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练使驸马都尉制 北宋 · 曾巩
大长公主,吾姑也。位号礼服,褒崇光大,国有彝章。盖其下嫁,必得勋阀之门,良能之士,然后可以成先帝爱育之仁,而称朕隆崇之谊。某贵旧家子,内外行完,是用选见于庭,命之进尚。团兵重任,倅马美名,兼而授之,盖稽故事。夫恭俭靖慎,可以保令问而绥宠禄。兹惟朕训,汝尚勉哉。
磨勘转官制(一) 北宋 · 曾巩
吏之在其位者,积岁月之勤,应有司之格,必有甄进,以明劝奖,此国家之典也。今序尔之劳,迁位一等。往思祗服,以称朕恩。
磨勘转官制(二) 北宋 · 曾巩
朕谨名分,正官守,以董齐百工。至其有试用之劳,无践履之玷,则皆稽其岁月,法有甄进,所以使吾勤事之吏知所劝也。今有司比尔之课,应于迁格,宜升阶品,以允新书。其服朕恩,往思来效。
军功制(一) 北宋 · 曾巩
惟羌稔恶,世盗西疆,理将殄除。内自生变,致天之伐,非朕敢私。尔躬提偏师,摧陷丑类,震动河外,宣明国威,破竹之功,成在旦夕。赏不逾月,朕尚迟之,用迁尔官,以励众士。能歼大憝,当有异恩。
军功制(二) 北宋 · 曾巩
河外之地,我之旧服。羌能靖绥,则以畀之。今其将亡,自相戕害。爰命讨伐,盖将天威。某沉勇有谋,提兵以出,献俘斩馘,屡奏厥功。擢进使名,以招信赏。能歼首恶,尚有异恩。
军功制(三) 北宋 · 曾巩
朕惟羌之猖狂,内相贼杀,致天之伐,爰命六师,止除罪人,复吾故地而已。尔握兵而出,屡以捷闻。盖夫军赏之行速则众劝,是用进尔之秩,以激士心。尚有不次之恩,以待凯还之喜。
新及第授官制 北宋 · 曾巩
朕立学以养天下之材,设科以进造秀之士。其于教导推择,欲成美俗于四方,得群能于庶位者,可谓尽其意矣。尔以经行文学,选自朕躬。命以一官,将观汝效。往祗厥叙,思称朕恩。
责将制 北宋 · 曾巩
汝始以微功进。朕不次用汝,而属之守边。乃冒吾法,出蛮夷之中,发人采金。无出入之籍,有侵盗之形。朕惟不欲数使远人,烦于追逮系狱也,宁失汝罪,不究穷之。
堂后官转官制 北宋 · 曾巩
吾调兵于外,而号令节制之由中出者。汝以宰属,与于治文书,赴期会,能办吾事,进秩一等,以奖尔劳。尚思恪勤,无坠厥守。
劝学诏 北宋 · 曾巩
朕惟先王兴庠序以风四方,所以使学士大夫明其心也。夫心无蔽,故施之于己,则身治而家齐;推之于人,则官修而政举。其流及远,则化民成俗,常必由之。古之所以长人材、厚人伦者,本是而已。朕甚慕之,故设学校,重学官之选,而厚其禄。凡欲以诱诲学者,庶几于古也。而在位者无任职之心,承业者无慕善之志。至于师生相冒,挟赂为奸,嚚讼嚣然,骇于众听,而况欲倡率训导,洽于礼义;磨砻陶冶,积于人心。使方闻修洁之士,充于朝廷;孝悌忠笃之风,行于乡邑,其可得乎?朕甚悯焉。故更制博士,而讲求所以训厉之方。定著于令,以为学制。予乐育天下之材,而庶几先王之治者,可谓至矣。自今有敦行谊、谨名节、肃政教,出入无悖,明于经术者,有司其以次升之,使闻于朕,将考择而用之,以劝于尔众士。有偷懦怠惰,不循于教,学不通明者,博士吾所属也。其申之以诱导,使其能有易于志,而卒归于善,固吾之所受也。予既明立学之教,具为科条,其于学者,有奖进退黜之格,以昭劝戒。至于学官,其能明于教率,而详于考察,有得人之称,则待以信赏。若训授无方,而取舍失实,亦将论其罚焉。明以告尔,朕言不欺。尚其懋哉,无诒尔悔。
劝农诏 北宋 · 曾巩
夫农,衣食之所由出也。生民之业莫重焉。一夫之力,所耕百亩,养生送死,与夫出赋税、给公上者,皆取具焉。不幸水旱螟螣之灾,往往而有,可谓劳且艰矣。从政者知其如此,故不违其时,不夺其力以使之,明时之因析以授之,差地之腴瘠以处之,春省耕、秋省歛以助之。《诗》曰:「馌彼南亩,田畯至喜」。言上所以劳之也。又曰:「骏发尔私,终三十里」。言上所以劝之也。其奖励成就之者如此。朕自承天序,内重司农之官,外遣劭农之使,为之弛力役,均地征,修水利。或一雨愆期,则忧见于色;或一谷不成,则为加恻怛。有复除之科,有赈恤之令。夙夜孜孜,焦心劳思者,凡以为农也。今耕者众矣,而尚有未勉;垦田广矣,而尚有未辟。岂拊循劝率有所未备与?抑吏怠而忽,不能宣究与?有司其于农桑之务,益思所以除害兴利。诏令已具者,无或壅阏;所未尽者,勿惮以闻。要使缘南亩之民,举欣欣然乐职安业,洽于富足,称朕意焉。
正长各举属官诏 北宋 · 曾巩
盖闻尧之治曰「百姓昭明」,舜之治曰「四门穆穆」。然则当是之时,在位皆君子,其是非不惑可知也。故尧欲釐百工,舜欲熙帝载,求可任者,皆访诸四岳,因四岳以命禹,又因禹以命稷、契、皋陶,因群臣之佥曰以命垂、益、伯夷,因伯夷以命夔、龙。其审官用贤,不自任其聪明,而稽之于众如此。然存于《书》,二帝所命者,羲和、九官、十二牧,皆官之正长也。至于属官,则未有二帝尝命之者。其遗法之可考,则周穆王命伯囧为太仆正,戒之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则自择其官之属者,官之正长之事,此先王之成法也。汉魏以来,公府郡国亦皆自辟其属,而唐陆贽请使台省长官自择僚属。盖上下之体相承如此,以周天下之务,此古今之通理也。今朕董正治官,始自三省,至于百工,皆正其名。夫使在位皆君子,而是非不惑,此朕素所以厉士大夫也。故凡官之长贰,朕既考择而任之。尚书政本也,自郎已下用吏甚众,其令仆射、左右丞、尚书、侍郎,各于其所部员有未备,皆举二人以闻,朕将择而用之。其未用者,亦识其名以待用。朕稽于古以正百官,稽于众以求天下之士,其勤可谓至矣。惟官之长贰之臣,皆朕所属以共成天下之治。其尚体朕意。所举惟公,以应朕之求;所陈惟实,以严朕之诏。其得材失士,有司其各以等差,具为赏罚之格,朕将举而行之。赏吾不吝,罚亦无舍。非独搜扬幽滞,庶几为官得人,亦将以观吾大臣之能,使朕得与众士大夫合志同心,以进天下之材,作则垂法,行之于今,以诒后世,追于先王之成宪,无令唐虞有周专美于古,不其美欤!咨尔庶位,其谕朕意。
按:《元丰类稿》卷二六。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三,《南丰曾先生文粹》卷七,《古文渊鉴》卷五二,《古今图书集成》交谊典卷三一、权衡典卷一九。
赐高丽诏 北宋 · 曾巩
盖闻昔在夏后,分天下为五服。地有远近,故治有详略。而声教之盛,东渐于海,朕甚慕之。顾德不明,何以逮此。而尔东国之君,款诚内附,数遣使者,乘不测之川,献其方贡。惟尔之义,朕实宠嘉。宜有异恩,以称勤恪。而尔比缘养疴,以医为请。眷然东顾,朕预忧之。是用择遣方技之官,具舟以往。尔惠彼一方,神明相祚。药剂所补,以时康宁。达于予闻,欣庆方属,而遽驰僚从,来致谢章。览以慰怀,奖叹良厚。尔自乃祖以来,保乂彼土,其尚颐精神,强饮食,格于眉寿,以均福于有众。使尔有世济其美之功,而朕预声教及远之休。其始自今,永孚于好。
拟代廷试进士策问三首 其一 策问一 北宋 · 曾巩
朕有志于卑汉唐之治,而欲比迹于唐虞三代之盛。故于书无所不学,而通其意;于天下之事无所不讲,而极其本末。于人之材,长养成就之者甚厚,求而用之者甚至;于民之务,忧勤思念者甚详,抚而绥之者甚力。患风俗之敝也,正己以先百姓,而明于教示;患政理之陋也,稽古以定制度,而谨于持循。欲斥大疆土也,劳于经武;欲怀附夷狄也,广于推恩。人之所欲者不敢违,人之所恶者不敢强;赏不敢以喜而滥,刑不敢以怒而淫。群臣之进对者,夕请而朝见之;四方之奏事者,旦入而暮报之。未尝有声色之娱,未尝有畋游之好。不营宫室,不崇苑囿。衣服饮食,取具而已。兢兢业业,不敢暇逸,日慎一日,十有六年于兹矣。惟先圣王之烈,虽自视欿然,察其用心,如朕者亦可以无憾矣。然古之大有为之君,必有大效于天下,至于小能小善,亦各有小补焉。奚独至于朕也,意弥笃而功未见于人,行弥励而德未见于世。岂所谓是者非欤?所谓能者否欤?抑所行者为可止欤?所舍者为可用欤?将在位者奉承法令,茍为空文而不务究宣朕意欤?意者今去古远,先王之政不可以复欤?凡朕之所为由前者,其失安在?宜于今者,先后施设,其要如何?唐虞三代之所以成功德者,孰近于今,可推而行之?汉唐之卑者,孰存于今,可革而去之?其悉心以对,朕将自择。
其二 策问二
夫有《二南》之化,则有《羔羊》之大夫,《兔罝》之士,《汉广》之女。其成人之材,则见于《思齐》;其成物之性,则见于《行苇》。盖王者之治,由近及远,其效如此,何其风俗美而流泽深也。今朕躬礼义以先天下,恐其未喻也,崇庠序以导之,縻爵赏以劝之;患其未从也,以政率之,以威董之,可谓尽心矣。然朝廷之臣,未能有素丝之节,正直之行;中林之士,未能有慎独之心;女子之谊,未能有翘翘之绝。况于有德有造,成人之材,牛羊勿践,遂物之性,可望其仿佛乎?朕于士民,惫精刻意,以待其善,而天下靡靡,便文茍偷而已,何其习之难变也。夫先王之教,其本岂易于身先之?其具岂易于崇庠序、縻爵赏、修政刑以将之?与今之所务者同也。然以今方古,违从之效异,何也?岂今之所知者不明,所尚者不审欤?抑人散久矣,不可以复化欤?子大夫待问于廷,其以经对。
其三 策问三
朕获承祖考,惧德不明,故小大之事,躬亲省决,以夜继日,不敢自暇,而政未加善;侧身践行,兢兢业业,不敢自逸,为天下先,而俗未加厚;崇庠序之化,信赏罚之法以开导,而士未加励;悯农惠商,补其乏阙,除其疾苦以劝助,而民未加富。砺器械,教士卒,所以经营之者甚具,而武事未立也;定制度,正官号,所以弥纶之者至备,而文治未洽也。至于百工未昭,彝伦未叙,四民未尽得其职,万物未尽遂其性。中国之势,或诎于夷狄;九州之地,未一于旧服。是一皆戾古。岂朕之不敏,所知者非其要,所由者失其统欤?抑群臣之在事者不称其任,不能辅朕欤?将乖缪之习久,更革损益之始,其功难见欤?朕之待物者未尝不以诚,而下之应上者皆文具而已,是何故也?意朕之所为,与古之所以致治者无异,而其效之不同,何也?二帝、三王、秦汉以来,迄于唐及五代,虽功德有间,然其所以治且昌,与夫所以衰乱失之者,其迹可考,其原必有在。方其治且昌也,所由之路,末本先后,其一致欤?抑有殊也?其衰乱失之也,浸渐积累,所以致之,一揆而已耶?抑不然也?知古今,明治乱,子大夫之职也。其具著于篇,朕将亲览。
拟试制科王平甫策问一道 北宋 · 曾巩
问:盖闻至治之世,教化明而风俗美,士之处者皆笃于自治,而仕者皆能称其官。当是之时,百度修而万事理,故上下富足,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施及鸟兽草木,皆遂其性,至于蛮夷戎狄莫不欣欣附焉。其所繇者何术而至于斯欤?今士寡廉耻,而希合苟且之俗盛,至于举选甚弊而百职未修,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鸟兽草木未尽遂其性,蛮夷戎狄至勤于禦备之策焉。其不能方古者何谓欤?夫事其末而欲及其本,与泥其迹而求合其变,皆不可也。然则仿于古而不迂,近于今而不卑,必有其道可得而言焉。昔孔子语为邦,曰「乘商之辂,服周之冕」,乐则曰《韶》舞。今考其事尚可复于当世欤?如不可复,则兴今之礼乐者将何说欤?子大夫其悉陈焉。
策问十四道 北宋 · 曾巩
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而孟子亦曰:「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如此则用先王之道以治国家天下,其见效岂不速哉?然而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如是则积德累善,旷世绵祀而后有成,又何其迂且久也?夫憔悴之民望其恩德,与愿治之主望其治之效,期月犹且迟,而可以一世百年期哉?岂圣人之道大,施用之际难欤?抑迟速之间繇所遭之时异欤?二三子可辨之。
问:官有德,爵有功,所从来尚矣。今爵虚器也,凡有功者固以官赏之矣。其可乎?其亦有不可者乎?
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然而视听言动一于礼,则不合于俗者有矣。顺俗则自枉,不合于俗则怨且怒,且指目以谤者行焉。谤怒非君子之所忧也,然君子之于道德非独自足而已,将以有为也。如与一世人不合不识,其能有为乎?是则其所积累者小而为害于事也大矣。孟子亦曰:「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言,则枉寻而直尺亦可为欤?又曰:「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如孟子之意,则亦自信而已矣。然则君子之道,其无以纾谤怒,便于时,合于众人之心者乎?今观孔子、孟子之所以自为者,则亦从优游,不皆不合于世也。是亦何道乎?二子者岂无说乎?吾子其言之。
问:钱为物,非无形而不可见者也。不藏于国,必藏于民;不在于民,必在于国;出于此,必在于彼,势理然也。今大农之钱常不足,而民间尤甚。是物也,不升天而沉泉,其安所归?而孰繇致其然欤?将欲使上下之用俱足,有无之求两通,岂无说乎?问:《易》曰:天地之道简易。而于《乾》则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其于《坤》亦曰:「牝马地类,行地无疆」。又曰:「承天而时行」。又曰:「至哉乾元,万物资生」。夫至健以动于上而不息,至柔以承之于下,勤孰甚焉?始万物生万物焉,不为不烦也,其于大体,不与夫简易云者戾耶?而孔子之云尔何也?又曰:「易简之善配至德」。又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其又可属之于人事邪?愿质其所以然而见教。
问:三王之世,用当岁之入,其馀以禦凶荒。下而至汉,其用度亦不加少焉。然孝文时悉弛租税与民,民与国皆有馀。今之用度视汉固若无异然,然租税之外,山泽关市之利取之殆既焉而不足,国与民平岁皆甚病,此其故何也?其有以救乎否也?
问:《春秋左氏传》说晋文公之入也,利其民而欧之以礼信之教,然后用之,一战而霸。夫能使其民得其利而入于礼义信之教,圣人之所以为治之具岂易此耶?然而不曰斯道也王道然也,何以哉者?其道固亡异而说者卑之邪?抑不然也?欲释其所以然,则将孰质焉而可矣?而王道之本末深浅何如也?
问:教之不洽于人也,曰处于位者莫为之先也。欲为之先则何施焉而可?古之道何者近于今?今之所当始者何事焉?吾子其言之也。
问:「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孔子云然,其无不然也不疑矣。既然,则功美岂寡哉?而于《记》则曰:「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信其如是也,则夫礼乐云者,不足以就功治耶?不然,何功成治定矣,而始区区为也?无亦与孔子异意哉?孟子又曰:「今乐犹古乐也」。而唐太宗亦指陈声以明悲乐,柳子厚又称孟子,是则制作云者,其不必事耶?抑虽事之而非所以为本邪?黄帝以来孰为而不相沿袭也?本之要如何也?为今议者,于吾子意孰安?
问:周下文、武至于夷王未久也,而其治已替。汉与唐也,治不掩乱。于戏!天下之于治也何寡,而乱数如此。今固承大敝之后,而所承者将缅而戾于周欤?抑止于汉与唐也?汉与唐也,其治孰愈?其当时之制,有合于周乎?抑皆不合也?求其可以尚行于今者,傥有之乎无也?欲如周之盛时,其道易施而其验易见者,愿以开于今。
问:乾六位,未尝有阴焉,而坤之为体,不可以为刚也。然《系辞》则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信夫阴与阳、刚与柔也,天地当并用之也,则将于乾坤何合焉?又曰「兼三才而两之」,今之人其信于天地,通乎不也?吾子当习于其说。
问:伊尹亡夏而归汤。汤,圣人也,知伊尹足信不疑,故以之相,而商为大治焉。世颂汤与伊尹无穷也。令汤虽圣人,不得伊尹之助,未可以有为也;伊尹虽自任以天下之重,不与汤相值,亦未得志也。下汤与伊尹,其治未尝非主与臣相值也,其乱亦未尝非主与臣相戾。主与臣固常相须,而其合何少也?欲主之无不知贤足信不疑,而贤臣之必得行其道于天下,如之何而可?世之所以治乱之本不于是在耶?
问:《论语》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又曰:「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是皆圣人之言也,圣人之言也宜壹,今其不合如此,不可考据也,岂其记者之妄欤?抑信然也?信其然也,则将何质焉而可以壹也?古之远者难道矣,唐太宗至于今未久也。唐太宗之为治也,甫三年尔,人之产皆有馀。越之望陇为绝域也,其相之者,不持粮与兵而足无患。天下断狱,岁三十人而已,为安且治至此盛也。「三年有成」云者,非已然欤?今治天下以累世之渐,然而人之产皆不足,盗或袭州县,断狱岁以千数,必世、百年云者或过而几矣,然而不至于安且治也。所贵乎学者非徒习于文而已,今其可行也,吾子盍言所以得失之繇,而通于圣人之所云尔以谂于时耶?
问:李德裕曰:「正必去邪,邪必害正」。德裕之自道固不然也,其道邪正之势则适然矣。天下之所以治非它焉,用舍邪正是而已矣;其不治非它焉,用舍邪正惑而已矣。人主未尝不欲治,然于惑也,不终有焉,则间有焉者多矣。终有焉者何议焉?间有焉者则可谂之矣。以天下之大也,行之于国与民非一事也,群臣之多也,其言与行非一迹也。邪正之归,何以与知而不惑也?可以圣与贤而不言,学者而不知乎?
策问一十道 北宋 · 曾巩
《乾》之二五皆曰「利见大人」,《屯》之二六皆曰「乘马班如」,《归妹》、《泰》之六五皆曰「帝乙归妹」,《损》之六五、《益》之六二皆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履》之六三曰「眇能视,跛能履」,而《归妹》则初九曰「跛能履」,九二曰「眇能视」。《既济》之初九曰「曳其轮,濡其尾」,而《未济》则初六「濡其尾」,九二曰「曳其轮」。或有《离》之象,而多曰「利用狱」;或有《巽》之象,而多曰「利涉大川」。凡此者,其辞或离或合,或同或异,其象各有系,其义各有所当,《易》学者之所宜尽心也,宜别白其旨,而是著于篇。
问: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韩子曰:「道与德为虚位,仁与义为定名」。老子、韩愈亦各以其所得于圣人者自为一家之言邪?抑其有所激抗而其言不得不然邪?抑会其归不与孔子异意邪?其辩二子之得失,而推孔氏之意,凡四者之所谓如何?悉书以对。
问:二帝三王之治天下,岂出于求之材,开言路,用赏罚,明好恶?而当时大治,后世称之至今。今之所以别贤不肖而进退于朝廷,未尝有一士或遗于下;广谏诤之涂而聪明视听,未尝有一言不通于上;罚罪而赏功,以惩劝之意,未尝有一事不以其宜;好善而恶恶,以明化道之方,未尝有一事动不求当,与古之所以治天下者岂异?而今之治未足以迹于二帝三王之盛,其何谓邪?盍亦言焉?
问:韩愈曰:「吾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得扬雄、荀卿之书,而益尊孟子,以谓二子者皆圣人之徒」。然今世学者好诋诎三子之说者甚众。三子者诚诡于道,而愈之书又过于言乎?抑今之学者未达于三子之说而好辩以妄议乎?如三子之说不诡,韩愈之所谓者不过,而今之学者皆是,其不有害于世、乱于圣人之道?欲使其能达于三子之说,而以其好辞妄议之心抑有达乎?自古至今,百家之说众矣,其亦有可取者乎?抑皆无可取者乎?圣人之所以自得而不同于百家者于经何说?百家之所以失而不合于圣人者于经何谓?而三子之书尤恶百家之学者,又何也?愿闻其所以。
问:《中庸》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子学礼,能言六者之所谓,其著于篇。
问:今举天下之士,开间岁之制以收遗滞,定保行之法以革骜悖,修土著之令以息奸妄。策问之试,使明于治乱之体者得毕其说;设明经之科,使通于圣人之意者得申其学。子以谓如此可以得天下之贤材而变近世之风俗乎?
问:六经之书,太极以来至于天地人神事物之变、远近小大微显之际、异同之旨无不备者,而其要则在于使学者知顺性命之理、正心修身、治国家天下、尽天地鬼神之宜、遂万物之性而已。然其言不一,其意难知。今欲闻太极以来至于天地鬼神之际,与学者之所以顺性命之理而正心修身者,其要安在?至于国家天下者之其本末先后如何?尽天地鬼神之宜、遂万物之性者何方而可?此学者之务也,其勿务于虚词,而据经之言,以其远近大小微显之义、异同之说以对。
问:《书》曰:命夔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刚而无有虐,简而无有傲」。又曰:「神人以和」,「祖考来格」。又曰:「鸟兽跄跄」,「百兽率舞」,「凤皇来仪」。《记》曰:「国君无故不彻钟磬,士无故不彻琴瑟」。又曰:「功成作乐,事与时并,名与功偕」。又曰:「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今乐犹古乐也」。夫礼乐刑政皆治天下之具,而有虞氏以来,教人者必本于乐,何也?其救人之性,使之直温、宽栗、柔立、愿恭,而刚简者无虐与傲,是果何以哉?钟磬琴瑟无故则不傲,然则乐之急如是邪?功成作乐,事与时并,名与功偕,则乐者象功德而已,其使之风移而俗易,至于动天地、感鬼神而及于飞走异类无知之物莫不皆化,是出于至治之极,所感者如此,乐者文之而已邪?抑感之者非他,固独在于乐邪?如欲作礼乐,则其情之可考于古者何近?如欲述礼乐,则文之可用于今者何宜?孟子以谓今古之乐同者,其合于经邪?生其务极其意而各以经言。
问:《诗》之序曰:太平之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而《孟子》亦曰:得天下之英材而教育之,一乐也。今之君子有长育人材之势,而又能有其志者,固少矣。有其志而以士之难知也,进以文辞而不奉于理,则浮华以乱实、险怪以乱正者将有取焉,是不害于道邪?进之以行义而本于理,则繁礼而饰貌、好奇以诡众者将有取焉,是不害于道邪?夫育人材者固将长育成就人之材,以劝天下而移风俗也。今其害若是,知其溺于浮华之可患而宁进繁礼饰貌好奇之人,庶乎其有激,而幸乎其有实也,其可乎?抑其犹不可也乎?古之君子长育人材而能本于理者,其要如宜,具书以对。
谢中书舍人表 北宋 · 曾巩
伏承制命,授臣试中书舍人者。甫上程篇,遽尘宠任,载惟遭遇,倍集兢惭(中谢。)。盖圣君难谕之情,将欲施于号令,得当世能言之士,然后达于文辞。矧今纲理四方,弥纶庶政。肇维新之王度,备久简之官仪。计谋常越于拘挛,注错举为于希阔。岂伊凡庶,可测高深。方当觉悟迩遐,使遍知于上意;训齐内外,用丕变于群心。尤资演畅之材,曲尽丁宁之旨,布为邦典,兹谓人文。顾在臣愚,岂堪此选?伏惟皇帝陛下超逾千载,特起一时。躬尧舜之聪明,而不忘讲学;集成汤之勇智,而无倦咨询。惟左右前后之臣,有耳目腹心之寄,尤非浅识所可叨居。如臣性实滞蒙,器非广博。知自强于名节,耻阴附于贵权。无因缘毫发之拔援,有积累丘山之忌嫉。晚逢睿圣,独赐收怜。褒嘉特异于常伦,进用每从于中出。猥以五朝之大典,属于一介之孤生。已愧缺然,将安称此?敢期误宠,仍置近班。敷导训辞,惧空疏之难强;追参讽议,忧蹇浅之易穷。于风波流落之馀,以蒲柳衰残之质,自循涯分,曷副恩荣。虽日月之光,何加于润色;而天地之德,无待于论思。然臣素坚好古之识,粗识爱君之义,既抗颜而就列,敢恕己以怀私?谨当寻绎旧闻,用阐扬于名命;激昂懦志,庶补助于谋猷。仰答主知,誓殚臣节。臣无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