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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许申妄荐狂人奏(景祐元年二月) 北宋 · 孙沔
臣闻左道乱政,大奸不可逃刑;
闲邪存诚,明哲故能早辨。
言伪既诛于两观,德凶必屏于四方,俾诸谄佞之臣,以绝侥求之路。
窃见三司判官、工部郎中许申,久尘宠禄,莫著功名。
昔居刑狱之司,劾无状而寝命;
后列尹京之幕,起公议以归班。
既已黜而复升,见多歧而挟诈。
近者风闻罢官漕运,入觐阙廷,旋列计司,累膺殊用,不思展效,惟急趋时。
乃妄荐于狂人,妄言精气;
俾先容于内寺,上渎威颜。
而况气行无间,隙不在大。
毫芒之失,为害必深;
呼吸之中,其虑安测?
古人谓服药有害,微臣谓行气亦然,岂可肆行幻惑?
柳泌以合炼丹药,终不免诛;
杜景之求访异人,尽为怪诞。
茍久习于左右,必贻患于君亲。
众实有言,罪当无赦。
又闻锡以白金五百两,无名受宠,亦骇听闻。
忝为人臣,不知忠孝,接引诡道,狂冒天聪,盗窃厚恩,益长奸弊。
将巧图于进用,必有玷于观瞻。
大紊国纲,宜除君侧。
伏望追还所赐,免摽滥赏之名;
黜去匪人,以杜倾邪之渐。
乞纳后之礼稍缓其期奏(景祐元年五月) 北宋 · 孙沔
臣伏睹近降白麻,选立皇后,当礼院定到仪式,取冬至日奉册。
皇后位中宫,事或必行,义亦未喻。
伏自天圣以来,十有馀载,每下诏令,必曰克奉慈闱,敷宣达孝。
及山园肃事,轺车发途,陛下揽绋徒行,掩袂号恸,天下闻之,虽虞舜之为心,周武之为子,无以过也。
今春百僚陈诚,五上封表乞听乐,而陛下纯仁之怀,孺慕之意,孝志不衰,抑去未允。
是知百行之本,一人克修;
三载之忧,天下通制。
虽易月之诏,临政得于从权;
期年而渝,在仁伤于有爱。
而况明王广孝,思及万世也。
今建纳皇后,必展鸿规。
古礼交修,官仪备举,庆赐兼行,欢心内易。
奈何庄献未及大祥,哀乐相参,切恐不可。
士庶违之,则有踰制之刑;
公卿违之,则负忘哀之责。
岂英明之君,礼法之主,可自踰防范,以动风俗?
则前之下令,皆为空言,亏德损名,无甚此举!
虽以禁掖久虚其位,固匪朝廷将顺之宜。
伏望陛下发慕往之情,奉有终之孝,追还近诏,别择庆辰,俟过禫祥,以成嘉会。
则礼行告庙,史无愧辞;
刑以御邦,孰敢不正?
伏乞与执政大臣,更从公议定,庶几不显于闻听。
臣生居寒微,不知国体,惟恐史笔直书,千载之后,有亏陛下之全德尔。
干犯天威,甘受斧锧。
乞免上封事人李安世罪奏(景祐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北宋 · 孙沔
臣闻主圣臣忠,朝有直言之士;
下情上达,外扬进善之旌。
前王思广于聪明,庶政莫能于壅塞,尚虑谏臣顾禄,窃位怀安,故于观阙之前,专设匦函之制。
言之无罪,诚不间于卑微;
来者可追,庶获闻于谠议。
时加激赏,犹避深讥,或致严科,实为止善。
今窃见上封事人同安县尉李安世,辄因狂悖,妄进瞽言。
不识朝廷之仪,惟摭市井之事,毁欺日月,干犯雷霆,死有馀辜,身不容责。
兼闻下吏,审问支辞,致诘飞声,推穷败类。
然极索奸之理,或伤招谏之仁。
虽曰狂愚,犹胜谄佞。
况自道辅、仲淹被黜之后,庞籍、范讽置对已来,凡在󲦤绅,尽思缄默。
又虑千里之外,四方之人,不知安世讪上犯颜,将谓安世献忠获罪。
岂有至圣,犹忌危言,自远流传,为议非美。
覆巢之卵,其类恶伤,弹雀以珠,所惜者大。
伏望俯回造化,贷以宽恩,特免窜投,以励全节。
使彼偷安之士,永怀内愧之心。
况臣与其人素匪交亲,未尝识面,纵干大典,绝不相因。
惟恐史官直书于简牍,可嗟言路重误于难危。
伏乞少霁天威,用存国体。
乞每旦亲政振举纲目奏(景祐二年正月) 北宋 · 孙沔
臣伏闻隐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
涉难则思深而图全,居安则志满而自逸。
上自三王之世,两汉之主,拨乱者咸臻于至治,忧勤者多致于中兴。
荒淫怠政,丧乱相随。
晋、魏已降,虐懦无纪,臣不敢远引古义,愿以唐事明之。
文皇开基,武定大难,招吁群儒,确论理体。
阅弓矢则知政教之微,谕金冶以来献替之道。
房、魏诸贤,夙夜尽瘁,贞观之风,终始无玷。
洎于高宗,藉此治平,性务宽简,事稽裁决。
外纲隳而无忌远黜,内嬖盛而二张用事。
许、李谄上,祸厉是阶,二十馀年,变周因武。
至于明皇,治乱尤异。
开元之治,内难方平,久在民间,深知国害,滥官弊事,思尽革去。
故任姚崇、宋璟为相,庶务毕举,遂致化成。
天宝之后,听断稍怠,宠幸勃兴,奇巧厌溺,夷入乱华,威不克爱。
故因林甫、国忠盗位,纲条不修,以至奔幸。
此三王事迹,一时龟鉴,布在书传,可得知闻。
皆由世乱则思于恭勤,时平则败于逸乐,势使之然,由来者渐。
故《易》曰「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传》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伏惟陛下纂绍宝图,务敦渊静,韬晦英谋,竭伸孝爱。
而内闱辅政,朝制弗经,宦寺弄权,海宇侧目,女谒交驰,大道不行。
而陛下山藏无遗,日覆不昭。
洎庄宪上仙,万几独断,躬亲大政,励精为治。
投阉寺之臣党,罢内降之私恩,升擢正臣,黜退窃位,每旦听政,旧邦惟新,庭宇再清,幅员忻戴。
将以执之若金石,行之为軏輗,希陶唐之风,袭文景之迹,为一代之宏规,冠千篇之良史,岂不大哉!
比及周岁,颇异曩时,内宠艳兴,中宫倾易。
杨尚恃恩,权势特盛,事由请行,言自诐出。
君子小人,腹诽窃议。
幸赖陛下神明义断,废黜外宫。
虽谨正家之道,未遑经国之宜,功业弗彰,简编安在。
恭闻昔者太祖应天奋陆,救生民于涂炭。
太宗耀德开基,平列国之干戈。
真宗修文守位,下武和戎,崇儒议礼,封禅告成。
神德圣功,形诗播乐,三朝盛事,万祀流光。
今陛下自干蛊十年,岂常专己,欢言三载,足以变风。
未闻可久,传被无穷。
累岁已来,和气稍郁,水旱相仍,螽螟屡生,粟麦不登,田畴几废,九夏多寒,三冬无雪,星变上天,河决东郡,疾病流离,生灵困惫,民乏兼日之食,廪无卒岁之储,既庶而富,曷其若是!
正当不足之时,岂曰无为之化?
陛下不可谓时无兵革,乃号太平;
政奉简书,便为端拱。
窃恐祸生所忽,亡有其存;
渐至陵夷,无时逸豫。
有唐天宝,可谓覆车。
前春伏见诏书布下,每旦亲政,故天下之民,谓吾君为忧勤,率仁之化,翘足可待。
去秋以圣体愆和,臣心启沃,爱君有从宜之制,双日伸不坐之请。
交泰之诚,遽臻有喜;
宴安之戒,岂可为常?
且一月之中,适减其半,庆辰嘉节,休沐受釐,三分之日,复废其一。
是则一岁之中,率无百馀日视事。
宰臣上殿,奏可待对,止馀数刻,天下万务,得不旷哉!
虽云汉帝五日一朝,则有伏蒲入閤,据厕与语,示无间也。
唐制三日一坐,则有便殿更番,浴堂延对,信不怠也。
今退朝之后,深宫之中,侍左右者刀锯亏残之馀,悦耳目者绮罗艳冶之色。
扃钥九重,叫阍千仞,宸禁昼严,乘舆天远。
固未见欸召名臣,清问外事,询祖宗之纪纲,质朝廷之得失。
徒修简易之名,未益承平之化,臣恐其未可也。
况今之政失于宽而蔽于姑息,今之士弛于务而幸于因循,是养其惰也。
夫天下之本者在民,民之豪者皆兼并,而贫者无置锥之业;
天下之大者在兵,兵之下者负饥寒,而骄者不敢役。
郡守县令,臧否无别,冗食万千,蠹耗靡穷。
邪佞退而复兴,忠谏黜而未用,此害之大者也。
设欲止之于未发,救之于将然,莫若振纲举目,杜渐防微,勤俭为先,刚断为急。
权之一去,安可再得?
岂宜崇尚宽大,自从清宴?
若谓怡神养性之方,且非耄期倦勤之际,臣复以为不然也。
今陛下春秋鼎盛,气志如神,释习常之弊,加致治之心,勤禹、汤克己之规,敷文、武立教之旨,振三祖之基,为百世之法,则垂鸿自我,岂不盛欤!
愿因岁首正朝之始,霈然下令,诞告多方,每旦恭己,辨色居位,推择大臣,讲求古道,降以温颜,俾之极论,精思品藻,督责贤否。
外则逐刺史县令无状老懦贪残之辈,以利于民;
内则罢公卿大夫不才谄佞诡诞之士,以肃于朝。
掖庭之中,简去幽旷,以来锡羡之庆;
宦寺之内,抑损重任,以防昵近之私。
发号施令,必审其有害;
赏功罚罪,必思其未平。
则可使教敦于上,民悦于下,足以招天地之协气,致国家之丰隆。
皆目前可见之事,惟陛下力行而已。
三王为可侔,十圣未足拟,何为恃当年而乐自足哉!
臣迹甚孤危,言无忌讳,妄陈愚瞽,甘俟诛夷。
然念优处宪台,过受丰禄,恩自上隆,食出民力,岂可偷安,不思尽节?
苟一言而万死,实以为荣。
干犯天威,臣无任激切待罪之至。
乞行谏臣之言奏(康定元年七月) 北宋 · 孙沔
臣窃以谏诤之臣,畏避是耻,知无不言,始为称职。
大则庭议,小则上封,不顾忌讳,以广聪明。
有唐则名列中省,班随宰臣,庶于万机之际,或伸一得之虑。
今给事不专封駮,舍人惟行诏诰。
至于遗补,分为虚秩,政事不得闻,乘舆不得从。
其或命令出入,无以究论,访问阴求,颇同奸伺。
得自传闻,十无二三;
再穷端实,已复后时。
先事则有轻发之机,遂事则曰已行之命,徒尽贡于封章,实委烦于省览。
阔略之务,或见颁行;
要切体宜,罕闻报可。
是使臣僚之内,但作疵瑕;
政教之中,莫资补益。
臣自叨承乏,已及五旬,虽少陈于浅职,终莫副于虚怀。
稍形诋刺,遂复迟留。
至微尚有所难,设若论朋党于中外,击奸邪于左右,议公卿之非据,指宦寺之作威,则将何如哉!
臣若循默自容,是辜君赐;
臣若忤触受戾,又贻亲忧。
方寸交战,启处不惶,俛首怀惭,趋走朝末。
所以知守道之难,而为义不易也。
伏望陛下明发无私,断在不疑,凡言有利于国,有补于时,在陛下思而必行之。
况今政纲未甚举,边方未甚宁,灾变未甚息,人民未甚康,尚仍旧贯,一切示暇,此非臣所能知也。
若陛下择善执中,雷动风行,则事有大于此者,将以助一日二日之机矣。
臣本非博古,妄进狂言,上犯威颜,甘俟窜逐。
乞诏令先定议而后行奏(康定元年) 北宋 · 孙沔
臣窃闻景德中知制诰朱巽上言,以所降命令不可屡改,应合更张,请先定议,如经久可守者行之,不可者止之。
真皇谓宰臣曰:「此甚识治体,卿等志之」。
故景德、祥符之间,每下诏令,皆可遵守。
窃见近来臣僚凡有起请,或陈利害,随即颁布,略无诘难。
或未踰时,或方经月,有称未便,又复中变。
去岁暴收钱税,今春权罢度僧之类是也。
故使如纶之言,涣汗之号,民未尝以为必信,恐非国家致治之道也。
臣欲乞今后中外臣僚,有所见闻陈请者,若言礼乐,即下太常礼院;
言刑名,即下审刑院;
言天下钱谷,即下三司;
言民间利害,即下转运司。
小事半月,中事一月,仰所属众官将前后敕条详定奏上。
如系制度大事,即下两制、尚书省集议,委中书、门下更加省察,然后施行,亦朝廷谨重之意也。
论宫禁五事奏(庆历元年正月) 北宋 · 孙沔
臣闻虞舜治家而纳麓,姬文刑寡而御邦。
《周南》歌《关雎》之德,仲尼删诗,著为三百篇之首。
鲁史先经,以纪元妃;
丘明直书,为十二公之始。
《易》以风自火出,为家人之象。
言号令之行乎外,由中正而明于内,非严风火之威,则难以正于家矣。
《礼》云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国治,国治而天下平,王政之本,基乎此矣。
是知先圣惧昵情之为患,而立教于将来者也。
恭以皇帝陛下仁深溥博,明达照临,好善无厌,从谏弗咈。
绍三朝之谟训,躬万几之忧勤,旰食在念,将二十年,虽古之圣帝明王,致志行事,无以过也。
今朝无专权之臣,上无失道之事,然而阴阳未和,灾变未息,法令不行,恩威不著者,岂治内之道,有所未至欤?
臣不欲迂阔引喻前古,愿以闻见五事而陈之,若以言获罪,臣之职也。
伏以中宫正位,德配至尊,主治阴教,为天下母。
三妃、九嫔、世妇、御妾,上下分统,无使僭差,百世不易之论也。
伏自景祐已来,三黜宠闱,两犯宸扆。
盖所起幽微,不胜恩遇,身贵则性悍,福极则患生,退屏继迹,踰僭如旧。
茍不建立严制,窃恐渐生厉阶。
昨见上元嘉节,内庭出游,美人才人,多不随从,飞盖蔽景,流车激霆,各崇华卫,分道争行,众目共观,与后为并。
此非所以示外而垂范者也。
臣乞今后贵品嫔御等,并令修备礼节,戒约奢侈,常随皇后出入,不得各排仪卫,辄自矜越。
仍乞选择端严近上夫人一两员,立为宫师,以佐内则。
所冀上下有别,而中外不惑矣。
窃以宫政之设,内职是先,尚书、侍御,司记典言,一百二十人则为大备。
故先朝之数,侍史不过五百人,俸给止于千二十贯,皆有纪律,不甚奢盈。
今闻十倍增人,已踰二三千;
十倍添俸,或至二十万。
私身养女,数复过之。
百司供亿,簿书可知,一岁之中,所用何极,非所以示节俭也。
臣乞取索宫中诸院宫人及私身养女都大数目,呈取进止,若非游幸之所宜,令检勘合用人量留外,并放归本家,任从其便;
而请给之数,现在者宜节减其半。
此所以消幽旷之气,而省财廪之费也。
窃以内侍之职,最为亲近,宣传国命,出纳王言,常行抑制,尚或腾陵。
今迁秩不踰年,赏赐无虚日,甲第连坊,名园接畛,玉帛盈于后房,丝竹闻于别院。
官尊禄厚,职重员多。
若不立之仪式,必恐亢于宠荣。
臣欲乞御药依旧只用二员,御带、押班、都知并乞选择谨重公严勤畏旧有心力者充,三年一迁官,不许非次改转。
未有嗣者,令养荫一子。
则内无久贵之人,下有进身之路,亦一代之永制也。
窃以勾陈九重,华盖万乘,垣直太紫,庭俨云龙,非深严不为尊,非禁戒不为备。
阑入则抵罪,误至则伏诛,使内言不出于阃,外言不入于阃,所以防未然而限中外也。
今上之起居言语,众无不知;
帷箔宴游,外无不传。
内降斜封,坦夷若道;
免刑要赏,响应如神。
皆由左右之人,出入为地,迩臣颇邪,能伺动静,迎合巧中,率用斯道。
若不早辨以防微,窃恐长奸而忽变。
臣欲乞应合入内及听唤中人,并用五十已上、十五已下者;
诸宫院子须限七十已上,分定番次上下,不得参杂出入,仍令内东门司专切点检。
其暗祗候、俳优人及公主院担子官,各放归本营。
所有内道场,乞今后断绝。
此则整肃于宸庭,足以辉光于史牒。
窃以王者所须,岁终不会,此天下之财,天子用之,有司不得而吝也。
其或出纳不谨,支费不节,岂可容奸,不诘其敝。
今御宝凭由司、内东门劄子取诸库犀玉、金银、钱帛,一岁至三百馀万贯,但有入内之名,不知所用之处。
此数既多,不可悉记,昨闻胥吏伪取库金三十两抵法。
况御宝是中禁所掌,外人何计而诈得之?
窃恐前后妄用,非此一吏也。
乞差不干碍公干,有心力臣寮,置司将宝元后来系御宝凭由及内东门劄子取左藏库等金银、犀玉、钱帛大数对簿帐,及谢恩表状造作文历,并内藏库亦自宝元后来内中支使金宝钱帛都数逐件磨勘,即见无涯费用,积久欺弊。
仍乞今后诸宫閤凡有取索出到凭由、劄子,先下内侍省都知入内覆奏,然后置簿抄上,番换通签正牒,下诸库藏,方得支官物,不得直行取索,或更别设关防,节减用度,亦经久之利也。
此五事者实政教之本源,升平之基业也。
中宫正则内宰之制行于六宫,而宠嬖不犯于上矣;
宫禁严则中阃之事绝于众口,而朋党不结于外矣;
宫人不减则用度不给,怨旷以感阴阳之沴矣;
内侍不禁则威柄不一,引荐以来邪佞之类矣;
御宝不严,财货不计,则盗诈公取而无虑矣。
噫!
恩能胜威,昵可消正,甘言令色逊于志,先意希旨会其事,仁爱浸深,忍情难决,非至圣至明,不可免也。
伏望皇帝陛下以公道制私情,大日月之辉,发雷霆之断,柔媚不干于聪明,爱倖尽决于道义,则何患天下之不治哉!
《书》曰「威克厥爱允济」;
《易》曰「扬于王庭」,「刚决柔也」;
《传》曰「枨也欲,焉得刚」。
非用天之刚健中正,则于断也难矣。
今昊贼侵轶,西鄙攻守,臣未敢进一策,盖儒者不知兵,不可预言也。
若大臣尽心,诸将用命,恐亦未为大患也。
夫手足之疾,侵于皮肤,积为疮痍,发于指掌,未有所损也;
心腹之疾,迫于膏肓,壅为痈疽,溃于头目,不可卒救也。
此五事措置得宜,则有无穷之福;
此五事因循弗举,恐为不测之虑。
履霜至于坚冰,然火在于积薪,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惟断之在不疑,行之恐不及,动无失机,间不容发,则百世之利,万方之幸。
此皆陛下家事,非人臣所得及也。
至于政教之纲纪未举,辅相之心德未同,朋党之邪正未分,著位之材愚未辨,进贤难于起死,去佞过于拔山,法令挠于亲,恩赏及于滥,岂不谓根檗于内,而斤斧不施者乎!
若圣人一虑及此,则庶事自正。
其条例悉数之名,俟聪明听,然其说异日为陛下言之也。
臣素非博识,惟尽愚诚,不历诋于群公,不专攻于上德,但虑切直,速怨贵权,不能保身,贻忧老母。
至于事君之心,则无所愧矣。
伏望夙夜之馀,再赐详览,幸甚。
乞止绝宫人出入奏(庆历元年二月) 北宋 · 孙沔
臣伏见芳林园南宅,见安故豫王灵舆,至三月初三日方行攒殡。
诸宫奠酹,慰礼已毕。
今见大内车盖出入,朝暮往还,非全痛戚之情,颇涉朋游之便。
道途窥觇,仆御喧哗,禁士纵欲严呵,宫人难于检察,诚为隐暗,亦合防微。
伏恐奸细乘时,骇机窃发,人之所忽,事不可知。
伏谅陛下以苦切在中,周思未及;
臣叨司视听,须至达闻。
欲乞指挥故豫王本宫人在彼祗候,朝夕祭奠,馀并止节,勿令辄出,深为利便。
乞权住豫王葬礼奏(一庆历元年二月) 北宋 · 孙沔
臣伏睹豫王以逡巡致疾,奄弃妙龄,人神共悲,叹戚何及。
况陛下以一人继体之大,慈父钟爱之心,变礼伸情,追爵制服,故四方知陛下思念之怀,悲感之意,亦已至矣。
使天下为父者,足以仰仁慈之孝也。
窃闻欲取五月中葬于永定陵,以《春秋》之义,固为得礼。
盖陛下以哀痛之深,无以尽其意,而欲饰终显迹,冀竭精志。
虽使死者有知,亦无所益。
谅大圣至明,无幽不照,岂于此事,更有所疑。
实以情所未忍,遂起此议。
今左右大臣,宗亲中阃,皆为皇眷轸悼,未敢直请缓期。
切恐因仍成事,难复救论。
臣职当建言,故非获已。
当君父痛切之际,而复不能将顺其旨,获罪必矣!
臣岂惜一黜,而误陛下之远谋、朝廷之大计也!
然豫王未可葬者三,悉数以陈,愿赐详览。
且一品之葬,礼式甚烦,百日之间,工役难就。
启土垄山,驱人劳众,诸宫因此葬者亦多,所费之财,非五十万未能毕事。
今三司力屈,百计收敛;
边鄙宿兵,未得丰足。
岂宜以三岁之恩,忘四方之事?
此未可一也。
又京洛之间,冲要之所,自昊贼侵轶,国家征讨,馈运粮草,赍送甲兵,往还骚扰,民颇不聊,配率科徭,岁无虚刻。
茔墓若此骤兴,州郡如何供给?
此未可二也。
复况西贼窃伺中国,已仅数年。
以水旱不调,谓得天时;
以将帅不和,谓合人事。
巧摇百端,思欲一决。
今若因我之忧,起役之次,或尽兵力,以幸此灾,益启戎心,转为边患。
此未可三也。
臣所见至愚,固未为得,庶尽恳切,上补聪明。
欲乞权且就近安殡,俟西事稍定,一二年间,具礼改葬,正合典仪。
伏望皇帝陛下以礼制情,以义断恩,以祖宗社稷为心,以安危休戚是念,无执小节,以妨永图。
臣恭闻真宗皇帝年四十馀,方长育陛下,司牧群生,为世真主。
今陛下盛德形容,始三十岁,受万世无疆之福,何患乎锡羡之嗣晚也!
伏乞养气保神,顺时进膳,特宽圣虑,专断邦畿,则天下幸甚!
乞权住豫王葬礼奏(二 庆历元年二月) 北宋 · 孙沔
臣闻忠臣切言,非欲被狂名于时,在回君心而已;
圣人纳善,非以启众议之口,在惜国体而已。
故帝王举一事,出一令,有不便于时,未合于众,必容三谏,以达四聪,实冀再思利害,周察体宜,一说中几,万有蒙福。
破柔邪之谋,开明哲之志,不惟其大,亦以为难。
臣非不知犯颜不若取媚,趋险不若偷安,苟人人自图,恐非国家之利。
恭惟皇帝陛下仁明同尧舜,恭俭若文景,大度包荒,纯诚爱物,好善无厌,从谏弗咈。
接臣下以从容,形温润于颜色,是使至愚,得以尽虑。
况臣非才,叨备谏列,岂可见事自隐,以一言为供职,遂与众退默,起外廷窃议,臣所不取也。
是敢再陈狂瞽,上渎圣明,惟陛下察之听之,容之毕之而已。
臣若以此获谴,实亦无恨。
近以豫王卜葬,曾上封奏,细陈其事。
又前日崇政殿进对,三复尽意。
虽言拙识浅,不足以动天听;
乃知圣心唯切思念,故非确然意不可转。
此恐阴阳术数之流,左右纤佞之辈,巧陈厌胜,多说灾祥,上惑视听,以此未决。
臣伏愿以天时、人事、国计未便者察之。
中春卜地,盛夏起坟,凿土穿山,六十馀穴。
损害生命,役人劳众,数十万工,冲冒暑热。
适在毒日流烁,更或大雨霖潦,修治桥路,供亿顿递,不害于民,何以集事?
此天时未便者一也。
豫王最幼,殇礼为下,诸宫附葬,族属多长,以卑动尊,亦非顺也。
边方士卒,衣食不足,而藏宝于地下;
郡邑人民,配率无数,而劳生奉死者。
此于人事未便者二也。
西鄙屯戍三十馀万,省司岁用百计不支,鬻一廷尉官才得九千斛,免一里胥役不过数百贯。
调发已劳,用度不给。
况南郊在今冬,赏费千万,其为窘急,故亦可知。
今一品仪仗,尚用千馀人。
附葬诸丧,各司执事,车骑导从,仅万馀众。
往复劳挠,非五十万缗,恐未能毕事。
此于国计未便者三也。
此非独臣言,乃三事大夫有识者之言也。
陛下贵为天子,以一幼子展送终之礼,庶尽其爱,亦未为过;
其为未便者,以时有所妨尔。
盖国家多事之际,在陛下割慈忍爱,克己复礼,为天下苍生计。
况西贼猖炽,败军杀将,人心忧危,未有安策。
而重三岁之念,忽万姓之苦,陛下以为如何?
且天下安,虽未有子,亦不足为忧也。
若天下危,虽有子,得不为虑哉!
况其奉死者也!
臣又观欲了葬者有三:诸宫、国戚,一也;
中人、监护,二也;
司天、阴阳,三也。
皆旁集已事,而利进身也。
今三事大夫有识者,意有补益,而未能回上心者,远也;
国戚、监护、阴阳者,事有所损,而能伺上意者,近也。
伏望陛下察远近之言,究损益之本,则王之葬礼,庶几权止矣。
昨日又见敕旨,差朝臣减省费用。
此乃陛下所虑,至微至悉之深也。
然恐此二人,力未足为监护、中贵大臣所信,而能节制也。
不若俟一二年间,中外稍安,备礼改卜,亦为王者之光,而天下之幸也。
今陛下当悲悼之际,微臣无将顺之心,而烦辞寡识,干渎天听,尚冀感回,暂息劳费。
则诛责之罪,逃避何及!
乞罢修万春阁奏(庆历元年二月) 北宋 · 孙沔
臣窃闻内中建起万春阁,破用至多,役工不少。
方当仲春,万服发生,昆虫起蛰,按《大礼·月令》,故非兴土木之时也。
况陕西宿兵三十万,经冬已来,抱戈被甲,冲风冒雪,受艰苦而争性命数矣。
涉岁无一次特支,以慰其勤瘁之节尽。
国家财赋阙乏,未能丰富于士卒。
今砻石镂木,涂朱帖翠,非钱十万,不能成一阁,而为优閒不急之务。
此谅非陛下之意,必恐谄邪,冀于侥倖。
立木上梁,则获赏赐;
毕工落成,又迁官秩。
始谋之人得其利,而使圣明受不恤四方之谤,此义士所不忍闻也。
臣请罢营此阁,且葺其旧制,则可弭庶议而省虚费。
伏望陛下崇勤俭之风,戒宴游之乐,节嗜欲之情,养元和之气,保摄天机,果断政事,则天下幸甚!
论久阴奏(庆历元年三月) 北宋 · 孙沔
臣窃见经春已来,时令失序,沉阴不雨,蒙气连宵,日景青昏,天光惨翳。
按《汉书》所述《洪范》云:「皇之不极,厥咎常阴,必有下人窃议上者」。
臣昼夜思之,莫知所以。
天道虽远,灾祥不欺,人心至微,气志必应。
岂有变异昭著,而终久无患者也。
伏惟陛下至明至圣,察之谨之。
臣职当言事,心所有疑,不敢自隐,冀愚者之尽虑也。
臣又闻臣者君之阴,妇者夫之阴,邪者正之阴。
若臣迫于君,妇陵于夫,邪害于正,则有阴蒙之眚。
盖人事动于下,则天变见于上矣。
今气象如是,在陛下专精励意,察事求端,思所以致感之因,行所以消复之道,以答上穹降鉴之兆,则天下幸甚。
伏谅陛下以丧子感伤,宸心悲郁,又将广嗣是念,仇淑为意,每于庭墀之下,颇闻珠玉之音,是冲和未融,而结啬未解也。
伏望全神省思,养器加膳,优游适性,燕静端居,节嗜欲之情,戒宠嬖之盛。
樽俎之间,衽席之上,无俾过度,冀尽防微。
保圣德于康宁,发纯刚之断决,察奸谋于臣下,严左右于禁中。
若百事先觉,则万福来同,庶可以克谨天戒,永绥国家者也。
乞京朝官三年一次磨勘奏(庆历元年五月) 北宋 · 孙沔
太宗初置京朝官考课院,即今审官院是也。
凡中外官任,咸给印纸历子,或功绩可纪,清白有守,过犯度数,举主姓名,尽得书之无所遗,俾至阙下赴院磨勘,第其等而升黜之,此朝家激励贤才、驱策驽蹇之至术也。
自后因循,咸以磨勘为转官之阶梯,不复有尚功之志节,但居官三周,例迁一级,虽数有失,亦不退覆,故士大夫以无过犯为能。
是使庸愚不肖之人,晏然自得,不十年间,坐致员外郎。
是以居常则朱紫相随,应用则玉石难辨,苟不更张弊辙,必恐寖废政纲。
臣欲乞今后应京官、升朝官并依旧许三周年一次磨勘,如明有理迹廉名者即与转官,有公私罪者等第降黜,无功过者且守旧资。
如此,足以旌别贤愚,永著甲令,廉勤公干之士闻之,必激节顾行者众矣。
更乞差近上臣僚列定格式,亦一时之懿范也。
乞止绝内降奏 北宋 · 孙沔
窃见天圣之间,多有内降,莫测夤缘,尽由请托,盖颇邪之辈,巧宦进身,求左右之容,侥荣滥赏,假援中闱,实玷朝直。
昔唐之斜封,终污国史。
洎景祐初元,陛下勤政,首革时弊,澄清仕途,天下之人,抃足称快。
近岁以来,此路复起,未知以何事迹,达于聪明,妨公起谤,无甚于此。
中人、佞人,得以希意,阴结所知,率由斯道。
故有位臣僚,引荐亲戚,干冒宠荣,惟务奔趋,不顾廉耻,岂非风化使然?
伏望特发宸衷,止绝内降,如有合自中出之事,令两府及诸司依公执奏,勿使阿谀上累圣明,仍乞别降手诏,戒告中外。
乞内侍限年迁转及约品荫叙奏 北宋 · 孙沔
臣前日上殿,曾有劄子,乞差近上臣僚,重定文武班磨勘官资年限,荫子孙人数事,已蒙圣旨送中书讫。
窃见内侍省近年改官,亦无定制,率不踰纪,便至使名。
况国朝以来,自有故事。
今半载之内,四为防禦,既无殊绩,又匪年劳,未知何名,当此异宠?
复又奏荫养男人数不少。
伏望特降严命指挥,令限年迁转及约品荫叙,为昌朝之永式。
论都知押班不可升于閤门引进之上奏(庆历元年) 北宋 · 孙沔
臣窃闻内侍别立主司,中官自通禁省。
有唐四品不过于典制,五局兼置于令丞,所以分中阃之政,不使挟外廷之议。
如此检节,尚至侵陵。
故圣宋以来,明制斯在,太宗著令式之文,真皇述箴规之训,明诏近习,各守行藏,岂令轻干国柄,窃弄天机!
一言成于毁誉,三事出于吹嘘,所系安危,尤加约束。
是以先朝秦翰等数人履行端谨,节义深厚,心皆好善,意不害人,出则总边方之寄,归则守内庭之职,俾之兼领,亦不侵官,止守使名,终无殊命。
今闻欲以都知、押班之资,升于閤门、引进之上,隳国家之旧典,起宦寺之威权。
况内殿起居则别班,外朝集会则不预,安用异数,窃据横行?
盖因干当局务之间,多与文武官员同事,争列名衔,自尊位貌,遂欲改革品秩,侥冀宠荣,谁启厉阶,辄败经制。
今边陲用武,赏罚是先,遴拣官资,尚难激劝。
岂宜阍寺之人,更居侯伯之上?
窃恐将帅之臣,耻居其下,策勋之际,不重此官,大紊纪纲,事亦非细。
伏望皇帝陛下守祖宗之规式,戒左右之权倖,则朝廷之福,天下之幸也。
所有先降劄子下閤门重定都知、押班立次,乞更不施行。
乞定文武荫子弟人数奏(庆历元年) 北宋 · 孙沔
臣伏睹国朝自景德、祥符间,屡行大礼,旁流庆泽。
凡文资自带职员外郎,武职自诸司副使已上,每遇南郊;
及知杂御史、刺史已上,逐年圣节,并许奏荫子孙弟侄,虽推恩至深,而永式未立。
今臣寮之家,及皇亲、母后、外族,皆得奏荐,略无定数,多至一二十人,少不下五七人。
不限才愚,概居禄仕,未离襁褓,已列簪绅。
或自田亩而来,或从市井而起,官常之位已著,而仆隶之态犹存。
是则将国家有数之品名,给人臣无厌之私惠,故使父兄不知教训,子弟不修艺业,俾之从政,只以害民,若不急为更张,已见积成弊倖。
欲乞今后带职员外郎、正郎只许荫叙一名子弟,少卿、给谏二人,丞郎三人,尚书四人,仆射已上五人,致仕及物故各更与一名;
武职等次,比类官品;
皇亲、母后之族及两府大臣,亦乞约束人数,用分等级。
臣叨司遗事,合举大纲,伏望圣慈特差近上臣寮,定其久制,以为万世之法。
论范仲淹答元昊书奏(庆历元年) 北宋 · 孙沔
臣伏自前月以来,闻中外言昊贼使高延德持书至延州,有归伏朝廷之意。
范仲淹以书谕之,令去僭号,方可纳欸。
仍闻大臣颇有异议,或言忠义可赏者,或言专命可戮者。
此数人皆平断天下事,何是非智识其相远悖如是?
又臣寮上言者,多相矛盾,窃恐众论纷挠,以致惑乱视听。
臣朝夕思之,未知孰得,今偶有所见。
揣昊贼情伪之计,原边臣得失之谋,其理有三,敢悉陈之,万一上合圣聪,亦愚人之极虑也。
一者以西陲蕃户,久来贸鬻羊马药物,岁数百万,至于米盐饮食,皆取资于内地。
自昊贼背逆凡二年,谨察边方,禁绝交易。
彼又驱率斗战,杀害父子,量其蕃族怨望者众矣。
今忽来归顺者,盖知中国必未纳其奸谋,将绐其族类,必曰:「我为尔请和,通其有无,朝廷未允耳」。
此将以激怒其众,使为边患也。
二者近闻昊贼入寇泾原,骑十馀万,此亦虑我知其尽锐离于巢穴,而以别路攻其不备,故使延德伪来贡欸,而缓我鄜延一路之兵也。
三者范仲淹夙负时望,多士归慕,今处边任,得将士心,军民受赐,夷狄所闻。
故昊贼未测其才谋,因用延德为反间,以谋挠我师,使疑而退黜之,贼得其计矣。
臣又谓仲淹移书,有利无害者三焉。
一者贼请归欸,以我不许为激众之谋。
今仲淹答而许之,则贼之策不得行,此亦我权其利也。
二者贼以计缓我鄜延一路入攻之兵,则我本无深讨之策,虽其诈来之意,于边境之虑,亦无害也。
三者贼谋挠我师,而仲淹答其书,虽于军政无损,实亦自蹈危机。
今大臣果责其专命,或言其可斩者。
若有奸谋,深利此言,使贼知之,因致悖慢之言,伪为交结之意,起市虎拾尘之说,设并马草具之事,冀朝廷疑仲淹,而朋比有嫉害者从而媒糵之,大则受诛灭之罪,小则必窜逐其身,使国家一朝失贤,三军无帅,去边地之长城,开贼众之大路,此实可忧之甚者也。
臣又见前岁王德用被罪废黜,本其事发之因,亦由臣寮以谶记之言,形貌之肖,章奏交上,何止于三;
使曾参被杀人之名,而不得自明也。
盖德用至公之节,得军中之情,有总统之望,为远人所知。
骤获忧疑,忽然废弃,使边鄙无大将,而朝廷终不敢起德用,岂非昊贼以密谋挟邪而中害良善也?
今仲淹尽诚许国,立义忘躯,独处远徼,不顾危亡,求之品流,罕有伦拟。
在陛下圣哲,推其本心,令得尽节,则天下之幸也。
臣恐昊贼即设奸计,复答其书,矫陷仲淹,暗合臣说,则望陛下念之,以辩其诈,使贤材不为贼所欺逐,则夷狄亡灭可立俟矣。
或曰:蕃寇小丑,安有远图?
臣对曰:预备则无患,过虑则少失。
若昊贼实欲归欸,料之虽过,于事无损。
即如前岁贼使六十馀人,峨冠变服,托以贡奉,宣言僭称之意,时宰执谋议,固无异术,但下诏削夺遣还。
而惟知制诰吴育上言,以圣朝太平既久,兵战不习,乞且因而抚之,然后备边练将,以议攻取为便。
当日柄臣皆诮其怯,今二年连陷将帅,覆没兵众,岂复可以小寇待之?
然欲行吴育之策而未能也。
况仲淹以书移贼,自是阃外事宜,若昊贼因而归顺,亦国家军事之利,于朝廷有何累哉?
今韩琦督战无功,败军杀将,尚不欲黜削,恐伤国体,况仲淹以计策,或有得失,且于事未有大过,岂宜辄加其罪?
谅陛下神机圣断,尽在策中,不待言而后知也。
臣与琦、仲淹皆故旧深知,今论事之际,必尽公言、决安危之计,非爱憎之心也。
伏望陛下万机之暇,乙夜详览,幸甚。
论宰相不进贤者为将来之资奏(庆历三年正月) 北宋 · 孙沔
臣窃以直言指佞,忠臣之亮诚;
革弊救时,圣人之能事。
古之士有负鈇锧、趋鼎镬,不避死亡之罪,以回主上之心。
非不知爱身命,保富贵,身为安逸之计,而奚取摧折之苦?
盖不敢以所损之小,以忘所补之大也。
自祖宗有天下,垂八十馀载,其间正人直士,未尝以言废者。
虽时犯颜获罪,要不过黜一官使居于外,不踰年而已迁,岂有若古之伏法流窜,而殒绝其身者欤!
景祐已前,纲纪未尝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
观今日之政,以验今日之事,几何不恸哭长叹息,而反无人为陛下言者,臣实耻之。
亦不敢远引高论,唯以时之要务而陈之,愿少留宸听。
夫州郡承风者吏也,皆猥懦老耄;
县邑禀令者牧守也,皆昏戆罢软。
制敕方下,人咸以为不足信,未踰月而数更;
奏请已行,人咸以为不能久,又随时而改易。
利权反覆,民力殚竭,边鄙久师而自敝,戎狄伺隙以争长。
事至危而陛下以为安,人皆忧而臣下唯相目者何也?
由宰相多忌,不能进贤者;
朝廷失策,不能任正人之所致也。
先圣所以能致太平者,求端方之士,用谅直之人,故臣之奸佞无不知,民之疾苦无不闻。
知则随而去之,闻则择而行之,书诸史策,不可备举。
臣但见庄献总政之年,陛下恭默之日,有王曾、张知白、鲁宗道、李迪、蔡齐、薛奎,以正直迭居两府;
曹脩古,李纮、刘随、鞠咏、孔道辅,以亮节更任谏垣。
参用才智,十年之间,中外无大故。
然犹奸纤侥倖,阍寺威福,未能悉去,亦不为害。
景祐已后,丞相吕夷简进当国政,以承平可恃,以功业可久,连黜忠言,几废直道。
洎为使相,出镇许昌,以王随、陈尧佐代其任,才庸负重,谋议不协,忿争中堂,取笑多士,政事寖废,即岁罢免。
又引张士逊冠台席,本非远识,致败乃事。
戎狄始起于边陲,卒伍窃发于辇毂,合辔徒行,灭烛逃遁,损威失体,殊无惭愧,尚得三师,居第自奉。
盖执政不得人之效也。
岂不由丞相不进贤者为将来之资,但用不如己者为自固之计?
故陛下思当今之才,无若丞相之贤,复召自大名,再秉钧衡。
于兹三年,不更一事,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智。
西州将帅连败,北虏胁取无厌,兵歼货悖,天下空竭。
刺史、守宰,十不得一,法令变易,士民怨嗟。
隆盛之基,忽至于此,是由不能进贤退不肖,为社稷大计也。
今夷简以病求退,陛下手和御药,亲写德音,恨不移卿之疾,在于朕躬。
四方义士,一闻诏书,有泣下者。
丞相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弼,所言陛下无不从,所请陛下无不行,终始顾遇,而未尝少衰,可谓宋朝得君,一人而已。
未知以何道报圣人至深至厚、推诚笃信之恩也。
噫!
庸常满前,谁阶于此?
智虑未有居丞相之右者,使陛下祗有夷简,而天下无某人也。
设遂请老,何人自代?
今天下士大夫皆称贤才,而陛下不用者,左右毁之也;
天下士大夫皆谓纤邪,而陛下不知者,朋党庇之也。
天下士大夫皆谓不才,而陛下任之,谓丞相不知,未之有也。
呜呼!
天下重柄,累圣相授,岂可轻易哉!
夫货殖之家,有至宝之物,犹当谨重扃钥,非博识者不得一观。
岂可付之愚童騃吏,终日戏玩,不委诸地而毁之,则盗斯夺之矣。
昔太祖以一旅兴王业,太宗以五路定天下,真宗承经营之策,数十年间,遂至泰宁,何尝不选用宰相,与平章大政,为万世业。
若屋之柱石,身之手足,手足委坠,心体未有得安者;
柱石摧朽,宫室未有得久者。
宰相非才,天下岂有得致治者也!
方今北虏伺患,以兵压境而取财;
西贼数胜,以使结邻而请和。
二方之情伪难知,中国之兴衰所系。
加之民人疲弊,政事隳杂,此实朝廷非常之时,非更张革变,则不能至于治平也。
臣观在位之意,无已然之见,事急则错置失宜,既往则怡怿自若。
去岁北戎有割地之请,未及境而百役暴起,昼夜不息,遣将帅,进官秩,推毂辍衣,委数十万兵而遣之。
一日邀结旧好,兵分势解,去无后虑,将帅处于閒地,不得一瞻天日之表,示不复用兵。
何忧乐进退之易也如此!
今又闻西贼欸塞,公卿忻忻,日望和平,此乃缓兵息民之一事耳。
若因此振纲纪,修废坠,任贤使能,节用养兵,则景德、祥符之风,当见于今日矣。
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复救也。
而丞相便为四方已宁,百度已正,欲因病默默而去,无一言启沃上心,别白贤不肖。
虽尽南山之竹,不足书其罪也。
若荐用贤才,合天下公议,俾士大夫厌服其心,是失之于始,而得之于终,犹可宽天下万世之责。
茍遂容身,不救前过,不合己者舍之,不顺己者退之。
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心,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以谄佞取人者为君子,以愚懦无识者为长者,使之在廊庙,布台阁,上惑圣明,下害生灵。
为祖宗计则必危,为子孙计亦未可保于终。
若是,张禹不独生于汉,林甫复见败于唐,可不谨哉!
可不惧哉!
臣官为侍从,班近清列,缄默度日,荣名可期,何必多言,自贻狂率,上忤旨意,苦论宰辅。
盖不忍陛下受隐晦之名,丞相书奸邪之迹,为后世所贱也。
臣又闻天子择宰相,必观立朝之本末,采多士之佥论,临大事而有守,秉谅节而不回。
居外则有抚民之誉,在内则有诤臣之风,一日登庸,万方受赐,落落然有大臣之器,此庶几得矣。
若循资次补,亦丞相素为之地,安肯拔贤才于不次哉!
在陛下察之谨之。
况国家安危之势,在此一举,亦恐未有人为陛下如此言之也。
臣见数年前有论西北事者,谈兵略者,谄佞之辈必群聚而非笑之。
观方今之患,非言者之过也。
窃恐臣今日之言,亦前日之事也,故非摆阖之辞,离间之说,悉士大夫有识之论也。
可以质于天地,可以达于君亲,不愧于人,不畏于后。
臣区区之心,幸观咫尺,耻有见闻,不尽愚忠。
虽异日为倾邪所害,贬窜诛戮,臣亦无悔。
伏望陛下念祖宗之基业,奉社稷之威灵,开日月之明,奋雷霆之断,永信任于忠良,去败乱之敝事,克复升平,在于此日,则天下幸甚!
乞改张贵妃谥号奏(至和元年正月丁丑) 北宋 · 孙沔
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
今恭德之谥,其法何从?
且张、郭二后,不闻有谥,此虽礼官之罪,实贻讥于陛下,不可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