可以讫役,迟之三年,亦可以有用矣。古之将兵不以阵法相沿袭,故黄帝有九阵,孙吴有六十四阵,武侯有八阵,李卫公有六花阵。中间血脉虽极贯通,而其临事之际,自出机轴。今之士大夫往往一切不讲,而望其百战百胜,岂不难也?盖日阅与大阅不同,今法与古法亦异。苟不参之以经传,行之以法制,而独付之于匹夫之勇,望之以古人之事,犹却行而求及前人,必不至矣。近岁七十二子之法,老将退卒犹有得其说者。教之以正以观其定,杂之以奇以观其变,始虽见其多端,而终必底于习熟,迟之三年,亦可以有用矣。兵家制度碎如猬毛,非有志事功,未必肯介念虑也。是故攻有冲车洞子,守有狗脚笓篱,行则先锋后殿,居则有土囊拒马,水渡则木罂浑脱,火攻则禽桃雀杏,其他如炮座弩床之类,不可枚举。五兵不试,甲仗库之所有者,不可葺矣。尺寸斤两之不备者,不可臆度矣。胶漆之欲其固,枘凿之欲其精,非迟之三年,亦不可以责效也。论边备于十年之久,欲内治之兼备也;论边备于三年之间,欲内治之略备也。然而人才之未遽得,财赋之未猝办,卒伍之未尽精,犹未得为万全之计也。今边境之设备有形矣,戍兵之移屯者不可弛,衅隙之已兆者不可泯矣。春事已深,陂泽将溢,半年之间,尚可以少施经画。设使秋高马肥,一骑犯塞,不然则天时不齐,五谷不熟,潢池赤子,半语不顺,则一年之策亦未得为不足虑也。今天下之所急者非兵耶?兵之所以不可用者非将耶?主将得人,固是气增十倍。若使其力不足以带甲,行不足以致远,志不足以主事,勇不足以决死,虽有金鼓旗帜,无所用之。是故整兵法,招强壮,三年而后,可以责效。复古道,行屯田,十年而后,可以成功。仓卒之所当讲,缓急之所当办,则吴子之所谓料兵,太公之所谓练士者,不可忽也。淳熙之初,江西收捕茶寇,召敢死之士,举亲兵千人之众,应募者张忠一名而已。一名应募,十八人从而和之,欲增募一名竟不可得。其后首入敌阵,以倡大军,即前日应募张忠者也。今江上诸军非不知朝廷所以饮食我者,将以用我,一旦出戍,便有不逊之语。老幼泣别,便若临阵。平时无事,闻番兵聚散不常,固已胆丧。若此等辈,跬步不可有用,而望其超石拔距,如书传所云,不可得矣。窃料江上诸军虽号数十万,以江西千人亲兵计之,敢死者亦数千人也。古人万兵选千,犹足以却敌,今千兵选十,岂不足以济事?惟其不混于流俗,不强其所不能,谕之以挑战之术,习之以设伏之路,弩法之有番次,阵法之有驻队,使之骑之不足以敌步,拐子马之不足以敌阵脚,则勇者奋臂而争先,怯者鼓气而相应。一军而有敢死士数百,则万人可以用命矣。今诚能使江上诸军立敢死之格,既得其人,又立出戍之格,分别其衣粮,纵臾其应募,非特卒伍也,质之兵法,以试其能;校之弓马,以试其事;访中外之逆顺,以观其识;问彼此之长技,以操其情,则拔卒为将,贤于序进者远矣。此所谓一年之策也。虽然,必若行此三者,其要又在于御将。御将之道多矣,不得以缕数之也。以今日之事体考之,其病在于拘拘谫谫,不足以得豪杰之用。回易禁于外而苞苴之入都者未歇也,辟置行于外而贵要之嘱托者未变也。遣一间谍,用一军法,一听于上命,而君命不受之说为虚文也。有用人之心,而未有用人之政,故谆谆三年,而天下以为具文。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后三年而视今,犹今之视三年也。故于是有十年三年一年之说,以御将终之,而请教焉。恕其僭妄,甚幸。
贺湖北李宪除帅启 南宋 · 曹彦约
恭审上游谋帅,宪长辍贤。暴胜之仗斧绣衣,方持汉节;羊叔子轻裘缓带,合镇荆州。我有二天,国重九鼎。恭惟某官岷峨合秀,参井储祥。胸次准绳,得国史编年之学;笔端经纬,如制科过閤之文。名联雁塔之芳,足接麟台之武。宣化自优于循吏,观风已劳于使臣。厥今襄汉之郊,孰为都会;自昔吴蜀之势,以此喉襟。望不重无以镇服兵戎,任不专何以收召豪杰?已试金汤之效,揭为牙纛之威。除目星驰,轸翼有耀。群心风动,江汉不惊。北门望重于莱公,西贼胆寒于老子。在此一举,可以万全。古人兵法相传,要先制胜;本朝国势不振,咎在议和。安边境、立功名者徒守虚文,执干戈、卫社稷者本无固志。决胜负近在目睫,视职守尚为蘧庐。靖康之虽悔可追,竟捐三镇;绍兴之厥鉴不远,亦失两河。今天下未能息兵,在江北实为对境。已剥床而切近,宜伤弓而高飞。外立藩篱,远设荆门之险;内储梁栋,多收莲幕之材。正忠义之号以齐奸民,行逗挠之法以肃诸将。至若师旅饥馑之后,难于资粮扉屦之供。剽掠未除,反吊民之初意;封疆不画,失复古之本心。兼爱南北之民,必得天人之助。信其信先尽其在我,战不战却决于随时。理在人心,明有同于揭日;事掣其肘,难更甚于拔山。往哉专制阃之权,久矣属经邦之望。闻丝纶之沓至,知保障之必成。韩玉汝之在陕西,朝登宪肃;范德孺之临庆府,政出忠宣。华有萼以相辉,鼓得枹而自应。必朝奏而暮下,如春种而秋成。留萧相守关中,乃能东向;非寇恂在河内,孰敢北征?果恢复之有期,徐登庸而未晚。是为公论,岂止常谈?某两见防秋,一皆愒日。虽水旱相仍之极,决意抚摩;当军旅数起之冲,强颜撑拄。有志庶几成事,无财何以聚人?盖尝信简册而妄论中外之事几,必先立规模而后合圣贤之用处。稀星明月,无枝可栖;白雪阳春,属和弥寡。自快青天之睹,已深流水之知。闻先生长者之风,修方伯连帅之职。托名李太白,意不羡于郎官;适见管夷吾,心已归于王导。
湖庄创立本末与后溪刘左史书 南宋 · 曹彦约
某江左晚进,世为南康外邑都昌县村落人。丁巳,待班乡井,始盖数椽于城下昌谷巷。壬戌,待次江西机幕,得数十亩茅茨地于东门之外神林浦之东,宫亭庙之北,去城才三里,声音相闻。特以其隔浦即神林浦,一度夏秋间,须挐舟乃至。惟春冬之交,其浅可揭。居城者不以为便,人皆弃之。取人之所弃,因欲有所种艺。奔走八年,适未暇及。逮己巳,居湖北庾台,已经历汉阳守边拒敌之艰,谋归本心于此发见,托族人之解事者多植桃李松竹,即上乞閒之章。不特不如所欲,当湖南弄锄梃时,除漕易帅,迫以庚牌之命,义不敢避。居二年,农亩安业,蒙恩以吏部郎召。觉不便于野性,因以过家上冢,请得给假两月,亟命工创堂三间,以「所性」名之。又建小阁于其上,以便暴书与药。会得罪时论,与「所性」之名吻合,养疴其间,稍稍增葺。圊浴既全,甘处如荠。间一年,祠命自天而下,以「冲佑」名其阁。阁前更作月台,土木未讫,忽有剑外予节之命。感朝廷记忆,黾勉强出,然丘壑膏肓,时往来于前也。冲佑阁在所性堂之上,向背一律,前对高坡,有松数万,其高才六七尺。松间有台基,尽见庐阜,而玉京最近,名曰玉京台。半坡微南有基三间,许作真面目堂,方鸠工未就。旁有梅桃李数百本,名曰东蹊。其南见扬澜、左蠡、宫亭三湖。楼之下有海棠二十本,俯而见其花。度海棠有小坡,止植栀子,后虽长茂,不蔽湖面。有小浦自北来,流入宫亭湖中,即古所谓神林浦者。旁有小支,有泉发其下,大旱金石流山,土焦而不竭,截取以为横塘,纵鱼其间,有堤数十丈名曰南堤。楼西有阶数级,杂植群花。稍北有杏数种,花外有竹,环之以墙。墙之外微见五老峰,蔽以古木,不尽露也。植杉以千计,银杏栗各数十。有径可行,名曰西径。自西径行古木中一里许,有竹数百个,名曰北澳。盖自东蹊以西,西径以东,南堤以北,北澳以南,总而名之谓之湖庄。有田百亩,或杂于其间,或绕其旁,取秫稻于下隰,课粟麦于坡阜。有仆十馀家,可以供役使。东蹊之北,有道人庵,可以助种艺。南堤之下有杨柳数十,系小舟其上,可以便往返。稍北凿一井,其泉甘寒,一方之所取给。麻豆姜芋可出门而得,樵薪蔬茹可隔墙而唤。顾以农事参错其间,舟人渔子往来其路,亦且不课工程,不竭事力,致蓬蒿之不尽剪,而畦町之不尽遍,故园圃之意常少,而山林湖泊之意常多。士大夫闻湖庄之名而悦之,惠然肯访。一见村草多不副所望,心独安焉。每念家世书生,先君登绍兴甲戌进士第,未脱选而早弃诸孤。今乃以不肖之躯起州县,得守藩,持节已不堪而复使任事,又徼幸而已。至下寿蒲柳衰早,思于天地间实无所用,将归湖庄而请老焉。不有当世宗工记其事,以为之證,无以自信。仰惟宪言所垂,取重有识,敢以是为僣越之请。如蒙矜允,岂惟小子之幸,将山川神灵与有荣焉。干冒威尊,不寒而慄。
跋晏元献公与吕申公帖 南宋 · 曹彦约
兵不可穷,亦不可去。时措之宜,以仁厚为本,以预备为常,不得已而权以息民,亦犹以不失人心国体为重,惟深于治道者,乃能知之。临淄晏氏,世有谠言,百虑一致。惟康定禦戎,不忍穷兵;绍兴议和,不肯去兵。近日闻开边失计,又不欲鱼肉首议以辱国,不欲滥致归附以长寇。前后几二百年,非履跗蹑足而一合国是,此其源流深远,学问高明,传授于言语之外,有难为浅见寡闻道者。读晏元献公所与吕申公《议兵帖》,又因诸公叙绍兴尚书所奏,有和好、用兵不可偏废之论,与嘉定新进士扣阍大议必以人心国体为本,使人三致意焉,九顿首起敬。嘉定辛巳孟冬甲子,东汇泽曹某敬书。
评王导谢安 南宋 · 曹彦约
晋中兴,称王谢,一导而二安石,皆以不能恢复中原责之。窃以为过矣。当典午不竞以来,士大夫慷慨立事,志远而才短,否则清谈高视,漫不以世务介意。有人焉如导、安沉浮委折于群儿角逐之内,焉得不贤?然自王敦、桓温之徒,扰乱王室,其来也如归,其去也如寄。敦不病笃,导不敢称其死;温不病笃,安不敢缓其篡。江左之不亡幸耳,乃欲责之擒刘曜,枭石勒,醢苻坚,而轘姚苌,无乃过耶?按导以识量清远之资,识元帝于潜龙未用之时。在洛阳则劝其归藩,镇建业则劝其兴复。患难未除,则讨陈敏馀党以振起之;士论未归,则引名贤骑从以厌服之。勠力王室,不肯作楚囚对泣。去非急之务,行清静之政,置谏鼓,立谤木,使晋氏偏有东南,称制者十有一帝。导身相三君,每见亲任辅佐,中兴之功不可掩也。安神识沉敏,风韵调畅,渔弋山水而不以为遁,禁锢终身而不以为困。一旦居公辅之寄,任弼谐之责,镇以和静,御以长算,不存小察,宏以大理。戒秦任商鞅之弊,沮桓冲勤王之师。身退广陵,志在东山。安之出处本末,指不多屈。论中兴而数导、安,诚不为过。然尝怪导以得君行志之秋,委以大义灭亲之事,逆臣王敦近在门内,不以杀管、蔡之例为比,又从而纵臾之。导之踪迹,不可以缕数也。敦之举兵内向也,专以刘隗、刁协为名。人徒知隗、协二子与敦不相好耳。考其本末,则导初相元帝,亲近无二。及刘隗用事,渐见疏远。协崇上抑下,为王氏所嫉。敦既作逆,隗又请诛王氏。导之切齿二子,非特一日。则举兵而诛隗、协,不可谓非导之意矣。敦之录尚书事也,召周顗、戴渊问之,畏其人望,犹欲使为公辅。顗尝极力救导,导不知,故敦三问于导,而导皆不答。欲杀顗而滥及于渊,久乃自悔。则无罪而诛顗、渊,不可谓非导谋矣。温峤、陈敦逆状,敦深恨之,移书于导,以为太真别来几日,已作如此等事。明帝在东宫,敦欲废之,问及百官,声色俱厉。逆折奸谋,惟温峤一人耳。导与峤孰亲于敦,不闻有所正救。设使无故而废太子,导得以辞其责哉?此犹可也。王彬、王舒皆王氏之党也,彬尝数敦之罪,祸及门户,导实在坐,反欲使彬谢过。王含、王应既败,舒使人迎而沉之。自刺史而累迁,不过为会稽内史,封爵且不及焉,导之不乐于敦败明矣。夺祖逖之事权,谁实为之?知刘琨之死而不问,谁实纵之?以中兴风鉴自任,使天下之有志者皆不得志。导固本无反谋,而心之所欲,每与王敦、苏峻合。大抵导之遇事,往往多其私意,望其公正耿介,断不可得。是以明帝在殡,嗣皇未立,群臣议进玺于成帝,导受顾命,乃独以疾不至。其后舆疾而来,则卞壸实迫之也。成帝之逼迁石头,导实失其故节。其后遣人取之,曾无赧容,则陶侃实讥之也。郭默贼杀刘胤,导即以豫州赏之。其后斩默父子,始服公论,则陶侃实专之也。庾亮以帝舅执朝柄,趋势者多归之。导既不平,每有「元规尘污人」之叹。则苏峻之攻庾亮,知中朝之有隙也。亮之不为刘隗、刁协,适不与导谋耳。成帝每幸导宅,下车先拜,又拜其妇曹氏,受之不疑。侍中孔恒密表其非,可以愧矣。导闻之乃曰:「王茂弘驽疴耳,若卞望之之岩岩,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峰岠,当敢尔耶」?则卞壸之死于先锋,亦导之所不与也。孔恒之不为卞壸,适未有隙耳。元帝以敦、导、顗、协、渊为腹心,明帝以导、亮受遗诏,不杀不逐,导意不止。导为累朝大臣,官至司徒、丞相、太傅,权至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假黄钺,爵至郡公,号至仲父,其他如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班剑鼓吹羽葆,皆非人臣所常得。坐视贼臣犯阙至再三,遂至蒙尘天子,陵辱妃后,其初始于争权,而其后乃至于党亲。苏峻之后,以为天下莫己若矣。每发一言,举坐莫不赞美,喜同恶异,不恤国事,文中子之所谓敬犹有遗论焉。谢安以简得名,故迹之着于外者犹有限。其望尘而拜温也,人或以为怯矣。其以壁后置人而却温也,人或以为勇矣。得捷书而不动声色,人或以为静。过户限而不觉折屐,人或以为躁。大要仕进之心,始于桓温之辟召;却敌之谋,亦出于玄琰之尝试。挟恩威则易掣肘,决胜败则难肆志也。王彪之之沮新宫也,得其道矣,安辞屈而犹或为之,不可谓服义。武帝之立精舍于殿内也,失其道矣,安坐视而不能止之,不可谓守正。然方之于导,犹在可贷。导之才实过于安,而其事之着见乃复若此。士大夫适遭其逢,固有幸不幸者。苟不出于己私,而以公道行之,始可以论幸不幸矣。
朝奉大夫主管崇禧观萧君墓志铭 南宋 · 曹彦约
崇禧萧君讳必简,字季然。赠朝散大夫讳固、宜人彭氏之曾孙;朝奉郎、秘阁修撰、赠朝散大夫讳之敏、太恭人项氏之孙;赠奉直大夫讳顗、恭人刘氏之长子。以修撰公遗泽,补将仕郎。年二十一赴淳熙丙午春铨,入等,授迪功郎、宁国府南陵县主簿。秩满,调郴州司理参军。遭外艰去职,服阕,差湖州长兴县合溪酒官。合溪为提领所辟客,曩时主者以贵游自处,往往遥领不至,以鹖冠摄职。酿政不修,逋欠山积。君下车亲履其事,奉行月令,六物靡有差忒。曾未满岁,绩以最奏。宰邑者苛于关市,民旅病之,创立机阱,旁及近郊。白其事于郡将,犹未能革,乃使与闻弹压,悉柅吏奸,民无横扰,事亦不废。未满,又遭内艰。服阕,用荐者改秩,知绍兴府山阴县。县近辇下,调度繁急,事力单弱,不与他邑比。赴调者不敢问,而君独以为天下无难事,欣然飞舄。会成肃皇后上仙,当应办宿顿之任,变出非常,尤更胶轕,卒无阙事,亦不病民。复土奏功讫,得优赏。秩满到阙,差通判兴化军。先世怨家当道,尼不使赴,改通判均州。时边防故多,房陵与光化阙守,摄事主诺,居无宁日。蜀帅闻其贤,辟通判金州。荆帅不忍其去,改辟通判襄阳府。未两月,选知郢州。房在万山中,舟楫所不能达,正供所贡,以白金易泉货。初以为利,其后金值益昂,券值益广,较前所偿,何止三倍。官不能办,取足于胥。胥又不足,取足于民。郡僻且陋,莫敢诉者。君独叫号总饟,告急诸台,利害痛彻,遂复其旧。郢迫近边境,郡计仰给,榷酤鼎立,三库官吏冗糅,本息单寡,所费日广,所入日薄。君定计并省,合而为一,蠹毙既去,经费乃饶。始议郡郭狭隘,缓急难守。其外东南面百馀步坡阜反高,俯瞰城内,势若窥井。在昔尝建堡寨,而基址旷远,不可固守。开禧被敌,寇直据其上,城中汹惧,几废汲爨。前守李国录诚之按视裁缩,欲板筑不果。君至即议成其事,以至讫役,高以二丈,周以千步,城门楼橹,皆如州郭,钓桥羊马墙,俨若对敌。又念民熟干戈,易致苟简,俎豆之事,漫不留意,乃撤新大成殿宇,增拨公田,以助养育。以其贡士有庄,又拨田以增其费。休声上彻,擢提举京西南路常平茶盐公事,兼本路提刑运判。朝廷降盐钞实边,岁以万计,谓之军前钞。至则先次给盐,不与他钞一律,商旅争欲得之。历岁既久,或以供互馈者,相师成习,无复本意。君痛革前弊,募人运米塞下,阅月八九,积枣阳米十五万石,而本年之钞不与也。州县以丁夫运粮,素无定籍,临事调发,奸吏司其柄,贫富异役,怨嗟载道。即为斟酌,定列为三等,每制司大举入敌境,随军应办,未尝乏事。值调发益急,不以摄养为意,六辔督运,冲冒霜露。越明年得旨,奏事行在所,而君以疾告矣。大声抗章,以归田为请,得主管华州云台观,改建康府崇禧观。病革,乞致其事,以嘉定甲申十月望日卒于正寝,享年五十有九,积官至朝奉大夫。娶陈氏,朝奉郎、池州通判讳柜之女,封宜人。子男二人:曰有大,曰有立。循谨有家法,皆当受命。孙三男一女,皆幼。昔修撰公以直谅受孝庙深知,执事殿中,掌酹胄监,又摄贰仪曹,事衣绣,乘輶轩,持使者节,为乾道、淳熙间荐绅表仪。君虽未冠,犹逮事也。奉直公议论峻劲,诗文清驶,辞官不受,凛然晋宋间人物。见闻观感,自不与凡俗等。流风遗烈,钟于崇禧君,故其事亲以孝闻,处诸第以友爱著,其学也有原,其居官也不苟。爱贤则如昵,治民则如伤。丞相葛公邲、京公镗与观文赵公彦逾、端明赵公方,皆爱重荐引之。本江州湖口人,以先世葬南康,乃卜居城下。一堂之外,前不可以领客,后无燕息处,倚伏腊于祠官之廪,食且不足。其卒也,几无丧具。二子将以十二月丙辰葬于星子县清泉乡庐山凌云峰下凌云庵之侧,以铭为请。余尝铭奉直公矣,尚忍铭其子哉?辞不可,则告之曰:
受任先烈古所贵,科目第云身自致。崛起题名誇出类,无所取则吁可畏。崇禧家有清白誓,祖风直谅祢好义。拍满醍醐宗庙器,归而求之有馀味。谓窭为常侈则愧,之死有身无葬费。若昔部氓今抆泪,甘棠不到门无吏。足矣报国犹不翅,刊此铭焉可百世。
郭夫人盛氏墓志铭(嘉定六年闰九月) 南宋 · 曹彦约
予待罪建平,友亲旧于漠栎僧舍,当淳熙甲辰,有介予从叔以进者,曰郭氏子,舒之宿松人,斯立其名也。手持《小戴礼》,以科举请事。已识其经意大概,不碌碌只作炫有司计。又习其名物度数,日问至十数,反覆不少怠息。众论不以为可,予独可之。考其家世,则其父,予族姑子也。后十馀年,有郭氏登进士第者,识其名斯立,心虽乐闻,尚念相处时年未壮,信其不苟于学而已,临事办否,未敢便许诺。又数年,予假守汉阳,在开禧丙寅、丁卯间,北骑骤至,边吏不能禦,入郡郡废,入邑邑溃。汉阳幸倚水险,予仅不失职。旁邑有黄陂,实隶于黄。尽淮西境上,当南北之陆,险不足恃,无兵马财计事力,邑责又在令,畴敢以死守?望其佐有为之尉者,奉垂白母,乃能身任其政令,立砥柱中流,诸使与主兵官叹吁归重,心服其胆勇,问其人,则斯立也。敌人环绕其旁,独不敢犯其邑。敌人归北去,朝命以墨绶真付之,俾专抚字。是时戍垒未撤,转徙未复,馈饷稍迟,即怨咨满道。或一意岂弟,乏供坐谴。黄陂蕞尔邑,未尝阙事。百姓朝走州家,暮击宣威使门,以吾令君爱我,愿久留,不许请代。予得节湖北,尚领鄂渚,又摄事总饷,职业所关,与斯立日相闻,数数为诸台言之。举是三节,知其母异于人,非泛泛然者。然不记其为谁氏也。斯立脱黄陂,得列属于湖北计台,未赴而遭内难,移书自言,郭氏居宿松久,世为大家。四世祖承事公讳某,有夫人吴氏内助,教子起家,破天荒于兹邑。诗人纪之,有「元丰元祐双金榜」之句。至斯立之考讳徽,得配盛氏,实乡先生讳得象女,义方训示,无异于承事公与吴夫人者。御诸子严整,使其手不顷刻释卷。故诸子不得不自立,诸女适皆得人。若其事舅姑以孝,事夫以礼,轻财以睦其乡,则又斯立之不敢诬其亲者。今既亡矣,可无以铭其墓者?予及识盛先生,知其为人,三舍时名进士,诚实有直气,贫悴至老,晚始得一官,志不少下,宜有贤女。斯立好学能文,临患难能守,其人不惟宜有贤母,抑其母云贤,可以托诸金石。盛氏生绍兴庚戌,至嘉定癸酉,卜葬于龙溪山,以是岁闰九月之晦,后于其夫者十有六年。斯立其长子,其次斯张,又其次斯谋,皆向进未已。女已适人者杨师谦、赵希焆、刘一之,许嫁者孙良贵,皆驰声场屋学校,有以优拔奏名者矣。孙男四人:去疾、去非、去伪、去疵。孙女七人。斯立既乞铭,又书吴夫人旧志为證,使有依据。顾予熟斯立为人如此,知敬其母,有子而仕,仕而行所学,不特金榜为荣,足以誇耀其乡里,且将以昭示来世,以信其所已行。虽不能文,犹欲托之以为予重。其可铭也,奚必有證而后作耶?乃铭之曰:
崇四尺之墓,是为郭氏子之母。生子以实学觅举,以孤忠捍圉又安堵。其所字民,有稷有黍。可以光上世,诏千古。铭有辞矣,请韵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