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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大夫阎君墓志铭(元祐元年) 北宋 · 范纯仁
君讳充国,字厚民,姓阎氏。
其先幽州人,唐末徙洛阳。
五代祖式,横海军节度判官。
有二子,曰至者事晋为枢密直学士;
曰利正者商州商洛令,是为君之高祖。
商洛生规,为皇朝忠武军节度推官,卒家于许,遂为许人,是为君之曾祖。
推官生惟吉,终尚书屯田员外郎,是为君之祖。
屯田生照,赠光禄大夫,是为君之父。
君庆历二年进士第,调郑州荥阳尉。
丁父忧,服除,再调河南登封尉,能使为盗畏罪反善,用荐移唐州湖阳令。
唐故地广而耕者不足,故户多莱田。
州守募民增赋以自占,主不得有。
于是豪右因缘夺民良田,诸邑大扰。
君独以法拒之,邑人赖焉。
改忠武军节度推官、知商州商洛县,迁著作佐郎、知澶州卫南县。
巡检张继明暴虐,所部卒持兵欢噪,将杀继明以为乱。
君闻之,命驾欲往,从者曰:「彼乱已成矣,愿无往」。
君曰:「卒乱,将害吾民」。
即驰慰谕,卒悔,皆泣拜。
乃执首恶械于州,馀请释而不问。
仁宗选良吏领诸路,俾宽恤民力,君得京东。
时转运使方急财利,租赋之入变折增数倍。
君谕以朝廷意,令民输纳悉如旧。
转运使圭田以虚名,岁入缣帛无虑二千计。
君按实,十损八九。
又罢诸州差乡户为衙前以主公用六库者,乡户始免破产之弊。
迁秘书丞、知凤翔府岐山县,改霸州大成县。
东南当大河,支水岁决注民田,湠漫为陂。
君率民筑张光堤,堤将成,水大至,役者惊溃。
君独留堤上,曰:「民第去,令独死于水」。
役者回顾,相率复来,竭力争赴,而堤遂成。
向之堤地,复为良田。
自是大河屡决,不及雄、霸,堤之力也,故民至今目为阎公堤。
被选知永静军将陵县,大城民号泣遮留,不得去,君微服夜遁。
安抚使以其事闻,诏即还君旧治。
大城民扶携老幼迎上,而将陵民遮留君,如去大城时,二邑之民至持白梃,争相攀挽。
吏以朝命谕之,累日方散去。
朝廷闻之,特召为三司盐铁判官。
治平泛恩,迁太常博士,转尚书屯田员外郎。
神宗登极,迁都官员外郎,求便亲,出知德州。
时地震后,濒河州县大兴堤徭。
河流至德,势尤高悍,视城中如深壑,居人惴惴。
君曰:「岁饥,薪粮不属,民其鱼乎」!
即出常平粟募役者。
又请给僧、道度牒,募人输薪,而薪不时至。
君乞易纳见缗以市薪,不待报而行,人以为便。
大筑遂成,又筑小堤,以卫滨水之田。
自德至沧州,护田数万顷。
方其易薪为缗也,僚佐畏恐,请待报,君曰:「第无连书,罪不相及」。
至论赏河防功,君悉上僚佐,而己不及。
改职方员外郎、知耀州,迁屯田郎中。
耀民喜为盗,群聚椎剽,颇有良善为所胁从者。
君察其情,区别上闻,全活甚众。
由是狱讼清简,民德君,多绘君像而祠之。
知江州,转都官郎中。
丁母忧,服阕,官制行,改朝散大夫、知博州,迁朝请大夫。
河朔联民为兵,独君推行有法,考课最,留再任。
今上即位,迁朝议大夫。
元丰八年六月二十四日,无疾卒于博州之官舍,享年六十有七。
君内外尽诚,不为矜(缺四字。)善甚于嗜欲而喜自晦敛,不欲人知,事难(缺四字)
物于势利则薄己而厚人。
乐易善容,犯而不校。
(缺)州,有从事以书谮君于监司者,监司察君无他,以从事书示君,君置不问,未尝见于辞色。
及罢(缺)州。
始以书示其人,而且戒之曰:「尔后慎勿为此」。
从事惭服。
天资善吏事,所至不严而治,有古循吏之风。
历守四州,适会朝廷更法令,部使者旁午,郡县吏务为刻急以免咎。
而君所莅,必使事济,而民不扰。
嗜书多闻,平日慊然似不能言者。
间有所发,矫矫直前,未尝以身为恤也。
仁祖春秋高,圣嗣未立。
嘉祐中,君方升朝籍,上书乞择宗室,早正东宫,以系人望。
治平末,异星出西方,郎官孙琪以言事贬,君即抗疏,言「罪言者非所以答天谴」。
孝友纯至,事母夫人甚谨,年踰华颠,膝下承颜顺意,为婴儿慕。
后居母夫人丧,守墓哭泣三年而后归。
初,为盐铁判官恩得任子,奏乞先其弟,朝廷以法不许;
复愿纳一官,亦报罢。
后再推任子恩,竟先官其弟。
轻财好施,所得俸禄,均及亲族故旧,随尽无馀。
嫁族女之孤者数人。
卒之日,家无留资,殓以浣衣。
元祐元年某月某日,葬于许州某县某乡某原先茔之次。
母夫人李氏,工部尚书昌运之孙女,世父昌龄,实太宗朝知政事。
以君封仙源县太君。
三娶皆名族:黄氏,仙源县君,直史馆宗旦之女;
王氏,五台县君,我先公文正公之甥;
李氏,仁寿县君,从舅司农少卿禹卿之女。
子男九人:越、泳、澈、淳、演、沆、沃、汶、湙。
泳,越州观察判官;
澈,举进士;
淳,登进士科,秦州清水主簿,监岷州茶场;
湙,郊社斋郎。
馀先君而卒。
女二人:长适峡州军事判官杜会,次早亡。
孙男八人。
孙女九人,长适熙州狄道主簿钱愬,馀并幼。
初,光禄与先文正公、郑文肃公、孔宁极先生实为友婿,郑公显贵一时,宁极以高节闻天下,而光禄亦以经行著名乡里,世称李氏多贤婿云。
君与某为从母兄,自少相与游,长相友善。
今老矣,而君则亡。
将葬,嗣子以铭文见属,义不可辞。
铭曰:
亡欲行义,失常近名。
唯君所存,发必至诚。
由孝易忠,显于王廷。
敬爱兄弟,推及友生。
慈爱下民,如保雏婴。
事功崇成,谦牧不矜。
孰偕君心,而不公卿。
施止一州,素位而行。
嵩高之麓,潩水明清。
卜君幽宅,万世斯宁。
运司园亭十咏 其二 玉溪堂(1086年4月) 北宋 · 章楶
堂因水得名,方沼当其后。
漪澜荡榱桷,窗户挹花柳。
虫鱼不避人,鸥鹭若相友。
午枕簟凉,此乐亦奚有。
⑴ 原作兰,据《成都文类》、《全蜀艺文志》改
运司园亭十咏 其六 翠锦亭(1086年4月) 北宋 · 章楶
楩楠百尺馀,排列拱檐际。
畏日自成阴,隆冬宁灭翠。
虚旷得寂理,懒僻恣浓睡。
谁知官府中,获此冲漠味。
⑴ 《全蜀艺文志》作减
⑵ 《成都文类》、《全蜀艺文志》作癖资
水旱灾变乞赐宰相罢黜奏(元祐元年正月) 北宋 · 孙觉
窃见汉陈平对文帝曰:「陛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化之宜,外镇抚四夷,内亲附百官,使卿大夫各得其职也」。
丙吉见牛喘,问之,掾吏谓丞相失问,吉曰:「方少阳用事,未可大热,三公典调和阴阳,职当忧,是以问之」。
两汉大灾异免宰相者,以其责在燮理之地。
太宗朝,李昉以霖霪百馀日、阴阳乖戾罢。
仁宗朝,王曾以昭应宫灾罢,梁适以苛慝并作、变异重仍罢。
水旱过常,为大灾变,为宰相者当任其责。
宰相不以为任,谁当任之?
今自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亲政以来,所以便安元元,有所更易者,其事不一,下至闾巷小人,山海殊绝之处,莫不讴歌而鼓舞。
然而阴阳未和,旱气太甚,经冬无雪,又不雨,弥数千里粟麦失种,此其为忧,不一日二日而已也。
将恐编户乏食,盗贼群起,良民受害,浸为远近之忧。
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亲出祈祷,忧勤切至,遍走群望,未尝一日而忘其忧。
而蔡确、韩缜视之眇然,若不任其责者,未有闭门引咎、上章谢罪,引故事乞赐罢免。
天意有可知者,前后雨雪少降而辄止,阴云稍合而复散,意者揆务不胜其任,和气不格其应乎?
为宰相而无体国忧念之心,爱民恻怛之意,晏然自处,若其事非己忧者,臣以为此非大臣之道也。
伏乞依两汉故事,循祖宗旧例,各赐罢黜,以警百官。
乞罢免蔡确韩缜奏(元祐元年二月) 北宋 · 孙觉
臣窃见左仆射蔡确、右仆射韩缜,两人皆非以德进者也。
或以典治狱事,或以分画边界,而至执政官。
臣不敢论其小节细行,以渎天听,直以其进身本末,为陛下一一言之,可以知曲折矣。
蔡确案浚川狱,知制诰、判司农寺熊本夺职领宫观,确即迁知制诰、判司农寺。
案御史中丞邓温伯相州狱,温伯罢知抚州,确即迁御史中丞。
案参知政事元绛太学狱,绛罢知亳州,确即迁参知政事。
此三狱者,士大夫多以为冤,确皆批其颊、拉其背而夺之位。
未几,先朝更定官制,确即为左仆射。
所谓大臣以道事君,难进而易退者,其若是乎?
今确在朝,立百辟之上,士大夫相与叹息,以其廉隅不修,有甚于市人也。
永裕陵礼毕,宜避位以去,今已五月矣,而迟迟不决,虽请不坚,尚冀圣恩之复留也。
韩缜不学无术,士大夫不以辅相期之,先朝尝以北敌争地事付之,众谓缜必辱命,已而果然无故割地,其长七百馀里,以遗北虏。
边民怨之切骨,以为夺我父祖之地弃之虏人,非独惜其地也,又归怨于朝廷。
虏人得地,日益桀傲。
今缜为右仆射,臣见北使来朝,问知其官,各相顾微笑,意以为中国无人,乃使是人为相也。
盖有轻中国之心,每辄骄慢。
汉王商为相,单于仰视商貌,大畏之,天子闻而叹曰:「此真汉相矣」!
伏乞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以灾异之故,罢免确、缜,别选有德有言、众所畏服者,使称其位,外足以镇抚四夷,内足以悚动天下,以怀徕桀傲不轨之心,不胜幸甚。
再乞罢免蔡确韩缜奏(元祐元年二月) 北宋 · 孙觉
臣闻蔡确已迁出东位,上章求去,见传报表草,方更自陈功劳,颇更矜伐。
其词曰:「请收拔当世之耆艾,以陪辅王室」。
若如其言,则是司马光、吕公著之徒,今位在执政,皆其所引也。
「蠲省有司之烦碎,以安慰民心」。
若如其言,则自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亲政以来,所以便安百姓、省减诸色诛求者,皆其所陈也。
《洪范》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
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
如确之言,是作福也。
「严边卫,以杜二敌之窥觎」。
人臣在相位,不以镇抚四夷为心,则焉用彼相矣!
今北敌盟好八九十年,非确所能为也。
假令西人纳款入贡如他时,祖宗威灵所致,确亦何功之有?
「走轺传,以察远方之疲瘵」。
如张汝贤、陈次升往福建、江西,以陛下即位以来,上书言利害者,多遣往案之,非确所建也。
就令建之,岂可自言乎?
「明法令之美意,以扬先帝之惠泽」。
先帝惠泽在人,人岂忘之,不待确而后明也。
「厉公平之一道,以合众志之异同」。
人心异同,亦何足恤,在上者以道揆之可也。
异者是耶,不以其异而却之;
同者非耶,不以其同而取之。
顾吾所设施,合于道与否尔。
确之表几百言,其尤甚者此六句尔。
大抵欲自明有功无罪,以言攻之者为非也。
《尚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
此大臣之任,贤者之事也。
今确为左仆射,上章求去,宜曰「久典政机,何补毫末。
愆阳而无雪,不雨而害农,引咎自陈,庶几可免」。
今乃厚自矜伐,若市道然,非《尚书》所谓「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也。
臣闻《礼记》曰:「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民作忠」。
今确为左仆射,人臣无二矣,朝廷政事有害于民,不引以为己过。
至于更改之际,乃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图民疾苦,有所更张,确乃以为功。
人臣操心若此,可乎?
确虽避位求去,陛下未赐诏可,确更迟迟有欲留之心。
伏愿蚤赐罢免。
如韩缜非才,士论所骇,台谏虽闻有所弹击,缜方偃然自居,未有引去之意。
伏愿以台谏、臣僚所上章疏,悉以示缜,并令罢去。
如此,则确虽去位,不敢更怀怏怏不平之心。
伏愿圣慈,蚤赐睿断。
〔贴黄〕臣前后两劄子,乞罢免蔡确、韩缜左右仆射,今蔡确虽上表乞罢,迁出东位,韩缜尚偃然自居,未有去意。
乞令台谏先次上殿奏(元祐元年二月) 北宋 · 孙觉
臣昨自先帝祔庙后,曾具劄子乞赐指挥,许臣寮奏对,庶几人情不至壅隔,至今未奉圣旨。
窃以人情壅隔,则乖离疑惑之患生,假窃盗乱之祸作。
于《易》乾下坤上为《泰》,泰者,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坤下乾上为《否》,否者,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
今者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大统万国,天临四方,即位以来,且一年矣。
群臣望清光、聆德音者,三省、枢密院大臣八人而已。
使此八人者聪明有馀,论议皆当,中立而无所附丽,方正而无所阿私可也。
万有一人焉不足以任此,而曲折反覆,不可以见于文字,而御史不得请对,谏官不得面陈,则陛下何由而知之?
且谏官之设,本以拾遗补阙为任,密启面陈,乃其职也。
今一切须具章疏劄子,然后可得上闻,则与夫百执事等矣。
伏望圣慈特许谏官、御史上殿奏事。
〔贴黄〕臣窃以谏官、御史,陛下耳目之所寄,今者久未指挥许令上殿,则若自蔽其聪明,深恐小人因之得志肆行,而无所忌惮。
伏乞早降指挥。
臣窃以太皇太后、皇帝陛下临御以来,执政官外未曾引对庶寮。
臣以为今日之执政,亦前日之庶寮也。
岂可谓庶寮之中,德性才器皆出执政之下乎?
臣以为因其上殿奏事,知其才能短长,亦可以备他时拣拔任使。
乞熙河选将如折氏世守奏(元祐元年) 北宋 · 孙觉
臣窃闻熙河困敝陕西,以及天下,几十五馀年矣。
臣闻其岁费数百万,略以十年计之,为四千万矣。
朝廷本为熙河举西师,不能断羌人之臂,径可以复灵、而包贺兰。
前日大举西师,不得羌人一级,而坐费数百万于黠羌,兵马驮乘死者不可胜数,器仗弃捐如山,边人至今为国寒心。
自朝廷开熙河以来,负罪官吏,无赖游客,冒名入仕,与拥高资、为富人者不知其几百家矣。
吮啜生灵之膏血,以厌饫无赖之人,何欤?
臣愚习闻祖宗时河西折氏,置之最为得策。
今天下一百三十馀年,而折氏祖父子孙相继皆忠顺劲勇,为国捍守,此实措置得其道也。
今熙河之地,使帅守得人,为朝廷无穷之计,蕃将之中如折氏者,得一人或两人,渐为措置,三五年后择其可付属者付之,计朝廷不爱官爵以宠之,但为我守,能捍外寇,则世世如折氏可也。
其它经营久远之策,密院臣寮必有能为朝廷谋者。
乞罢韩缜奏(元祐元年三月) 北宋 · 孙觉
臣近有劄子,论门下省封驳安焘知枢密院事,去除「同」字不为过,乞赐听从,又同本省谏官具疏论列。
十四日,同右正言王觌上殿,再三口陈,未蒙垂允。
十五日,闻有圣旨令范纯仁告送门下省书读,安焘告更不降出。
臣不胜欢忭踊跃,与诸谏官窃相颂叹,以为陛下开广谏道,容受直言,不惮追改已行之命,使臣等得以铺写所知,指陈得失,有补万分,真臣等遭逢际遇谏行言听之日,幸甚幸甚!
臣窃不量其力,不胜愚忠,前后为陛下开陈右仆射韩缜不可用为相,论说不一,略数愚臣所闻所见者,凡十有二,实封而上进者八九,登殿而口陈者再。
虽蒙圣慈面赐褒奖,而臣所言犹未效见于事。
臣窃疑之,以为先帝之臣不欲遽去,则蔡确、章惇亦先帝所擢用也;
以为陛下即位之后擢以为相,未及久试,不欲罢之,则安焘之命,出才数日,而言者及之,即为追寝。
反覆求之,不识陛下之意将安在耶?
今安焘之命收还不下,中外臣僚莫不庆陛下从谏弗咈,有古圣王之风,臣愚妄意陛下终将听臣之言,赐缜罢免。
而臣愚无知,妄自疑外,有如握管窥天,岂足以识大造之高明,见天倪之博大哉!
新昌吟寄颖叔待制 北宋 · 郭祥正
元祐丙寅冬,新昌有狂寇。
名探其姓岑,厥初善巫咒。
南民欣尚鬼,来者争辐辏。
经年惑群众,诡术遂潜构。
摧城止三阚,作蜂(道光本作排锋)唯撒豆。
竹竿变鎗旗,锐兵莫吾斗。
此事古未闻,造意无乃陋。
蚩蚩彼何知,丁壮拥前后。
长驱向城郭,尘土翳白昼。
刺史亟闭户,神理默垂祐。
城头无百兵,坐待五羊救。
贼中众所见,戢戢罗甲胄。
须臾薄(自注:音博。)寒阴,冻立多僵仆。
平明若鸟散,贼本未遑究。
权帅计仓卒,遣将速诛蹂。
贪功恣杀戮,原野民血溜。
婴儿与妇女,屠割仅遗脰。
传报及南昌,新帅若烟走(自注:颖叔至洪,闻报即星驰度岭,有诗云:六日闻贼报,七日走如烟。)
入境亟止杀,渠恶用机购。
逾旬果获探,腰斩馀悉宥。
朝廷方好仁,帅略寔能副。
台章请褒赏,诏语优以懋。
抚绥聊借才,侍从尔来复。
身居江湖上,名近日月右(自注:已上略制词中语。)
麟儿随飞龙(自注:戊辰季嗣遂登科。),阴骘资贵富。
彼美南山松,落落千丈秀。
终为廊庙器,未许连城售。
吴毛持漕节,文彩烂锦绣。
发为新昌行,洪钟待谁扣。
我将磨苍珉,为公悉镵镂
⑴ 自注:运判吴翼道、毛正仲皆作此诗,并刻石立于新昌之使厅。
题严陵先生钓台(元祐元年六月) 北宋 · 叶棐恭
汉严子陵先生钓台,距桐庐郡城五十里,异时人迹罕至。
景祐中文正范公谪守是郡,始即台下构堂,以祀先生,亲记其事,属丹阳隐者邵疏篆之,刻石今存于郡廨。
又命会稽僧悦躬画古衣冠,作先生像于堂中。
既而过祠下,望唐处士方雄飞之旧隐,周览裴回,慨想馀风,因复图其像于堂之东壁。
自是往来之人,鲜不登堂致礼者。
激贪立儒,非曰小补。
岁月滋久,栋宇渐堕,上漏侧穿,像亦故暗。
且地胜事绝,至者喜留名迹,而狂易之徒,往往题名于像之左右,甚非所以伸虔妥灵、詟人观瞻之意。
乃以僚属葺堂而完之,始为塑像,以易绘画,庶几二高人之清标俨然长存,而文正之遗迹,愈远不泯也。
元祐元年六月朔日,朝请大夫、知郡事延平叶棐恭题。
论每事降诏约束状(1086年9月) 北宋 · 苏轼
元祐元年九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状奏:右,臣闻之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天子法天恭己,正南面,守法度,信赏罚而天下治,三代令王,莫不由此。
若天下大事,安危所系,心之精微,法令有不能尽,则天子乃言,在三代为训诰誓命,自汉以下为制诏,皆所以鼓舞天下,不轻用也。
若每行事立法之外,必以王言随而丁宁之,则是朝廷自轻其法,以为不丁宁则未必行也。
言既屡出,虽复丁宁,人亦不信。
今者十科之举,乃朝廷政令之一耳,况已立法。
或不如所举,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犯正入己赃,举主减三等坐之,若受贿徇私,罪名重者自从重,虽见为执政,亦降官示罚。
臣谓立法不为不重,若以为未足,又从而降诏,则是诏不胜降矣。
臣请略举今年朝廷所行荐举之法,凡有七事:举转运、提刑,一也;
举馆职,二也;
举通判,三也;
举学官,四也;
举重法县令,五也;
举经明行修,六也。
与十科为七。
七事轻重略等。
若十科当降诏,则六事不可不降。
今后一事一诏,则亵慢王言,莫甚于此。
若但取谏官之意,或降或否,则其义安在?
臣愿戒敕执政,但守法度,信赏罚,重惜王言,以待大事而发,则天下耸然,敢不敬应。
所有前件降诏,臣不敢撰。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按:《国朝诸臣奏议》、《历代名臣奏议》题作《上哲宗论不可每事降诏》。
宋故追复龙图阁直学士赠少师钱公墓志铭(1133年) 宋 · 李纲
京师浩穰,自古难治,非夫聪明足以剸制繁剧,智略足以摘发奸伏,仁惠足以牧养小民,威严足以震服豪右,未易称职。
汉有赵、张、三王,唐有许孟容、李岘、吴凑之流,隐然有声,不过数人,以是知其难也。
国家都汴,尹天府者多名卿才大夫,位天子之侍从,然独会稽钱公政事号为本朝第一。
公之尹京,前后凡三。
当天下乂安,四方人物之所聚,权贵戚属之所居,奸人巨猾之所容,依凭城社,关机开阖,干挠法制,莫敢谁何。
而黠胥老吏,舞文玩法,乘隙射利,情伪百出,为尹者鲜不堕其术中。
独公于词讼喧嚣、簿书倥偬之间,从容谈笑而办,幽隐曲折尽得其情,吏不能欺,而予夺一出于己,无敢议者。
其政尤务抑强扶弱,缘饰儒雅,不专以柱后惠文从事。
势家犯法,不少假借,而下户无告有所依归,良民诖误多所平反,而豪侠巨蠹,必深锄治。
当时士人有为《政事录》者,所载百馀事,皆出人意表,世谓神明之政。
自非兼聪明、智略、仁惠、威严之资,有大过人者,畴能及此。
宜乎声称烜赫,至今不泯,与汉、唐名臣相望而无愧也。
公讳协,字穆父,吴越武肃王五世孙。
自从曾祖忠懿王俶归朝廷,今为开封人。
曾祖忠,晋故诸道兵马大元帅,吴越国王,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天下兵马大元帅;
曾祖妣江氏,某国太夫人。
祖易,故任翰林学士、尚书左司郎中、知制诰,累赠太尉;
祖妣盛氏,平阳郡君,赠某国太夫人。
考彦远,故任起居舍人,直集贤院、知谏院,累赠太尉;
妣丁氏,济阳郡君,赠吴国太夫人。
公生有奇表,神气秀发。
未成童,日诵千言。
及长,博闻强识,卓荦不群。
谏院公捐馆舍,公以遗表恩推与其姊之夫张升卿,而刻意力学,以期自立。
从叔父修懿公明逸质问疑义,修懿公爱之,奏授将作监主簿。
皇祐三年,调监陈州粮料院,后历庐、睦、寿、苏等州酒官。
虽在搉酤喧冗间,手未尝释卷。
嘉祐八年,诏以六科举士。
翰林沈学士文通荐公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会仁宗升遐,罢举。
治平三年,文通又以公应诏。
熙宁二年,始召试,以第二人过阁。
及廷对制策,极论新法,忤执政意,与孔文仲俱被黜还任,自是遂罢制科,然名望益崇,有识者韪之。
明年秩满,赴选部,会朝廷检举治平从官应诏所荐淹滞未举者,公名居多。
或沮公以五任监当无课最可称,大臣有荐者曰:「钱某岂监当材耶」?
有诏许以五任阙升,且试剧邑,除知开封府尉氏县。
治声流闻,擢流内铨主簿。
官长陈襄以公所造班簿进呈,神宗称之。
襄曰:「非臣所能也,主簿钱某为之耳」。
有旨令东上閤门引见。
上殿,既对敷奏,称旨,许以清要。
宰相王安石遣其弟安礼谓之曰:「能一冠豸乎」?
公谢曰:「家贫母老,不能远行」。
安石知不附己,犹除三司盐铁判官,提点四园苑,提举帐司,点检南郊一行事务。
又诏措置帐法,数因事赐对,滋被眷知。
诏迓送虏使。
明年,以国子博士除京西路提点刑狱。
秩满,徙河北,又徙京东。
代还,复除盐铁判官。
元丰三年,借太常少卿使北虏,还奏,上前论契丹形势盛衰之理,深切著明,上熟复其言。
会五路军兴,除陕西都转运使,专主馈运,兼制置解盐。
公即日就道,留家京师,上每旬必遣内人至第问太夫人安否。
公在关中,转饷如期,无扰于民。
尝躬督飞挽夜行,坐界中百馀里,冒险无所畏避。
讫事还长安,丁内艰奔丧,哀毁骨立。
上遣使劳问,赙给加等,时元丰四年也。
五年,官制行,上先于「左司郎中」格目内书公姓名,遂降诰阁门,俟公释服。
明年,高丽国王薨,来赴,上思得公奉使,诏起复赴阙。
公具奏坚请终丧,不允,特借左谏议大夫,充高丽吊慰国信使。
公入对,上顾问甚渥,面赐金带。
公奏:「人臣出疆,当识上旨。
今外议纷纷,以谓陛下欲结高丽以伐北虏,而臣独未知圣意」。
上曰:「高丽好文,又重士大夫家世,所以选卿行,馀无他也」。
乃与左番祭奠使自密州同日发洋。
公舟五日而达,左番飘泊四明,踰月始至。
夷人素闻公名,相与聚观。
至于燕饮逾制,与夫馈饷非例者,皆却而弗受。
还次紫燕岛,国主王运遣二吏棹小舟以书送馆,寓金银器皿四千馀两,公辞之。
使泣曰:「寡君有命,徒归则死,顾左番在国已受」。
公曰:「左右番所见不同,尔可死,吾不可受」。
须臾风迅,遂失所在。
公有诗曰:「屡却张旃使犹留,返璧飧诗因平安」。
奏偶至上前,激赏者久之。
使还造朝,擢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上顾谓曰:「卿与高丽王书,云『免诸梁阴阳之患,悦滕文哭泣之哀』,可谓得体矣」。
哲宗即位,差权摄开封府正官,还自顿递,乃罢。
元祐元年移给事中,继除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
初莅事日,吏欲试公,讼谍至七百馀。
公遍阅,析而为三,施行者才百数,惩而遣者数十人,馀悉缄识,戒以后勿复来。
阅月有再至者,公诘其故,弗服,命吏取视之,无少差,一府大惊。
且命曹椽省并文具,以十为一,革簿书相仍重复之弊。
有戚里子凭藉无赖,屡犯禁,公治其罪而后奏。
宗室有任节度使者,市贾人米千斛,久不偿直,公移檄诸司粮料院留券请俸,积及其数,呼贾人付之。
有荫人尹绅,讼继母窃亡父家资改嫁。
公奏绅既不能养,使继母改适,又以盗家资为言,不可以训,特不用荫,杖而羁于旁郡,以励风俗。
御史台吏人遣其妻讼本官不法事,公命杖之。
翌日吏自来,持一器若有所贮,置阶戺前,诉妻方娠,昨蒙杖而堕。
公熟视状,遽判杖其脊。
吏不伏,呼请罪名。
公不顾,徐曰:「汝家安在,适从何许来,得无越御路耶」?
吏惶惧而出。
京城法,以尸由御路者徒二年。
公遇事敢断,皆此类也。
京师尝多雨雪,公密启母后,以奁具二十馀万缗贷贫窭者,公躬率僚属,遍历委巷,排户而给之。
都人素喜博塞,公禁之甚严,至是取旨,大纵酺博,民间驩呼,细民赖以获济。
公平时未尝私见宰执。
一日,白事司空府,有典谒吏即客次袖牒陈事,公曰:「此非受讼之所,何不来府中」?
吏有所恃,颇偃蹇,却之不去。
公叱下,械送府狱,杖而遣之。
八座中有抑留侍婢不归其母者,母诉于府,为移文不报。
公命追其家奴,付狱根治,卒取而归之。
又台臣有折简私祈宽门医所负者,公立其介于庭,呼医促其期限。
由此寖忤权近,人多侧目观望,捃摭细故,交章弹击。
哲宗照知其故,特诏放罪。
公奏谢,有曰:「乱吾治者常二辅,掣其肘者非一人」。
又曰:「德音始下,公议获伸。
仰皇明之烛幽,觉群邪之夺气」。
其不可屈如此。
三年,以狱空迁秩,公辞,不得已乃受。
而言者复论狱空非实,公不自明,力丐补外,乃以本职知越州,兼两浙东路兵马钤辖。
公既怀绂故乡,过家上蒙,挥金亲旧,日引宾朋饮酒赋诗,讼庭萧然,至终日无一事。
苏翰林轼时帅钱塘,唱和往来无虚日,当时以比元、白。
四年,移知瀛州,兼高阳关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
为帅镇静,边人安之。
除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行次符离,召拜工部侍郎,复迁户部。
尝因转对,论六曹事多迂滞,省官莫肯裁决,又诸曹所受辞牒多不经由所属,愿申饬中外,遵守诏条。
其言切中时病。
七年,除知青州,兼京东路安抚使,复留权户部尚书,奏罢户部狱,措置曲院。
是岁郊礼,公前期奏对计办,日坐直舍临智永师草书,沛然有馀暇。
诏馆伴北使于同文馆。
时朝廷欲变帐法,事且行矣,公抗章争之,帐法得不改。
会尹政不修,盗贼公行,除龙图阁直学士,再知开封府。
公具奏力辞,以谓前愆不辩,后效难施。
优诏褒答,公不得已。
视事不数日,滞讼一空,群盗奔佚。
苏轼时为礼部尚书,每俟公治事时,送诗求和,公不废决遣,即次韵答之,辞意赡丽,轼大惊,以简谢曰:「电扫庭讼,响答诗筒」。
亦数年来故事也。
其为当世所重如此。
八年,为太母山陵顿递使事毕,开封属章惇入相,公见上,具言尝行惇谪辞,愿乞骸以避时宰。
不听。
绍圣元年,翰林阙学士,惇三荐林希不行,因问上所欲用,上曰:「钱某岂不堪为翰林学士耶」?
即日除公学士、知制诰,兼侍读经筵。
进见,多诏留身,因得款陈天下事,哲宗益眷倚之。
尝论朝廷之盛,人物为先。
今三馆育材之地,寂寥无闻,乞诏大臣及近臣各举所知,引见考实,置之文馆,以备器使。
又论禁军逃亡,满限捕获得以案问免死非是;
厢军决配不到配所者十常七八,为患不细。
乞修严军制。
又请就郊祀赦恩移放沿江编管人,事皆施行。
一日,上许公郊祀后除执政,公皇恐伏地,叩头辞避。
及亲祀,诏公骖乘,以备顾问,公以足疾不能久立为解得免,而大臣之忌公者,日夜求所以去公之术。
礼部奏公所撰《导驾鼓吹辞》差互,诏改正之,不能动。
会草右丞郑雍乞出批答谕书,台臣论公批答中有「群邪交攻」之语,为附会元祐。
章累上不出,言者不已,至全台并进,乃罢公翰苑,以本官出知池州。
公既行,台臣以状首前所言「弗容群枉」,误为「群邪交攻」,朝廷既不问,公亦不辩也。
公在池阳二年,为政宽简,得士民心。
四年冬有旨,移知和州。
命未下,公以十一月丙辰卒于官舍正寝,享年六十有四。
明年二月庚申,诸孤奉公之柩,葬于开封府开封县汴阳乡中边村将相里祖太尉公之域。
公娶吕氏,故相文穆公蒙正之孙,龙图阁学士居简之女,封东平郡君,赠越国太夫人,先公五年卒,至是合祔焉。
子男十二人,曰杲卿,朝请大夫致仕;
曰东美,朝请郎、主管京东排岸司;
曰朝隐,承议郎、通判袁州;
曰鲁望,承务郎、西京转运司主管公事;
曰端己,朝散大夫、知泰州;
曰德舆,朝散大夫、行卫尉少卿;
曰延硕,承事郎、监郓州酒务;
曰伯言,左太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
曰君鱼,将仕郎;
曰伯牛,未仕。
其二人早夭。
女四人,长适朝奉大夫、诸王府侍讲勾颖,次适朝奉大夫、通判大名府俞授,次适朝请大夫、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应通,次适端明殿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王孝迪。
孙男十八人,曰净;
曰涒;
曰渻,迪功郎、权国子博士;
曰涌、曰衍,迪功郎、代州繁畤县主簿;
曰灏、曰沇、曰滨、曰溥,秉义郎;
曰滭、曰潜、曰涛、曰洵,将仕郎;
曰湜,右儒林郎;
曰淳、曰温,右承务郎;
曰注,右宣义郎;
曰浒。
孙女二十三人。
公在仕途几五十年,积官至朝议大夫,勋上柱国,爵会稽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二百户。
惟钱氏当唐末,以武功起东南,据有二浙,而能尊中国,效臣顺,以膺宠命,金印玉册,世祚王爵,以抚吴越。
及宋兴,知天命所在,顿首自归,不烦干戈,一方士民克保其生,弗识兵革。
阴功盛德,庆流子孙,枝叶扶疏,冠冕蝉联,膺受福禄,不可胜纪。
而公之祖太尉公,始以文章显于咸平、天圣间。
考谏院公忠言谠论,受知仁祖,至公以才学事神、哲二宗,阀阅声望,益以光显。
又自太尉公、谏院兄弟及公与从兄故枢密直学士藻,皆以制举取重名于世,而公之从祖文僖公惟演,逮公三世,五人掌丝纶之职。
公之诸子杲卿、东美、朝隐、鲁望相继登科,德舆、伯言皆赐上舍第,致位通显,衣冠世族,儒学之盛,甲于本朝,天之报施,讵不信哉!
公资性豪迈,善议论,使人听之忘倦。
早以字行于世,方处场屋,已为一时英俊之所推许;
及登侍从,内外制辞,脍炙人口。
有文集一百卷,名《会稽公集》。
所为文章雄深雅健,得西汉体。
作诗清新遒丽,长于用韵。
工行草书,有魏、晋人笔法,尝自爱重,未尝辄以与人。
平居恺悌乐易,与朋友交,终始如一。
尤精鉴裁,所推荐多达者。
弟侄婚宦,皆经其手。
收养孤遗,家常至二百口。
俭约均一,内外无间言,其行己大略如此。
元符三年春,太上皇帝即位,追复公龙图阁学士,官其子三人。
明年党论兴,欲寝前命,伯言上书论列,得不追降,因是免降者四十馀家。
崇宁元年,又以党籍刻诸石,大观二年再看详,公等出籍者十数人。
三年伯言以公在翰苑所草潜藩加恩制进呈,有诏特赠正议大夫。
公之葬开封也,方在谪籍中,不克铭于墓。
建炎元年某月,诸子迁奉公及三世之丧葬于镇江府金坛县某乡之原。
方朝廷大除党籍之禁,而收录其子孙,旌别淑慝,焕然明白,乃论撰公平生行事,以状来请铭。
余雅闻公之贤德,其敢以固陋辞。
铭曰:
钱氏之先,有功二浙。
世济忠顺,保有吴越。
归于有道,投龟而决。
子孙诜诜,福禄无阙。
笃生异人,惟会稽公。
高明博达,直谅公忠。
克举贤科,绍其家风。
对策大庭,烨如长虹。
声闻四驰,寖阶膴仕。
骅骝得路,一日千里。
蟠根错节,游刃历试。
干将遇物,不劳剸制。
简在帝心,将命绝域。
文采风流,远夷矜式。
张旃却使,留飧返璧。
达于宸聪,当宁叹息。
三尹京邑,政声著闻。
威詟豪右,惠养小民。
决遣如流,摘发若神。
谈笑而治,群盗以奔。
代言西掖,视草玉堂。
高辞大笔,黼黻文章。
诗句风清,字画鸾翔。
萃此众美,郁为邦光。
经筵启沃,密受眷知。
同朝忌媢,共排去之。
王佐之才,卒不获施。
昊天不吊,哲人遽萎。
党论之兴,踰三十年。
胎祸基乱,闭塞忠贤。
大明方升,公议日宣。
微公谁归,愿作九原。
粤自汴阳,迁窆京口。
膴膴崇罔,水深土厚。
卜云其吉,安固永久。
勒此铭诗,以告厥后。
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1102年闰6月20日) 北宋 · 苏辙
予兄子瞻谪居海南。
四年春正月,今天子即位,推恩海内,泽及鸟兽。
夏六月,公被命渡海北归。
明年,舟至淮浙。
秋七月被病,卒于毗陵。
吴越之民相与哭于市,其君子相吊于家。
讣闻四方,无贤愚皆咨嗟出涕,太学之士数百人,相率饭僧慧林佛舍。
呜呼,斯文坠矣,后生安所复仰!
公始病,以书属辙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
辙执书哭曰:「小子忍铭吾兄」!
公讳轼,姓苏,字子瞻,一字和仲,世家眉山。
曾大父讳杲,赠太子太保;
妣宋氏,追封昌国太夫人。
大父讳序,赠太子太傅;
妣史氏,追封嘉国太夫人。
考讳洵,赠太子太师;
妣程氏,追封成国太夫人。
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学四方,太夫人亲授以书。
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
太夫人尝读《东汉史》,至《范滂传》,慨然太息。
公侍侧曰:「轼若为滂,夫人亦许之否乎」?
太夫人曰:「汝能为滂,吾固不能为滂母耶」?
公亦奋厉有当世志。
太夫人喜曰:「吾有子矣」。
比冠,学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
嘉祐二年,欧阳文忠公考试礼部进士,疾时文之诡异,思有以救之。
梅圣俞时与其事,得公《论刑赏》以示文忠。
文忠惊喜,以为异人,欲以冠多士。
疑曾子固所为,子固,文忠门下士也,乃寘公第二。
复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科,以书谢诸公。
文忠见之,以书语圣俞曰:「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
士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丁太夫人忧,终丧。
五年,授河南福昌主簿,文忠以直言荐之。
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工。
公始具草,文义粲然,时以为难。
比答制策,复入三等。
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
长吏意公文人,不以吏事责之。
公尽心其职,老吏畏伏。
关中自元昊叛命,人贫役重,岐下岁以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底柱之险,衙前以破产者相继也。
公遍问老校,曰:「木筏之害,本不至此,若河、渭未涨,操筏者以时进止,可无重费也。
患其乘河、渭之暴,多方害之耳」。
公即修衙规,使衙前得自择水工,筏行无虞。
仍言于府,使得系籍,自是衙前之害减半。
治平二年,罢还,判登闻鼓院。
英宗在藩闻公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
宰相限以近例,欲召试秘阁。
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耶」?
宰相犹不可,及试二论,皆入三等,得直史馆。
丁先君忧。
服除,时熙宁二年也。
王介甫用事,多所建立,公与介甫议论素异,既还朝,寘之官告院。
四年,介甫欲变更科举,上疑焉,使两制三馆议之。
公议上,上悟曰:「吾固疑此,得苏轼议,意释然矣」。
即日召见,问:「何以助朕」?
公辞避久之,乃曰:「臣窃意陛下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陛下安静以待物之来,然后应之」。
上竦然听受,曰:「卿三言,朕当详思之」。
介甫之党皆不悦,命摄开封推官,意以多事困之。
公决断精敏,声问益远。
会上元,有旨市浙灯,公密疏,旧例无有,不宜以玩好示人,即有旨罢。
殿前初策进士,举子希合,争言祖宗法制非是。
公为考官,退拟答以进,深中其病。
自是论事愈力,介甫愈恨。
御史知杂事者为诬奏公过失,穷治无所得。
公未尝以一言自辨,乞外任避之,通判杭州。
是时,四方行青苗、免役、市易,浙西兼行水利、盐法。
公于其间,常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少安。
高丽入贡使者凌蔑州郡,押伴使臣皆本路管库,乘势骄横,至与钤辖亢礼。
公使人谓之曰:「远夷慕化而来,理必恭顺。
今乃尔暴恣,非汝导之,不至是也。
不悛当奏之」。
押伴者惧,为之小戢。
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
公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
使者亟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时以为得体。
吏民畏爱,及罢去,犹谓之学士,而不言姓。
自杭徙知密州,时方行手实法,使民自疏财产以定户等,又使人得告其不实。
司农寺又下诸路,不时施行者以违制论。
公谓提举常平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
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若何」?
使者惊曰:「公姑徐之」。
未几,朝廷亦知手实之害,罢之。
密人私以为幸。
郡尝有盗窃发而未获。
安抚、转运司忧之,遣一三班使臣,领悍卒数十人,入境捕之。
卒凶暴恣行,以禁物诬民,入其家争斗至杀人,畏罪惊散,欲为乱。
民诉之,公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
溃卒闻之少安。
徐使人招出,戮之。
自密徙徐,是时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城南两山环绕,吕梁、百步扼之,汇于城下。
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
公曰:「富民若出,民心动摇,吾谁与守?
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
驱使复入。
公履屦杖策,亲入武卫营,呼其卒长,谓之曰:「河将害城,事急矣,虽禁军,宜为我尽力」。
卒长呼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效命之秋也」。
执梃入火伍中,率其徒短衣徒跣,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
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民心乃安。
然雨日夜不止,河势益暴,城不沉者三板。
公庐于城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而守,卒完城以闻。
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讫事,诏褒之,徐人至今思焉。
徙知湖州,以表谢上。
言事者擿其语以为谤,遣官逮赴御史狱。
初,公既补外,见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
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
言者从而媒檗之。
上初薄其过,而浸润不止,是以不得已从其请。
既付狱吏,必欲寘之死,锻鍊久之,不决。
上终怜之,促具狱,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
公幅巾芒屩,与田父野老相从溪谷之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五年,上有意复用,而言者沮之。
上手札徙汝州,略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
未至,上书自言有饥寒之忧,有田在常,愿得居之。
书朝入,夕报可。
士大夫知上之卒喜公也。
会晏驾,不果复用。
至常,以哲宗即位,复朝奉郎、知登州。
至登,召为礼部郎中。
公旧善门下侍郎司马君实及知枢密院章子厚,二人冰炭不相入。
子厚每以谑侮困君实,君实苦之,求助于公。
公见子厚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
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
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
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
子厚以为然,君实赖以少安。
既而朝廷缘先帝意欲用公,除起居舍人。
公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力辞之,见宰相蔡持正自言,持正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
公固辞。
持正曰:「今日谁当在公前者」?
公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
持正曰:「希固当先公耶」?
卒不许。
然希亦由此继补记注。
元祐元年,公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改赐银绯。
二年,迁中书舍人。
时君实方议改免役为差役。
差役行于祖宗之世,法久多弊。
编户充役不习,官府吏虐使之,多以破产。
而狭乡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
先帝知其然,故为免役,使民以户高下出钱,而无执役之苦。
行法者不循上意,于雇役实费之外,取钱过多,民遂以病。
若量出为入,毋多取于民,则足矣。
君实为人,忠信有馀,而才智不足,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
方差官置局,公亦与其选,独以实告,而君实始不悦矣。
尝见之政事堂,条陈不可。
君实忿然,公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魏公不乐,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其详。
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
君实笑而止。
公知言不用,乞补外,不许。
君实始怒,有逐公意矣,会其病卒乃已。
时台谏官多君实之人,皆希合以求进,恶公以直形己,争求公瑕疵。
既不可得,则因缘熙宁谤讪之说以病公,公自是不安于朝矣。
寻除翰林学士。
二年,复除侍读。
每进读至治乱盛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导,觊上有所觉悟。
上虽恭默不言,闻公所论说,辄首肯喜之。
三年,权知礼部贡举。
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不能言。
公宽其禁约,使得尽其技。
而巡铺内臣伺其坐起,过为凌辱。
公以其伤动士心,亏损国体,奏之。
有旨送内侍省挞而逐之,士皆悦服。
尝侍上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公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
又黄河势方西流,而强之使东;
夏人寇镇戎,杀掠几万人,帅臣掩蔽不以闻,朝廷亦不问。
事每如此,恐寖成衰乱之渐。
当轴者恨之。
公知不见容,乞外任。
四年,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
时谏官言前宰相蔡持正知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刺时事,大臣议逐之岭南。
公密疏言: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
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
谓宜皇帝降敕置狱逮治,而太皇太后内出手诏赦之,则仁孝两得矣。
宣仁后心善公言而不能用。
公出郊未发,遣内侍赐龙茶、银合,用前执政恩例,所以慰劳甚厚。
及至杭,吏民习公旧政,不劳而治。
岁适大旱,饥疫并作,公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故米不翔贵,复得赐度僧牒百,易米以救饥者。
明年方春,即减价粜常平米,民遂免大旱之苦。
公又多作饘粥、药剂,遣吏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
公曰:「杭,水陆之会,因疫病死比他处常多」。
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私橐得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以待之,至于今不废。
是秋复大雨,太湖泛溢害稼。
公度来岁必饥,复请于朝,乞免上供米半,又多乞度牒以籴常平米,并义仓所有,皆以备来岁出粜,朝廷多从之。
由是吴、越之民复免流散。
杭本江海之地,水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故井邑日富。
及白居易复浚西湖,放水入运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
然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开治,故湖水足用。
近岁废而不理,至是,湖中葑田积二十五万馀丈,而水无几矣。
运河失湖水之利,则取给于江潮,潮浑浊多淤,河行阛阓中,三年一淘,为市井大患,而六井亦几废。
公始至,浚茅山、盐桥二河。
以茅山一河专受江潮,以盐桥一河专受湖水。
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然后潮不入市。
且以馀力复完六井,民稍获其利矣。
公间至湖上,周视良久,曰:「今欲去葑田,葑田如云,将安所寘之?
湖南北三十里,环湖往来,终日不达,若取葑田积之湖中,为长堤以通南北,则葑田去而行者便矣。
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遗寸草,葑田若去,募人种菱,收其利以备修湖,则湖当不复堙塞」。
乃取救荒之馀,得钱粮以贯石数者万。
复请于朝,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
堤成,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图画,杭人名之苏公堤。
杭僧有净源者,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牟利,舶至高丽,交誉之。
元丰末,其王子义天来朝,因往拜焉。
至是源死,其徒窃持其画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附舶来祭。
祭讫,乃言国母使以金塔二祝皇帝、太皇太后寿。
公不纳,而奏之曰:「高丽久不入贡,失赐予厚利,意欲来朝矣,未测朝廷所以待之薄厚,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礼意鲜薄,盖可见矣。
若受而不答,则远夷或以怨怒;
因而厚赐之,正堕其计。
臣谓朝廷宜勿与知,而使州郡以理却之。
然庸僧猾商,敢擅招诱外夷,邀求厚利,为国生事,其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
朝廷皆从之。
未几,高丽贡使果至。
公按旧例,使之所至,吴、越七州,实费二万四千馀缗,而民间之费不在,乃令诸郡量事裁损。
比至,民获交易之利,而无侵挠之害。
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
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不可胜计。
公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运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馀里,以达于江,又并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于龙山之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于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以达于龙山运河,以避浮山之险,人皆以为便。
奏闻,有恶公成功者。
会公罢归,使代者尽力排之,功以不成。
公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
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
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尝欲淤塞江路。
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尝通,则吴中少水患。
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
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扼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千桥以迅江势。
亦不果用,人皆恨之。
公二十年间再莅此州,有德于其人,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六年,召入为翰林承旨,复侍迩英。
当轴者不乐,风御史攻公。
公之自汝移常也,授命于宋,会神考晏驾,哭于宋,而南至扬州。
常人为公买田,书至,公喜作诗,有「闻好语」之句。
言者妄谓公闻讳而喜,乞加深谴。
然诗刻石有时日,朝廷知言者之妄,皆逐之。
公惧,请外补,乃以龙图阁学士守颍。
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则陈亦多水。
至是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
且凿黄堆,注之于淮,议者多欲从之。
公适至,遣吏以水平准之。
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浸州境,决不可为,朝廷从之。
郡有宿贼尹遇等数人,群党惊劫,杀变主及捕盗吏兵者非一。
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者噤不敢言。
公召汝阴尉李直方,谓之曰:「君能擒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
不获,亦以不职奏免君矣」。
直方退,缉知群盗所在,分命弓手往捕其党,而躬往捕遇。
直方有母年九十,母子泣别而行,手戟刺而获之。
然小不应格,推赏不及。
公为言于朝,请以年劳改朝散郎阶为直方赏。
朝廷不从。
其后吏部以公当迁,以符会公考,公自谓已许直方,卒不报。
七年,徙扬州。
发运司旧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
故操舟者富厚,以官舟为家,补其弊漏,而周船夫之乏困,故其所载,率无虞而速达。
近岁不忍征商之小失,一切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以济饥寒,公私皆病。
公奏乞复故,朝廷从之。
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还,兼侍读。
是岁,亲祀南郊,为卤簿使,导驾入太庙,有贵戚以其车从争道,不避仗卫,公于车中劾奏之。
明日,中使传命申敕有司,严整仗卫。
寻迁礼部,复兼端明殿、翰林侍读二学士。
高丽遣使请书于朝,朝廷以故事尽许之。
公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与,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予之乎」?
不听。
公临事必以正,不能俯仰随俗,乞守郡自劾。
八年,以二学士知定州。
定久不治,军政尤弛,武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廪赐,故不敢呵问。
公取其贪污甚者,配隶远恶,然后缮修营房,禁止饮博。
军中衣食稍足,乃部勒以战法,众皆畏伏。
然诸校多不自安者,有卒史复以赃诉其长,公曰:「此事吾自治则可,汝若得告,军中乱矣」。
亦决配之,众乃定。
会春大阅,军礼久废,将吏不识上下之分,公命举旧典,元帅常服坐帐中,将吏戎服奔走执事。
副总管王光祖自谓老将,耻之,称疾不出。
公召书吏作奏,将上,光祖震恐而出,讫事,无敢慢者。
定人言,自韩魏公去,不见此礼至今矣。
北戎久和,边兵不试,临事有不可用之忧,惟沿边弓箭社兵与寇为邻,以战射自卫,犹号精锐。
故相庞公守边,因其故俗立队伍将校,出入赏罚,缓急可使。
岁久法弛,复为保甲所挠,渐不为用。
公奏为免保甲及两税折变科配,长吏以时训劳,不报,议者惜之。
时方例废旧人,公坐为中书舍人日草责降官制,直书其罪,诬以谤讪,绍圣元年,遂以本官知英州。
寻复降一官,未至,复以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惠州。
公以侍从齿岭南编户,独以少子过自随,瘴疠所侵,蛮蜑所侮,胸中泊然无所蒂芥。
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疾苦者畀之药,殒毙者纳之竁。
又率众为二桥以济病涉者,惠人爱敬之。
居三年,大臣以流窜者为未足也,四年,复以琼州别驾安置昌化。
昌化非人所居,食饮不具,药石无有,初僦官屋以庇风雨,有司犹谓不可,则买地筑室,昌化士人畚土运甓以助之,为屋三间。
人不堪其忧,公食芋饮水,著书以为乐,时从其父老游,亦无间也。
元符三年,大赦,北还。
初徙廉,再徙永,已乃复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居从其便。
公自元祐以来,未尝以岁课乞迁,故官止于此,勋上轻车都尉,封武功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
将居许,病暑,暴下,中止于常。
建中靖国元年六月,请老,以本官致仕,遂以不起。
未终旬日,独以诸子侍侧,曰:「吾生无恶,死必不坠。
慎无哭泣以怛化」。
问以后事,不答,湛然而逝,实七月丁亥也。
公娶王氏,追封通义郡君,继室以其女弟,封同安郡君,亦先公而卒。
子三人,长曰迈,雄州防禦推官,知河间县事。
次曰迨,次曰过,皆承务郎。
孙男六人,箪、符、箕、籥、筌、筹。
明年闰六月癸酉,葬于汝州郏城县钓台乡上瑞里。
公之于文,得之于天。
少与辙皆师先君,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
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
乃出《中庸论》,其言微妙,皆古人所未喻。
尝谓辙曰:「吾视今世学者,独子可与我上下耳」。
既而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矣。
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
先君晚岁读《易》,玩其爻象,得其刚柔远近喜怒逆顺之情,以观其词,皆迎刃而解。
作《易传》,未完,疾革,命公述其志。
公泣受命,卒以成书,然后千载之微言,焕然可知也。
复作《论语说》,时发孔氏之秘。
最后居海南,作《书传》,推明上古之绝学,多先儒所未达。
既成三书,抚之叹曰:「今世要未能信,后有君子,当知我矣」。
至其遇事所为诗骚铭记书檄论撰,率皆过人。
有《东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
公诗本似李、杜,晚喜陶渊明,追和之者几遍,凡四卷。
幼而好书,老而不倦,自言不及晋人,至唐褚、薛、颜、柳,髣髴近之。
平生笃于孝友,轻财好施。
伯父太白早亡,子孙未立,杜氏姑卒未葬。
先君没,有遗言。
公既除丧,即以礼葬姑。
及官可荫补,复以奏伯父之曾孙彭。
其于人,见善称之如恐不及,见不善斥之如恐不尽;
见义勇于敢为,而不顾其害。
用此数困于世,然终不以为恨。
孔子谓伯夷、叔齐古之贤人,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公实有焉。
铭曰:
苏自栾城,西宅于眉。
世有潜德,而人莫知。
猗欤先君,名施四方。
公幼师焉,其学以光。
出而从君,道直言忠。
行险如夷,不谋其躬。
英祖擢之,神考试之。
亦既知矣,而未克施。
晚侍哲皇,进以诗书。
谁实间之?
一斥而疏。
公心如玉,焚而不灰。
不变生死,孰为去来。
古有微言,众说所蒙。
手发其枢,恃此以终。
心之所涵,遇物则见。
声融金石,光溢云汉。
耳目同是,举世毕知。
欲造其渊,或眩以疑。
绝学不继,如已断弦。
百世之后,岂其无贤?
我初从公,赖以有知。
抚我则兄,诲我则师。
皆迁于南,而不同归。
天实为之,莫知我哀。
宝文阁待制郑公墓志铭(元祐七年八月) 北宋 · 范祖禹
元祐六年五月,宝文阁待制、国子祭酒郑公穆三上表乞骸骨,天子以提举杭州洞霄宫禄之,而不烦以政。
敕过门下,给事中范祖禹奏疏曰:「穆虽年过七十,精力尚彊。
自为布衣,闽中士人称『四先生』,穆其一也。
平生历官,多掌学校。
在王府十馀年,持身清谨,未尝有过。
擢居左省,论议不茍;
复为祭酒;
多士矜式。
旋观其人,终始无缺。
年耆德茂,力求引去,在穆进退,诚为可荣,而为朝廷计,则可惜也。
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人君未□许之,故有不得谢者,则赐之几杖安车,自虞、夏、商、周皆然也。
祭酒为国子师,非藉其筋力趣办职事,正宜用老者为之,不必拘以年。
愿留穆旧职,以示朝廷贵老贪贤之美」。
不报。
太学诸生千馀人以状诣司业,又诣丞相府,请留公,亦不报。
公将行,公卿大夫多为诗以赠之,三学之士皆为诗,空学出祖,供张汴东门外。
三献酒,再拜堂下,学官拜堂上,辞诀而去。
都人观之,叹息曰:「所未见也」!
公至杭州,明年正月,告终于皇华馆,年七十有五。
将葬,子璆使人来请铭。
祖禹接公于馆阁,又为僚于左省,实知公者,其何以辞?
乃序而铭之。
公字闳中,其先光州固始人。
唐末,高祖为王潮所虏入闽,遂死之,子孙家福州,今为候官人。
曾祖讳某。
祖讳某,皆不仕。
考讳某,以公贵,累赠正议大夫。
妣曹夫人,以贤孝称于乡党,生公及一兄一妹,尝教之曰:「汝曹当各为世人矩范,乃足吾志」。
追封文城郡太君。
公醇懿端谨,出于天资。
始志学,闭门读书,或累月不出,至忘栉沐。
进退容止必以礼,与乡人陈襄、陈烈、周希孟为友,皆力古人,闽中号为「四先生」,天下闻其名,乡闾及四方之士称弟子者以千数。
举进士,廷试不第。
居正议丧,哀毁尽礼。
既葬,将庐于墓而终焉。
门人族属敦勉,且告以正议遗命,乃复有仕进志。
皇祐中,再至京师,六试于有司,四为第一,登进士末科。
初仕为河南府寿安主簿,诏任满以为国子学官。
至寿安不数月,西京留守王举正奏为西监直讲,久之□前诏召为国子监直讲,除编校集贤院书籍。
岁满□馆阁校勘,累迁太常博士。
乞纳一官,先南郊追封考妣,许之。
改集贤校理。
求外补,得通判汾州。
神宗熙宁三年,召为岐王侍讲。
嘉王出阁,改诸王侍讲。
时王府官犹缺员,陈襄为御史知杂事,因进对,言府僚不可不慎择人。
神宗曰:「如郑穆德行,乃宜左右王也」。
公居馆阁三十年,非公事不及执政之门。
在王府一纪,每讲说可为劝戒者,必反覆极陈之,二王深敬礼焉。
元丰三年,请外任,知越州,特迁朝散大夫。
至则修校舍,饰先圣像,帅厉学者。
先是,鉴湖以旱乾,民多田于其中,延袤百里,官籍而税之。
既而连年水溢,民逋官租,积至万缗,公悉奏免之。
未满秩,告老,差管勾杭州洞霄宫。
上即位,元祐元年,入为国子祭酒。
三年,扬王、荆王请为侍讲,罢祭酒,除直集贤院,复入王府。
荆王薨,为扬王翊善。
太学诸生上书乞公为师,复除祭酒,兼徐王翊善。
四年,拜给事中,兼祭酒。
人曰:「郑公长者,居门下必简静」。
公遇事抗直无所避,士论益多之。
请解祭酒,许之。
五年,除宝文阁待制,复为祭酒。
公自为直讲及祭酒,诸生请问,祁寒大暑,必朝服接之;
童子进见,亦以礼迎送。
诸生尊其经术,安其教训,心悦而诚服之,其成就人才为多。
都官郎中张景晟,公妻兄也,将死,遗公白金五百,托其孤。
公曰:「托孤吾所愿,金岂宜有哉」?
归金而恤孤,皆得其所。
先妻陈氏,枢密直学士襄之妹,早卒,追封永福县君。
继室张氏,太常丞师雄之女,封同安县君。
陈夫人生一男三女。
男曰璆,通州军事推官。
女,长适扬子令张溥,次幼亡,次适左宣德郎林敷,先公卒。
孙男二人:畯、畛。
女一人。
公之东归也,过广陵,爱其土风淳厚,复迩先世之居,曰:「即此亦吾之故乡也」。
买地筑室于州之积善坊。
及公殁,璆遵遗命,以其年八月某日葬公于江都蜀冈之原。
铭曰:
有宋醇儒,曰郑先生。
幼壮及老,惟一以诚。
乡党高其风,天下仰其名。
王府求傅,学者求师。
天子不违,皆以畀之。
惟其道德,众之所资。
有始有终,无愧幽显。
铭公之迹,以劝为善。
宋故中大夫充龙图阁待制新知洪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使江南西路兵马钤辖柱国江陵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赐紫金鱼袋熊公墓志铭(并序元祐八年二月) 北宋 · 彭汝砺
公熊氏,讳本,字伯通,其上世豫章人,后徙鄱阳。
曾祖考讳延升;
祖考讳继文;
考讳中正,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银青公有器识,善教子。
公童儿时,已□□□所好。
范文正公守鄱阳,见其文,异之。
既冠,举进士,中其科,为抚州军事判官。
左右颇少公,公遇事立决,老吏噤不敢出声。
迁楚州团练判官。
丁银青公丧,服除,调建康军节度推官。
守孝肃包公刚严,待其属礼简,及公至,迎之尝倒屣。
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开封府兵曹参军。
英宗登极,迁秘书丞,知池州建德县。
县占渔池为圭田,公悉弃予贫民。
知遂州录事参军,迁太常博士。
神宗登极,迁尚书屯田员外郎,赐绯衣银鱼。
戎并边,使者乞徙公通判州事,迁都官员外郎。
熙宁初,置提举官,而公领淮南。
召赴阙,道丁鲁郡太夫人齐氏忧。
服除,擢检正中书礼房公事,改户房。
六年,泸州罗晏之夷叛,蜀东西皆警。
公出察访梓、夔两路,以便宜从事。
夷地迫淯井盐,岁出没为边患。
每大入,则先之十二村之众,边吏讳匿不言,强以牛酒买和。
盟血未乾,剽劫随至,屠居民,杀官吏,串习以为常。
至是约柯阴夷从,气傈锐甚。
公曰:「彼能毒吾民者,以十二村之众也,不威则不惩」。
即致其酋领杀之,其徒服栗胆落,愿死行间自赎。
公申明约束,以黔南兵首之,以晏州十九姓之众左,以长宁陇例之师右,以官军尾之。
一日屡捷,罪人斯得。
而泾滩乌蛮、罗市施州之夷皆从风靡,输器甲,献善马,杀鸡犬豕盟,愿世为汉官奴,迄今无一人犯塞下者。
今中书侍郎范公记具焉。
迁刑部员外郎、集贤殿修撰,同判司农寺。
既朝,上劳之曰:「卿不伤财,不病民,以一日解国家百年之患,洗父老十世之冤;
而文书檄奏,论议详悉,近世盖难有」。
以金紫服而赐之。
公谢曰:「此皆陛下神灵所自致,小臣奚力焉」?
河湟初复,朝廷择使者重,除秦凤等路都转运使,公辞,上遣中使谕所以眷倚之意。
熙河法禁阔略,上下公为奸,蓄积不支岁月。
公补苴裁截,减官百四十员,浮费岁数十万,而纲纪粗定。
八年夏,渝州南川㺐人木斗之属叛。
公体量安抚夔路,营于铜佛坝,破散党与,剪其羽翼,焚荡聚落,毁其巢穴道,恩入其心。
木斗气索,乃空其族,以溱州之地归,愿入见天子。
复地凡五百里,为寨四,为堡九,为南平军总焉。
公御兵沉毅而断,令必行,赏必信,故人乐为用。
先是,王仁贵缘木斗亲系狱,公面释缚以从。
兵接,仁贵推锋争先,遂以取胜。
故人谓公非能用师,能用人。
朝廷议除天章阁待制,上曰:「熊本之文,朕所自知,当遂典诰命」。
遣中使迎劳,赐茶药,召拜知制诰、判司农寺,遣使趣赴阙。
公辞甚力,不听。
疏言常平职事当一归提举司;
司农属官所至用喜怒乱政,勾当公事员可损;
申饬监司察苛刻之弊;
役钱取宽剩数多,民且受弊;
常平法重,当斟酌从中制;
手实法不可用。
其言多人之所难。
故事,除知制诰皆先试,不试而除者,国朝无几,人尤以为公荣。
公自为小官,王荆公爱其文曰:「此知制诰才也」。
后上语执政曰:「熊本之文有体,令院吏别录进之」。
陈绎夺翰林学士,犹以知制诰知滁州,公封还词头,绎改集贤院学士。
他日入对,上曰:「近臣尽规,当知无不言」。
因问《洪范》,公开陈三德五事之要,以明人主修身为政之道。
上数数语执政,熊本识体知务,益欲任之事。
熙河帅阙,上曰:「莫宜熊本」。
使执政谕意。
及还,当柄用,公辞不行。
会中贵程昉欲作运河通江淮,都水监丞范子渊以铁龙爪疏河,谓可以回大河之势,而会退滩地为疏浚功。
文潞公判大名府,言小臣兴功罔利欺上,皆非实。
公被命行视。
其行,执政复以利言啖公,公哂之。
既至,具得欺罔状。
还奏,乞先罢都大提举司,浸与时龃龉。
公论之益急,言者遂斥公党以议事会食大名,非法,坐降屯田员外郎,分司西京。
未几,运河塞,疏浚司悉罢。
官制行,改朝散郎,提举江州太平观。
元丰四年,除滁州。
视事之明日,授集贤殿修撰、知广州。
至未踰月,事无细大毕□,盗贼屏肃,囹圄空虚。
其归,不赍海外一物。
五年,三省建,中书漏进公名,上曰:「熊本除工部侍郎」。
命下,会宜蛮侵边,盗发琼筦,道除龙图阁待制、知桂州。
公□以静暇,明斥候,严禁约,戒边吏毋辄生事,劳问溪洞酋长,人人得其心。
乃乞选任将领,辟除官属,练土兵以代戎守,益市马以足骑兵,恩威并信,宜州遂无事,而朱崖黎人之围解。
土人蔡宝㻇道龙番引兵与熟户讼,欲取以为功。
公问之,色动,檄龙番归,缚宝㻇投海上,夷人以为神。
宜州屯兵护降酋至桂,遂乞归湖南,公不听。
乃相顾出不逊语。
公斩首谋二人者以徇,馀立遣还屯。
是时非公,桂几乱。
谍者云:「交人卜以明年入寇」。
使者遂实其言,朝廷以为忧,诏问公。
公曰:「安南使人在道,不应有此;
假令有此,不应先岁年使人知」。
后果妄。
初,郭逵宣抚安南,刘纪以广源郡归逵,建为顺州。
朝廷以为不足守,□给赐李乾德。
疆画未明,而交人狃屡胜,觑宜州之隙,欲并取侬智会勿阳之地,捣虚掠归化,逐侬智会,智会窜右江乞师。
公遣使安集,移安南问状。
交人为□兵久之,使黎文盛来计议。
文盛视公使傲,公折之以理,遂屈,致书辞甚敬,乾德顿首谢罪。
公请赐以隘外宿桑八洞不毛之地。
自是岭表无兵祸。
方计议未□,御前金字递一日四五至,公既一二为谋画上,且曰:「夷人兽心虽不可度,朝廷当顾惜大体,严守备而已,曲则在彼,久当自毙」。
后皆如公策。
是时诸路争以盐课羡取赏,转运判官许彦先乞通湖南盐,计口以授,云岁可得缗钱三十万。
朝廷属其事于公。
公曰:「广西民贫地瘠,已困兵调,行之民不堪,且兆祸」。
彦先朝夕捃州事中公,公曰:「为民得罪,分也。
吾不忍使之病」。
彦先议格。
公始以河议废,至是立足未安,复与小人争辨利害,而秉谊挺然,终不肯折一毫为身计,于是公之忠益信。
召拜吏部侍郎,治左选。
岭人曰:「公今去我,将奈何」!
皆恸哭失声,鞚马首不放行,昏夜仅能出门。
公既朝,因言:「臣顷以罪去,分填沟壑,不意复与指数,得入面陛下,臣死无馀憾矣。
然臣有犬马疾,恐不任事,愿得江淮一州以老」。
上恻然,存恤之厚,为改治右选。
今上即位,迁朝请郎。
裕陵复土,即卧请外,以旧职知洪州。
元祐元年,迁朝散大夫。
言者谓公向黜逐,非其罪,宜还公旧官。
二年,迁朝请大夫。
交人虽赐地未谢,至是复言勿阳地。
言者谓公初画捐八洞非是,夺一官。
三年,移越州,道移杭州,复朝请大夫。
杭东南大州,风俗淫侈,上下习为骄惰,谓固宜如此。
公独治以勤俭,狱讼大小必躬,未尝妄出游燕。
绳细猾,革水平考试敝,吏束手不敢为奸。
迁朝议大夫、知江宁府。
迁中大夫,复除杭州,未行,召还。
公再乞洪州,疾病,遂告老。
朝廷惜其去,不听。
六年九月辛亥,行次真州卒,年六十六。
丧还,乡人迎哭之恸。
诏赐钱三十万,借官舍居,州县应付葬事。
公先娶谷氏,追封京兆郡君;
张氏,追封南阳郡君;
今施氏,齐安郡君。
弟皋,朝奉大夫,悉有能名,新知信州。
子男八人:端,早卒;
侔,右宣义郎,倜,光州军事判官,皆有立;
傃,右承奉郎,后公三日卒;
伋、倩、胄、价,右承务郎。
女五人:长适卫州教授叶膺,次适吉州司户参军单晴,俱早卒;
二人尚幼;
仲许归彭修。
孙男六人:彦昭,郊社斋郎;
彦绰、彦圭、彦师、彦璋、彦明。
女七人。
公□□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废书。
为人修饬,家居笑语有数。
其政虽严,而爱民独至,故初或怨且谤,久则皆悦以服,既去,思之不能忘。
其所荐引,后多显达。
议论行事,所见至不可胜载,序盖其略也。
文集三十卷,奏议五十卷。
其孤卜用八年二月辛酉,葬鄱阳荐福寺东山之原,吉使使来乞铭。
汝砺仰惟神宗皇帝稽古建事,欲追迹唐虞成周之盛,自秦已下,置不论。
内作法度,外攘夷狄,而文武贤能之士并用。
公出入左右,有言有德。
方谋听计从,天子惟恐任使之后,一侵吏议,遂不能究所欲为,以遗天下来世。
此岂惟其子若孙是悼,凡百君子与焉,悲夫!
铭曰:
于皇神宗,稽古绍隆。
其神如天,有作如龙。
众材如云,罔有不从。
仪仪熊公,博大有颙。
内则腹心,外则屏墉。
文矢昌言,武奏肤功。
孰与之初,而夺其终。
惟是德音,则靡有穷。
按: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
题李玠叔诗文(1195年2月5日) 南宋 · 周必大
李公讳孝先,字玠叔,元祐元年贺范忠宣入西府,启草如右。
又尝有诗题馀干县干越亭,云:「吴越馀干地要冲,树亭危岸势凭空。
春潭倒影黄昏月,古木喧声白昼风。
鸥鹭惯来窥宴席,烟云无着护帘栊。
凄凉故国多迁变,独有溪山在望中」。
诵此诗,观此启,则公文行宜为忠宣所知。
惜乎忠宣大用之明年,公遽谢世。
又明年而忠宣罢相,不及引类,当时惜之。
虽然,丰积啬取,后世将昌,岂必在其身耶?
虞部乃元丰以前官称,元祐则当易朝奉郎。
因孙奉新宰兼远示遗墨,为详记之。
庆元乙卯二月五日,周某子充。
陆公夫人王氏墓志铭(元祐四年) 北宋 · 陆佃
夫人,越州萧山人。
三司盐铁判官王公讳丝之女,袁州万载县令陆公讳琪之妻。
于先祖为冢妇,于先考为丘嫂。
君姑吴氏,今为仁寿县太君。
元祐元年,仁寿之寿八十,夫人七十,妇姑同堂,为岁百有五十,一门之内,寔具五世。
乡人岁时窥园,见高曾二祖姑映花微步,曾玄随之,龙眉翠发,超然尘外,以谏议家真神仙也。
谏议学道,鍊丹辟谷,阴功著在人间。
明年,佃迎仁寿,始来京师,耳目聪明,尚能贯针,审闻细语如平时。
又明年,夫人亦随子之盐官官舍。
居无何,夫人得疾,十有二月甲子遂至大故。
报书至,仁寿哭之恸,且曰:「死生安可期?
吾耄矣,岂知反哭者尔也。
《传》曰:『父不丧子,兄不丧弟,此和之极也』。
顷以为然,今徒虚语耳」。
夫人为家有统纪,执术不烦,薰然孝慈,而众行从之。
故其卒也,侧卧而蜕,如佛所谓吉祥睡者。
二男:长曰俨,宿州符离县主簿。
次曰伸,杭州盐官县令。
女嫁进士石徽之。
孙男女十有二人,今在者八人:宇,郊社斋郎。
宏、完、察、实、季、女、泰。
女六,皆尚幼。
又明年甲子,合葬夫人谢野万载之墓。
俨、伸事夫人皆孝谨,而俨不幸早世,今能送终者伸也。
铭曰:
藏于斯,慕于斯,以昌其后于斯。
贵溪县丞程君天民墓表(元丰九年八月) 北宋 · 陆佃
尚书都官郎中程公讳迪,有子曰天民,字行可。
未冠举进士,中甲科。
后二年,始应铨格,进所选《诗书论》,以洪州司法参军,充相州州学教授,迁瀛州防禦推官,知衢州西安县事,充饶州州学教授。
丁外艰,服除,调信州贵溪县丞。
以疾卒于智亭,寔元丰九年正月十三日也,享年三十二。
葬以八月二十四日,墓在其乡三衢云台大澳之原。
君幼则聪敏,不好儿弄,日诵数千言。
成童属文,操纸立就。
及出仕宦,恂恂一年少尔。
然为学官有师法,为县有吏治。
熙宁中,予暨行可尝试开封进士。
是时,神考相王文公作成治法,初以经术造士,其被命考校者至数十人,称一时之选。
余于其间,爱行可受才俊迈,而造行粹良,窃谓异时当为国器。
即今虽未备成,盖《诗》所谓「金玉其相」者也。
《传》曰:「金锡鍊而精,琮璧性有质」。
此卫武公得数九十有五,更事阅理,既老而益精,故诗人歌之,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嗟乎!
行可虽受道之质,可谓美矣,然阅世未久,不幸短命以死。
诚使黄发、儿齿、台背,如古之人,其所至岂易量哉!
有文集若干卷,亦可以观其志也。
夫人,尚书左丞、邓公讳润甫之女。
生男曰俱,今为假承务郎。
女二人,适太庙斋郎楼彦升,婺东阳县主簿朱耜。
俱能自树立,甚似行可。
其续大前人之光,将在于此。
故乐为之道,使归揭石焉。
祭丞相荆公文 北宋 · 陆佃
维元祐元年岁次丙寅四月某朔,某日某甲子,门生朝奉郎、试尚书吏部侍郎、充《实录》修撰陆某,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故司空、观文殿大学士、赠太傅、荆国王公先生之灵。
维公之道,形在言行。
言为《诗》、《书》,行则孔孟。
孰挽而生,孰推以死?
天乎人乎,抑莫之使。
于皇神宗,更张治具。
夔一而足,二则仲父。
迨龙之升,奄忽换世。
公则从迈,天不憖遗。
呜呼哀哉!
德丧元老,道亡真儒。
畴江汉以濯之,而泰山其颓乎!
承学诸生,无问识否,斋戒是修,矧从公久。
祝之使肖,成就长养。
闻讣失声,形留神往。
回也昔何敢死,赐也今将安仰?
恸貌象之谁如,恍音尘之可想。
呜呼已矣!
病不请祷,葬不反筑。
寄哀一觞,百身何赎。
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