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夫子之墙，窃有执鞭之慕；埽相君之舍，尚怀按剑之疑。岂谓诸郎择对之初，不间下走抗尘之贱。伏承令嗣学士议论独守家法，文章已有父风。遇郗鉴之客若无，视络秀之家何有？敢图贱息，见谓好逑？驰一乘之使以俯临，整三命之恭而下拜。代匮可矣，奚为食鲤之求？何贶如之，遂窃乘龙之喜。

蚤以父兄，获预俊游之末；晚因童稚，又尘姻亚之联。集盛礼于一门，缔交期于三世。伏承某人众谓恂恂无子弟之过，而某女子自恐兢兢诒父母之罹。重勤庆币之先，适契有家之愿。莫不代匮，毋废穷阎菅蒯之求；可与晤言，庶乎东池纻麻之沤。

一廛同井，密依桑梓之阴；百尺干霄，迥结丝萝之托。伏承某人汾隅鼻祖，虢略名家，世绪相承，风流如在。如某者穷乡冷族，陋巷诸生。敢怀河鲤之求，式伫涧蘋之采。望尘瞠若，虽同楚、越千里之遥；倾盖欢然，遂结朱、陈两家之好。

枌榆同社，藐然鸡犬之闻；羔雁旅陈，端若駏蛩之应。遂徼一时之幸，永谐两姓之欢。伏承令嗣某官袭父祖之箕裘，而家法具存；以某登仕兄幼女奉尊章之槃帨，而妇仪是习。榛栗枣脩之贽以辩男女，不敢过焉；蘋蘩蕴藻之菜可荐王公，永为好也。

昏姻之合有初，方轸楚弓之念；宿昔之姻未改，举欣赵璧之归。族党交驩，里闾赞喜。伏承某官勋烈名臣之世，文章后学之宗，眷此春秋鼎盛之时，独见岁寒后凋之操。以某县丞弟次女复嗣奉匜之荐，庶几举案之恭。薪楚之束绸缪，不替青毡之旧；琴瑟之鸣和应，宜同白首之归^⑴。

岁寒：右引作「松柏」。

郑通德之门在望，窃怀附骥之荣；傅孝廉之室久虚，辄备续貂之乏。伏承县丞宣教汉金、张之华胄，唐燕、许之故家，以某（云云。）宦冷枕流，门寒映雪。乌夜啼而三绕，眷梁木之可依；雉朝雊以双飞，属商弦之屡叩。聘妇有如孟德曜，其亦可哉；择对而得温太真，岂所望者。虽重夺汎舟之守，讵敢忘举案之恭。

通德门四牡之路，莫窥墙仞之高；平舆渊二龙之乡，幸接州闾之末。俯膺大贶，重以好辞。曲敦久要之情，永缔欢盟之固。伏承令孙承务名驹千里，奇产万金，乃眷女孙粗閒姆训。谓昏姻之好，莫如鲁卫之亲；而声气之同，奚俟姬姜之贵。

寒暄未接，辄有意于求通；声气所同，又何惭于非偶。伏承令女巨门庆裔，选慎云初；而某男陋巷诸生，攀援岂敢？惟是昏姻之故，殆不偶然；庶谐伉俪之求，永为好也。

书千佛之名，夙忝父兄之契；合二姓之喜，又尘姻亚之联。重勤缇骑之临，加贲囊书之宠。伏承某人蚤闻学诗礼，袭弓冶之传，以某侄女孙可使奉尊章，羞蘋藻之荐。乃眷异日游从之好，实为一朝附托之因。粲然雁币之陈，过形于褒衮；蕞尔枣脩之贽，殊异于报琼。

崔、卢大族，南北海惟风马之遥；吴楚殊方，东西山有洛钟之应。实繄天合，曷预人谋？备罄忱词，恭陈贽币。伏承知府中大亲家令孙女高门华胄，尚有馀芳；而某侄孙师夔穷巷鲰生，初无它技。傥遂蒿倚青松之上，宜见鸾鸣丹桂之閒。南容白圭三复之言，偶缘过听；季子黄金一诺之重，式伫嘉音。

眇然陋族，介乃一隅。本风马之下殊疆，辱葭莩之新缔。虽惭非偶，良幸焉依。讲好云初，向风以喜。

内阁䌷书，荣参步武；穷阎扫轨，绝望光尘。猥勤缇骑之临，亟奉缄封之宠。令弟一经志学，万卷传家；某女方择所从，重惭非偶。劳谦过矣，陈义蔼然。谓图全有鲂鲤之求，而代匮无蒯菅之弃。踞床不顾，独得王逸少于座中；举案而前，请从梁伯鸾于庑下。

井疆绮错，声闻飙流。仰居室之方隆，谅衰宗之非偶。肆惟息女，厥有童心。令似闻诗无违，志学匪懈。夙谨蘋蘩之助，奚先葑菲之求？眷焉拜嘉，敢不祗命。

人品甚高，食河鲂之可必；门地非称，近禁脔以奚宜。适缘鸣凤之叶占，猥辱委禽而勤请。张负之慕孺子，知不长贫；阿承之择孔明，谓堪相配。岂特托孤之慰，实析倚玉之荣。对将命以拜嘉，抚懦衷而增感。

冠冕同朝，素钦才术之美；轩裳望族，遽辱婚姻之求。方属文拘，未容宾谒。行媒荐至，不遗葑菲之微；合姓见盟，猥辱缣缃之重。维兹弱女，行且初笄，仅知保傅之严，未谕蘋蘩之重。某官箕裘志业，诗书世家，早以阀阅之赏延，已列󲦤绅之仕籍。愧荷攀附，窃幸夤缘。虽葛藟施于条枚，疑若非对；而泉水入于淇澳，义将有行。无复异辞，允应嘉命。

某蒙恩守和，填见阙，盖是朝廷宽宥不深罪之意。和州已遣到远接，遂自临淮舍舟出陆，山行三百里至滁之全椒。而交代赵子纮方移文遣书来，说韩子苍虽替渠赴阙，而子苍以除君不来；某所受见阙敕，盖朝廷契勘之误，实碍条制，又别无省劄遵守。甚可骇然。渠早谕以此意，某且乘舟过真扬，申明待报，亦不晚耳。始云迁入行衙，治舟楫，汎治州廨见处，而候吏亦来，遂弃舟赴官，去郡九十里閒方却。某尝移一文晓之，殊无意也。念朝廷付以郡寄，方见吏民，若屑屑以口舌计较，不唯无益，而观听不佳矣，遂不敢入境。却欲退就舟楫，业已弃去，不可复得。今无故拘囚异县，暑中种种非便，进退惟谷，行且狼狈。切己茂便为催一省劄，令子纮遵依已降敕交割。不然，三十口漂流无归，可虑也。某疏拙，岂堪治郡？案已遂随逐接人来。值此意外之挠，今专遣两介，去候回降。己茂且为佩弦辨之，大旱望云，未足以喻其急也。省劄封付回介为望。顿郊寺，又得吏部符，坐圣旨「监司守臣在京，日下出门；在外，疾速之任」。及被敕填见阙，亦尝虑子苍不赴代者有辞，而知事者皆谓子纮固已被受赴阙指挥，不问已未交割，朝廷自合见阙行使。如谭彦成守婺，吕灏未辞而还任，朝廷遂以见阙差王权替灏回。此类数人，信知子纮所谓契勘之误非也。然既以遣人相迎，及郡境，方便文云云，见拒甚力。此宗室之态，固无奈何。但为渠见误，留寓异县，无一人雅故，为羁旅缓急之符耳。某尝作一《谢郡官小启》云：「固有文书衔袖，大人不以为疑；无何君命至门，将军为之不受」。又云：「谦光下烛，屈高论于借秦；兴尽欲还，已退飞而过宋」。盖述此意也，聊发千里一笑。

某窃谓议论之臣，凡所关说，当出于祸福之先。顾以学术空疏，言辞浅讷，岂敢以曲突之谋感上意！区区陈言，姑欲圣主行其所知而已。如王黼诛死，而蔡京尚偃然高卧于西洛；宣抚使童贯等例以散官安置，而蔡攸方降奖谕之诏；张劝、卫仲达以逃弃官守尽皆除削，而馀人以蔡氏亲党，纵贷不问；行营司官吏兴讹造讪，鼓倡军士，握兵大臣戴震主之威，天子之势渐至孤立。此皆公议沸腾，台臣势不得缄默。诸公恶其言狂，竟以发妄诋罪。自非侍郎为天下公议之主，则群憸复出用事，如某者岂复有税驾之地哉？空言何足为谢，聊发一二而已。

某再拜：孤外不敢数以私书勤省览，惟是瞻仰不忘。即日，恭惟钧候动止万福。某数以本府防秋，所当乞于朝廷者上闻，如辟统制官赵制、邓根之流。温州夏祥，战船尤急，翘首西向，如大旱望云，而迄今无报可之者。汉老参政云多是为都司所格，又不知果如何？孤城块然，十目所指，竭泽之馀，无一种之备。所谓战舰水军、防江人夫，仅同儿戏。无事冗食，有事散之为盗，大率与靖康防江不甚相远也。某蒙丞相亲示手书丁宁，不可侵用茶盐一钱。如某岂待勤晓？然税务捕获漏税金银，而榷货务监官方通受财饷，辄敢牒务放免。稍不从便，造为飞语，中伤官吏。朝廷为降敕榜，有窜岭南之戒。凡今平江载钱舟车出入诸门，皆称榷货务钱无敢谁何者。而税务亏折，月四之一矣。州郡生财之路既为狡吏雄据，万一缺乏，必至用朝廷钱无疑也。宣抚处置司纵遣戍卒来还，劄下本府收管，而陈统制者发卒收捕，白梃纷然，直入里闾，蔑视守帅，如入无人之境，恣横如此。朝廷名捕罪人，亦须下所属追逮，而军前辄遣吏卒入它郡追取逃亡，不经官司，围捕殴打，闾巷惊呼，白昼阖户：此大乱之渐也。又况本非逃卒，宣抚司既纵之，统制官又捕之，州郡无所适从，而不免分析。此非朝廷不知本末，顾以人微望轻，举动辄值墙屋，诬谤纷纷，救过不暇，尚何能于度外有所为，以副朝廷任使之意？参政为开陈，与一宫祠，避贤者路。丘山之惠，不忘也。干冒皇恐。

尝谓天下之士，达而在上为公卿，穷而在下为匹夫。皆原于一，无二道。故为令尹而三仕也，进而居朝廷之上；为士师而三黜也，退而居山林之下。傥来适去，何足置欣戚轻重于其心！而世之即其见于外者，以夫达者为公卿之贵，穷者为匹夫之贱，是乌睹夫富贵贫贱之正也？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虽系马千驷不加焉；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虽箪食豆羹不慊焉。所欲乎富贵者，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则富贵之乐有所不辞，周公是也；所恶乎贫贱者，非恶乎贫贱之辱也，身屯道蹇，而事业不著于天下，则贫贱之辱有所不屑，孔子是也。达而为周公，圣人也；穷而为孔子，亦圣人也。是富贵贫贱之正也。后之人见道不明，汩乱其心于外物，而无所得于中，故贫贱、富贵析于两涂。王公大人志得意满，习为高岸之节，而视匹夫之贱如泥涂草芥，望望然去之，而视不顾也。一介之士，藜藿布褐之不充，而狃于饥寒穷困之所摧折，而视公卿之贵，望其门如梯天航海，十步九踬，蓄缩而不敢进也。上下之交，贵贱之势，判然如霄壤之异。其貌虽恭而情不在焉，言虽及而意不通焉。是古之人有韩子者，以为王公大人不可以为贫贱之士居其下风。虽其后大其声名，以久其传，而世之君子卒莫信之，可悲也已！恭惟某官盛德高行，廊庙之具。今以千乘之尊分天子忧，为东诸侯，固已践富贵之涂，而进居公卿之位。某也读书属文垂四十年，两登乡大夫之书，六试于礼部，而一无所就，朝廷视之巫医卜祝。捐一官以乞之，讫无尺寸之柄，效薄技于缙绅之后，以负贫且贱焉之耻。今也踽踽焉，不量其身之贱，而遽至于执事之庭，亦视执事高情大度，视富贵不为之多，遇贫贱不为之少，遂将轻身以先于匹夫而予之进。如某者，岂其人耶？请自隗始。

某启：遭时多故，数蹈危几。靖康伏阙之初，冒居言路；建炎置相之日，乞补外官。去国未几，弹章荐至。厚诬若此，一死何逃？卒蒙全护之恩，得免罗织之枉。比叨收召，趣近清光，一洗谤谗，悉还旧物。脱缧绁之辱，复齿󲦤绅；远魑魅之群，再瞻天日。其为荣愿，实过初心。重念某得罪以来，屡遭非意。部使者诈称圣旨，檄州县拘囚而待命，稽察严苛，过于大辟。怨家指为奸细，嗾盗入室以行劫，倾囷倒廪，遂致一空。妇子流离，兄弟逃散，饥寒疾病，满室呻吟。殆此叨恩，始存馀息。稽违诏命，不即造朝。顾惟孤外之踪，倍费生成之力。升华延阁，均佚价藩。虽区区小忠，莫知自竭；而惓惓私义，得遂便安。仰恃鸿钧，俯终大惠。畀以绵力易胜之任，怜其早衰无用之身，庶能禁戢奸赃，布宣诏令。上广君相好生之德，下绥闾里疲瘵之氓。假以岁时，获裨尘露。不辱今日知己之托，永坚异时报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