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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己巳金坛粥局记 南宋 · 刘宰
嘉定己巳秋,天子以畿内旱蝗,出肤使尚书郎留公董西道常平事。
建台三月,移县发义仓米二百石助邑士之收养遗弃孩稚者。
两月,续米如前。
闾巷欢呼,以为幼者被赐,则壮者可知。
私居小惠,犹翼其成,则荒政大者盖不谒而获也。
是岁也,盗起于夏秋而息于冬,民死饥疫,虽所在有之,而之死靡他,知上之人有以恤我也。
先是,邑士张君汝永、侯君琦语某及新桐川汤使君曰:「旱甚矣,而谷滋贵,时方盛夏,民不胜饥,冬春将若之何」?
乃相与谋纠合同志,用大观洮湖陈氏及绍兴张君之祖八行故事,为粥以食饿者。
而荐饥之余,中产以上皆掣肘于公私,虽仅有倡者,亦寡于和。
既力弗裕,则虽欲收养孩稚之遗弃者,凡老者疾者与孩稚之不能去母者,虽甚不忍,皆谢未遑。
比常平使者符下而旁郡旁邑亦有喜为助者,乃克次第收前之遗而并食之。
继以来者之众,来日之长,惧弗克终。
会有以其事白郡太守,守给米三百石,郡博士勇于义者,亦推养士之余赡之,而用以不乏。
及江淮制置使给平江府米二百石,则已后矣。
事始于其年十月朔,而终于明年三月晦。
经始之日,孩稚数不盈十,后以渐增,阅月登三百。
乃十有二月,合老者疾者妇人之襁负者踰千人,比月末倍之。
开岁,少壮者咸集,则又倍之。
间以阴晴异候,增损不齐,其极也日不过四千。
槩以大观所纪成数,仅增五之一。
始置局于县之东偏广仁废庵,中于岳祠,终于慈云寺,为其隘也。
就食者先稚,次妇人,后男子,俾先后以时,出入相待,为其拥也。
孩稚之居养者,朝暮给食,非居养而来者,日不再给,为其难于继也。
居养之人听从去来,疾病者异其寝处。
至自旁邑与远乡者,结屋以待之,而不限其必入,裹粮以归之,而不阻其后来,虑积久而疾疫熏染也。
最凡用之数,米以石凡九百六十有二,钱以缗凡二千二十有二,而用籴米者过半,薪以束大者三千九百,小者一万四千二百,苇席以藉地、障风雨及葬不幸死者凡三千四百六十。
食器三百,循环给食,中间随失随补,凡一千三百九十皆有奇。
草荐纸衾与花费琐琐不载。
掌其事,布金寺王僧祖传、茅山道民石元朴。
石以私计归,祖传实始终之。
左右之者,张君昂、徐君椿,而主张经画,入寺之初则邓君允文也。
是举也,微常平使者无以成其始,微郡太守、郡博士无以成其终,故疏其凡有助者于石,而于三者加详焉,使来者有考。
醉愚堂记 南宋 · 刘宰
嘉定甲戌夏四月,京口从事陆君、赵君国材皆以檄来金坛,因过仆漫塘之上。
陆尝联事会稽,赵同年进士也。
陆君言曰:「同僚将有谒于子」。
有间,赵君抵仆曰:「吾闻齐侯失道,得之老马;
樊须请学稼,夫子曰:『吾不如老农』。
非以智识之明,不若涉历之审欤?
吾家盐官,并舍辟园可三十亩,宅景物之会,为燕游之所,而醉愚堂为最。
义取于杜少陵某诗,名揭于楼攻愧。
吾固倦游,将遂东归,餔糟啜醨,颓然乎其间,以乐馀年。
子盖识道之马,知稼之农也,强为我记,以张吾归,可乎」?
既又为图以示,曰:「阅是可不裹粮、不举武而得吾园之胜」。
仆不幸有疾,当强仕而弃官,盖世所指笑,羞与为徒。
乃今闻赵君语,如镜鸾顾影,脱兔趋群,能不跃然于心乎!
即按图以视,由堂而左,梅杏区分,高柳列植。
方青阳开动,百卉未舒,此独连林弥望,浮夜月,约晨霞,而荷池浸其亭,又足以涤烦歊于长夏。
由堂而右,橙橘荣敷,碧潭清泚,方金行气劲,万汇归根,此独炜炜煌煌,傲秋霜,耀朝日,而桑枣间之,又足以为备禦于隆冬。
其中则郁然而嘉树屏罗,屹然而秀石山立,奇葩异卉,四时相因,吐艳吹香而不绝也。
摩云之翼,自去自来;
潜渊之鳞,乍见乍伏。
时鸟候虫,催耕唤雨。
饯暑宾寒,而相禅无穷也。
修竹苍然,周墙岿然。
通渠带之,而翠烟自留,俗尘自远也。
旷乎其庭,邃乎其室。
水焉而方舟,桥焉而并辔。
嘉客可偕,而清歌妙舞可番休而递进也。
赵君于是足以归矣。
而堂以醉愚名,岂独惩于智而晦于愚,以醉为托耶?
仆尝谓贤否易辨,而愚智难明,盖如愚者智之尤,而愚智无常在。
故方上下沈湎之时,而进载号屡舞之戒,以义正君,卫武公则智矣;
三闾大夫独醒于众醉之中,君子不予其智也。
酣饮为常,不与世事,阮嗣宗则如愚矣;
东皋子作《五斗先生传》,君子以为诚愚也。
盖身有用舍,世有污隆。
武公入相与行吟泽畔者不同,东皋子当唐运之开,与崎岖邪枉之间者异其道也。
赵君明且敏,又逢世休明,且进用矣。
及其未老,虽欲浩然而归,醉卧堂中,诋诃涛、戎而友陶元亮、刘伯伦、李太白于千载之上,其可得乎?
故仆既幸其欲归之志与吾同,又料其归志未遂,不得与吾同类也,而啬其辞。
赵君曰:「嘻,辞不必文,姑书子言以验它日信否」。
故为之书。
鄂州建衙教场勤武堂记 南宋 · 刘宰
鄂据江汉之会,连淮、襄之势,故孙氏再世来都,北睨中原。
绍兴名将驻兵其间,闽洛为之震动。
顾兵民久分,而兵权又益分,州兵混为皂隶,掌兵者不克知,大军冠以御前,为守者不敢问。
沿江上下,列戍相望,而体统不属。
前年春,北兵招集饥羸,遂得警我蕲、黄。
虽旋即败去,而上心惕然,思患豫防。
以前礼部侍郎眉山李侯𡌴有文武才,曩起家帅潼,当溃卒挺乱,蜀道孔讧,能缮兵训戎,使盗不敢干而卒以毙,肆畴已试,俾以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
先是,州事往往以部使者兼领,因即台治寓军政,纲目多,不克备举。
迩者有诏以舟师之在鄂者隶鄂州,以总领财赋所创招亲效、强勇、茶商诸军隶制置司,而制置司又自建帐前一军。
侯惟鄂重地,制阃重任,专以治戎讲武为职,然大军十八戍边。
其留者与州兵阅习久废,又新隶诸军甚众,亦多循习惰偷,是乌可不教?
顾春秋按(阙。)卑湿,涉远易以废事,处庳无以重威,乃发熙宁、绍兴诏书,用先正文简公旧事,辟衙教场于治所之侧,而建勤武堂于其上。
初,神祖在御,因泾原帅臣蔡挺肇建此制,合四州禁军之不当它役者而教之,名曰衙校。
图其事来上,诏颁天下,以为永式。
绍兴复申明之,间于多虞,所在废阙。
淳熙辛丑,文简公帅遂宁,奉而行之。
侯文简季子,既外稽之故府,复内订之旧闻,爰筑斯场,爰建斯堂,以日讨军实而训之。
场之广修不齐,举武以计合六千二百;
堂之外为门为轩,为次为厩。
屋之大小不齐,以楹计合六十有三。
于以饬伍两而示之法,于以阅将校而知其长,于以正中权、合体统而归于一。
怠者以奋,懦者以立,而勇者不敢轻。
近足以壮金城汤池之势,远足以来箪食壶浆之迎。
臣子之义得,忠孝之道举矣。
《春秋》尊王命而大复古,侯于二者皆应书法。
抑闻兵者民之卫,民者兵之本也。
侯之致谨于兵者如此,则其致力于民者可知。
仆卧病家山,虽不获系舟鹦鹉洲下,曳杖黄鹤楼前,以听舆人之诵,然必知其赋之薄、刑之省也,必知其政之平、讼之理也,故为记其事,复为之颂以授鄂人,使歌舞之。
颂曰:
于皇圣王,纬文以武。
览奏披图,风行区宇。
整我六师,八荒按堵。
有伟良臣,䌷金匮书。
归殿大藩,敢玩细娱。
是训是行,奠我坤隅。
圣代有臣、名门有子。
卧护长江,边尘不起。
五材并用,曰余敢弛。
乃辟斯场,乃筑斯堂。
我事孔闲,我武惟扬。
乃国乃家,休有烈光。
襄淮之冲,江汉之会,捣蔡袭陈,士勇功倍。
岂曰臣能,王化无外。
惟兵卫民,惟民养兵。
明明李侯,后先有经。
作此颂诗,以昭厥成。
绍兴尹朱二先生祠堂记 南宋 · 刘宰
新安汪侯以提点浙东刑狱兼帅越,既鼎新庠序,使士知乡方,又谓古之学者必释奠于其国之先师,国无其人则取诸他国,示必有则也。
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轲所传之道,至河南程夫子而复传。
近世诸老及登程夫子之门,而能得夫子之道者,惟和靖尹先生,而先生实归老于越。
其没也,丘垄存焉,非越之先师欤?
不及登程夫子之门,而能得夫子之道者,惟文公朱先生。
而先生尝建台于越,其没也,荒政社仓,遗爱存焉。
藉非越人,非越之所尝师欤!
而学仅有和靖祠,卑陋不足以揭虔,则因庠序之新更为堂而并祠之,使士知取则焉,庸非师帅之责欤!
因相地于西庑之外,度材鸠工。
未几祠成,肖二先生之像于前,而列二先生与其师若友之书于侧,使学者仰瞻像设而知所尊,俯玩简编而知所慕,非以善教得民者,其孰能之!
《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越之士宜知所勉矣。
既成,而权教授王君遂书来,道诸生之意,俾余为记。
余尝窃考二先生之事,则有可言者。
和靖患学者闻见之杂,传袭之缪,雅不欲以言语示人。
晚侍经筵,所进《语解》一编,寂寥简短,而蕴奥略具,盖欲学者默识而心会。
文公患学者讲学之废,而析理不明,因经传之遗言,探圣贤之微旨,往往成书,最后以《论》《孟》《中庸》《大学》四书集道之大成。
合诸家之说,择焉惟恐不精,取众说之善,语焉惟恐不详,盖欲学者目击而道存。
二先生之事不同如此,要其终而论,则和靖之学似曾子,守约欲以施博;
文公之学似孟子,详说所以反约。
孔氏之门,无曾子则空言汩而道不传,无孟子则微言隐而道不明,而二先生之在程门亦似之。
由是而言,则二先生之生,实道统攸系,人极之所以立,人心之所以未昧,繄二先生是赖,岂惟越人祠之,将天下实祠之。
余故喜为之书,以见天下之祠先生自越始,而越人之祠二先生自汪侯始云。
侯名统,字仲宗。
绍定庚寅春分日记。
诸暨县重建县狱记 南宋 · 刘宰
端平改元,朝议大夫、尚书吏部郎中牛君大年奉诏以直敷文阁提点浙东刑狱。
行县至越之诸暨,问政之否臧,而邑之人诵知县事承议郎薛君兴祖之贤不容口,以为自君之来,追胥不入乡,科罚不及民,狱无淹囚,亦无滥系。
使者既虑囚,至狱订所闻,益信。
惟狱屋承百年之旧,凛乎将压,而县匮于财莫能新。
使者既嘉薛君之贤,且谓不及君更造,后将病民,欲有以资之,而帑无羡储。
既归,饬吏问建台以来折俎之当受者几何,曰八百缗。
时公已丐祠得请,治装将行,曾不少靳,符县尽畀之。
薛君既嘉与邑人共拜贤使者之赐,深惟土木之役所阙者众,或徇吏而属之,吏必有并缘为奸者,藉得集事,而孤贤使者之知,奈何?
即尽屏群吏,择士之贤者分委之,使凡所市各以其土之有,而所酬一以其时之直。
辟其地使宽而明,培其基使高且固,岸以石而水不能齧,缭以墙而人不能踰。
析而为牢者五,男女各异,而敞其中为勘厅;
峙而为库者四,衣粮囚具各异,而环其旁为隶舍。
又覆地以板,使蒸湿不至;
饰床以漆,使蚤虱不侵。
其为虑甚周,其为计甚远。
先期贻书使余纪其成。
余于牛君有研席之旧,于薛君亦薄有连,其将何辞?
而以病故因仍不果。
暨薛君书再至,知为垂绝之笔,而君之死既浃日矣。
余捧书泣,且念牛君既得请奉祠,而汲汲捐金以曲成贤大夫之美,薛君已盖棺有日,而拳拳求记以无忘贤使者之知,二事皆世所罕。
余顾以病,不能及薛君之存大书以警颓俗,余实有负。
姑述其略以授薛君之弟,庶几昔人挂剑之义云。
牛君字隆叟,石埭人,某年进士。
薛君字某,某处人,某年进士。
余为漫塘叟刘某。
时端平乙未秋八月既望。
平江府虎丘山书院记 南宋 · 刘宰
秘书丞永嘉曹君提举常平茶盐事于浙西,权敛散之宜而水旱有储,究阜通之理而公私有裕,又持受输之平而输者说,申义役之劝而役者安。
既田里晏然,台无留事。
一日,领客登虎丘,致敬于先正和靖先生尹公惇祠下,慨然有怀。
以为方绍兴五六年间,中原震荡,南土未安,内之所急者帷幄决胜之谋,外之所急者奔走禦侮之士。
先生茕然一老,漂泊蜀中,犹凫雁之飞,于江湖何算,而我高宗皇帝一闻侍臣之举,求之惟恐不及。
虑其出之难,既饬宣司具礼以津遣;
虑其来之缓,复饬所至加礼以劝行。
金递络绎于中涂,肤使肃迎于候馆。
脩门未入而列之经筵,讲席未温而升之禁从,礼貌之隆,冠绝当代。
我高宗之意,夫岂徒哉。
二老归而周兴,四皓来而汉定,天命人心之去留,固有非知力所能与者。
异时经筵密勿,志意交孚。
危微精一之旨,既有以续尧、舜、禹、汤、文、武六七圣人之传;
缉熙光明之学,又有以垂我宋圣子神孙亿万斯年之式。
皇乎休哉!
初,先生退自经筵,来馆于此,犹榜曰三畏斋,其持敬不倦如此。
嘉定中,郡守陈君芾始因郡人黄士毅等请,即三畏斋之旧,绘像建祠君,以为貌像之有严,虽足慰典刑之仰,而佩衿之益远,宁能无城阙之嗟。
拟计积累之赢,略仿先朝四书院之制,并祠筑室以舍学者。
买田收谷以食之,而储和靖与其师若友之书于中,庶履其地必思其人,诵其书必求其旨。
事方权舆,而知府事真宁张君嗣古提典刑狱,前使者浚仪赵君汝󰞇、后使者南丰曾君颖秀复从旁从臾之,且各捐资以助。
由是材不靳直,工不靳佣,指期而成,不愆于素。
继自今朋簪日盍,户屦日满,有学聚问辨之益,无孤陋寡闻之蔽。
斯文未丧,于此有观焉。
既成而属余以记,余方病吴人迷于佛而不知反,以为曹君此举,上而光昭我高宗皇帝圣德之大,下而迓续我和靖先生道统之传,而所以美教化移风俗,称其为部使者,又于是乎在,故不辞而为之书。
君讳豳,今官朝奉郎。
余为漫塘叟刘某。
时端平乙未八月中浣。
吴夫人行状 南宋 · 刘宰
夫人讳静贞,故丽水开国、中大夫、守尚书吏部侍郎致仕、赠正议大夫讳季珌梁公之正室,姓吴氏。
吴与梁皆处望族。
夫人曾祖希,故不仕。
祖方,故赠朝请郎。
父翊,故宣教郎,赐绯鱼袋致仕。
世有隐德,是生夫人,以配君子。
侍郎曾祖佐,故不仕。
祖固,故文林郎、赠光禄大夫。
父汝嘉,故宝文阁学士、宣奉大夫、缙云郡开国公,赠少师。
少师绍兴名臣,勋在王府,是生令子,以配于夫人。
夫人生有淑质,端靖而温柔,致政公奇之,不以与凡子,以侍郎少师钟爱,且志尚卓然不溺凡近,以夫人归之。
夫人之归梁氏也,虽不逮事少师与公夫人,而侍郎母赵氏太令人固无恙,夫人事之惟谨,有疾辄不胜忧,私损赀以祷。
太令人之丧,侍郎虽已为二千石,家故贫,奠馈无所受,微夫人倾装囊以助,几无以葬。
梁氏大家,阖门不啻千指,夫人敬以承上,和以接下,人无间言。
有以乏告,予无所靳。
淳熙己亥,侍郎官升朝,该封孺人,自是凡五封至硕人。
嘉定己卯,仲子官上虞,奉板舆以行,明年冬,终于治所,享年七十有五。
生三男:钺,文林郎、严州淳安县丞;
钥,宣教郎、知绍兴府上虞县;
铢,迪功郎、监江州在城都税院,先夫人十年卒。
二女:长适从政郎刘某,以病弃官;
次适奉议郎、福建路提刑司干办公事雷洙。
二女皆先夫人卒。
孙男四人,涣、泽、沐、汲。
涣,迪功郎、新监建宁府合同场;
沐,将仕郎;
馀未官。
钺等以夫人卒之明年,得吉卜于处城之西六十里社坑之原,北距少师及魏国夫人茔咫尺间,将以其年十有二月壬申奉夫人之丧归窆,以夫人之懿行不可无述,而妇人无外事,非子婿无以知,属某绪次。
某维侍郎之持己有世人所难,而尤难于夫人。
侍郎蚤悟恬静养生之理,年甫四十不居于内,岁时少长团栾,夫妇相对如宾。
侍郎薄滋味,且戒杀,夫人亦奉佛持斋。
嘉泰、开禧间,士大夫以声色相尚,侍郎扬历中外,至为天子从臣,夫人惟一婢奉盥洗,中堂阒然,非馈膳无人声。
盖侍郎之清心寡欲,非夫人畴克承之?
侍郎再把州麾,六持使节,仅守常俸。
敌己之馈有不可却者,虽缣币家人所须,亦储之外,就用以相酬荅,不烦公家。
有以缣币之美言之夫人者,夫人曰:「嘻,吾恨不及德耀荆钗布衣以奉君子,乌用是为」?
凡所去官,籍内外供帐归有司,丝粟不留。
其迁也,率用故所携行者。
侍郎之没也,俸赐之馀,咸掌于外。
或劝夫人饬子弟检覈,夫人曰:「吾平生不以是自累,安可以夫死而易吾素乎」?
卒不问。
俸赐犹尔,他可类推。
故侍郎之没也,家无馀财,夫人橐中尤萧然。
盖侍郎之约己奉公,非夫人畴克成之?
上虞俸薄无以赡,夫人诲之曰:「而父以清白传家,汝曹所当世守。
且禄厚而廉,人所可能;
禄薄而廉,非贤者不能也,汝其勉之」。
性尤慈恕,闻施鞭扑,食辄弗甘,故钥之在官,惟廉惟宽,以称夫人之志。
钺将官淳安,迂道觐省,留两月不能去,夫人之诲之也亦然。
钥扶柩西归,上虞之民老稚奔走,雨泣载道,以钥之不贪不残,其教为有自也。
侍郎之未使湖北也,某往亲迎。
越五年,再见于淮东。
自是十年间,往还不绝,故某之知夫人为尤详,谨绪次之,以俟后之司彤管者得焉。
故湖北参议汤朝议行述 南宋 · 刘宰
汤本殷姓,宋有天下,以讳易焉。
公家金坛,讳宋彦,字时美,盖敏肃之孙,故左司谏讳邦彦弟也。
少学于司谏,凡闻见所及,辄手抄口诵,既已则终身不忘。
尤善医方及阴阳卜筮之书,为诗及长短句下笔辄成,人服其敏。
用敏肃荫入仕,铨试中上等,授迪功郎、湖州司户参军。
湖剧郡,户冗曹,公以妙年居之有裕。
录重囚于狱,得其冤状,白请更讯,未几更获正囚,阖郡称其明。
秩满,辟差提领建康府户部赡军储酒库所准备差遣。
时使者赵公汝谊清名盖世,不可干以私。
公之入幕也,既受其辟,而关升改秩,复两受其荐。
故公之幕画虽相去时已远,不可尽知,而以其所主观之,知其廉善必有大过人者。
知绍兴府馀姚县,县大事丛,前政多不善去。
公为之凡三岁有半,推其诚意以遇民吏,闻善辄从,无固无我,民感其意,而吏亦喜为尽力,赋入常先诸邑。
通判庆元府,兼董舶务。
倅岁常与郡分其赢,公不取。
摄郡久,后守赵公彦逾亦以清德著,阅计簿,咨其廉。
通判婺州,以经总制及额减磨勘二年,擢知广德、汉阳军,皆惮远次不赴。
改浙东安抚司参议官,再授湖北安抚司参议官。
议幕府尊位高,帅守所优礼,多不事事,公率鸡鸣上府,为同僚先,帅守以是爱而敬之。
乃嘉定壬申三月十四日卒于治所,享年六十有九。
公姿禀淳厚,胸次坦夷,世方以智相笼,以术相角,而公之遇人一以诚,虽时受人之欺,终不逆诈。
其孝友天至,人所不可及。
司谏以使事得罪,未复用而卒,公念之,方兄弟析居,独益之以己分良田六十亩。
初得任子恩,即以官其孙。
幼女未行,公之子甫联姻,得俗所谓系捉钱者,即就回奁中取三之一授之。
将行而家益贫,公久閒无以为助,为之折节称贷,随鬻产酬之。
次得任子恩,以予长弟之子暹,今官从事郎、滁州司理参军。
又次以予季弟之子遇,今官修职郎、新平江府昆山县主簿。
世衰道微,士大夫家以父祖遗泽相贸易,有同市道,公独以兄弟之子犹子,择未命者以义授之,可不谓难欤!
故公之没,乡党无贵贱少长,皆曰善人亡矣,相与欷歔流涕。
公娶蒋氏,故御史中丞继周之女,克有令德,以配君子,先公十八年卒。
男逾,文林郎、新绍兴府司理参军。
女三人,长适宣教郎、通判黄州军州事蔡廙,次适保义郎曹随,次适进士周岩老,皆名家子。
公丧过黄,长女哭之恸,未几卒。
孙曰全孙,尚幼。
公之没也,逾方注官中都,家无侍子,帅辛公克承数亲临其丧,又属公所亲厚经理内外,以及归涂,靡密周悉,费皆出公帑,人以是叹辛之贤,且以为公平生盛德所召。
逾将以其年十一月庚申葬公于县之唐安乡蒋夫人之兆,衰绖来告,曰:「先公遗言,俾逾从君图不朽,愿丐所以发潜德之光」。
某以妇党从公游良厚,又感公遗言,故不自揣其不文,既为之详其行治如右,复掇其略以铭圹云。
故吉州王使君夫人蔡氏行状 南宋 · 刘宰
莆田蔡氏自忠惠公以谏显仁宗朝,世有伟人。
曰袤,宣德郎,即忠惠公之弟。
生觐,承务郎。
崇、观之际,父子俱不仕,天下高之。
生樗,朝奉大夫、知梅州,始徙居苏、常之间曰望亭。
梅州绍兴间佐使者行经界法,民于今受其赐。
是生夫人,俪于君子。
九江王氏自襄敏公以功显神宗朝,为枢密副使,亦世有伟人。
曰寀,朝奉大夫、著作郎,有家集曰《南陔》,世号南陔先生,襄敏公之子。
生朝请大夫、直敷文阁、淮南转运判官彦融,蚤著孝行,后守山阳,以捍寇功擢本道使者,始徙居润之金坛。
是生吉州使君万枢,以仪于夫人。
夫人生二十有六年而嫁,寿七十而没,盖后使君之没十有九年。
夫人之嫁也,使君始以京秩知滁之来安,历淮南运司干官、通判建康、知兴国军,秩满知吉州,道卒,阶终奉直大夫,赠中散大夫。
及吉州无恙时封宜人,后以子官升朝,再封太令人。
六男子:曰适;
曰逢,迪功郎、建康府溧水县主簿;
曰遂,承议郎、知太平州当涂县;
曰逊,文林郎、前监建康府户部赡军南酒库;
曰近、曰选,举进士。
四女:长婿文林郎、安庆府观察推官赵汝觊,次婿承议郎、监行在榷货务都茶场许溪,次以为曾氏姑女,又其次婿迪功郎、嘉兴府海盐县主簿卫洵。
适、逢及赵氏女前卒,卫氏女来迎丧,归不胜哀,亦卒。
孙男六人,文涣、文郁、文渊、文虎、文凤、文蟾。
孙女七人,长适侯伯仁,馀皆幼。
夫人生而孝爱,长而端靖,六岁居梅州丧,哀泣如成人。
事母沈夫人,动静必俱。
其归王氏也,敷文及夫人曾氏皆已没,夫人怅不逮事,遇讳日斋戒奉荐奠,戚容终日,烝尝之事虽细必亲。
晚岁子妇满前,或请授之,夫人曰:「惟是不可以老故懈」。
沈夫人讣闻,时夫人在蓐,使君得书不以告,置几间。
夫人忽心动,张目外视而书堕前,人以为孝感。
平居无惰容无戏言,坐不倾侧,行不踰阃,虽当燕私,旁无媵侍,未尝离立独处。
自奉菲薄,加以少探释典,乐于冲澹。
衣服稍侈异辄椟藏之,终身不御。
至少所服玩,则一念拳拳,曰「死必以附,我所便也」。
方当涂大夫之在娠也,乳医视之曰:「夫人再产皆女,今亦女也,吾有术可转女为男」。
夫人恚曰:「男女定分,岂人力所能为,此言何为至我哉」。
亟白使君斥去,且戒门以绝,而夫人竟生男,其见理明、信道笃有如此者。
惟夫人之于父母舅姑孝爱如此,故推是心也,于亲亲之义,无所不厚。
使君弟文学得官不调而卒,有女未行,夫人实嫁遣之。
女兄适侯氏,夫妇蚤世,孤甥琦弱甚,使君留之家塾,与诸子共学,夫人抚之如子。
琦学成甫贡于乡而卒,夫人复命教其子伯仁,而以逢之女妻之。
敷文伯父礼部、待制,礼部女老而寡,待制曾孙女嫁而贫,使君皆取之归以属夫人。
礼部女于夫人为从祖姑,夫人躬执妇礼。
晚有目眚,夫人常左右扶持之。
九江之族,近时显且贤者曰抚州使君,其同寓金坛者曰敷原府君。
抚州子失所怙,茕然无依,夫人因遂校文南康,俾携以来,教育连年,中吏部选乃去。
敷原之子晚依使君,使君之亡,夫人饬诸子待遇有加。
其孙自丱角而冠,冠而昏,皆于我乎仰。
使君元配范氏,夫人实为继室,先后之间,人情不能无嫌。
夫人奉范氏之祭惟谨。
长女及适、逢皆范出,长女之归赵氏也,使君官未达,所携皆夫人奁中物。
逢卒,其子文焕犹在襁褓,而母去;
赵夫妇继没,其子崇巘亦幼而乳保不素具。
夫人皆躬自鞠育,以迄于成。
范舅不自爱,至坟墓不保,夫人喟然曰:「是何可使他人有」?
亟命赎归,而得者靳之,至酬直三倍。
女为夫所弃,贫无依,夫人以适在病,而女实中表,俾为之妇而时其起居。
适死又为之更嫁,至一再不惮。
惟夫人持己端靖,故推是心也,上以承其夫,下以训其子,无一不归于正。
使君有畏友曰赵君善怿,尝为湖州录事参军,清介直谅,夫人常以过从之疏数验使君之德进否。
每二君相与欸密,夫人喜见颜色,曰:「庶矣,其纳夫子于善而警其失也」。
使君之宰来安也,尝偕府计事而讹言兵至,邑人治装讻讻,或密以请,夫人曰:「我妇人,夫不在,去将安之」?
饬毋妄言,而言者果妄。
当是时,微夫人来安几扰。
淮南漕幕代使者护客,往反六七,故事所历州咸有馈,使君辞不受。
事闻,使者命以台馈致其家,夫人曰:「我安知外事」?
亦辞不受,使者咨其贤。
兴国祷雨,越四十日未应,夫人亦蔬食,虽脯羞不入口。
官妓有故官家女因燕自言,夫人白其事,给资装,嫁为士人妻。
诸子之幼也,夫人夜课诵读,苟未精熟,夫人夜亦不寝。
稍长为文,使君有所称奖,夫人必曰:「汝未能之,而父以诱汝也」。
所取师友必四方文学行义之士,膳饮必亲视具。
溧水主簿与大夫俱上江东荐书,时大夫年甫十四,夫人无喜色。
既而言者谬于风闻,夫人亦不忧,语二子:「汝宜自视能否,诚能耶久当自明,否则祗为进德之地」。
二子谨奉教。
不数年,相继策名,缙绅歆艳,言者亦愧叹。
夫人曰:「未也,决科士之常,继是正应学耳」。
及诸子志尚日高,文字日工,又戒之曰:「毋近名、毋弊精神于蹇浅」。
又曰:「阅人多矣,昔富贵者今安在?
顾自立何如耳」。
大夫从金陵帅黄公度幕府,夫人手书戒曰:「汝年少,更事浅,谨之谨之,家事吾自力,不以累汝也」。
真公德秀、李公道传振荒江东,大夫及南库颇参其议,夫人曰:「民命所系,何可忽诸」!
大夫之宰当涂也,值岁大水,夏六月三日夫人诞日,是岁初登七秩,郡太守遣乐,同僚相率升堂为寿,夫人语大夫:「天变如此,汝有社有民,毋以吾故乐饮」。
大夫忧民之忧,若疾痛痒痾之切于己,或者多归德于夫人。
夫人性既淡薄,而气复和平,其于人无一毫亿度猜沮之心,邂逅不如意,亦无一毫忿懥不平之色。
阖门之内,恂恂然,侃侃然,和气周流,浃于上下,用能使心广体胖,听聪视明,年高而发不白,惟微有齿疾,所由来久。
是岁以暑雨过度间复作,以大夫奔走郊坰,视劳振饥,汲汲如不及,戒家人勿以告。
大夫每归侍,夫人亦强自持,示以无他,然疾亦随愈,起居如常。
十二月旦,忽呼子妇治后事,家人始觉其有异。
越七日,犹亲御盥栉。
又三日,与家人别,既毕不复言,瞑目端卧。
人见其瞑也,以为寝也,夫人曰:「我未尝寐,但欲静耳」。
初,夫人与其仲兄偕生,兄生之时直壬午,死之岁亦壬午。
夫人生时直癸未,故夫人自料必死癸未。
其就养当涂也,命以送终之服自随。
方瞑卧时,诸子得美槚于黄池,未白也,夫人问:「黄池木至乎」?
众愕眙不知所对。
夫人笑曰:「命也,可奈何」。
越二日而逝。
制置使余公嵘亲裹丹剂,走送不及矣,实嘉定癸未十二月壬午。
时郡之官吏、乡之士民候问请祷者接武,比没,行道赍咨流涕,丧车所过,治道者争先,遮道上祭者相属。
有老姥持瓶花杯酒,望柩恸哭。
呜呼,此岂智力所能及哉!
大夫与诸季卜以明年三月庚申,合葬夫人于金坛之西五十里白水塘使君之兆。
以某尝展升堂之敬,俾绪次夫人言行,会某以疾敬后。
凡夫人所以为子为妇为母之道,皆足以不愧古人,不朽于来世。
某受大夫昆季之托,已具述于前,抑某得于所见,又有大且难者。
岁辛巳,乡人有游徽之婺源者,以其俗所事神为足以骇愚民,归而邮其说,更相扇荡,为土木偶。
曾未阅月,凡用器毕备,他欲有所兴造,费以千万计,以所寓丛祠在邑之偏,涓日徙梵宫,阖邑奔走请求,不避官府,仪卫率仿乘舆。
大夫以乡里风俗所系,不可不蚤正,即具为书白县及府。
群小窃知,相与聚谋,以为惟夫人能沮此意,乃驾祸福之说以相诳惑,甚者欲潜入后园为幻怪以相撼动。
夫人曰:「神聪明正直,岂加祸非辜?
不然,是淫昏之鬼,斥去宜矣」。
大夫以是勇往不顾,卒斧其像,火其器,榜笞其人,而土木竟不能神。
于是群小退听,而向之惑者始豁然大悟,如醉醒梦觉。
其见理明、信道笃,又足以息邪说,正人心,有烈丈夫所不能者,兹非所谓大且难者欤!
故表出之,使后之秉彤管者有考。
故长洲开国寺丞孔公行述 南宋 · 刘宰
公讳元忠,字复君,孔圣之裔,世远族分,莫详其谱。
其先自棣之商河南徙。
曾祖先。
祖佐,赠武功郎。
父道,少喜言兵,敌逼京城,以攻守二策干何灌。
灌死从张俊,以功补官。
绍兴末,官盐城,北兵阻江,同列皆遁去,独留与民筑堡峙粮以守,敌不敢逼。
历变多,叹士大夫尽节者少,故名子皆以忠。
且谓学故知忠,又书「勤学」二字训之。
积功至武德大夫。
尝官吴门,乐其风土,因家焉。
后以子贵,改赠通议大夫。
公少嗜书,于书无所不读,尤粹于《论语》,曰:「率而行之,可不愧教忠之训矣」。
侍郎叶公适初为部从事,一见公所著《论语说》,深加叹赏。
叶以文鸣,来学者众,公为高弟。
以世赏入仕,监东阳县酒税。
善于其职,课以裕闻。
暇即束书泉石胜处,咏歌古人,识者知其有远度。
再调含山尉,当路才之,争欲檄致。
季年叶公将漕,尤欲挽以自助。
公谓巡尉法不差出,监司行法之地,不应舍法任意,当路不能强。
公在右列,虽崭然见头角,然非好也。
顾世所尚惟进士、博学宏词二科,取其中程之文读之,曰:「此易耳」。
居无何,两精其能。
会锁试中第,对授文阶,曰:「吾已冒状元恩数矣,敢求多乎」!
遂罢词学试,差知金坛县事。
金坛俗素质厚,公一以诚意待之。
讼有淹久,曰是令之不明,吏得容其欺也。
赋有逋负,曰是令之不廉不勤,吏得肆其慢也,过不在民。
乃昧旦而出,日不足继之以烛。
词至即受,曾不立日;
问遗至即却,曾不视势。
虚己以听,而有冤者得伸;
循理而行,而有挟者不得骋。
夏赋当催,前期饬吏谨视户籍,按籍具数,立限授之,不实则杖吏改给,而民免追胥之烦。
户抄须印勘,吏藉口不即给,乃创添一抄,既输则先印一「足」字付之,而民免要求之弊,皆踊跃先输。
是岁起纲居畿邑之先,郡赖以宽。
然以明故奸无所容,廉故贪者忌之,循理故喜趋附者不悦。
以不悦者之心,听忌者之言,奸者从而文致之,投杼之疑,虽慈母不免,此公所以至未久而罢,既罢而民追送之越境不忍别,既别而民悲思之至今也。
铨法,作县未满合再授县,公以论疏中有「不许亲民」之语,第授淮西总领所惠民局。
时言者犹在禁近,颇悔风闻之误,托邑人之客辇下者再贻书勉公来见,公曰:「淹速命也,虽见奚为」。
闻者高其守。
药局归,授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
秩满还朝,人益直公前事,即通理作县岁月,差通判常州。
时北使入境,又淮郡之兴,朝廷议发平江米十万石给之,皆以运河阻浅舟不能前辞,畿漕以属公。
公即询访濒河潴水之地若干所,由小泾导之以达于河,使客以济。
又张泾、五泻二港地势最下,可通流以达于江,引米舟兼行,亦先期集事。
吴门有义廪,以周士之与计偕及凡试于胶庠者,毗陵无之。
会属邑有争新涨沙田者,公谓沙涨于江,江非民产,沙聚而涨,涨非民力也。
且其为亩千八百有奇,何啻中民十家之产,若夺彼与此,适以激其争耳。
白郡籍以为义廪,如吴门之制,讼者以息,多士德之。
代还,通判临安府,戍期甫及,帅漕皆檄主试事,公曰:「府吾职也,漕多上佐,何必我」?
使者述庙堂意,谓府之贡士员少责轻,畿漕集四方之俊,非公不可。
因不敢辞。
漕试故多弊,是岁区处得宜,场屋肃然,号称得士。
明年省闱敕差点检试卷,知举以一时同列无以词科进者,知公尝从事于此,委专其任。
公得一试文甚伟,而试格小差,惜不忍弃,力请录号奏闻。
后得其姓名曰徐公凤,朝廷骤加擢用,再掌内制,人推其藻鉴。
知举曾公亦上章论荐,擢太常寺主簿。
会大飨阅乐,上疏言:「本寺钟磬于十二律之外,有黄钟、大吕、太蔟、夹钟四清,他律无之。
尝考其故,盖律吕正声,倍子而为母,子声半正而为子,清声即子声也。
十二律旋相为宫,文之以五声,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故商、角之不可胜宫,犹臣民之不可胜君。
当黄钟至林钟八律为宫之时,宫律俱长,商、角俱短,于理为顺。
惟夷则、南吕为宫,黄钟、大吕为角,角律并长于宫,则是以民胜君。
无射、应钟为宫,黄钟、大吕为商,太蔟、夹钟为角,商、角并长于宫,则是臣民之律俱胜于君。
故作乐当此四律为宫,则杀其黄钟、太吕、太蔟、夹钟四正声而用其子声,此四清所以异于他律。
国朝诸儒盖尝议及,仁宗皇帝取其说形之诏旨。
近世颇失此意,非所以尊君上,乞行釐正。
仍诏词臣改润乐曲,庶几一代乐章,遂为万世定法」。
朝廷是而从之。
明年,除太府寺丞。
数丐外补,最后以闺阃之丧请益力,差知徽州。
受代丐归,差知抚州,寻改处州。
公为郡惜公帑甚于私藏,常言:「郡币皆民膏血,吾何忍以民膏血易己虚誉乎」!
旁郡交邻之礼,皆易元缄归之。
新安交割之数既溢于旧,复取其赢八千缗代附邑之输。
括苍承前政帑庾多移兑,公悉为补还。
岁解上供银有羡,前此类乾没,公亦以补积年之应在,而未尝自言,曰:「吾欲以是为功,则人必有以是为罪者矣」。
其忠厚不伐如此。
南渡晏安,郡兵散为皂隶。
公至新安,即还之部伍,阅其艺之精否而为之激劝,察其器之利钝有无而为之缮修。
未几密院调兵戍边,所在仓皇失措,独新安令下即遣,军须咸具。
士卒闲于戎律,无惮行者。
后在括苍,虽边方晏然,而公于此不少懈。
代还,差知饶州。
未上,以目眚丐閒。
乃嘉定甲申,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
丙戌夏,疾革谢事,特旨转一官致仕。
六月二日终于正寝,享年六十八。
官自承节郎五转至秉义郎,复自承事郎十一转至中奉大夫。
爵为长洲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同郡阮氏,封安人,先公十年卒,赠恭人。
子曰炳,从事郎、监常州籴纳仓;
曰烨,国学内舍生;
曰爚,修职郎、绍兴府山阴县主簿;
曰灼及孙垕之、谊之,皆习进士业。
公天分既高,加之学力,制行平不矫亢以徼名,临事果不唯阿以徇利。
尝曰:「誉极而毁生,利形而害起」。
又曰:「溺名则违道,为利则忘义」。
盖其剂量审矣。
所至辟一室,环以图史,退食即覃思其间。
凡唐艺文目所存于世者,与国朝之书搜罗殆尽。
即所居建书楼以储之,研究无虚日。
故洽闻彊记,为世所重。
鸿禧之命既下,目眚亦良剧,始废书却客,名燕居之室曰「静乐」,以静观天地万物之变。
故其终若素所安,无几微见于颜面。
先是阮夫人之丧犹殡浅土,公既没,诸孤始得地于吴县灵岩乡石湖西山宝积之原。
将以其年九月九日奉公夫人之柩合葬,泣委所亲冯君秉心奉手书述治命,不远数百里访某深山中,俾述公行治。
某实何人,何敢任此!
累辞不获,深惟先君云茅居士尝受公澹台之知,某亡师友周君南仲又公同门友,故某足虽不及登公之门,而耳实熟公之事。
况冯君又科别而语之以其所未闻,傥终谢不能,不但孤公垂没之托,亦何以见先君子于地下?
故勉为绪次之,以俟传循吏者得焉。
其所为书曰《豫斋集》二十卷,《论语抄》十卷,《祭编》五卷,《编年通考》七十三卷,《书纂》二卷,《考古类编》四卷,《纬书类聚》二卷,藏于家。
故令人汤氏行状 南宋 · 刘宰
金坛汤氏世大家。
令人曾祖讳鹏举,方秦氏当国,回翔远外,人以为清;
及绍兴更化,扫除奸党,振起朝纲,人以为任。
进知枢密院事,没谥敏肃。
祖讳廷佐,以大臣子逊官其弟,翛然远引,天下高之。
父讳国彦,少孤,内以兄司谏公讳邦彦为师,外以故蠹斋周先生孚为友。
司谏中博学宏词科,而君学更该洽;
蠹斋以诗名世,而君诗更高雅。
有《止庵集》一十卷,藏于家。
年甫四十有三,终于奉议郎、知常州武进县。
南康之赵,自南渡流寓,世显官。
侍郎公之曾祖讳公称,尝宰金坛,礼士恤民,民于今祠之。
祖讳彦恂,绍兴王佐榜登第,终朝奉大夫。
父讳亮夫,淳熙间守桐川,以治最受知孝庙,擢守嘉禾,后终西外宗正。
侍郎讳时侃,尹京积年,以绩用著进登从班,守右文殿修撰致仕。
令人蚤失所怙,母寡兄弱,家务皆身专之。
上承下接,各称其宜。
伯父司谏尝曰:「是女吾爱之,必不可与凡子」。
时宗正以妇家金坛来寓,侍郎侍焉,司谏一见奇之,曰:「正此佳婿」。
遂以令人归之。
令人姿禀明睿,又内外通显,而能以妇道饬己,以王事勉其夫,教诲以成其子,可谓贤矣。
初,侍郎尉武进,位卑俸薄,而值岁饥荒政行,日走田里,不遑内顾,令人鬻簪珥以自给,不敢以贫忧其夫。
比宰句容,距金坛寓里不远,邑有三茅山,世传为茅氏兄弟学仙之所。
有女道士并缘姻党以来,令人以为游方之外者进之。
一日,忽袖金帛以前,曰:「管内某家有狱,愿以此免」。
令人颔之。
比侍郎退食,亟请逮系,遂竟其辜,人以此服侍郎之公,而令人实发之。
因请于侍郎,凡民家有近羽流之居者,宜悉撤去,毋使杂揉,为学道者羞。
侍郎是之,凡撤去百馀家。
嘉定初,淮土未靖,诏求善守边者,得侍郎于京少尹以守滁。
侍郎欲辞,令人曰:「行也,君子不辞难,不以家事辞王事,吾当归为君忍贫教子耳」。
侍郎既以治最登朝,未几尹京。
京尹尊严,京都华丽,每良辰令节,都人争仰鱼轩之出,令人处之淡然。
及宗正与曹夫人来就养,令人执妇道惟谨,凡内之祭祀、宾客之事,细大必亲。
自侍郎在滁时,令人即曰:「人生五马贵,吾夫既位二千石矣,侍执巾栉要须有人,且吾男女已长,独不当自为计耶」?
因与侍郎别室而居。
初,侍郎以前母褚夫人蚤卒,常不胜霜露之感,令人亦以身不逮事,于祀事竭诚过于事生,以浮屠老子家自谓其术可以荐亡,尤所严。
宗正之丧,侍郎端忧得疾,除丧未几而卒。
令人自是身不辍修香火之奉,耳不绝闻梵呗之音,以迄于没,九年如一日。
间有疾,其子勉进肉食不可,则属庖者杂肉味以进,令人觉之,辄拒不纳,以此世念薄。
尤善处荣辱得失之际,方侍郎尹京时,长子若圭固已入内幕,第太常。
及侍郎死不数年,即用举者脱选官升朝。
季若琚甫冠,为婺女征官,有能名,当路交荐,未几登巍科,赐进士及第。
人为令人喜,令人曰:「吾惟知戒惧耳」。
及圭知安吉,迓者在门,得疾而卒,谓令人当不堪其忧,令人一恸之馀,不复置胸次。
曰:「修短有数,可若何」?
侍郎没,有遗泽当官其孙,曹夫人欲以官其子,实侍郎之季弟,议未决。
人谓侍郎惟一子在,今犹选人,盍留此为诸孙计,令人曰:「妇当从姑,礼也。
姑有命矣,妇可违乎」?
即以授之。
其明决如此。
喜其子得交胜友,每杯酒从容,必具精馔遣左右致令人意以娱宾。
素康强,特以不肉食,久得脾泄之疾,遂以殆,乃绍定庚寅岁四月二十有七日卒,享年六十有九。
积封至令人。
方若圭之卒,令人若有所悟,委所亲密庀丧具。
因二妇侍侧,出所备衣衾示之,曰:「我死勿他易也」。
若圭既葬,而若琚淮南部使者辟书亦至,若琚难其行,令人勉之曰:「远方以粮运为急,汝幸以世臣子列属其间,宜亟往就职,以报国恩。
又汝父兄继亡,宜勉旃以立门户,久留无益也」。
即命启行。
比得疾,若琚请急告未遂,而妇先归。
令人闻之喜甚,因呼二妇来前,曰:「颇记畴昔之言否」?
二妇曰诺,因悉数向所受教以对。
令人曰:「幸矣,吾无馀事矣」。
因不复言,越再宿而卒。
三子:仲子若璞,蚤世;
若圭,终奉议郎、知安吉州安吉县事;
若琚,今官文林郎,改差充淮南路转运司提辖催纲运物斛官。
三女,长适从事郎、台州仙居县丞尤煓,次适通直郎、知绍兴府上虞县事胡爟,次适文林郎、监台州在城都商税务张矩。
惟胡氏女先卒。
孙男三人:嗣永,习进士业;
嗣立、嗣亢、及女二人俱幼。
初,侍郎以其母葬金坛,而宗正没于南康,欲合葬不可。
故其没也,属其子必葬我褚夫人侧。
二子恪遵治命,其地实金坛县东五里庄之原,原前俯白莲塘,势极宏敞。
若琚将以明年二月壬申,举令人之丧合祔。
前期,绪次令人言行,俾某为之状。
某与侍郎少相狎、长相友,而若圭、若琚皆见遇厚,又尝志若圭之墓矣,故不得终辞云。
故知和州陆秘书墓志铭(嘉定九年九月) 南宋 · 刘宰
维陆氏妫姓之别,以邑命氏,唐有为扬州长史者。
高邮于扬为支邑,因家焉。
至君曾祖远有干方之才,终武略大夫。
祖植、父光弼,再世不仕。
父以君游太学遇寿典,封迪功郎致仕,后以君升朝再赠承议郎。
承议当建炎间避乱,奉父叔徙杭,自杭徙秀,今为崇德人。
君讳埈,字子高,少颖悟,以学问自力,入学升内舍。
绍熙庚戌,天子龙飞,礼部奏名第九,廷对擢居第四,授文林郎、绍兴府观察推官,以忧不赴。
再调滁州州学教授。
滁居山谷间,士习固陋,君至慨然曰:「教授吾职也,职可旷乎」!
乃尊礼老成以示之本,激昂俊秀以发其文。
又辟武斋以收勇果,兴小学以养童稚。
由是士皆趋学,是举始有以进士起家者。
继是入太学、登名科者相望,皆及门之士。
秩满赴阙,近比多由掌故升馆学。
君安于平进,第授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
浙漕事丛,入幕多贵游子,懵不更事;
间以才选,复视富贵可攫取,顾望畏缩不任事。
惟君明敏而彊毅,使者所敬,事无巨细,悉以委之。
积数月,彊者抑,冤者得直,台府为清,中外翕然归重。
会诏荐士,一时禁路上君名者七人。
丙寅八月,除国子录。
丁卯二月,迁武学博士。
八月,召试馆职。
时用事者方肆其淫心以规恢复,君谓必先尽去中世浮淫靡烂之弊,而后可议此,末篇复请清贿遗以肃官邪,皆人所难言。
奏篇既上,除秘书省校书郎。
戊辰七月,兼吴益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
先是,嘉兴以孝宗毓圣升府,士未沾恩,至是有请,参政卫公泾主之,君亦相左右。
或言其私,罢归。
明年七月,主管台州崇道观。
庚午六月,通判和州。
制置使黄公度以军赋不赡,议散武定军,议者惩榷淮之变,无敢任责。
黄以属君,君谓事固有名同而实异者,力田之民迫于饥寒,俯就行伍,则去而缘南亩固其本心。
但顷当荐饥之馀,则散之非其时,所给不赢数日之粮,则去而无其资,故不免为盗。
今小稔,朝廷复厚遗使之,退而有以自谋,何不可?
议以是决。
自庐而和,次第纵遣,皆按堵如君言。
濠梁阙守,制置使被命选才,以君摄事。
方和好未定,敌据濠以求成,继以叛卒猖獗,至是甫定。
或劝宜以亲信自卫,君谓乱离之后,当开示大公以收人心,若藉左右以免,末矣。
入境荆榛蔽野,行数十里无人烟。
武定卒既散,曰惟陆君能拊我,从而受廛者七千人。
君亦安集有方,振赡不遗力,田莱以之日辟。
又以守备单弱,乃援旧比请于朝,俾三衙及江上诸军画地分戍。
既得请,君谓客主之势宜有以相权,郡有使校军,名籍贸乱,至胥吏窜名民兵冒请,乃亲料简,皆为劲兵。
总所转饟水陆劳费,君请计费就籴,费省而力不劳。
故事,士卒曾经借请,名曰破券,尅纳无已时,君命人置一籍,计实以除,士乐用命。
辛未长至,敌猎对境,人情惊疑,邻郡至传遽以闻者。
惟君谍知无他,畅饮自若,人恃以安。
更弊之初,君料旧券折阅且不售,即下令计元直,官仍出铁钱及交子广行兑便,其兑便所不及即给之据,且上其数于朝,俾就易左帑。
时诸郡处置失宜,或至罢市,惟濠晏然如平时。
南渡优并边之郡,不起二税,州郡为量收课子。
开禧俶扰,并课子罢输,而郡计赤立,故诸郡皆以为言,惟濠屡乞展免。
其他如修学以养士,表孝以厉俗,增吏俸以革贪,优县用以宽征,皆于事变胶轕之时,而为根本无穷之计。
越明年十一月,改知和州,兼管内安抚司公事。
初君去和,吏民相率祭祷以祈君之还,及是,欢迎如归慈母。
君亦熟其利病,所罢行悉契其心。
所以养士厉俗,宽属邑,恤寮吏,视濠有加。
郡困于兵,井邑萧条,君至未几,军民之居毕葺。
又以其馀力修囷仓、浚河湟,积贮有所,城守有恃。
事或近名而无实,宁忤众弗为。
郡有昭关千秋涧,地非要害,昔人一时据以拒敌,或摭以为说,遽议兴复,君持不可。
南渡初,籍丁壮最多之户为万弩手,人许占田三百亩以备器械,岁久丁口散亡,田亦他属。
中更兵火,益复离散,而议者欲严教阅。
君谓非休养士卒数年之后,阅实丁壮,更定名籍不可,不然徒扰奚益,议以是格。
令附邑者适君里中人,介不受私,寓公有不乐者,与剽轻士比而攻之,因以及君,坐罢。
明年五月,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是岁饥,崇德为甚,君与同志为食以食饿者,日数千人。
自十月以达于来年正月,穷日之力,不避风雨,以是得疾,终于正寝,实嘉定丙子二月壬辰,享年六十有二。
自道不明,士不务内,往往行不顾言,或操持小异,卓然不为俗染,复过于自守,才不适用。
若君者表里一致,言不浮于行,中外践扬,用不称其才,所谓古之君子,才全而德备者欤!
始余与君为同年生,余生晚,弗敢以辈行见君,君常以知友遇我。
尝为余言礼始于谨夫妇,故其生平虽妾媵未尝近,与兄埙友爱尤笃。
入君之家,见君事兄如父,拊侄如子,子侄化之,皆秩秩有礼法,下至僮隶熏其德,亦无傲偃气。
游其门者常若春风和气中,所谓身修而家齐者欤!
平居淡然无欲,惟课子侄以学,掇古人切于立身行己之大者书而揭之,殆遍屋壁,故虽未尝厉声色以临子侄,而子侄亹亹奉教。
丁卯,二侄镳、钥同请监举,镳登戊辰第,今主临安府富阳县簿。
君娶钱氏,封安人。
子一人镇,甫冠,亦以进士贡漕台。
初,承议君之去杭也,叔父忠训独留,皆笃于教子,故君与从叔唐老俱名于上庠。
唐老以两优释褐,明年君登甲科,陆氏之盛闻天下。
唐老早世,母赵氏茕然无依,君兄弟迎养二十年犹一日,仕宦所至,必奉以行。
当君立朝时,镇已屹然成立,同列多愿缔姻,君以女娣适赵氏,多女而贫,即聘赵氏,其义概有不可及者。
遇乡曲无少长,必有以为之谋,过于自谋。
其立朝而出,为郡而免,咸以乡人故,君无所惩艾。
自其未赴滁阳,时值甲寅之旱,部刺史、郡太守委以荒政,已既厥心,至是复以拯饥得疾而死,盖其此心纯乎为义,俛焉孳孳,不知年岁之不足。
至其讲论天下事成败得丧,如数一二,则其所以试特其绪馀耳。
余尚忍重言之!
若夫莅官之廉,不徇例以苟取,不贱市以求赢,不以公帑为私惠,不以公馈为私有,虽于今为难,而于君为细,故不书。
初,承议葬县之西北崇德乡之雁塔。
君亡恙时,从伯氏展省,指其旁小丘曰,吾将从先君于此,故葬如其志,实其年九月丙午。
前葬,富阳簿奉其父命以书来言曰:「吾弟实知君,非君无以铭吾弟」。
铭曰:
操行之纯,一家以仁,汉万石君。
表俗厉贤,为政之先,汉韩颍川。
臧仓非沮,武叔非毁,废兴天只。
雁塔之原,于千万年,君子之阡。
故湖北安抚司参议汤朝议墓志铭(嘉定十五年十一月) 南宋 · 刘宰
汤氏世居金坛,公讳宋彦,字时美。
曾祖忱,故赠太子少师。
祖鹏举,故资政殿学士、左太中大夫、丹阳郡开国侯,累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敏肃。
父某,故某官,赠朝议大夫。
公以敏肃郊恩补登仕郎,铨试入上等,授迪功郎、湖州司户参军。
阶凡十四转,至朝议大夫。
官自户掾辟差提领建康府酒库所准备差遣,改秩知馀姚县,通判温州,未上,丁母忧。
通判庆元府、婺州,擢知广德、汉阳军,不赴。
改浙东安抚司参议官,再授湖北安抚司参议官,爵金坛县开国男。
乃嘉定壬午三月癸亥卒于治所,享年六十有九。
公平生忠信孝友,无世俗机械,闻善乐从,人或欺之,己终不以是自创。
喜读书,虽医巫卜筮杂家者流无所不读,祇以自娱,不眩其博。
自初历官及倅明、婺二州,俸入皆裕,而公常贫。
兄邦彦,尝为右司谏,有声当世,既没,而女未行,公为称贷以遣,随鬻常产酬之。
三得任子恩,皆以与兄弟之子,无德色。
娶蒋氏,故御史中丞继周女,先公十八年卒。
子逾,文林郎、新绍兴府司理参军。
女三人,婿曰蔡廙、曹随、周岩老,皆名家子。
廙官黄州,公丧过之,长女不胜哀而卒。
孙曰全孙。
理掾将以其年十一月庚申合葬公于县之唐安乡蒋夫人之兆,以某与公有连,来速铭,曰:
平林苍苍,平波茫茫。
有归斯丘,林端水阳。
乐与鱼同,机与鸥忘。
呜呼德人,逝也不亡。
孙璧祖圭,胙土吾乡。
咨尔邑人,式敬烝尝。
巫伯正墓志铭(宝庆二年九月) 南宋 · 刘宰
岁嘉定己卯,余与二三友谒季子祠前一夕,舣舟延陵。
有儒衣冠篝灯出迎者,视其谒巫姓,问其族曰句容之青山,问其业曰掌镇之搉酤有年矣。
余疑焉,夫搉酤之事,急之则怨,缓之则弛,官有难之,况私乎?
三家之市犹难之,况古千室之邑乎?
翌日往谒,见其内外应酬甚整且暇。
问之镇人,自君之来,凡吉凶之会,未尝绳其私,亦未尝强其所不欲,日与人相安于无事,而课入有经,亦不至甚窘迫。
余闻之愈疑,君其市隐者欤?
既归,而其子谦亨来见,从而问焉,又知君尽礼以事其亲,竭力以教其子。
闵仲父之客死,躬致其丧,且恤其家。
念诸弟之同气,躬任其劳,不私其有。
益知所以能信服其市人,非苟然者。
岁丙戌八月晦,谦亨忽以书来言:「吾父以七月癸酉弃诸孤,得年甫六十有三,今将以九月壬申葬于赵干,实先祖茔次。
君幸知吾父,宜哀矜而赐之铭」。
铭非余能,然余病搉酤之为人害久矣,若君者余固喜称乐道之,故为之书。
君讳大方,字伯正,绍兴枢臣之从孙。
祖葵,父悊,俱不仕。
娶张氏,再胡氏,皆先卒。
二子:谦亨,待补太学生;
泰亨。
二女,任昉,太学进士,费熙朝,其婿。
铭曰:
纷乎其来而能应,泊乎其中而无竞。
君子人欤,呜呼伯正。
皇考云茅居士朝奉圹铭 南宋 · 刘宰
刘其姓,景城裔,蒙庆名,茂先字。
生绍兴,直壬子;
终嘉泰,癸亥岁。
贡礼部,奉廷试,官不及,命也已。
嗣子宰,遵遗志,冬十月,葬于此。
百世下,尚勿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