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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栻南宋 1133 — 1180
江谏议奏稿序 南宋 · 张栻
《谏议江公奏稿》凡十有七篇。
上章执徐之岁,徽宗皇帝亲万机,厌朋党之论,收召豪杰以自近,放逐之臣相继起南荒。
越明年,以建中靖国为元,思与天下更始。
于是公由奉常博士擢左司谏。
自以不世之遇,进见拳拳,不敢不尽,有所闻见,言之惟恐不及,而于远便佞、敦友睦、消党与、容受直言,尤极反复致意,上往往开纳。
会奸人得柄,公旋即补外,窜贬流落以死,天下惜之。
乃绍兴四祀,有诏追录,赠公谏议大夫,制词有曰:「惟世道之多变,致国论之靡常。
是非或出于爱憎,夷险独持于一节。
权宠所忌,窜斥莫还」。
呜呼,公亦庶几无憾矣!
某侧闻前辈道公事,云方公在门下,珍禽奇兽稍稍入内苑,奏疏力谏其渐。
后数日,上谓公前所论,继已悉罢遣,时独一驯鹇不肯去,上以杖击之,顾内侍刻公姓名此杖上,以志忠谏。
然则公言在当时不为不用矣,一斥不复,岂徽考意邪?
而获伸于绍兴,又岂非天也邪?
某得此书于公之孙似祖,伏而读之,不知涕泗之横集。
嗟乎!
不有君子,其能国乎?
自祖宗有天下,留意多士,仁宗皇帝涵濡长育四十二年,而收其用,为元祐之政。
元祐诸君子虽厄穷百罹,而直道隐然,流风所被,论议著见于元符之末、建中靖国之初,盖又彬彬如也。
元气不倾,虽裔夷侵食,而中兴之日旋踵即见,人才之为国重轻如此。
然则为国计者,其可忘封殖爱护,伸忠直之气,遏导谀之萌,以寿天下之脉?
而人臣幸登王朝,其又可迟回利害之途,自同寒蝉,卒蹈委靡陵夷,以负吾国家也?
郡学教授邵颖慨然锓版传后,其所向慕又可知也。
公讳公望,字民表云。
题李光论冯澥劄子(乾道三年八月) 南宋 · 张栻
臣伏见臣僚上言,推尊王安石为名世之学,乞榜朝堂,欲以倾动海内,流播天下,鼓惑众心。
事系安危,义难循默。
臣已具论列缴奏外,臣访闻为此说者乃谏议大夫冯澥。
澥诚腐儒,不达世务,浸淫王氏之说,深入骨髓。
平居议论,以安石为孔孟之流,元符末上书,独入正等,力诋邹浩,以为哲庙逐臣,不当复用。
怀奸造谤,老而无识。
止缘崇宁曾有湟、鄯弃地之谋,为蔡京所逐,因得虚名。
考其素节,无可称道,究其学问,诚为颇邪。
臣观王安石在熙宁、元丰间,神宗皇帝大有为之日,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
司马光争论神考之前,因迩英阁进读,至萧何、曹参事,光曰:「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神宗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光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武帝用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
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始衰。
由是言之,祖宗之法不可改也」。
独安石专任己能,排却众论。
当时大臣如韩琦、富弼,谏官御史如范镇、吕诲、范纯仁之流,信所谓名世大贤,尽遭斥逐,不仕以去。
而任用吕惠卿、舒亶、李定,皆一时倾邪小人,不畏天下之公论,不恤百姓之愁苦,不顾宗社之安危。
驯至蔡京、蔡卞合为死党,操述作之说,禁锢天下忠贤,扫除祖宗法度。
五十年间,言路有防川之蔽,海内多敢怒之民,愁痛无聊,至此极矣。
伏自陛下即位以来,破拘挛之说,扫末习之蔽,躬履素朴,持循典故,发政施仁,无一不合人心、当天意者。
士大夫思税驾之地,百姓望息肩之期。
王氏之学,尚复忍闻之乎?
澥职在论思献纳之地,不能以道义裨赞圣聪,返以安石为大贤,托中道以济其偏说,假公论以遂其私情,怀奸不忠,荧惑主听。
伏望陛下察其回邪,洞照谗慝,特赐睿断,罢澥谏职,斥使居外。
傥臣所论未合圣虑,臣亦不敢复冒言路,亦乞重行黜责,以为妄言之戒。
冒犯天威,臣不胜惶惧激切之至。
取进止。
六月日,朝奉郎、守侍御史臣李光劄子。
【御批】祖宗之法,子孙当守之如金石。
蔡京首唱绍述,变乱旧章,至于今日。
可作一诏付吴幵。
臣栻创见靖康翰墨,拊膺痛哭,不知涕泪之横流也。
窃惟国家自王安石坏祖宗法度以行其私意,奸凶相承,驯兆大衅。
至靖康初元,国势盖岌岌矣,而冯澥辈犹敢封殖邪说、庇护死党如此。
传曰:为国家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正误国之罪,推原安石,所谓芟其本根者,绍兴诏书有曰「荆舒祸本,可不惩乎」,大哉王言也!
乾道三年秋八月戊戌,臣栻拜首谨书。
题太上皇帝赐陈规手敕 南宋 · 张栻
臣伏睹太上皇帝赐顺昌守臣陈规手敕,下拜感叹。
盖自绍兴以来,艰勤积累,至是时虏势已屈,我师既捷,声摇京辅,而朝廷讲解之议已成矣。
臣在省中,太常适上规事,臣以为彰善瘅恶,有国之典。
规官虽未应谥,功则当谥,正以是役为重也。
仰惟昭回之章,所以待遇臣下与夫风厉振作之意,诚足以诏万世也。
邵州复旧学记(淳熙元年三月) 南宋 · 张栻
庆历中,天子诏天下都邑皆得立学。
邵州去王畿数千里,于时亦为学以应诏旨,而学在牙城之中,左狱右庾,庳陋弗称。
治平四年,驾部员外郎、通判永州周侯敦颐来摄郡事。
始至,伏谒先圣祠下,起而悚然,乃度高明之地,迁于城之东南。
及其成,帅士者行释菜之礼以落之,今祠刻具存,可考也。
惟侯唱明绝学于千载之下,学者宗之,所谓濂溪先生者。
在当时之所建立,后之人所宜谨守,以时修治,而贻之无穷可也。
顾今仅百有馀年,而其间兴坏之不常,甚至于徇寻常利便之说,徙就他所,甚失推崇先生长者流风遗泽之意,而于学校之教,所害亦已大矣。
乾道九年,知州事胡侯华公叹息其故,与学教授议所以复之者。
转运判官、提举学事黄侯洧闻之,颇捐缗钱以相其事,于是即治平故基而加辟焉。
祠祭有庙,讲肄有堂,栖息有斋,前后楼阁翚飞相望,下至库庾庖湢无不备具,而民不知其费,不与其劳。
遣使来请记。
某以为,《春秋》之义,善复古者,是诚可书也。
然尝考先王所以建学造士之本意,盖将使士者讲夫仁义礼智之彝,以明夫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以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事盖甚大矣,而为之则有其序,教之则有其方。
故必先使之从事于小学,习乎六艺之节,讲乎为弟、为子之职,而躬乎洒扫应对进退之事,周旋乎俎豆羽籥之间,优游乎弦歌诵读之际,有以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齐其耳目,一其心志,所谓大学之道格物致知者,由是可以进焉。
至于物格知至,而仁义礼知之彝得于其性,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皆以不乱,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不宜者。
此先王之所以教而三代之所以治,后世不可以跂及者也。
后世之学校,朝夕所讲,不过缀缉文辞,以为规取利禄之计,亦与古之道大戾矣。
上之人所以教养成就之者,夫岂端为是哉!
今邵幸蒙诏旨,得立学宫,而周先生实经理其始,又幸而得复其旧于已废之后。
士者游于其间,盍试思夫当时先生所以望于后人者,其亦如后之学校之所为乎,抑将以古之道而望之也?
往取其遗书而读之,则亦可以见矣。
于是而相与讲明,以析夫义利之分,循古人小学、大学之序如前所云者,勉之而勿舍,则庶几为不负先生经始期望之意,而有以仰称上之人教养成就之泽。
今日之复是学,斯不为虚设矣。
学故有二记。
其一治平五年湖北转运使孔侯延之之文,盖为周先生作也。
其一绍兴二十三年武夷胡子宏之文,虽不详学之兴废,而开示学者为仁之方则甚明,皆足以传后。
某不敏,幸以浅陋之辞列于二记之次,实荣且愧云。
淳熙元年三月癸巳。
道州重建濂溪周先生祠堂记(1178年) 南宋 · 张栻
宋有天下,明圣相继,承平日久,元气胥会,至昭陵之世盛矣。
宗工钜儒,磊落相望。
于是时,濂溪先生实出于舂陵焉。
先生姓周字茂叔,晚筑庐山之下,以濂名其溪,故世称为濂溪先生。
舂陵之人言曰:濂溪,吾乡之里名也,先生世家其间。
及寓于他邦,而不忘其所自生,故亦以是名溪,而世或未知之耳。
惟先生仕不大显于时,其泽不得究施。
然世之学者考论师友渊源,以孔孟之遗意复明于千载之下,实自先生发其端。
由是推之,则先生之泽,其何有穷哉!
盖自孔孟没,而其微言仅存于简编,更秦火之馀,汉世儒者号为穷经学古,不过求于训诂章句之间,其于文义不能无时有所益。
然大本之不究,圣贤之心郁而不章,而又有颛从事于文辞者,其去古益以远,经生、文士自岐为二途。
及夫措之当世,施于事为,则又出于功利之末,智力之所营,若无所与于书者。
于是有异端者乘间而入,横流于中国。
儒而言道德性命者,不入于老,则入于释,间有希世杰出之贤,攘臂排之,而其为说复未足以尽吾儒之指归,故不足以抑其澜,而或反以激其势。
嗟乎!
言学而莫适其序,言治而不本于学,言道德性命而流入于虚诞,吾儒之学其果如是乎哉?
陵夷至此,亦云极矣。
及吾先生起于远方,乃超然有所自得于其心。
本乎《易》之太极、《中庸》之诚,以极乎天地万物之变化。
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学颜子之学,推之于治,先王之礼乐刑政可举而行,如指诸掌。
于是河南二程先生兄弟从而得其说,推明究极之,广大精微,殆无馀蕴,学者始知夫孔孟之所以教,盖在此而不在乎他,学可以至于圣,治不可以不本于学,而道德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实。
其于致知力行,具有条理,而诐淫邪遁之说皆无以自隐,可谓盛矣。
然则先生发端之功,顾不大哉!
舂陵之学旧有先生祠,实绍兴某年向侯子忞所建,至于今淳熙五年,赵侯汝谊以其地之狭也,下车之始,即议更度之。
为堂四楹,并二程先生之像列于其中,规模周密,称其尊事之实。
既成,使来谒记。
某谓先生之祠,凡学皆当有之,岂惟舂陵?
特在舂陵尤所当先者。
赵侯兹举知急务矣,故为之论述如此,以告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