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问一 其十一 迁固之失 北宋 · 晁补之
问:《春秋》不作,而迁、固以良史名。其言暴耀,旁肆横发,贯穿甚博,而至其收敛,则罗覼事理,甚细不遗。读者亹亹数千载间,如相对语,此范晔而下所不若也。虽然,晔之说曰:「迁文直而事覈,固文赡而事详」。今考其书,所谓直而覈、赡而详者,其是其非?其言果何质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异端故也。然则迁之叙六家,可谓知道者,非邪?中人可与上下,而上智与下愚不移,为分定故也。然则固之叙九等,可谓知人者,非邪?王通曰:「史之失,自迁、固始也」。然则前乎此姑勿论,后乎此可无得者欤?而迁、固之所以失,又何事也?愿并求昔之说折衷安在,将献诸上,以佐有司之阙。
其十二 钱币
问:人之生,须菽粟以食,布帛以衣,生理之所不能一朝阙,则皇皇从之,为二者故也。圣人有以日中为市,不欲使各滞其用以相妨,将使之通工易事而两得,则钱币于是乎生焉。事无常势,时有重轻,故民患重,则有子权母而行焉,所以为轻;民患轻,则有母权子而行焉,所以为重。轻重之权,惟其时也,然则今欲施之奈何?古者生财有大道,故菽粟布帛之出如流源狼戾,纯束邻里,足以相仁,则钱币安得而重哉?耕之为事也劳,织之为事也扰,方春而作,寒暑易矣,然后仅得衣且食。则不昏作劳之民,以是为趋利缓,故游手而坐都市,朝怀十金,暮贾百金,则饮酒博奕,嬉戏以自如。操菽粟布帛而贸者,适市见欺,十偿七八则售矣。于此虽欲钱币轻,安可哉?夫先王有所不得已而权焉,以济民用,今使天下皆弃本而争趋末则可乎?饥未尝食之也,寒未尝衣之也,山岳之藏不竭,鼓铸之工不息,而天下之民皆曰钱币为不足。然则操利势者,宜何如以究斯患哉?愿极言之。
其十三 礼乐
问: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夫时异事异,礼乐非亡也,而所病者才难。以贾谊之臣,而文帝之问顾止于鬼神;以太宗之君,而房、杜之才不闲于礼乐。故二主者,终其施设治功如此,可太息也。家人有器焉,终岁不用,则捍格而难操。乃至具名物而藏有司,旷时不一试,则亦以陋矣。主上复古,百度修理,征伐四克,可以归牛马,销锋镝,而肄钟鼓玉帛之事者,莫盛于斯时。然而凋落已久,有其废之莫能举者,将一朝而复之则病。古今殊习,无所从正。盖高论者主情而弃文,龌龊者循法而遗意,甚者苟且便安,而曰不敢,此何为者也?且井田之不可施于田,肉刑之不可施于刑,则势有所未利。论礼乐,则虽制作设施小不备,而中和之用在人者犹是也。革而化之,借使先王未之有者,便则为用,其谁曰不然?愿释三累,而闻折衷之说。
其十四 河决
问:闻而知之,孰与见而知之之详?粤之镈,燕之函,秦之庐,胡之弓车,夫人而能为之,生于其土者,习于其事。然则河之说,居水滨者所知也。禹疏百川,作十有三载乃同,其致力焉者河为多。凡所以载之高地,播为九河,同为逆河,若此者用力已勤矣,亦行其所无事者,非耶?世非不远也,自三代至于唐,然而中间数决者惟西汉。地非不广也,自积石至于海,然而中间数决者惟东郡。是二者,其故独安在也?意者,天灾流行,有缘其类致者耶?将堤防,人事有豫不豫者邪?抑会其适然,是固无情有不足穷者邪?为之说者非一家也,而要其归,莫详贾氏。敢问三策者施于今,孰去孰取?小吴之役,仍岁所病,且转败而为功乎,其举以不烦为善,则诸君之虑,岂特版筑茭薪之间而已也?
其十五 马政
问:自昔为国,马政尚矣。阜马佚特,駣有教,驹有攻,而执、而散、而圉,以纲恶而颁良,比毛而齐物,即田而从戎,其事载于经,可考也。牡马騋牝,王室之所废,公室之所修,诗人与之。然则马之于政岂缓哉?平城之役,猛将如云、谋臣如雨而困,駹白骍骊之骑绝。汉之战匈奴,孕重堕殰,罢极苦之,而以马少不能复出。故后之制军,彊弱视焉。上有常德,以立武事,将贤士勇,器利食充,而眷顾未忘,有稽天讨者,万一在此。比设监牧之官,又诏民蕃马,意良而法美矣。为今之虑,民马取于五路。取诸其产,则或良而病不皆出;取非其产,则或出而病不能皆良。又有合二者之说,徙西北什一之种,变淮、浙、荆、湖之类,则卑宜高,小宜大。而又所病者,淮橘汶貉,地气之化也。夫讲万岁毛仲之术,以错诸今,以民则不劳,以马则可用,其说何取?
其十六 兵法
问:用兵之法,太上贵仁义,其次务节制,下政无之。齐隆技击,魏恃武卒,秦矜锐士。是数国者,措诸兵法,为不得已。虽然,法无常是,与事轸转。观其所以日夜教训、整齐其民而用之,岂固无得哉?锱金论赏,利在一首,疾呼斩决,忽如飞鸟,此齐技击之得也,然何为而不可以遇魏之武卒?犀兕三属,服矢五十,赢粮而趋,及暮百里,此魏武卒之得也,然何为而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忸以庆赏,䲡以刑罚,获五甲首而隶乡里,此秦锐士之得也,然何为而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而桓文之节制在兵法为可道,在秦兵之精悍为不亢者,何以也?谓数国者,皆干赏蹈利之兵,庸徒鬻卖之道,苟便一时,无所长短,则其得失宜杂,利害各异。而卒之秦所以彊,魏所以弱,齐所以又弱者,其故且安在也?反而用之,使骑劫将彊,田单将弱,则彊弱之势于此乎未辨。敢问兵之失得利害、胜负之算在将乎?非也?齐战疾,皆子之所慎,则诸君亦安得曰「未之闻也」而已哉?
其十七 汉唐将相
问:道二,文武而已。安危之所注意焉者,在相与将。天下之所少,非群有司之材也。张良帷幄,萧何镇抚,韩信战攻,三人者,皆称贤于高祖,其功为孰盛?陈平智,王陵戆,周勃厚,三人者,皆铭功于刘氏,其贤为孰先?少卿宽,弱翁严,两人者为相不同,同有声于汉。应变者崇,守文者璟,两人者为相不同,同有声于唐。李将军简,程卫尉烦,两人者为将不同,同有声于汉。汾阳惠,临淮威,两人者为将不同,同有声于唐。是十数子者,去就取舍,参差龃龉,不啻十指,然皆以济治,何哉?相之材,曰坐而论道;将之材,曰智信仁勇严。谓十数子者,其材足以堪此否耶?曰不然乎,则语治若汉唐,其相其将,其才犹不足绍,而况治不若汉唐者奈何?诸君夙夜彊学以待问,则于有司一二之访,不可以灭裂塞也。
其十八 用法
问:天下有治法,无治时;圣人有因时,无因法。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夫所是者,情也。一人之情,千万人之情是也。则立法以御世,舍情何以哉?政不足以仁民,而民陷于罪焉者多,则因事设法,绵绵日出,覃若蔓草。降秦而言,求其不苛且滥若汉与唐者,几希。萧何所作,其存不可以枚数也,而历世所传律令具在。本朝因之以为理,其日改月降,损益济治,则以年系之,曰某敕者而已。事或先王未之有,则以敕从事。凡此,亦趋人情之所安否乎?然律令不变如经,敕损益之如纬,前之所下,今日而益,今之所用,后日而损,欲吏习而民安,可得哉?夫教化未明,习俗未成,则解而更张,所以为善治。政行丰美之后,则法也,犹四时也,与民为信焉者也,其可以无素定耶?尝试稽之三王,验之汉唐,宜之当时,成一代书以遗天下,其笔则笔,削则削,是非详略奈何?士大夫学焉以入官,大者出入经术,细者析毫剖芒,屈指而甲乙,明白当事。至于坐堂据案,木索在前,愀然有非其情者,则施施论决,若不自于己出,曰:「法,吾无如之何也」。岂国家至仁恻怛,先有司之意耶?诸君举于乡,而所习者有在于是,则平日之论议,愿遂闻之。
其十九 仪礼
问:六经行于今,其残不完者惟《礼》,而《礼》之中,《仪礼》为最完。窃复之文王、周公所以用其意者,亦精密矣。或曰:「日昃不食肉,肉必乾;日昃不饮酒,酒必酸」。先王之为礼,必其彊人以所甚难,三揖而后升,百拜而一献,授受盥洗,奠执缭绝,至于使人几不胜,其故何也?盖自韩愈犹苦其难读,以谓于今,诚无所用之,则后世学者有而不讲,亦固其理。夫四民世事,则士尤不可以不知。学诵先王之言,而服今之服,用今之器,杂委巷之说,相与次且龃龉于其间,然且安之,不亦鄙而可怜哉?将学焉,则又忠信彊有力者尝寡也。凡此者奈何?尝试谈之。
策问二 其一 性 北宋 · 晁补之
问:《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静之为名,善恶不得而居」。孔子曰「性相近」,此生而静之说也。学孔子而近者如孟轲、荀况、扬雄,或以为善,或以为恶,或以为善恶混。而孟子道告子之言曰:「生之谓性,性犹湍水」。又曰:「性无善无不善」。又曰:「有性善,有性不善」。而至于韩愈,又以谓性有三,中人可与上下,而「上智与下愚不移」。夫性一也,自六说者观之,其源既已大异,而末学之辩,波澜滋广。道之不明也,道之不行也,以学者不尽其性而已。孔子之言,经也,经不可刊。反经以正诸子之异,则或善或恶,或善恶混,必居一于是矣。以夫生而静且相近者为性,则其曰生之谓性、性无善无不善者,其说亦奚不可也?然而告子未尝知义,惟曰从其白于外也,是岂性之说也哉!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诚之在我者如是,则诸君之语「性」,不可以外诸己而求也。
其二 阵法
问:古者以农教战,以战教农,农战非异道也。自夏后少康,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法始兴。至周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数起于五、成于八,此陈法所从出也。兵法曰「馀奇为握」,盖大将所居,以制四面八陈。而要其说,四为正,四为奇,所谓奇正者,于八陈安所设也?以为非古欤?万二千五百人以为军,万之有二千,二千之有五百,则「馀奇为握」,其意犹是也。诸葛武侯用以彊蜀,叠石八行以遗后世,而天下莫或知者,将其法已亡,无所从考也?抑前者微其传,后者昧其习耶?不然,无所贵于兵,不足尽究耶?夫「鱼丽鹅鹳」、「伍承弥缝」之说,于传具在,岂皆无考乎?唐太宗南征北伐,遂一天下。而李靖长于为阵,其状屡化无常,乍方乍圆,忽然而阴,忽然而阳,靖亦多才矣哉!上以常德立武事,练将训兵,皆有图法,将本三代之意、合诸家之术而修诸有司,农隙讲事。则诸君之学无所不在,盍少卑之,使有司得详乎?
其三 六经
问:在则人,亡则书。圣人不作,其道载而之后世者,六经为备。故能知六经之说,则治在我。《记》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夫六经同道,而不同者辞耳。人之学之,遂至于动作、威仪、言语之异,凡此何以也?或失则愚,或失则诬,或失则奢,或失则贼,或失则烦,或失则乱,岂六经亦有弊欤?抑若是,果先君子之言耶非也?以谓法而不说、故而不切、约而不速,则其精微,盖非一言之所可尽。然而有曰,以道志、以道事、以道行、以道和、以道阴阳、以道名分者,要其归极此否乎?圣人之言远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天不可俄而度,则其言待近者而后喻。今曰九师兴而《易》道微,三《传》作而《春秋》散,则数君子者,岂皆于经无补,秪以为害,而得罪学者如此其甚哉?愿讨论之。
其四 扬雄论周官左氏司马迁当否
问:孔子没,儒者能以其学明天下,莫如扬雄。雄习孔子,后世学焉,以要诸圣,则其为说宜若考之而无不当者。今雄书论《周官》曰「立事」,左氏曰「品藻」,太史迁曰「实录」。夫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郁郁乎其文之盛,抑立事而已也?不然,则雄之言何独取诸此也?富而艳,其失也诬,则左氏之「品藻」也何有?甚多疏略、或有抵梧,则太史迁之「实录」也何有?然而曰「品藻」,曰「实录」,辞达如扬雄,岂苟乎哉?或曰:有所是、有所非,亦品藻也,于此乎长而已,不害其为诬。无所增、无所损,亦实录也,于此乎长而已,不害其为抵梧。则雄之意又信若是者,非耶?闻也、见也,无所从考,则君子不论。三者其书固在,非疑且殆,则学者之所讲,安得而阙也?
其五 将
问:自昔观士,莫难于论将。何则?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则世必有前识若萧何者,而后可以得淮阴于未识。不然,则如赵括之可穷以辞,天下几何不由是而信之?人有不能治一妻一妾者,有不能芸三亩之宅者,持筹而坐,百万并进,则翛然不劳于其间。平居无事,袒裼按剑,志厉青云,而闻金鼓之声,失气不振,此情之反也。然则将其可以不试欤?世方尚文,无所用此,则置勿论。而万一临事,不知其安所取之?孙武之试于吴也以妇人,孙膑之试于齐也以上中下马。夫舍其卒伍而用妇人、用马,非将之常也。两人者,唯其无所不可用以有功,故卒之武能将吴以入楚,膑能将齐以却魏,用其试也。今天下以将名官、环列辅郡者且数十人,亦盛矣。或者不敢以其能之于从容閒暇,而信其用之于仓猝扰攘也。则凡欲观此,奈何骊山之阅虽郭元振几困,而薛讷、解琬乃独不动?若是者曰能,可乎?为讲其术。
其六 馈运
问:论天下之势,非平居养兵之为难,兵出千里,坐而饷焉,使不乏之为难。一人荷戈前敌,一人持糒从后,亦足矣。然且樵苏有后爨之忧,师徒无宿饱之具,敢问此其为难者何也?王离涉间围钜鹿,章邯筑甬道而输之粟,知兵如项羽,渡河沉船以示士卒必死,九战乃绝甬道、败秦军,敢问甬道奈何?其施于今,将可用者非邪?诸葛武侯出祁山,以木牛运;出斜谷,以流马运。夫萃数万之众,岖崎险绝间而食有馀,斯已奇矣。今考之《蜀志》,其说甚详。盖象牛马引重至远而力不穷。其法,至于头、腹、背、肋、舌、齿之细,寸尺具在,而患未始用,不知用之又奈何!尝试使巧者述焉,损益其法,以佐军用,则凡此亦利乎,不利也?古者务食于敌,不有智将,谁能知之,抑必假人力转移以赒急。则谷者盖兵之司命,不可以不先讲也。
其七 常平
问: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蓄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故为之轻重歛散,不失其时。此常平之法所从始也。汉数征伐,天下虚耗,而耿寿昌以善为算得幸。令边郡筑仓,谷贱增贾而籴,谷贵减贾而粜,名曰常平。其法视时而低昂,岁上中下,谷无常贾,而贾不失平。綦贱以贵入,故不伤农;綦贵以贱出,故不伤末。贱下极,则虽贵入而实非贵;贵上极,则虽贱出而实非贱,故不害于公。设有旱乾水溢,食至足,而民莫知。此其为法,盖后世未有改也。主上稽古,既富而教,故所务尤先于理财,比复大农官,置常平使者,法甚美也。虽然,法在国,行在人。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而犹或后。故贱不以时入则害公,贵不以时出则病私。甚者至利于积泉,而惮于积谷,故法滋害。是岂朝廷所以先有司重民食之意哉!夫积泉则有贯朽之忧,蓄谷则有红腐之患。今欲通其变,使无偏弊,则非疏通明于治体者,孰能知之?
其八 军政
问:国家患投募之冗,游手无赖者起而为兵,难以练,易以骄。故为之法曰:使兵出于农,户二丁取一,四则二之,以为保甲。人农则朴,朴则易用,此于先王之意盖未悖者也。井田不修,民得卖买,先王之籍扫地而尽。以区区之齐,而管仲相焉,自五家之轨合为三军,而政事乃定。盖不皆法先王,而后世亦莫之或加,此其为得者,何哉?虽然,是政也,政行乎平居在君,兵用乎仓卒在将。有教士三万人,足以横行天下,而使不肖者用之,则十步之内,不能以前却如节,设有赏罚,谁能赖之?吴起之制军曰:「虽绝成陈,虽散成行,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夫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唯《东山》为盛。不知出此,而驱民于万死一生之地,可使相亲如父子,此非吴起所及也。安得长者之言哉?尝试陈之。
其九 太玄
问:孔子没,圣人之道得孟子而传。孟子没,后世学者思之微,莫如扬雄。扬雄为《太玄》,准《易》,数起黄钟,历本《太初》,仪用浑天,规摹乎始而尽弊乎终。终故穷,穷故变,变故神。微六经与孟子,后世立言者莫能加。则《太玄》之为书,岂诸子而已哉!《易》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夫数始于一,成于三,变于九。九,律之首也。其起黄钟,盖取诸此。然犹有疑者,言天与律者,从昔数家,参差不齐,而其名察,发歛大较所加亦各有验。今独本《太初》而用浑天,何哉?不然,则雄为思之微,于此不革而因,将必有当也。抑所谓准《易》者,亦准其数,非耶?诸君之学,要以无所不窥。平居立言,采其辞以为美,缋绣错然,观者不厌。虽然,擿我华而不食我实,则可乎?愿相与思其义,稽之于大道,效之于气物,验之于人事,发蒙振落,以摅未悟者之疑。
其十 欲建四时之官如何
问:古者命重黎司天地,命羲和宅四方。至周六官,盖兼重黎、羲和之职,以施六事,法致详也。周衰,六官咸废,王制殄灭,而阴阳干行,事与时迕。汉代秦立,稍欲复古。举贤良,咨群策,而阴阳灾异之学自此始起,大要仿《易》、《春秋》、《洪范》、《月令》以为解,而配之人事,若风马牛,其应益阔。故时君怠焉,以为难知,因弃不务,而任人寖轻,凌杂术技,甚可叹也。夫一官废则一事弛,马医牛人,用有所在,不可以不修也,而况其大者哉!今欲遵魏相之言,如汉故实,分命四人,各举一时,则其设官当以何名?其名职当以何事?其择可任之人当以何术?凡此于先王遗文足考也。愿遂闻之。
其十一 取士
问:孟子有言:「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天下安能必得豪杰之士?则夫待文王而后兴者,中人皆然。陶冶而成之,孰非可用?此「济济多士」所以称乎《诗》也。主上修身以道,而取人以身,设为学校庠序以教之,自中人以上,庶几成材,而下者蒙被圣泽,习俗寖善,由周而来,至于今未有也。虽然,天爵所以崇仁贤,而人爵所以励不肖。聚天下之士,付诸有司,中年之考校,非有诚心乐善之美,则绣其鞶帨以近名誉者,孰从知之?先王之教也,建首善自京师,夫使居邑国者而有终南嵩少之谚,得不太息于斯欤!将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则凡欲救此者,亦必有道。不然,则教行丰美之后,有不帅者,简而放焉。于此其时也,抑为之法者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