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媮风 宋 · 苏籀
治理之要,任人举事,则天下治矣,其功在勉之而已。
天下之不治也,譬如人病之必医,苗莠之必除。
塞当世之责,副万民之望,所寤寐而求者,曰致君中兴,芟荑凶秽。
人或曰:「彼能之,安知其非才且杰乎?
又安知非狂且妄乎」?
盖论议美矣,事实必验,听而试之可也。
将使彼竭才力、蹈荆棘为吾用,所系休戚甚大,而其能否殊未可见。
诱倡鼓作之,惟其勇也;
待遇试审之,惟其详也。
以其人之难知,功之难就也,一切废绝,间有一二有志者,皆指为生事,目为妄作,厌恶而斥谴之,是倡天下之媮风也。
媮者,浅浮懦薄,苟且委靡之谓也。
小臣媮则惰其一职,大臣媮则败其万几。
昔之君子尊周室,和戎狄,禦大患灾,兴复宗社,虽赴汤蹈火而不顾。
故虚心折节,褰裳忘餐以取智勇之士,延剧孟、拜尹逢,常患其晚。
至于忌壮士以资敌国,抑高才而沈下位,未有不为悔吝者也。
妄作之人,亦何足患?
吾为国家大计远虑,任此人,举此事,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
其黜陟以公议,狂妄者闻风引去矣,何至于因噎废食?
忌天下之狙诈而不敢使,绝天下之谋策而惟自用,掩耳目,绊手足,政事垢玩,曰适然耳,国势倒悬,曰时未可也,则安用彼相乎?
夫懒者似静,怯者似慎,用懒怯之徒,持静慎之说,将使一国之士苟容求全,守常即安,退缩护惜,拘挛苛绕,随群逐队,一呼再诺,而坐俟衰坏,朝不及夕耳!
妒媢者进,庸猥者奋,有能有为者相率而去我矣。
昔春秋晋赵武、鲁孟孝伯语媮,穆叔知其将死,以其媮也。
晋庾道季怀廉、蔺于千载,且曰:「曹蜍、李志虽在,气象奄奄如九泉下人。
人皆如此,便可结绳而理,但恐狐狸貒貉啖尽」。
夫气象奄奄,此媮之状也,其肯以休戚自任哉!
夫君子自致不可隘,隘则不能以天下为度;
自待不可卑,卑则不能高一时之算;
自守不可狭,狭则不能兼一世之智。
盖以为忍岁月之劳而除千载之患,岂徒然者耶。
以其痛心切齿于既往,不得不抱冰尝胆于兹辰。
必也勉勉孜孜,提挈左右,收众才,兼群策,咨访延纳,日迈月征,而后媮风息矣。
今有人临危而不爱身,任职而不遗力,不幸无成,而朝廷不恕焉,厚其罚而不录其寸长,是不如全躯而保妻子之策为优也。
天下以不幸无成者为戒,相与靡然,日趋于燕安自珍爱而已,此岂不为风俗之大患乎?
昔尧之治世,用鲧而后得禹,故洪水之患息;
燕昭之致理,延郭隗而乐毅来,故齐可破。
夫取其似者,而其真者庶几可致也。
似者尚厌之,真者岂肯至乎?
故一切不任人举事,倡天下之媮风,诚衰乱之原也,不可不诫也。
民情 宋 · 苏籀
《传》曰:「人情者,圣王之田也」。
盖治国治军无出此焉。
天下举皆欲之,而我违焉,其谁附我?
我既同天下之欲以取天下,其豪杰智略收之不尽,则亦得其梗概而失其枢要矣,不可不察也。
所谓情者,原之熟复,采之广博,而后晓然也。
知天下之情,则有以处之矣。
情有不问而易见者。
自神州陷覆,郡县涂炭,元元被祸,不胜其酷。
怀宗社之耻,悼骨肉之丧,苦之思乐,愤之思雪,切齿扼腕,岂待问而知,岂待令而劝耶?
岂非其梗槩如此乎?
神策庙算,必将日夜忧人之忧,事人之事,因其藏怒蓄憾而用之,其势百倍,其心欣然。
其有才有伎者,争自效矣,所谓易见者也。
其深而难见者,天下智士谋夫各有所蕴,珍其货而未售,胶其口而未启。
彼知其十,我知其一;
彼知其大,我知其小。
靖难机便之数,成败精微之图,得其说则安,失之则危,岂非其枢要乎?
其可忽略也哉!
故夫宵衣旰食,疚心焦思,无退托苟且之失,拯溺救焚,示天下以能有为,皆所以急民欲也。
尽其心虑之,必预咨诸人计之安出。
施设忖度,视未萌,听无声,如是而攻,如是而战,虽庶人至陋,当与谋也。
补衮作砺之臣,使能办之,亦不废周访也。
智容有未尽,见容有未彻,而谓天下无人,可乎?
奇略远图,初固茫昧;
宫阙庙堂,自然高邃。
故开诱百端,虚衷延纳,尽一己之耳目心识,合天下之耳目心识,率天下、总群策而已矣。
善治四海者,不出户牖而隐奥幽远无所不知,岂特运智见之博乎!
既有同心同德之佐,又善待尽忠纳谏之士,稽之于典籍,究之于心术,质之于蓍龟,而切切焉劳谦接下,三省十思,既决其策,断而行之。
高爵厚赉,所以赏进谋者也;
督责黜罚,所以贬无谋者也。
不摇于二三之说,不夺于浅促之见,则所向谐,所欲从,得情由道故也。
情之所在,无贵贱、郊廛、黥涅之间也,无夷貊、盗贼、仇怨之忌也。
内则在廷百执事无馀论,外则渔钓版筑无隐藏,国是与众情叶符。
一号一令,沛然如降时雨;
一取一舍,翕然如拱北辰。
野无遗贤,举无失策矣。
自古拨乱而风驱电扫者,得民也;
衰世而基扃牢固者,素结人心也。
昔汉高帝以仁取天下,恩育秦民故也。
谋臣满朝,可谓至矣,尚孜孜焉访于侧微。
故于平九江,则假随何之辩,问薛公之策;
都关中,则纳奉春之计。
一不用则困于平城。
曹参贤相也,治道出于盖公;
淮阴真将军也,而师事亡赵李左车。
盖天下之谋,知所以求之则进,不知所以求之则逝矣。
仲尼不耻下问,《书》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岂不然乎?
嗟夫!
今之长国家者,器度足以包之,膂力足以举之,胆决足以任之。
以开济为心,兴衰为意,民心固宜辑焉。
至于天下之理势,愿以天下观之,无拒逆耳。
无厌多算,无执偏见。
使有作有为者毕效于前,英杰者不容缄默,奖王室,拔神州,可以无悔而有裕矣。
庶无负于具瞻也。
进取 宋 · 苏籀
国步未廓,阻江保淮,鸾旂亲驻,西向中原。
天下有志之士,宜日夜焦思苦心,求所以制胜克敌之策,以助朝廷。
大概预怯者胶于守,其为计安佚而易从;
预勇者锐于攻,其为计艰苦而难办。
嗟夫!
智者谋之,才者行之,以集事为优矣。
若厌事以循默,爱身以避难,苦其艰而不为,巧言自解,俾躬处休,则何贵于忠智哉!
古之豪杰任天下之忧患,皆奋然以身当之。
《传》曰:「狂者进取」。
好谋立功,则非狂矣。
古人未尝不落落于其初也。
昔者三国鼎峙,魏武在邺,仲谋之强,终身不敢北讨。
魏文帝虽无足道,司马将其师,孔明以十倍之才,岁岁驰驱,亦不能立大勋。
至于姚泓、慕容超庸琐窃号,宋武取之不再驾。
历代攻守之说,可指数矣。
大抵江左明君贤辅,谁不曰拓旧土、攘戎狄?
寤寐食息,未尝不欲进取也。
以怯而重敌,战何以克?
以勇而吞敌,所尚者计策也。
自负其才,十五六而觊于取矣。
夫不尽用兵之害,即不得用兵之利。
审势之安危,量力之堪藉,惟其至明焉。
议者曰:「方今天下复平,南北浑一之时也。
吾君励精图虑,良算之多,致胜千万。
且我师日益,我马日多,粟帛金钱惟优,将士不患赏之薄矣」。
愚闻之,周宣王、汉世祖兴复僭乱若反掌之易者,当其时中原无甚坚敌,天下涵泳其祖宗之泽至深也。
今之与我为坚敌者,在燕云以北。
设使争权而来,不过一战再战,知难而退矣;
三战不屈,而旧境可复也。
青、徐、汴、雒、雍、并之间,我之所争,伪齐小丑也。
观其举措,有割据之粗,其抗拒我者,恃救援、藉声形。
以吾累岁降攻讨之诏,出捣虚之兵,然实亦固垒练士,有此名而无此事,师不出境,迁延退缩。
刘豫不度吾之强弱,谓吾不能战,去冬悉兵犯顺。
吾边吏击之,如振落拉枯,金人未暇救之也。
彼金人漠北鸟兽之群也,巢穴不可以在中原,况江左非其所欲争。
愿得吾地者豫也,其理在于不可贷。
吾涉江取吾故地,兵力粗能抗虏,则豫不劳攻也。
使金人果能据中原也,暴骨而得之,何不固居之?
破都屠邑,弃而畀之伪豫,岂复顾恋于吾地哉!
以盗贼之雄,涂炭椎埋,驱逼劫质,此亦是无住意。
民心愤怼,切匪风之思,虏亦知地土人民非己有矣。
又其性乐冬便寒,炎暑厉疫之后,人马死者无算;
其俗畜牧骑射,往来转徙,逐善水草,非可处于栋宇窗闼之下也。
彼亦见天皇王之暍死矣,何敢居吾宇也?
狃其百胜积威之后,负燕弧冀马,不惮远征,谓我不足虑者,见我降攻讨之诏,以为但先声而已。
近岁绝不侵我边境,自川、襄皆然。
以为其所得之厚,为自全计,非有统御南北长久之道也。
虏之强兵锐旅虽多,伪齐安能役使之?
虏政以贿成,贪婪无蓺,豫敛亿万之赋,买其窃号,岁增重币,剥肤槌髓,未尝恤也。
虏所以必救者,实由此也。
但恐其援助伪国与我战时,非若其自卫夷落之戮力致死耳。
戍兵亦疲病,久去穹庐矣,勉强驱率,杂以汉、奚,非其精者也。
我师北出,谋帅如王景略者一人,俾其自选副贰、参佐以次,而勿用不娴戎务者。
又专任一二人善治国如夷吾、狐偃者,使与劲兵贤将一半居守。
昔句践使种、蠡分治内外,此东南旧躅也。
内外之备既设,进者无却顾之虑,虏不过以骑兵邀遮我于平陆,当求便利,先胜而后与之战。
假令伪齐倚虏重兵相为唇齿,豫借倩它人之力,进退周旋,虏自为谋,屯驻岂能久也?
我师孤军,当说豪杰以为助,助多而力强,则军不孤矣。
虏知难,亦将避我,则伪主成独夫,伪众皆怠弛矣。
畴昔诸将与贼争锋者,或欲横行沙朔,犁其王庭,临浣海,略蹛林,此诚不易矣,汉唐名将尚优为之。
方今之计,收毡毳不耕之地,抚荒裔不恤之民。
戎索视我黔首如草芥然,顾郡国如聚块积薪然,岂复固拒必争耶?
《传》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向者天以中原资金人,而夷德判然去之,徒使土龙刍狗窃号假威焉。
殆天意人心,其将复以授吾宋也。
朝廷枕戈寝甲,忍诟蓄愤,十祀于兹。
二圣之耻未雪,百世之责未塞,谓虏方强。
呜呼!
使虏割据如石勒、魏太武,当且以中国委之。
今戎狄无居于中国之理,徒使小丑滔天,何可置也?
王师乘便,既为守计,又为行具。
水陆戒期,数道并攻,连舻济江,救民于水火之中。
旧邦豪杰,讴吟望思,革面倒戈,关河响动。
抚我封略,取豫系之长缨,戮之藁街;
擒杂虏之为伪守者,陈其俘馘,告于太庙。
所以副吾君孝悌之至,而出万方于涂炭也。
愚尝论取齐之期,无然太速,无然太缓。
乘百出百全之势,轻锐先驱,而重兵继后。
量力所及,匿形持重,不贪小利,不求近功。
一旦据官渡,杜孟津,虏又何足深畏哉!
猖狂薄我,破之必矣。
虽然,豫亡虏破之后,豫虽灰灭,而虏犹山立。
我师能帅中原豪杰,并威合势,与虏力战数合而不折乎?
当此,尚须必胜之将也。
故曰攻之计艰危难办,岂非以此乎?
嗟夫!
今日是圣贤驰骛之时,岂在乎硁硁之士哉!
虽然,举弃之则过矣。
事济,则小夫为钜人矣。
论将 宋 · 苏籀
天下之事,莫难于用兵;
职柄之专,莫雄于为将。
先王兴戎拨乱,必求天下骁雄之魁焉,不可失也。
得其魁,筑斋坛,凿凶门而出,禁暴除害,赖其英威。
然视所以,观厥由,保其终于用命乎?
权任久大,岂易收哉,亦在善驭而已。
其初必精察其趣向否臧、几变成败,因以定其委寄重轻表里、指踪监贰之叙。
制胜千里,况目前之能否乎?
为计百年,况他日之事宜乎?
不容于滥且缪矣。
既无致败招侮之由,奸雄无间隙可乘,故害人之心已焉。
世厌常才之痿劣,乃若非常之才,岂必驯谨恭愿之士,往往跅弛猾贼之伦。
取其沉鸷,多略其细行。
譬如乘马,无取于驽筋下驷。
汗血之驹,腾山飞堑,王良、造父手其辔衔,控抑而撙节之,则燕越容与而至。
不然,颠坠蹄齧之是惧矣。
请借汉以喻之。
昔高帝以一剑之任,削平四海,得将将之术焉。
先挽奇杰精识之士以为腹心耳目,揣摩操揽,擢淮阴于爪牙,诸将如百鸷之遇一鹗,能用其锋,世无强敌。
此天下之大计也。
高帝晓然知信足以制项氏而一六合者也,于是推以赤心,专任笃信,大封重赏,至无复加。
评其为人审矣,一时之事,举无遗筹。
异日之虞或有,不肖之心素蓄,预图万全之策,固已办之于未萌矣。
盖竭其才力,制其死命。
帝与谋臣萧、张、陈,举目蹑足,无不该也。
信并秦敝楚,在于掌握,至讨陈馀、逐田横辈,猎狐兔然。
惟帝以术笼罩信,故遂为汉用,不肯负违也,萧、陈诸公制其死生有馀。
大抵瞻前而忘却顾,见利而弗思患,觌面而罔相背,论貌而不忖心,知纵而不知擒,何足以权大事乎!
高帝兴王四百馀祀,知人任使之当,此其最大者也。
又其次恩分兼济,以驾驭彭、英、卢、吴,列爵数级,以酬靳、灌、哙、傅;
预期周勃、王陵等异日之所为,谓柏直、冯钦、项它皆非诸将之敌。
冒顿攻围韩王信,赐书示之死生安危存亡之地,以责其怀贰。
譬如用药,正中其病也。
此在信为良图,当奋匈奴死中求生耳;
其叛,菹醢之计也。
考其权势节制,区别揣摩,人不能欺,洞见暧昧,天下孰不为其用,况麾下之诸将乎?
上至鹰扬之帅,下至翘关负重之能,驭之之理,帝尽其道矣。
其后文帝贤周亚夫之治军,屈己以伸其威,委于景帝,卒平吴楚之乱。
至于武帝,赦李广之专杀,以诱进猛士,大得其效;
数杨仆之五过,以振起其骄惰,遂平南越。
此皆有父祖之英概矣。
夫成大功,必天下人豪。
使之而不通其方,违彼才,失彼志,此但能为患,何功之有焉!
汉之事可睹矣。
汉之后,司马文王仗钟会之勇以伐蜀,知会心术难保,密图制其变。
既而会果下蜀,虽欲为乱,而卫瓘征之,亦无深害。
齐神武平生任侯景,得其死力,身没之后,恐景不能事嗣子世宗,预图所以制之,谓莫如慕容绍宗。
世宗用其计,景虽作慝,而绍宗追败之。
梁武帝纳景之降,玩寇而不防患,梁遂以亡。
使司马文王弃钟会、摈卫瓘,则蜀何时可取使?
齐神武不察侯景,昧于慕容绍宗,则侯景之祸在齐而不在梁矣。
夫用奇能绝略,以禦强敌,彼诚如赵充国、郭子仪德度修饬,固天下之福,然千百一二也。
夫人君待君子长者何难,诚无术亦可也。
假若淮阴辈苟无履霜之虑,将贻噬脐之悔矣。
方今以战止战,用武之时,将帅之徒,不可谓不多矣。
任责大者,平居习锐蓄勇,鞠抚士卒,赖其治戎;
缓急提鼓抗旌,倡率师律,司命吾人安危。
注意于此,乌可不虑不思哉?
历代明主贤相,朝念夕惕,任使将帅,所以研覈窥较,斟酌扰驯,至熟至详。
竭彼所能,赴敌死绥,无不授命,何敢有悖心哉!
盖举动当则奸人帖妥,无以藉口;
佐贰贤则蘖芽其间,逆节不行;
恩威肃则浑然悦服,无从为非;
形势安则凶党孤单,不敢妄动。
如是制驭,则善矣。
才宏者可使之不敢骄,任重者可使之不致疑,功成事遂,朝廷安枕而无忧。
至于异日,无失策焉,诚由其道故也。
属者山林亡命,闾阎博徒,误厕军籍,积劳饕位,瞋目怙气,不遵法律。
恃金帛充餍之资,狃击刺射御之伎,故态不悛,怯公战而勇从乱,所乏者绝众之智识也。
少弛制勒,肆图不轨,溃叛返噬,莫之谁何。
呜呼!
驭将之理,岂如此无效乎?
此小将也,主帅制之,必有策矣。
使复有才大者,所系愈大,鉴古而制今可也。
刑礼 宋 · 苏籀
仆窃考自古圣王治要,必隆于礼而矜于刑。
舜用伯夷秩宗,伯夷降典,折民惟刑。
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二事兼官,圣人所以化服天下。
奉遵典常,治七情,修十义,俾人向方循理。
训谕之本,三代以降,见于六经、诸子、先儒之说,皆此道也。
古今诸作者,因革既已该备。
《书》称舜之五品,罔不由兹。
仆鲰生蕞尔,然其说所系者大,钦念而笃论之。
国家法令详具,僚吏以诵习持守为任职,拱手而遵行之。
敕令至为繁碎,律之外科条数万,立法者日增而不已,警策绳纠,恃此以为至矣。
千岐万绪,殆无以加焉。
古之知法者以省刑为本,今之知法者以不失有罪,抑末矣!
先王要在人法兼用,故曰律设大法。
《春秋》郑子产铸刑书,自谓以救世,晋叔向非之曰:「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将俾乱狱滋丰,贿赂并行。
民将不怀,郑其败乎」!
自唐以前,治罪科条,止今律令,缘人所犯,适变无穷。
若情见迹具,词伏理尽,不在巧诋。
若患网之疏,而加之密,至于苛刻,非仁民之旨趣也。
患罚之不衷而裁酌之,蕲于便事,多立收坐,遂至于滋彰。
在夫清直之卿,慈怛之师,明慎较量焉。
故曰:任人任法,两者缺一不可。
夫视表里,决嫌疑,非大人长者处仁达理者不能;
诘奸轨败常,非辩智精覈者不能。
人法兼用,美矣。
伯夷远矣,岂乏贤者而任之乎?
《吕刑》曰:「德威惟畏,德明惟明」。
所赖率德之卿士也。
仲尼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晏婴曰:「礼与天地并,是以先王尚之」。
太史公曰:「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行之后;
法之所为用者易见,礼之所为禁者难知」。
其旨意,岂务苛法也哉!
方今稽古,重事郊,宗明堂,《檀弓》以至于《曲礼》、《内则》之属乎。
故切切密罚责,不若孜孜修义训。
执持儒典,该而明之,折衷古今,绵蕝时变;
参用适宜,可以指喻万汇,约束风俗。
以俎豆代狴犴,必将使天下起居饮食,习其耳目,和其志气,周旋威容之间,畏而不忍渎,忌而不敢违,温良钦顺,恪庄逊裕,所谓禁未然之前也。
名检不可揉化者,有司罪眚无逃焉,刑实非本务也。
恭惟徽宗皇帝尝敕修《五礼新仪》,与舜所修同归于治。
今宜因旧书之目,在朝儒服之士,择三五人笃于穷理者,加之缉熙稽论,擢道尊学富、士流推予者提领之。
宽假年岁之限,刊定轨仪,归于适道,周浃审固,成书镂版。
内外凡百有司,随事所行,随宜颁降。
俾家有其书,人究其说,禁其为非,条其从是。
奉行绳检,至纤至悉,督谴未加,避就判然。
所欣慕者名教也,不伤朝廷有司和气。
如此施设,遂正风俗,圜冠方履者必视效矣,谁敢逾之?
戴鹖服戎者,亦有遵行,训以警之。
如此,朝廷必富有守道执德之士,闾阎必富有端悫驯行之民。
由是思之,多辟可措。
不贵网罟繁悉,示之恭肃撙节,原本既立,防范既具,末法黾勉太息,不得已而后举矣。
谨昧死出位言之。
鉴裁 宋 · 苏籀
遵人理之常,处世不过亲姻之陪游,师友之事契,然后谙其器望,详其本末,如此,耳目所及亦狭隘矣。
或者当天下之重任,负忧责之危机,挟用人之利柄,莹激清鉴,坐观列位,奈何默默循循乎哉!
人之难知,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纪其险,浮云不足以尽其变。
至于有人则作之,无人则辍之,黯乎蒙雾而罔测。
夷、蹠优劣端的,殊不易分也。
昔白公胜有勇,楚令尹子西使舍于边境而卫藩焉,叶公曰:「胜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子必悔之」。
厥后胜愤嫉楚执政,因献戎捷作乱,遂杀子西。
《书》称皋陶论知人,遂陈九德,意在于立择士之法也。
《庄子》九侯之验,大小之才,从可观矣。
若鲍叔之于管仲,萧何之于淮阴,尽言极力而荐之,果能系一世休戚。
此非寻常之立贤也,鲍、萧可谓精识奇伟之杰矣。
呜呼!
它年异时,功名富贵之事,赫然千古之名,炳然确然,辨之何其早也,奇则奇矣。
由此观之,举善去恶,进贤退不肖,循常者升黜必精覈耳。
上古皋陶、春秋叶公、汉之萧相,谈者不置也。
近世承平,亦有其人焉。
庙堂以皋陶为师,流品昭著,因以选任。
士有素定之价,优劣先具,度德称位,愚昧不才,亦无所容矣。
惟雅达聪哲之君子,则能用学尚英特之士,势之必至者也。
前辈之举,有不减古人者。
昔副枢钱若水识祥符王文正公真宰相器,启于章圣皇帝,以致大用。
文正公因观奏议,知老吕申公,谓参政李公迪曰:「此人它日与公对秉钧轴」。
此非常之独见也。
王文正室家外舅赵参政昌言,蚤岁将漕湖外,知李公沆台辅之量;
以女尚文正,许其远大。
文正当轴,所荐可为大臣者十馀人,皆登爰立,不为相者二人,凌策、李及,皆为名臣。
诸公藻鉴人伦,拔乎其萃如此。
王公门人则杨文公大年,此公一见士类,品评其贤能、爵位、寿夭,无不立断,见于《归田录》,世所共悉。
古今之鉴裁,可谓世不乏其人矣。
前辈去古人何远?
小生故感慨而言之。
长国家者,博举慎择,不可忽也。
东汉范晔著郭有道传曰:「好事者附益增张,华词不经,类卜相之书」。
嗟夫!
人实难知,挟术者亦勿深鄙,加以道理揣摩之,百举百全矣!
任将 宋 · 苏籀
御天下弗可忘外虞,谓其战克守固。
计然曰:「知斗则修备,厚赂战士,遂报强敌」。
盖殄寇权机,受脤摧锋,虎臣之储,边隅之警,岂不急乎!
效一官,守文法,处平世,此士易得也。
奉承庙略,奋钺鞠旅,建号尚功,威不若,康不乂,鼓旗之教,司命王师。
用才之日,长国家者务在倾心注意而省录旌褒也,其视脆怯狂骄者为何如乎?
夫吐哺走迎者谁,委倚待用者谁,眇然奚不素具乎!
且以貌取之,龙唇豹颈,姿体雄异,此许负、姑布子卿之目可鉴也。
宪度自有常规,揭旗翘关之流,至于夺铁槊、扛大鼎,姑谓一至之能、偏禀之性,校勇绝群,语识未见,非可以丛杂伦伍,齐齿庸流。
区别付受,必有所宜矣。
要不可湮暧于时,必享丰腴而衍厚馈,去卑奥而升冠军。
其或为人嚄唶多言,矜愎使气,悍狠不羁,粗中贪鄙,方将使之,亦小恕之。
凡欲毗倚,较厥声实而已。
经济念乱、远虑长驾之君子,身虽不进,以武毅佐时拯世,鹖冠之雄,何可忽也!
求焉而善视之,属焉而听信之。
志士达者,宏议远绍,尽知古今,始悟此术也。
凡论将帅,威烈忠智,勋著盟府,行应规绳,必以唐汾阳、西平二公为准的,此至论也。
器人于提军帅师,窥人之胆力术略,挟雄俊之见,禀嫖姚之英,有卓越超绝者,其纠纠桓桓,图事揆策,风棱纪律,必非常也。
当枢轴者忖拟揣测,审谛考覈,养育候伺,详访博采,非一视而睹,一叩而悉。
大概致力搜讨,倾怀验实,忌于郁塞拒蔽也。
疑者不使,使者深信。
万一天锡神武则哲之彦,精能推择,又有驾驭常情、罔然明智者,不须摩励而已得之。
常论取天下之才,必擢其魁桀;
极天下之选,用尽其伎艺。
诠品而定高价,委任而责成绩。
将帅怀奇谲,索敌情,宜用孙武子五间。
昔秦患魏公子无忌与诸侯合从,攻逼函关,求晋鄙客,行金万觔,魏王果听谗废黜公子。
汉患楚之范增,倚陈平捐金四十万觔,而项籍君臣解体。
汉伐赵,上将军求广武君,募赏亦千金,既而北面师事之,坐降虏而听其计,遂胁燕定齐。
三者皆因间之上策也。
汉高之于淮阴,初由萧何所荐,前后累岁,又追亡至登坛,开导甚苦。
盖贤明卓绝之识,高祖英伟,详味而简任之,至俾斯人口陈其方略必胜必取之谟。
光武之听耿弇,使自道其施行举动。
韩、耿后无一语不雠者,此俊杰大知而大受也,可谓伟迹矣!
宫之奇在虞,晋献不寐;
卫青居位,淮南寝谋。
此有备防患者也。
陈汤召对,屈指计乌孙之围五日当解,已而信然。
羊祜举杜预自代,奏王浚奇略,二人竟平吴。
此所谓知人矣。
周亚夫坚壁以剉吴濞,七国削平;
司马懿与蜀争强,知孔明才智筹算,以不战而屈其兵。
料敌有如此者!
赵充国之湛审精切,冯异之不伐其功,段颎仁爱士卒,在军不蓐寝者十馀载,蔺、廉相下以济国事,朱然之临急胆定,王猛之涵容邓羌。
五代李存孝腰鞬髀槊,身被重铠,独舞铁挝,辟易万胡。
近世刘昌祚与羌人遇,以一矢毙厥酋,虏众瓦解而遁。
凡选将臣,历试成效,此例可究悉也。
大凡分阃专征,凿门受律,纳忠责成,托不御之权,其人性行谋略,最为至要。
吕蒙、陆逊是谓真贤,周炅、萧摩诃意突直前,不必百全者也。
呜呼!
天子操海内生杀之柄,大臣任国家股肱心膂,后思却顾,曾以爪牙为笃念耶?
吝府库之蓄,不能用间,虏情何由知?
休戚一时所系,建立元帅,部勒偏裨,发谋效计,军士惟命,酌其所为,输厥诚心,俾之尽力,盖无竞维人耳!
汉武数杨仆五过,所以锄其骄夸之慢心;
建武天子诏岑彭过家上冢,朔望问太夫人起居,所以深奖其戮力也。
高崇文讨蜀,杜黄裳从中指授,以刘澭惮之,谓曰:「不捷则以澭为代」。
崇文惧,出死力,缚刘辟以献,蜀贼削平。
周世宗不赦樊爱能、何徽诸人等退衄之愆,张永德赞成之。
世宗掷枕而决戮者颇众,非一一有不获已也,谓之得策。
呜呼!
凶器危事,御世本用斯文,先王慎重,深戒尚武。
予闻之范公德孺,其人家世及见天下名帅,范公言:「每读号令誓书,申明军法,顶踵如被层冰」。
论兵岂易言哉,岂易言哉!
用唐汾阳、西平二王传为标榜,三代以还,仁义之将,夫复何加乎!
知人 宋 · 苏籀
窃览古昔,二帝三代,理世兴王,至公至明,得其人则治定,用非其人则危殆。
尧资元凯,周任十乱,《书》云「在知人」,何其言之简而当也!
人主有意于鸿图,究悉于前古,深考夫言动。
主善嫉邪,孜孜勉勉,握提绳尺,赏劝有章,罚斥有叙,近密颙卬,搜索探讨,评品较量。
庶几时人在廷,黑白轻重有程,能否钜细不缪。
揆效酌能,使众人材各伸其所为。
君国子民者,昕旦而起,日昃而不食,曰:「吾今日为某事果济乎?
其人果良乎」?
如是察焉,不退其心,欲兴至治,素立吾朝者,凝丞辅弼,必有忠义智谟之可仗,有鉴烛考慎之机要,有咨诹访问之毗益,概乎庶矣!
近臣未有忠实明澈之委倚,远臣如何可信凭?
愚窃谓知人有叙,自本以及末,由上以及下,自亲以及疏,此不得不然也。
夫规先哲王之训,颂稽唐虞之典,怀愿治之意,典学无厌,信而好之,克己复礼,以行其仁。
恻怛之实昭,感被之情著。
昔管仲对齐威,节制其六柄而用之,其目:生、杀、贫、贱、富、贵。
凡此六者,一人有庆,揆道修法,稽古知务,纯笃该明,揣摩思虑而行之,则操得其柄矣。
盖柄实不易当也。
左右近密,廊庙元老,据上下佥言,推为贤达,德度诚副厥位,故欲听其献替予夺也。
如此,人君操柄易为力耳。
盖知贤委任,得失利害易致,安平危殆随应。
自本末上下,相须以为之,臧多否少。
朝廷措置,不过由此。
此在主相堂陛之间,股肱耳目,各极其处画也。
利益国家,更欲何尚乎?
古人建言此道,曰「覈寔审举」,详而求之,博访研穷,皆不可已。
夫计功论绩,辨伪取真,古今推子皮之取国侨,鲍叔之知管仲。
皆素与交游,备睹始终,探其志行,阅其器宇,守道藏用者可得而见,沽名饰貌者不容其诈。
盖钻其学,窥其贤,度其才,质其行,或非一朝一夕之所能。
大概德厚者未必才周,才盛者必建殊勋。
无求备于一夫,或采拾于众言。
欲知治经、治狱、治财、治兵之任,其间轨范,百虑千端。
又或付一州、一邑、一官,考详斟酌,至精至当。
抡选之间,其大僚必智识高伟博达,所以吐哺握发,其操术岂不欲有其具乎?
世有异人,深禀绝智,众所不测者,观之尤难,非常常之见、琐琐之智所能究悉也。
华歆表曰:「励俗宣化,莫先于表善;
班禄叙爵,莫美于显能。
是以楚人思子文之治,复命其嗣;
汉室嘉江公之德,用显其世」。
遂以郑康成孙小同为五更。
其年祀久远,清议素著,此尚易见。
其所谓尤难者,汉高祖以天授绝人之智,倚萧何,听子房,自谓不及,信而重之,数年间,登韩信大将坛,又令子房封信齐王。
此非常之举措,知人之甚大者也,故曰尤难。
才敏如淮阴,识如萧、张,明如汉祖,所以诛戮项籍,天下归汉,创业垂统,彷佛汤武,皆由智虑睿哲也。
盖人之不易知,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纪其险,浮云不足以纪其变。
有人则作之,无人则辍之,虽盗蹠为伯夷可也。
非常之杰,超世之雄,有补于天下安危如韩信是也。
知人而不论其大者,不足为知人之难矣。
若夫不察不明,昏塞聋瞽,绁刍狗而求卢鹊之功,架鸡鹜而责鹰扬之效,薰莸易位,鹿马倒置,兹咎败灼灼,古来必丧之邦也,夫复何言乎(《双溪集》卷一○。)
人:原无,据《三国志·魏志·高贵乡公纪》注引《魏名臣奏》补。
伯夷颂 宋 · 苏籀
人而巍然百世之下,岂非以其道也义也?
其积不善,遗臭永久。
至于寒浞、盗蹠,岂非反此而嗜利贪得乎?
故义利之分,夷、蹠之徒。
今夫长国家者,岂患无贿,患无令名;
调盈虚、论取予者,岂患无获,患辞不正耳。
远佞人而国强矣,百姓足而君足矣。
义之所在,则势之当然也。
此论非高也,此理易行也。
而或者以为不然,何也?
贪利者不顾义也。
伟哉伯夷,正心诚意。
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舍生以求其志,委之以天下且不受也。
其治国家、范来世,系安危得失之重,确乎凛乎!
揭日月、塞天地,何其显且大也?
斯道也穷之益辟,仰之益高,从之则治,违之则乱,于今天下,泽不泯焉。
彼伐国之谋,与贼民之政、求富之志,彼何人哉?
予闻耆德语近时风俗之敝曰:数十年来,士风颓陋,公卿言利于国,蕴利于身,递相视效,惟官惟贿,谋家奉己,而无爱君忧国之意;
谓古人为迂阔,贱守节为不通,背正路而趋市道。
所谓能者如此。
喜事邀功者为目前之计,兴无名之兵,诛求敛剥,半钱无遗,一毫必析。
所谓贤者如此。
斯谋斯猷,未尝廉也。
四维由是丧,邦国由是亡。
其祸至于噬脐,天下涂炭。
岂不闻伯夷之风乎?
呜呼!
伯夷所谓不可者,武未尽善也,鄙夫何足算哉!
伯夷之与世人,相去何啻万牛毛也。
噫!
鄙夫听焉,岂不稍廉耶?
理乱之机,予忍默而不言乎?
世之君子,能附伯夷之末光,孟子所谓兴起者此也。
譬如凤凰翔于千仞,顾馀人碌碌如乌鸢辈,攫搏以争腐馀,良可悲也!
彼分寸锥刀,汩没而不疑者,固未闻此耳。
常山县主簿题名记(绍兴六年六月)(1134年) 宋 · 苏籀
衢所隶五县,西曰常山,溪谷回阻,曩时号为岩险僻左。
比年圣上驻跸临安,冠盖旁午,甲兵往来,乃江、湖、闽、广水陆之冲,坌为孔道。
津驿廪库之吏与其舆台迓劳无虚日,事倍蓰于旁近他邑。
然县令之次,有尉无簿。
夫百里赋政,非有佐贰,何以办治?
譬如羽翮修而鸿鹄举,宫商应而琴瑟调。
苟补左而缺右,有唱而弗和,殆不济也。
簿之于令,联事而不逼,分劳而不专,上下咸以置之为便。
绍兴四年二月庚申,资政殿大学士、宣奉大夫阳夏郡谢公任伯知军州事,言于朝,吾友韩君昴子平实被选辟。
越三月某日,奉命视事,因旧废馆缮公廨焉。
君以谢公见用之意,不陋枳棘,不懈箴儆,所治者虽小,务知者大。
出入朱墨,钩校精覈,一毫必利于公上,一豆不落于人手。
于文无害,其长蒙成,众谓称其职。
至于沿牒而稽经决狱,弦歌而乘间摄县,嚬呻纤悉,情伪洞晓,盖有补当今、见思异日者甚多焉,故当路数数荐之。
逮终更伊迩,书来告曰:「凡官舍皆刻石题名,创制兹职,肇自我先,子为记之,以贻后政之君子」。
余窃以古人谨始必书,夫兴废当理则见称,图治宜民则可纪,可纪虽黄绶传不朽,不然,虽千驷无足道。
矧贤牧伯之首建明,而吾友效官如此,不患湮沦也。
姑妄书之。
绍兴六年六月十日,眉山苏籀记。
故中奉敷文阁王公墓志铭(代伯父侍郎作)(1153年) 宋 · 苏籀
某之先伯东坡公、先人栾城公,夙从太原伯扬甫游,嘉祐文安公犹子也。
以能出入,持节浙部,时弛危弦,以宽瘥瘼。
详谛警切,见远识微之明,僚友赖焉,以为有不可及者。
子家侍旁,冠而缔姻,栾城以妹氏归焉。
苏宗五女,伦次季婿也。
公蚤仕劳勤,晚为郎,出按闽部,资望弥峻。
朝廷以栾城旧德施泽,藉公才节,图任之意炳然。
以莫齿非可进为,自诡退休,脱落氛埃,秩琳宫凡五祀。
绍兴二十三年七月二十六日以疾卒,享寿八十有五。
栋等累然苫次,谋所以葬,具行事爵里,求为志铭。
某不容以老倦为解。
谨按:王氏本姬姓,在太原祁县者八世。祖项为后唐辉州刺史。子孙避乱,徙居单州砀山,去应天不远。至国朝,移家于应天虞城。曾祖讳渎,通守泰州,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曾祖妣徐国夫人仇氏。祖讳纯臣,任濮安懿王宫教授,迁河东漕,赠金紫光禄大夫;祖妣建康郡太夫人吴氏。父讳廷老,任两浙漕,左宣奉大夫;妣硕人元氏,所生令人何氏。公讳浚明,字子家,熙宁八年以世赏补太庙斋郎。少敦柔警拔,属词日课千言。缉熙事业,令问发闻于吏理,向公不择剧易,健敏曲全。元祐五年任宿州司法,岁满,调阳谷尉。老吏宿猾,敛戢詟伏。绍圣间,河决新堤,东注眉邱,阳谷正当其冲。老壮迁避,盗贼乘间充斥,啸聚朋扇,一日之间至十馀万。本路安抚使发将兵捕袭,渠首窜轶,馀众徬徨无归。公虑武人贪功,滥杀非辜,旂榜谕以祸福,大书招出诱陷之人名姓,于其衣背以图印记之,分遣归业,但推首恶主名,报于帅司及统兵官,由是所全活者动以万计。微公,良民几至涂炭。以不自言功,故无赏典。建中靖国间,辟陕右茶司官属,举职最闻,诸司交荐,遂迁京秩,授真州六合、又沂州新泰两邑。事丛务剧,民大服其政。既去,思之如父母然。政和三年,赐五品服,掌金耀门书库。丁所生何氏忧,服阕,通判婺州。终更提举福建茶事。建炎初,建卒为乱,凡职掌兵民之官,束手颠踣。公诚至岂弟,众所共知,一言抚存,千夫帖然,由是魁首就戮。朝廷谕贷诖误,许其自新,遂以乂宁。除知泰州,虏骑犯边,江淮尘扰,孤垒守捍,沮遏其锐。以功迁直秘阁,改知建州。初,郡中有招降贼兵数千屯驻,已而复叛,坊市尽为诱胁,贼党僭窃,势如蜂蚁。公徐行避寇,以仁厚素著,贼不敢害。上章自劾,除领宫祠。复起知秀州。未几,又授亳州,不果行。绍兴七年,赐三品服,改知常州。未赴閒,召拜尚书兵部郎中,寻迁司勋郎中。久之,领福建漕计,朝论委重。陛辞,条奏民政赋役、筦榷时宜、纠奸禁暴之画,上意嘉之。到官芟烦解绕,尽蠲积弊,俭出薄入,阖境归厚。建安岁贡新茶,官囿素号膏腴,而壅培卤莽,岁颇不登,循习取足私园。乡户买茶输纳,病于侵扰,官囿科拨荒废。公始议补治,区垄增茂,岁入优裕,民力益苏。土人德之,建生祠,镵碑以颂其美,公止绝之,事寝。上闻,诏升直敷文阁。替归,朝命再领宫祠,实以优佚其老。遗表上陈,远迩士流兴嗟,姻党咤惜,曰:「哲人亡矣!」公扶危拯溺,心如金石。解纷释结,信发于声,仁形于色,故乱庶遄定。奉上临下,未尝谄讦。交际酬酢之閒,谨审抑畏,与物虚邪,故无怨恶。盖饫闻虎达之训,切磨熏染其中,所养者厚矣,非止笃于行世之道也。中馈慈懿,姆仪温淑,故鞠子众多,无不均一。仕宦七十馀载,历任二十官,阶至中奉大夫,勋文安县男,尊荣寿考,可以无怼矣。诸子以是岁十一月十八日葬公于兰溪县紫岩乡昭化寺之南麓,苏氏令人祔焉,从日者之言也。男八人:栋,通判镇江府;植,从政郎;棣、棁、楫、权,从事郎;柄、棫,通事郎。女六人,皆适良士。孙八人。铭曰:/显显文安,燀赫宗盟。负奇堂室,弟妷奋能。惟公父子,嗣烈其馨。位不称才,实浮于声。百鍊明断,龙泉青萍。世值纷揉,当官而行。翾浮之伍,失据陨生。公仁而勇,排难定倾。从容颐旨,汰浊理棼。氓戎宁壹,凶不失刑。纂文安公,拊乱疲精。菑穫伯扬,恻怛公诚。治洽雍熙,遇文王兴。善类见知,郎于夏卿。七闽瘠土,惠泽荐零。庶几古人,揽辔澄清。隶职宸居,敷文禁廷。寿登大耋,八子簪缨。阴骘阐迈,籯金六经。性如植德,龟食佳城。谁其验者?东晋景纯。委祉丛休,殆莫与京。(《双溪集》卷一五。)/奇:原缺,据库本补。
祭寺簿李治表母孺人文 宋 · 苏籀
呜呼!
溧水里中,蔚然梓樗。
夫人内则,训子相夫。
众云子才,必大门闾。
铜墨宁省,斑衣安舆。
鹗荐三节,文石曳裾。
亨腾膴仕,天旨恩俞。
馆殿之阶,丞卿之储。
期颐象服,甘毳哺乌。
庆崇艺萱,变骇隙驹。
翩翩粉旌,冥冥其居。
酸楚悼戚,行路欷歔。
冠盖走唁,吊客千车。
某等同官为僚,义敦友于。
祖载有日,助绋指途。
钦荐一觞,以致区区。
尚飨。
代祭潘少保相公 宋 · 苏籀
惟昔先正,岳岳鹰扬。
差肩英卫,纪于旂常。
载勋盟府,烜赫颙卬。
公奋妙龄,玉蕴兰芳。
好节慕声,蹈履允臧。
出降金根,甲舍康庄。
秾华异数,视仪真王。
誉望器怀,󲦤绅锵翔。
鲁馆秦台,帝婿耀芒。
贵戚温文,将种慨慷。
宸扆眷怀,奖子煇煌。
斋钺建旄,青毡弗亡。
尊爵亚保,书社历阳。
弭貂相继,班列所望。
重侯累将,厥阅愈光。
某获陪从,荏苒星霜。
不图英重,鄙弃老苍。
俛仰几何,卧疴在床。
一代风规,夜壑舟藏。
传袭子息,蝉联不忘。
翰藻如新,吊客涕滂。
昭欤爽灵,荐此一觞。
奠亡兄尚书龙学文(绍兴二十六年十二月)(1156年12月) 宋 · 苏籀
维绍兴二十六年十有二月戊戌朔,初六日癸卯,弟持服苏籀与简、策,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兄阁学、尚书仲虎之灵。
呜呼!
肇基二祖,颍川有苏。
希古孙、陈,宣哲世模。
步趋陪从,探讨诗书。
咨仿阙里,吟咏而雩。
郏鄏松楸,坟籍衣盂。
简编椟传,吾道岂诬。
公弱敦敏,耽玩经旨。
康成、王弼,《风》、《雅》、《彖》、《系》。
《语》、《孟》、《檀弓》,发微究体。
斟酌心精,应用词绮。
烱然独识,洒落清制。
缊袍颜巷,淹此国器。
伟欤东坡,百代之师。
公其元孙,家学在兹。
举朝注之,贾嘉、子思。
真主龙翔,育材马栈。
庙廷评衡,俞音首柬。
横经资善,注记黄省。
舒华发藻,不殒先范。
忠告之求,宜居给谏。
超据西垣,代天笔舌。
纶言雅奥,封章密勿。
第七属车,甘泉世职。
请间论事,燕闲玉色。
兼官弥近,台阁跬陟。
命实迍邅,三返岷峨。
天涯地角,水陆奔波。
牧守乡邦,程路邈遐。
排抑根却,奉祠婆娑。
惠洽鳏孤,荐多寒远。
推食解衣,周给衎衎。
待人孔炽,自处疏淡。
克家之珍,佐时之彦。
籀等无堪,友爱岂弟。
采其偏长,矜其不至。
解手脩门,尺书相继。
竟不一面,襟抱曷既?
讣来西南,宗属殄瘁。
陟冈靡瞻,挥涕雨泪。
秩大常伯,七旬何怼?
正一诚明,安有沦坠?
下从高曾,即穸济美。
斲刻乡枌,德音不昧。
念夙饫饮,擎跽奠酹。
呜呼哀哉!
尚飨。
代醮词(1130年) 宋 · 苏籀
伏念妾随夫干禄,去秦走闽,流落五年,尪孱数口。
脱违战国,探间关之路途;
瞻仰昊天,荷生全之大德。
缪忝参佐,累历惊危。
顾方隅风气之异宜,或妖孽疠疵之莫测。
上渎盖高之听,深惭久祷之诚。
誓愿干戈不历于见闻,骨肉永远于灾障。
省躬懿戒,直心道场。
妾无任。
奉安镇闽王祝文(1132年) 宋 · 苏籀
维神消禳患灾,仁爱国土。
闻于行阙,加崇大号。
恩宠甚渥,名实相当。
籀等钦奉新命,书勒标榜。
繄聪毅之鉴,锡安靖之祥。
伏惟尚飨。
左右侯通用祝文 宋 · 苏籀
维神变动不测,慈故能勇。
部使敷奏,加贲封号。
焕列侯之显服,庆新命于旧邦。
谨卜吉辰,揭兹巨榜。
人神胥悦,家国用宁。
伏惟尚飨。
谒庙文(1147年) 宋 · 苏籀
籀奉朝命,贰州治中。
视事之初,虔谒祠下。
惭其菲荐,冀达忱诚。
惟恃聪直,罔不庇鉴。
庶几学道及物,魔障永除。
私门咸宁,灵蚃攸赖。
衢州辞诸庙文(1152年) 宋 · 苏籀
避亲改命,暂贰本邦。
柅车剧暑,荏苒小春。
聪直鉴庇,首末宁谧。
解印奉辞,敢伸虔荷。
归诚之恳,伏惟尚飨。
祷雨灵顺广惠王祠 宋 · 苏籀
年月日,三具位以精馔香烛酒果之奠,告于灵顺显佑广惠王之祠。
惟王庇鉴疆土,揭雨旸柄。
至于弭寇兵,招海贾,皆阴骘显相。
爵秩尊严,禬禜响答。
某等被命涖州,视事伊迩,涓日躬荐。
念连岁灾旱,稼穑焚如,比屋艰馁,赋入匮乏,神贶邈然。
今兹上春,时泽未降,麦陇焦乾,井泉枯耗,嘉生惧殒,民情嗷嗷,将为道殣。
某等无庸,宜当咎责。
惟王大慈大力,仁惠此方,敢以瘥瘵,上烦救护。
谨斋祓归诚,慄慄危恳。
聪直矜恻,于赫灵应。
诞降甘霖,溥润山薮。
高下咸均,岁事丰康。
阖境一心,永永虔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