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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清都观道士,童颜鬒发,问其年,生于丙子,盖与予同,求此诗 北宋 · 苏轼
七言律诗
镜湖敕赐老江东,未似西归玉局翁。
羁枕未容春梦断,清都宛在默存中。
每逢佳境携儿去,试问行年与我同。
自笑馀生消底物,半篙清涨百滩空⑴。
⑴ 予与刘器之同发虔州,江水忽清,涨丈馀,赣石三百里无一见者。至永和,器之解舟先去,予独游清都,作此诗。
梅圣俞之客欧阳晦夫,使工画茅庵,己居其中,一琴横床而已。曹子方作诗四韵,仆和之云 北宋 · 苏轼
寂寞王子猷,回船剡溪路。
超遥戴安道,雪夕谁与度。
倒披王恭氅,半掩袁安户。
应调折弦琴,自和撚须句。
南华长老题名记 北宋 · 苏轼
学者以成佛为难乎?累土画沙,童子戏也,皆足以成佛。以为易乎?受记得道,如菩萨大弟子,皆不任问疾。是义安在?方其迷乱颠倒流浪苦海之中,一念正真,万法皆具。及其勤苦功用,为山九仞之后,毫釐差失,千劫不复。呜呼,道固如是也,岂独佛乎?子思子曰:「夫归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孟子则以为圣人之道,始于不为穿窬,而穿窬之恶,成于言不言。人未有欲为穿窬者,虽穿窬亦不欲也。自其不欲为之心而求之,则穿窬足以为圣人。可以言而不言,不可以言而言,虽贤人君子有不能免也。因其不能免之过而遂之,则贤人君子有时而为盗。是二法者,相反而相为用。儒与释皆然。南华长老明公,其始盖学于子思、孟子者,其后弃家为浮屠氏。不知者以为逃儒归佛,不知其犹儒也。南华自六祖大鉴示灭,其传法得眼者,散而之四方。故南华为律寺。至吾宋天禧三年,始有诏以智度禅师普遂住持,至今明公盖十一世矣。明公告东坡居士曰:「宰官行世间法,沙门行出世间法,世间即出世间,等无有二。今宰官传授,皆有题名壁记,而沙门独无有。矧吾道场,实补佛祖处,其可不严其传,子为我记之」。居士曰:「诺」。乃为论儒释不谋而同者以为记。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一日记。
书王周彦东坡帖 北宋 · 黄庭坚
东坡云:「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馀」。此确论也。余尝申之曰:结密而无间,《瘗鹤铭》近之;宽绰而有馀,《兰亭》近之。若以篆文说之,大字如李斯《绎山碑》,小字如先秦古器科斗文字。东坡先生道义文章名满天下,所谓青天白日,奴隶亦知其清明者也。心说而诚服者,岂但中分鲁国哉!士之不游苏氏之门,与尝升其堂而畔之者,非愚则傲也。当先生之弃海濒,其平生交游多讳之矣,而周彦万里致医药,以文字乞品目,此岂流俗人炙手求热、救溺取名者耶!盖见其内而忘其外,得其精而忘其粗者也。周彦敦厚好学,行其所闻,求其所愿,得意于寂寞之乡,邀乐于无臭味之处,他日吾将友之而不可得者。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乙酉书。
乾明寺修造记 宋 · 杨时
建中靖国元年岁在辛巳,余以漕檄二令于东阳,有大比丘惠康以书抵余曰:「乾明之为禅寺,更四代而康始继之,栖佛之庐未完者十二,雨濡风剥,二阁蔽其前,尤如悬疣之在肤,而翳之在目也。欲完而迁之久矣,计其瑰材坚甓之用费累钜万,殆非毫聚铢积所能为也。郡人吴某乃捐金千缗助成吾志,窃谓用力之勤,而施财之厚,皆不可以无述也。公盍为我记之」?是年冬,余在东阳罢归,过其门,而环庑翼然,丹楹曲槛,雕栾镂磶,渥彩焜耀,如入化人之宫。峙二阁于东西序,虚明深靓,豁如疣抉而翳去也。乃喟然叹曰:吾州当水陆之冲,舟舆之会,四方游士道闽中而过者,盖舻相衔而辐相轹矣。而又山水之胜,清明伟丽,为东南之最,宜有台池园囿魁殊诡异,以供宾客燕嬉之好。然而地瘠而贫,故其民勤约而敦本,啬用而寡求,凡居室服器,趋完而已,皆不足为美观也。比年以来,岁屡不登,编户齐民方且以艰食为虞,而康师乃能于荐饥之时导勤约之俗,厚施以成其事,其中必有足以感于人者,是可叹也已,乃为之书。
赠杨景平 北宋 · 晁补之
君不见华阴杨君汉孔子,君生其后无乃似。
平居恐惧西北隅,力行发愤尚不愧。
君今鸣橹下长淮,眼明清晓三楚开。
扬州行矣勿濡滞,江南细雨收黄梅。
我今正是鸟折翼,肺病三年广文直。
昔时黄帽榜舟人,却向西湖当不识。
寄声关子老渔樵,小山桂树不须招。
乘槎东海未敢必,欲去天台观石桥。
足疾乞外任状 北宋 · 晁补之
右,臣被蒙器使,两更郎曹,未有秋毫可图报称,而臣旧苦脚气,春夏加剧,深惧职事或致旷阙。伏望圣慈察臣诚恳,特赐除一外任合入差遣。
辞免国史编修官状 北宋 · 晁补之
右,臣四月四日准閤门告报,奉敕除臣神宗皇帝国史编修官。选抡误及,跼蹐难胜。恭惟神宗皇帝盛德大业,光映百王,将欲发挥润色,传诸千载,必得名儒硕学,参备讨论。而臣才识卑冗,词技浅薄,使预笔削,诚非所宜;兼臣先以疾病,奏乞外任。伏望圣慈特赐寝罢成命,除臣一外任差遣。
再辞国史编修官状 北宋 · 晁补之
右,臣昨奏,乞寝罢国史编修官,除一外任差遣。寻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不许辞免。臣以位卑人微,不敢于浃日之间,屡渎天听,黾勉就职。载惟神宗皇帝稽古制作,跨唐轶汉,形容钜美,史臣司之。如臣自视,恐殚竭不足以塞责。昔倪宽有言,使群臣得人自尽,终莫能成,惟天子建中和之极,金声而玉振之。况今陛下并建群才,可试者众,臣诚何人,敢独昧冒!伏望圣慈特赐指挥,检会前奏施行。臣无任惶惧陨越待罪之至。
再辞免国史编修官状 北宋 · 晁补之
右,臣先于三月中以疾奏乞外任,继蒙圣恩,自实录检讨官除国史编修官。臣闻命跼蹐,不遑宁处,既具奏,乞赐寝罢成命,检会前奏施行。寻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不许辞免。臣惧久稽敕命,黾勉就职。然夙夜恐惧,终不敢安,遂再曾具奏,亦是乞赐检会前奏,除一外任差遣,未蒙指挥。恭以神宗皇帝国史䌷绎岁久,未奏成书。圣谟王制,天高海阔,方兹分命诸儒,参稽全美,岂可以臣浅知猥预其间?加有负薪之忧,犬马力殚,踌躇难彊。若臣不揣分量,苟贪荣选,芜累信史,辜奉明恩,则异时虽填委沟壑,何以塞责?伏望圣慈矜闵臣下才无堪,早赐检会累奏,除一外任差遣。臣不胜陨越待命激切之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照碧堂记 北宋 · 晁补之
去都而东,顺流千里,皆桑麻平野,无山林登览之胜。然放舟通津门,不再宿,至于宋,其城郭阛闬,人民之庶,百货旁午,以视他州,则浩穰亦都也。而道都来者则固已旷然见其为宽閒之土而乐之。岂特人情倦觌于其所已餍,而欣得于其所未足,将朝夕从事于尘埃车马之间,日昃而食,夜分而息,若有驱之急,不得纵而与之偕者?故虽平时意有所乐,而不暇思。及其脱然去之也,亦不必山林远绝之地,要小休而暂适,则人意物境本暇而不遽。盖向之所乐而不暇思者,不与之期,一朝而自复,其理固然。此照碧堂之所以为胜也。宋为本朝始基之地,自景德三年,诏即府为南都,而双门直别宫,故经衢之左为留守廨,面城背市,前无所达,而后与民语接。城南有湖五里,前此,作堂城上以临之,岁久且圮。而今龙图阁学士、南丰曾公之以待制留守也,始新而大之,盖成于元祐六年九月癸卯。横七楹,深五丈,高可建旄,自东诸侯之宅无若此尤者。先是,南都岁赐官僚宾客费为钱七千缗。公奉己约,亦不以是侈厨传,故能有馀积以营斯堂,屹然如跳出堞上,而民不知,可以放怀高蹈,寓目而皆适。其南汴渠,起魏迄楚,长堤迤靡,帆樯隐见,隋帝之所以流连忘返也。其西商丘祠,陶唐氏以为火正曰阏伯者之所以有功而食其墟也。其东双庙,唐张巡、许远捍城以死,而南霁云之所以驰乞救于贺兰之涂也。而独梁故苑,复道属之,平台三十里者,名在而迹莫寻。虽隋之彊,亦其所穿渠在耳。岂汰靡者易熄,而勋名忠义则愈远而弥存,不可诬哉?初,补之以校理佐淮南,从公宴湖上。后谪官于宋,登堂必慨然怀公。拊槛极目,天垂野尽,意若遐骛太空者。花明草薰,百物媚妩,湖光瀰漫,飞射堂栋。长夏畏日,坐见风雨自堤而来,水波纷纭,柳摇而荷靡,鸥鸟尽舞,客顾而嬉,翛然不能去。盖不独道都来者以为胜,虽餍于吴楚登览之乐者,度淮而北,则不复有,至此亦踌躇相羊而喜矣。夫人之感于物者同,而所以感者异。斯须之顷为之易意,乐未已也,哀又从之。故景公美齐,而随以雪涕。《传》亦曰:「登高远望,使人心悴」。然昔之豪杰愤悱忧世之士,或出于此。若羊祜太息岘山之巅,祜固可人,其志有在,未可但言哀乐之复也。公与补之俱起废,而公为太史氏,补之亦备史官。间相与语斯堂,属补之记之。已而,公再守南都,补之守河中,书来及焉。补之尝论昔人所馆,有一日必葺,去之如始至者,有不扫一室者。夫一日必葺,以为不苟于其细,则将推之矣。不扫一室,以为有志于其大,则不可必卒之。其成功有命,则婼与蕃之贤,于此乎未辩。乃公之意则曰:「吾何有于是?从吾所好而已矣」!二累之上也。公名肇,字子开,文学德行、事君行己,为后来矜式。其出处在古人中,其欲有为在天下后世。其卷而施之一邦,不以自少,而以自得,又乐与人同者。如此堂,不足道也。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戊戌记。
进国用须知劄子(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伏见仁祖之时,臣寮上言曰:「周制冢宰制国用,唐宰相兼盐铁转运使,或判户部,或判度支。然则宰相制国用,从古然也。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院减兵、三司减财以救民困者,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故也」。臣谓当仁祖之时,官制未立,自元丰以来,制国用之职在三省矣。户部右曹之所掌,乃天下财用之根本也。神考理财之政,所以法先王而虑万世,元祐之臣虽有纷更,然天下所积财物,朝廷亦不尽取。今则一年之间,连下五敕,凡提举司所积钱取之殆尽。竭天下根本之财,坏神考理财之政,继志述事,岂宜然哉?今具五次朝旨下项。
一、元符三年九月八日敕:「府界诸路见管坊场钱,除本路一年合支数外,将剩数更留一半准备支用,馀一半特令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元符三年十一月十九日敕:「府界诸路见管常平役钱,除本路一年合支数外,将剩数更留一半准备支用,馀一半特令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二月二十三日敕:「诸路提举司将见在抵当息钱并起发上京,应副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一日敕:「诸路提举司将见在量添酒钱,依抵当息钱已得旨挥施行。今后支使不尽钱数,并封桩,准备朝廷支用」。
一、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初二日敕:「府界诸路提举司所管钱物,除依旨挥起发及除留出本年合支散外,馀剩更留一半,钱数不多,深属阙少籴本。今于元祐年中所纳助役钱内拨一半充常平籴本,馀一半许榷货务召人入便,或计置起发上京,兑那往三路添助常平籴本」。
臣切惟神考立法之意,取民之财,还以助民。故天下诸路,州州县县各有蓄积,将以待非常之用,不使有偏乏之处。故右曹钱物不得与别司交杂,违条辄用者徒二年。自元丰七年以常平等积剩财物补助边费,岁取二百万缗为额,只以三年为期。盖不欲多费天下民财以资边用。神考爱民之虑,可谓深矣远矣。今当绍述此意,岂宜取三十年间根本蓄藏之物,一切大违成宪,而偏用之于一方乎?且上件五项所取之类,以天下计之,万数不少。于此类内,河东、陕西、京西三路之拨与提刑司者其数几何?河北路交拨与措置籴买司者其数几何?川陕西路具桩管数目关邻路召人入便,及与茶马司对数交兑者其数几何?臣谓凡此八路,那移兑拨,皆主于边费而已,自馀路分起发入京西飞于塞下者,又不知其几何。然则天下蓄积之物,皆运之于边矣。若使一劳而久佚,暂费而永宁,则三十年积之而一日用之,犹足以济一时之权,成不得已之计。今则不然,但剔割诸路以补一方之疮痍而已。臣恐一方疮痍补之未合,而天下乏财之患有不可深言者矣。臣生长南方,不能周知四境之事,且为东南之。西边财用匮竭,则供亿调度必取诸东南。东南积剩之物,今于无事之时,既巧取而偏用之矣,或有东南意外不庭之患,又将取之于何地乎?臣切考唐武德以后,开拓边境,地连西域,置都督,列州县。开元中置节度以统之,军城戍逻,万里相望。然而当此之时,糗粮出于屯田,马牛出于监牧,戍卒缯布取足于山东而已,未尝罄天下之积以从事于一方也。今五敕之所取,非岁岁常有之数。方主议臣充位之时,赖此纾目前之急;为庙堂久远之虑,当如之何!制国用者既不恤此,议弃地者又执偏见,不询众庶之论,不尽边臣之说,各以私意自复其言,因循相仍,驯致大患,纵以阙乏为忧,不过请行鬻爵之类耳。神考创法比隆于三代,彼中世之陋法,如鬻爵之类,乃熙宁初议之所不取也。当时条例司臣寮参议论者,今为辅相,忍不为陛下一言之乎?又况神考自有为之初,以至法度之成,忧勤不倦,非一日之积也。所以建子孙万世之业,为四海无疆之虑。何意今日继述先绪,乃复遽取中世之陋法而行之者也。使财用有馀,则朝廷议论自不至此。然则神考十九年焦劳之虑,特为今日目前之费尔,岂不痛哉!又闻献议之臣欲裁损州郡供给,减削吏人请受,以佐国用。枢密院减罢陕西诸路准备官员数以节冗费。此不得已之计,非无毫发之助也。然使神考理财之政不为庙堂所坏,则臣寮议论亦不至此。此等不得已之事,不免渐渐为之,则算间架,除钱陌,贷富人钱谷,卖御史告身之类,安保其不渐为也?主议大臣既去之后,设有此事,则其敛谤欲使何人当之?故凡户部不得已之下策,皆非神考大有为之初意也。渐用不得已之策,顿改大有为之意,名曰「建中」而偏为过甚之举,名曰「继述」而大违神考之绪。甚矣,其可痛也!陛下嗣位之初,肆赦天下,大弛逋欠,此乃真宗之所尝行,而神考之所欲为也。绍圣役法有「一倍三料」之文,神考素意,欲候岁久积多则时一弛之,所以远继成周驭民之法,而俯取汉文弛租之政,以悦斯民,以召和气,以为后嗣之式也。夫上之所弛者其数既多,则下之所获者不为侥倖。《周官》「八则」,所谓予以驭其幸者,虽非日行之常事,是乃驭民之美意。陛下式祖宗而行之,可谓得继述之义,而人臣之所宜将顺者也。然方国用匮乏之时,而所弛之物其数太多,故所谓倾天下之财而使无孑遗者,言者之所当虑也。然赦敕之所放,陛下所以广恩惠;五敕之所取,大臣所以备边乏。广恩惠以收人心,有益之事也;因边费而坏成法,无益之举也。又赦敕所放,其数止于二千馀万;五敕所取,其数不知其几万万也。陛下为有益之事以法祖宗,其数又少,方乏财之时,尚不可以不言;大臣为无益之举以坏先宪,其数甚多,方乏财之时,安可以不虑乎?切惟神考承祖宗久安之绪,熙宁之初,国用匮乏,而理财之政未修也。王安石曰,有天下者岂以乏财为患哉?于是讲理财之法,立天下之政,缉熙增损十有馀年。至于元丰之间,法度成就,然后州州县县皆有蓄积,天下无偏乏之处,将以待非常之用。则所谓有天下者不以乏财为患,信不诬矣。今则不然,耗根本之财,坏已成之法,虽西边用度目前不乏,而天下方匮乏,患将由此而作矣。盖神考为子孙万世之虑,故政事既立,而天下无乏财之患。今日坏神考之法,则天下之患,必自乏财而生,此必然之理也。且自祖宗以来,天下诸路转运司或有非常之用,必须干告朝廷。既在经费之外,于理自合应副,然自熙宁以前,常患无可应副者,以理财之政未修故也。由元丰以来,根本蓄积之财,州州县县聚如江海,法防坚固,内外充溢,转运司经费之外,设有干求,以此应副,不患不足。然而神考爱惜民财,谨守交杂之法,转运司虽有干求,亦不轻与。故当时转运使刘攽之徒妄有乞贷者,皆被谪罚。今则边方用度百倍于昔,转运司匮乏迫窘异于平时,虽有乞贷,理合应副。然朝廷于其所请,例皆峻拒。朝廷岂为爱惜民财,谨交杂之法乎?良以乏财而已矣。诸路误以乏财废事,为转运使者,安肯受无名之谪乎?夫州州县县蓄积之物,一年之内皆以五敕取之,而尚以乏财为患,可不虑哉?臣愿陛下诏宰臣制国用,修户部右曹之政,明提举官覆奏之法,委官选吏,会计五敕所起都数若干,已到若干,未到若干;自馀八路那移兑拨以充边用者若干;陕西、河东边费,除系本路钱物及朝廷以钱应副外,已用五敕所及外,应支五敕所起者,其数各若干;除已用应支外,所馀之数尚有若干。凡已往之费,不可追究,未来之费,所宜会也。前此朝廷遣使会计边费已用之数,所得者簿历盈车,不可覆考,重有烦费,无补于事。今臣所论者右曹根本之财而已,不知五敕所起可以为西边几年之用否。困天下之力,坏神考之政,而数年之后未免阙绝,庙堂之上今亦可以觉悟矣。惟陛下熟计之,幸甚。
进日录辨奏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对紫宸殿,奏劄子云:「臣闻王安石《日录》七十馀卷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也。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日录》、《政记》、《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夺宗庙之美以归臣下。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其日蒙批付三省,后不闻施行。盖绍圣史官请以《日录》降付史院者,今为宰相故也。臣位下人微,轻议大典,诚以宗庙至重,义不敢默。盖惟神宗皇帝体道用极,宪天有为,自得师臣,授以政柄,虽尹暨汤,咸有一德,无以复异。而嘉谋嘉猷,实出我后。以言乎经术,则微言奥义,皆自得之;以言乎政事,则改法就功,取成于心。是则神考之独志,而安石之所以归美者也。用事之臣闇于此理,托奉宗庙,独尊安石,假绍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至于纂记私言,如嗣考事,遂使密赞之语宣扬于外,而一朝大典,祖述故事,但专美于人臣,不归德于我后。淩压宗庙,以植其私,事之乖谬,莫大于此。岂惟负神考在天之灵,抑亦失安石事君之意,臣所以惓惓而不能已也。因以所见,撰成《日录辨》一篇,具状奏闻。
申三省乞早行窜黜状(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昨诣尚书省投书,蒙中书相公面谕其详,谓瓘所论为元祐浅见单闻之说,兼言天下未尝乏才,虽有十书,布亦不动。瓘不达大体,触忤大臣,除具申御史台乞赐弹劾外,伏乞敷奏,早行窜黜。
与曾布书(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瓘闻之,古贤未尝无过,周公、孔子、颜渊皆有过也。子路闻过则喜,所以为圣贤之徒;成汤改过不吝,所以为百世之师。故曰:「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匹夫改过,善在一身;大臣改过,福及天下。阁下德隆功大,四海之内所赞颂,然谓阁下无过则不可。尊私史而厌宗庙,缘边费而坏先政,此二者阁下之过也。违神考之志,坏神考之事,在此二者,天下所共知,而圣主不得闻其说,蒙蔽之患,孰大于此?瓘之所撰《日录辨》一篇,已进之于上,阁下试一读之,则所谓尊私史而厌宗庙者可见矣。瓘去年所论陕西、河东事,未尽详悉,近守无为,奉行朝廷诏敕,乃知天下根本之财,皆已运于西边。比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劄子,因述其事,名曰《国用须知》,亦已进之于上,阁下试读之,则所谓缘边费而坏先政者可见矣。主上修继述之效,阁下乃违志坏事,以为继述。自今日已往,其效渐见,所以误吾君者,不亦大乎?效之速者,尤在于边费。熙宁条例司之所讲,元丰右曹之所守,举朝公卿,无如阁下最知其本末。今阁下独擅政柄,首坏先烈,弥缝壅蔽,人未敢议。它日主上因此两事,以继述之事问于阁下,阁下将何以为对?当此之时,阁下虽有腹心之助,恐亦不得高枕而卧也。且边事之费,外则帅臣,内则宰相。帅臣知一方之事而已,虽竭府库之财而倾之,不可责也。至于宰相之任,则异乎此矣。岂可以知天下匮竭,而恬不恤匮竭,因坏先政,因务蔽蒙,阁下欲辞其过,可乎?瓘比缘禀事,闻阁下之言,指尚书省为道揆之地,瓘谓阁下此言失矣。三省长官,宜守法而已,若夫道揆,天子三公之事,岂太宰之所得预乎?两年日食之变,皆在正阳之月,此乃臣道大彊之应,亦阁下之所当畏也,宜守而揆,岂抑畏之谓乎!《周官》曰:「居宠思危」。今天下旱蝗,方数千里,天变屡作,人心忧惧,边费坏败,国用耗竭,而阁下方且以为得道揆之体,可谓居宠而不思危矣。阁下于瓘有荐进之恩,瓘不敢负,是以论吉凶之理,献先甲之言,冀有补于阁下。若阁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则今日之言,谓之负恩可也。负与不负在瓘,察与不察在阁下。事君之位无高下,各行其志,孰得而夺之乎?瓘去年九月三日上封章,皆乞奏知东朝,所以尊人主而抑外家也。钦圣未见察,则瓘被贬黜;后来慈意开悟,则瓘得牵复。人主察孤臣之尽忠,钦圣知忠言之有补,母慈子孝,主圣臣直,此国家两全之道,庙社无疆之福也。今钦圣纳忠之美未白于天下,而谏官不二之心得罪于庙堂。胁持之风,甚于去岁,乖离之论,唱自大臣,所以厚钦慈者,果在此乎?瓘前日辞都司之命,而阁下未许其去者,阁下必有以处瓘矣,此士大夫之所共谕也。主上念钦圣纳忠之意,察孤臣不二之心,奖眷之恩,至深至厚。瓘欲择死,所以图报效,无负于人主,无愧于外家,一身之安危,岂暇恤哉!然则今日之言,安知不见察于阁下也?阁下深思而已。瓘不敢供要职,重取烦言,又不忍嘿嘿而去,惟阁下留听,幸甚。
乞至诚终始纳谏疏 北宋 · 邹浩
臣伏读《虞书》,见舜命群臣作股肱耳目而戒之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夫面从以成其违者,是谀也。后言以指其违者,是谤也。二者非事君之道也。有虞之臣皆大贤,岂不知之?舜且以此戒焉,是知拂心忤意,非人臣之所乐,在于人君有以导之而已。此帝舜之圣所以为万世法也。臣愚切观陛下即位以来,宪天聪明,首辟言路,旋因日食,亟降诏书,咸使纳忠,无有忌讳。言果当理,欣然听从,增秩赐官,风动天下。故虽疏远刍荛之贱,莫不鼓舞遭遇,思日罄竭,以补初政之万一。而况股肱耳目之寄,又安有不尽其忠者乎?帝舜之圣,今复见于陛下。然臣观唐太宗乃近古明君,魏郑公且曰:「陛下贞观之初,导人使谏。三年以后,见谏者悦而从之。比一二年,勉强受谏而终不平。质以其详,悉有据验」。太宗悟曰:「非公,无能道此者。人苦不自觉耳」。于是知纳谏固难,而谨终尤为难也。子思曰:「诚者,物之终始也。不诚无物」。伊尹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彼太宗闻之而悟,真大过人者。顾不能持以至诚,日新无敝,使郑公不得而窥焉,则其去舜也远矣。陛下方稽古以御今,如太宗之事,亦愿取以为鉴,以隆太平之伟绩。臣又伏思,上书之人所言不一,其泛论大体,指陈邪正,如此类者,自可留之禁中,以备观览。至于陈述利害,事干有司者,即乞降付政府,委官看详。有可施行,旋具闻奏。此则圣诏之出,不为空文,施之国家,固非小补。唯陛下留听。
封还陈瓘出外录黄疏(建中靖国元年八月) 北宋 · 邹浩
瓘素以声闻推重一时,今到都司,曾未逾月,遽令出外,恐非所以示天下而慰公议也。伏望收还新命,以全朝廷待士之体。所有录黄,未敢签书行下。
论太学生不当以言事殿举疏(建中靖国元年三月) 北宋 · 邹浩
臣准中书省刑房送到录黄一道,为太学生张寅亮等妄言裁减皇太后园陵浮费,各殿一举事。臣寻观寅亮等所上书,其言狂谬,固当惩戒以示天下。缘士大夫已在选擢而详练滋久者,尤有不能体悉朝廷用意之深,况山野一介布衣之贱乎?陛下察其无知,特从轻典,又且追改屏出学、押出门指挥,则是寅亮等固已在所矜容矣。止殿一举,诚不为过。但近年以来,言路壅塞,为时大弊。自陛下劝奖开导,始克通达,世以相贺,获仰太平。今寅亮等若未免殿举,窃恐自此以后人复畏避,不敢献言,天下之事,无由周知,亦圣政所当深虑者也。《传》不云乎:「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进」。臣愚亦愿陛下以此赦之而已。所有录黄,臣未敢签书行下。
中大夫直龙图阁知青州军州事王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九月) 北宋 · 邹浩
公王氏,讳说,字岩夫,其先自太原徙真定,又徙洛阳,今为洛阳人。曾大父彬,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崇国公。大父化基,礼部尚书,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谥惠献。父举正,太子少傅致仕,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祁国公,谥安简。公家自魏公始大,祁公继之,皆辅政忠清亮直,达于三朝。公世贵,幼喜学问自修,虽以荫得官,竟取进士第,自太常寺太祝迁光禄寺丞,著作佐郎,秘书丞,太常博士,尚书屯田、都官、职方员外郎,屯田、都官郎中。官制行,改朝散大夫,转朝请、朝议、左中散大夫,拜中大夫,加直龙图阁。勋上柱国,爵河南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赐三品服。历管当在京马军粮料院、马步军专计司,西京、陕府、河阳、郑州提辖收捉私盐,通判滑州、相州,知卫州、常州、临江军、晋州、徐州,尚书仓部郎中,知密州、泾州,尚书祠部郎中,知相州、太府少卿,知郑州、荆南府、澶州、河阳、河中府、邓州,兼京西南路安抚使,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建中靖国元年十六日,终于青州治所,享年七十有四。初为卫州,年甫三十,适天下久无事,法度寖弛,吏袭欺罔。顾公甚少,裕然儒者,易之,抱案却立,视公所为。公徐为裁决,皆中几要,时有纵舍,不可摇夺,吏始畏服,旋以治闻。常州士喜学,公为延致名儒临川王安国平甫教授。平甫时虽布衣,义甚高,非贤有礼弗就。既从公游,士人慕乡,自远而至。未几,朝廷改科,专用经术。常之士试开封、礼部及策于廷皆第一。已而相属为从官、郎吏、二千石者甚众,世益以为美谈。临江介于虔、吉,俗喜斗,多诞谩,富室子杀人,赂人代之,狱具辞服。公顾谓曰:「汝顾利许人以死,独不为父母妻子计乎」?囚色动,具以情告。民安于习俗,吏恬不加察,公以一言得之,远近欢颂。晋人朴厚,尤乐公简易,力请于朝,为留五年。常有调发兴作,聚民于庭,喻以利害,戒以期信。民相先从之,未尝告劳,至被玺书褒谕,劳赐金帛。徐得巨盗,久讯不承。及公至,专以恩信为治,囚闻之,泣曰:「我曹幸当平世,何苦如此,不过吏迫之急耳。今幸得公,虽不获自新,复忍欺之乎?愿抵罪无恨」。由是盗益销靡。相州洪福寺火,逻卒救止,因有所攘,连逮颇众。公曰:「始需其功,旋治其罪,后有警,何以使人?且及无辜,吾不忍也」。乃令自陈,坐者无几。后公从子行境中,夜半车乘相属。或谓其徒前此能如是乎,从子问之,曰:「吾境多寇夺,为行旅患。今郡守以诚置人腹中,奸偷不忍挠之,因得夜行」。从子以告,公曰:「兹适岁丰耳,岂吾所能哉」。郑当元丰时,地狭民贫,不能输役,废为县。后复为州,且更用差役法取办境内。绍圣初复免役,诏以八事,尤先裕民。公会属邑令议于州,择其善者奏行之,岁弛缗万有奇,民尤以为德。湖北兵与湖南并将,因更戍岭外,涉横、钦、廉、象四州之境,多死亡者,以故难于招募,且乏事。公谓广西被边之地,移兵于其境内,则习瘴疠,无甚惮。湖南北兵交驻潭、桂,则近戍而不劳,又控扼衡、荆,缓急可用,仍不畏死,乐于应募,有五利焉。条列以闻,朝廷嘉纳。大河东流,新堤始完,主者惧力怯冲垫,阴决下流以杀其势,水泛溢平野,澶州、清德军皆被害,州县顾望,莫敢言。公即奏曰:「吏畏罪过甚,乃移患于民,愿亟察之」。朝廷遂遣使相视,塞决口,民以安堵。河阳夹河为城,会秋雨甚水大至,城不没者数板,州人惴恐。时公已年七十馀,曰:「吾为守,与城存亡者也,虽老,敢自爱」!即率寮属,躬为顾指,得其要害,冒雨督治,逮暮不少休,众益安之。治逾二年,无犯死刑者,有芝生于厅事。今天子即位之初,公自河中移邓州,请入觐,对称旨,擢拜太中大夫、知青州。议者谓太中仪物视从官,不当叙迁,公亦坚辞,改直龙图阁。公素康强,未尝卧疾,一日会亲族燕饮,言笑自如,夜分安坐而逝。公到青才半月,然民已怀公,为罢歌乐屠宰者累日。公性宽大浑厚,不见圭角,明白洞达,内外如一。遇人无贵贱皆为之尽礼,虽欺罔诞谩,一以诚报之。闻人之善,惟恐不及,至过恶,则为掩覆芘护,虽亲密不以告。尝有所厚,虽或负公,益不忍伤其意。故虽悍戾偷薄之士,始见之而肆,中则愧,终则畏服而敬之。平居怡然,能自娱适,毁誉休戚不以干虑。视宗族极恩,专荫补多及疏远,与交游终始无穷达之间。其为政以忠厚仁恕为本,扶善抑恶,销绝奸慝,不喜近功小效,搜摘隐微,悦可人意,不饰繁文末节,驰声誉,苟进取。僚吏能否,皆因任之。既各尽其材,又为之揄扬荐达,期于成就。或阽于罪戾,必反覆戒谕,终不废逐。告以善则欣然从之,如自己出。有所为,后有言其非是者,亟为改易,无愧词吝色。前后守十五州、历五朝,政治损益尤多,平心一意,无所观望。仕皆循次,未尝骤进,亦终身不挂吏议。然所临皆要藩剧郡,当天下全盛之际,人物阜蕃,兵革销弭,各因其俗,治以无事。出入休显,垂四十年,康宁寿考,为世荣观,近世名卿未之及也。自魏、祁相继显用,公复与兄诲、子瑜并以器能进擢。其使大辽,实兄弟相先后。其在相州,瑜适守滑,夹河相望。长婿为枢密直学士,更践要剧,亦复与公同时,时论美之。公喜学,晚而不倦。有文集二十卷,诗集十卷。娶钱氏,河南郡君。李氏,河内郡君。薛氏,河东郡君。子男三人:瑜,朝奉大夫、京东路转运使,先公而卒;琮,知相州录事参军、河北路盐事司干办公事;璆,太庙斋郎,早卒。女八人,长适枢密直学士孙览,次适承议郎李去盈,次适通直郎杨彦章,早卒,次适承议郎陈扶,次适瀛州防禦推官许子卿,馀并早卒。孙男四人,良冶郊社斋郎,良史、良质并假承务郎,良式尚幼。孙女三人,长适承议郎、尚书比部员外郎周绅,次适颍昌府观察判官孙俟,一尚幼。曾孙男大伦,郊社斋郎。曾孙女一人,未嫁。其孤既以其年九月十五日葬于河南府洛阳县大樊村行茔之次,属尚书礼部员外郎荣君辑状公行事,求铭于浩。浩为颍昌府教授,时公之子瑜提点刑狱,辱知甚厚,又与公之孙良冶友好,盖尝闻公居家历官安于为善,绝口不以语人,故虽子孙亦莫得而知其详。然自其所可知以推其所不可知,信贤矣哉,乃为铭曰:
孰不从仕,仕或谋身。孰不为善,善或近名。有贤王公,中道是循。弗屈乎己,弗异乎人。孰险孰易,孰疏孰亲,五朝四方,一以其诚。身名从之,迄用有闻。其闻显矣,其心则纯。不见有物,为吾死生。安坐而逝,世益公贤。安简之子,惠献之孙。亘千万年,俨其如存。
大雪戏招耶溪先生邹元佐 北宋 · 释德洪
昨夜颠风吹裂石,晓来雪片大如席。
耶溪先生醉不知,拥絮雷霆喧鼻息。
痴奴搥门呼不应,但闻含糊语呵叱。
先生行世如行川,虚舟触人无怨言。
逢人觅钱即沽酒,得钱不谢犹傲然。
我欲看君堕帻醉,便觉两颊微涡旋。
款段自能驮醉起,归路逆风吹冻耳。
入门儿女啼饥寒,瞪目瞠然作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