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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向伯恭侍郎书(一) 南宋 · 陈渊
渊再拜:前年秋,忽承泰宁叶龙图送示所颁省劄,又领胡给事父子及范节推书道台意,相与之厚,必欲寘之宾幕,使以时速来,且喜且惧。
若无所容,寻即奔走承命。
会至江、闽接境,有自衡州安仁来者,云所在扰攘,前涂已不可去,且湖外尤甚。
而向公已辞新除,不果赴,踰岭而南矣。
于是遂反将乐。
居无何,将乐、顺昌两邑群盗相继而起,蜂屯蚁杂,动以万计,汀、邵去路不复可通。
展转贼巢,朝夕惴恐,不免乘流东下,避地福唐。
盖自去年中春至八月末,始获归见龟山。
驱驰水陆,疾病因之。
岁且尽,菽絮不给。
或谓前所差违年,又公已改命鄂渚,则辟吏当随府罢。
会廖用中由省曹迁右史,以其般家人速不肖参部。
方此月十四日,离家行三程,而湖东所遣人追至。
伏奉十一月八日手诲,敦谕勤恳,实出望外,非独义当改辕,其于私计尤便。
前此僦仆赁马,已作赴行在计,更有一二事当至浙中。
又问之往来者,谓湖东虽已平帖,而由赣入桂阳,自永新趋茶陵,皆取途江西、汀、邵间,道尚阻,未可遽前,复成留滞。
想望筹帷,恨无羽翼耳。
重念渊衰迟疵贱,人所鄙薄,虽饥冻迫之,终不忍抗容饰词,乞怜于当世君子,借齿牙之馀论,以活其身。
用是遭世艰难,其困益甚。
正尔自弃,不知公何从知之,又辱怜而收之,情久而无倦,礼过而益勤。
顾惟何人,敢违执事者之意耶!
而人事参差,有适然者,正可叹亦可笑也。
然不肖此行,初为参选而往,今不复尔。
则浙间般旋,当亦不久,度不过一月,必由衢、信以归。
问道稍通,或不过家,径趋幕下,春夏之交,决见公于湖湘之上矣。
又未知以此得罪左右否?
康侯书云:「自公再来湖东,孔彦舟既为马友所败,逾洞庭,走荆江而东。
马友亦听帅司节制,而曹成、李宏者,众至数十万,又皆禀约束。
吴锡复肯就招,更能出力扫平李冬至之乱,生擒其众,盖不计数。
积岁流毒,一旦廓然无事,自非雄略迈伦,虑无遗策,谁克有此?
公之勋烈,于是无前比矣」。
诚然,有志之士,孰不愿出门下?
而不肖首被赏拔,宁不知幸?
固将激昂衰懦,少伸末路之感,以报国士之遇,而踌躇稽滞,岂其情哉!
伏惟宽明必有以照察之也。
然近者妻弟自会稽回,颇能道行朝事。
又得用中书云:「圣德日跻,二相同心。
其进退人材,往往合于公论。
康侯既有西掖之除,朝廷累遣趣之,旦夕俟其至,将遂大用,不容退处」。
又有言公于上者,谓宜在庙堂之上,而公近者解纷排难,其所成就,卓卓如此,恐与康侯皆不得久于外矣。
正恐穷命所招仆去,而公已来,如相避也。
傥缘天幸,得遂其私心,岂胜至愿。
又不敢以一己之私妨四海之待膏泽者,伏纸叙情,徒自不皇宁耳。
梁溪兄弟书谨已遣去,必无遗坠。
龟山别时甚安,有书附来介。
自致政以来,亦颇有论撰,幸其益健,了所著述也。
子发久闻而未之识,未遑裁书,第增倾向。
九卒有不至者,穷冬远来,路迂费倍,劳苦之甚,秖重不肖之罪。
其还略有以助之,若由虔、吉而去,则薪粲之价稍平,庶几可疾到也。
不胜覼缕,殊觉僭易。
又旅次不复具外启,并望原恕,幸甚。
与曹仲素通判书 南宋 · 陈渊
去岁狂盗窃发,会稽尤为危急,徒得左右忠诚义气,转祸为福,出数千万人于必死之地,其为功盖一时所无而仅有也。
闻之踊跃欣羡,不能自已。
至于乡人荣公迁秩之际,则不敢以是致贺,所以起居之问,因循至今。
想素蒙爱忘,未遂遣罪也。
相去不数程,尚阻晤见。
临风叙情,莫尽眷眷之意。
陈伯瑜宣义行状(政和六年) 南宋 · 陈渊
公讳某,字伯瑜,姓陈氏,南剑之沙县人。
高祖讳文馀,以其子秘书少监之贵,赠官至尚书驾部员外郎。
陈氏为延平大族,自少监公之后,世有显人,名德震天下。
而公之曾祖可法,皇祖大祖,皇考瑄,盖三世不仕。
公自少时,即发愤读书,欲张大其家声,刻苦不少懈。
宗党多誉之,尤为叔祖朝议之所信爱,虽游宦远方,未尝不以自随也。
以是公得遍历通都大邑,从良师友以学。
学且成,其施于科举若有馀矣,然每出辄不利。
中年益奇蹇,遂弃而家居,往来田野间,若无意于斯世者。
独教其子升、戬曰:「耕而穫,常理也,旱潦则亦有焉。
汝力于学,以追少监之子孙,无我多愧。
且吾先世多潜德,至于今盖久,宁常晦而不彰乎」?
二子遵其言,日进不已。
其后数年,果有贡于礼部者,虽不偶,而其志愈励矣。
公从容谓其夫人曰:「吾儿类能自立者。
上方兴太学,英材辐辏,学者求琢磨之益,宜必于是。
吾将遣二子游焉,而贫无以为道路之费,奈何」?
夫人曰:「如不可已,则唯所命」。
公于是鬻饘粥之田,资其子以行。
里俗或笑之,公逌然不以介意。
又二年,当元祐三年,而戬举进士中第。
向之笑者始相与警叹,以公之不计目前为得。
又十年,当绍圣四年,而升复登科。
人以是大服公,则又相与抃蹈,为公深贺。
公谢客曰:「教子欲其才,吾志也。
以文墨而得禄,比比皆然,何足贺」?
识者谓公器度过人远甚,其子卒皆有成矣,岂其教之固有道欤?
崇宁中,戬调于吏部,得虔州幕官。
虔于江西为大郡,当江岭之冲,贵人达官常所往来,与夫朝廷之有事于交广者,出入必过焉。
其见戬者,则以虔之属吏为得人。
会群蛮扰边,克之,朝廷以广西融、宜等州别为一路,隶黔南,自幕僚以上,皆堂选,重其事也。
由是诸公之任事于此者交辟之,书奏,就除融州判官。
戬以公老不忍远去,书来告曰:「必辞是」。
公闻之,即轻骑诣其子所,诘之曰:「男子志四方,事业亦欲及时。
汝为汝之所为,毋以我故自滞。
傥汝有立,虽行万里之外,如在吾侧。
不然,徒朝夕相依,无谓也。
汝必往」!
戬不得辞,公因挈其妇孙以归,而使戬独之官。
后果以戎功改通直郎,用元圭恩,封公承事郎,又用郊祀恩,再封公宣义郎。
暮年躬被宠荣,人为公喜,而公之辞色卒不见其有异于平日也。
戬居黔南日久,属以侍养乞于朝,已而得请,当诣阙,遂亟授福州闽县丞以归。
既归,父子相见欢甚。
久之,迎公如闽,盖期年而后返。
其明年,二子亦返。
未几,公复趣二子还任。
戬曰:「长乐佳山水,游观休息之所为多,且饮食医药尤便老人,其必之此乎」。
升进而言曰:「始戬之令于四明之昌国也,涉江逾海,道远且阻,翁尝与俱北。
南归而丞于闽也,又得侍翁以往。
今升领建之松溪邑事,其去家于闽为近,居处口体之奉非所忧,当为升行。
戬不必听」。
公笑而从之。
其在松溪,强健如未病时。
冬十月朔,晨兴,正冠修容坐堂上,子孙以次贺,妇进馈就视,则已奄然逝矣。
盖政和四年也,享年八十有四。
公纯直乐易,其于孝友,盖不待勉强而后能至。
平居语庄而气平,于人无贵贱戚疏,视之若一,宜其遇事易挠。
然一有不歉于义,无茍从者。
其奉己至约,而施予无吝。
悦之不以其好,弗屑也。
在昌国,其子官满,奉之以归,至郡,即先走会稽,告其去于部使者。
民有聚白金三百两,伺公出,罗拜庭下,愿以为公寿,且曰:「前此为敝邑者,盖许之也。
以大夫之严,不敢以请,辄私于下执事,幸不以为罪」。
公麾而出之,曰:「令为国牧民,反于汝乎责货,何义也?
汝必速反。
吾儿知之,其不汝容矣」。
民感泣而去。
公晚岁赀稍裕,计其所用之馀,遇新陈不继之际,辄平价出之,闾里之贫者赖以不困。
所居去城市稍远,俗不饵药,唯以巫祝为尚。
公为储金石草木之可以疗疾者,依古方和之,散以予民。
当疠疫并兴,公前后所全活甚众,乡人德之。
始戬之官于黔南也,戎事有间,凡岭外珍奇之物,诡异之玩,傥可以娱心意、快耳目者,莫不毕致,以献于公。
又属其族子弟筑亭于居第之东,宏壮伟丽,大溪横其前,乔木苍然,掩映左右,以为公亲戚故旧燕游之地。
至于觞豆之器,射壶博奕之具,无一不备,来者乐之,且以公之难老为有子也。
公曰:「吾儿念我,欲以是相悦,然吾岂待此而后足?
不遽止之,亦所以慰其远情耳」。
公之清修恬漠盖如此。
公夫人邑里邓氏,资淑慎,治家严整而用物有度。
方公捐书就閒,不以生事撄心,窭甚,夫人为均节有无,至婚丧、祭祀、宾客之所宜费者,率不更其素,故人以为难。
盖长公一岁,前公十年而终,亦以其子升朝,赠孺人。
生三男子,长曰升,次尧辅,而季则戬也。
尧辅蚤世,升后公一年亦卒,官止文林郎。
女二人,适进士黄约、罗世英。
孙男四人。
将以六年十二月二日辛酉,葬公于县之崇仁里故发冲之原夫人之兆。
宜有显刻,以传不朽。
谨叙次其世系、仁义如右,以告当世之君子,使志公之墓者,得以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