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约既行复作此送之 南宋 · 李流谦
登山临水远送君,征鸿掠天不堪闻。
临岐握手惜此别,车已载脂仆在门。
骊歌未残心欲动,剪烛夜谈如昨梦。
茂林已扫山阴迹,地黄犹注床头瓮。
明朝咫尺隔沧溟,烟波渺渺迷羌津。
我亦归来念离索,孤坐手取柏子焚。
君绝畛畦我平易,肝胆相倾无复讳。
春风万斛撒金莲,迟君更作连宵醉。
上王直阁书 南宋 · 李流谦
绍兴岁戊午,先君为尚书郎,尝获拜台坐于临安,退而诵其文,歌舞其德于绅士大夫,以为一时之荣遇。又退而手书其姓氏于牍,诏子若孙谨志之勿忘。曰:「后将大庇汝曹」。迄今岁己卯,凡二十二寒暑矣。先君不幸既即世,而台坐凌厉华贯,超躐显美,未即相天子泽天下,乃垂翼于蜀,而某始获以疵贱不肖之躯,唐突化炉。因记异时之言,叹曰:「先君其神乎」!夫诵其文、歌舞其德以为荣遇固也,至于书姓字诏子孙使勿忘,意者其已知台坐今兹之来蜀,而某获在下风也欤?然则某今之得见,固非茍然者。虽然,此犹私也。某尝读《易》至《比》之上六,《蒙》之六四,《观》之六二,未尝不废卷而叹,以谓士求表植于世,而其才其行不足以自达,则必求一代巨公,委身扳附,冀有以发,然后晦斯光,窒斯通,无惭于小人之归。不然,日月在前,自蔽其目,咸韶在御,自覆其耳,则愚益愚、庸益庸,终于偕犬豕之胔而俱丛蘖之腐,顾不重可惜哉!是以《比》之时,皆以比辅为吉后夫凶,而上六独后焉,故有无首之戒。《蒙》之时,皆以闇期明、柔期刚,而六四独远之,故有困蒙之吝。《观》之时,盛德显临,众目睽睽,而六二寡所鉴见,仅同管窥,故有女贞之丑。岂非介于贤而不知事,邻于德而不知择,故圣人悯焉,因六画以显义而指其所之乎?恭惟某官德盛业备,是固《易》之「大人」。盖尝妄论之:其宗主一时人物而为群众之所争附,则固《易》之《比》,其剖扶晦昧而为暗者之所扣击,则固《易》之《蒙》,其光赫盛大而为卑陋浅狭者之所徯属,则固《易》之《观》。使某于此不早求自托焉,则无首之戒、困蒙之吝、窥观之丑,将萃于厥躬而贻无穷之悔矣。是以既援其私,而又取《易》之说以献,庶几台坐或有取焉,而不敢必也。所业若干篇,谨以代贽。先世业是,子孙不敢不勉。诛之贷之,俯以俟命。
上新漕何舍人启 南宋 · 李流谦
剖竹方州,已登巍最;乘轺剧部,就锡宠除。虽有孤于外官之嗟,岂无惠此远人之意。初传成命,已沸欢谣。恭惟天韵粹深,风华秀发。侈盛名于白日,振逸响于紫霞。簪笔螭坳,仰乾行之正健;演纶凤阁,助云汉之昭回。丹九转以将成,风一帆而辄引。东方千骑,凌云之游亦佳;沧海六鳌,登瀛之侣故在。坚艎小却,飞传亟留。顾穷边万虎兕之屯,赖外府千舟车之运。必国与民之兼裕,唯义理财之可为。召严助于会稽,反相如于蜀道。可立待耳,姑少安之。宁有一时之老成,久去天子之左右?某不敏于伎,但痴于书。迫以道穷,始俛从于门庇;锁其厅去,亦谬缀于儒科。虽从别所之奏名,实自广场之借润。穷乡牢落,窃五斗而杂鼪鼯;瑞节煇煌,托二天而窥星凤。莫罄染毫之祝,即谐负弩之趋。
重修安国寺记 南宋 · 李流谦
安国寺,昔号大恩,不知兴建岁月,嘉祐八年赐今名。天圣中,为禅坊,云顶山僧元钊始居之,六传复为律。岁久屋坏,予少时过焉,阒然悄怆,疑有鬼物,辄怖而出。僧道安何氏,五代住持元哲之孙也,慨然愿葺之。空十年之蓄,益之檀施,而东林院僧某亦悉力来助,合为若干钱,于是尽撤蠹大新之。佛故有殿,稍加治焉,自门庑堂室及最后大殿则更建,材粗坚可抵当百十寒暑。我先君起部与邑人绘八菩萨像于殿之壁,士人王訾笔也。殿有转轮藏,丹碧黯晦,予兄弟出泉濯洗之,而属道安之徒任其完补其经。役始于绍兴岁丁卯,而成于己卯。道安求予记,许之有年矣而未暇,请滋勤。其言曰:「蕞尔刹何记也?然独唯荒圮,至吾而极,茍不力则禾黍矣,用是蚤夜孜孜,啬衣撙食,铢毛捃收,亦幸施者和附趣赞乃克济,岂我能以之哉?或者一念至到有导焉者尔,吾恐后人不知为之之艰而傲居之,轻漏忽倾,不一引手,则吾志弗嗣,记之期以劝也」。噫嘻,安可谓用力勤而为虑远矣。因告之曰:「衰兴有定缘,而方来之贤否不可期。贤耶适其兴,无记可也;不贤且与衰会,记其能已之乎」?安曰:「是则然矣,而传后之意,不得不然也。强书之,安知其不由是勉于贤,而是刹之兴,将无有终穷乎」?予曰:「可」。遂书之。
费府君墓志铭 南宋 · 李流谦
君姓费氏,系出大费,世江夏人。其先有讳能者,仕至御史中丞。廷晖者,至监察御史,徙蜀,居邛之沙渠。曾祖某,祖某,父某,俱业儒。母鲜于氏,故通议大夫鹏之女。君讳某,字某。生而爽悟,年十四试乡校,以《易》冠诸生。既登贤书,同族兄归州使君某游太学,归州粹于《易》,与君语胜处,辄相拊掌。故相范公宗尹、谏大夫宋公某、某官熊公彦诗、编修赵公雍皆名辈,待君加等。君慷慨有奇志,喜商榷古今,论议宏博,尝奏疏言利病几数万言,不报。未几中国有边患,又上笺陈十事,其后朝廷所更革多合其说。遇杨君希仲于途,识其不凡,希仲竟为类闱举首。居京师时客于参政陆公佃,胡公世将帅蜀,问人,陆以君对,抵蜀首致之。有宗室子憙学,令安人以师友遇君,君为鸠纂历代百官遗事以补职林,成书百馀卷。喜赴人之急,有冒鹾禁者袖金乞援,君尽力营解,掷其金。四试礼部,退而叹曰:「读书徒为利禄计耶」?作诗以见志:「清风明月如相许,共老沙湍一钓竿」。乃并溪筑亭,榜之「江月」,盖将老焉。绍兴丁卯某月日,以疾不起,享年若干。娶詹氏,生五男子,皆学者。女嫁某某,生孙男若干人。其葬也,以绍兴某年月日某甲子,其地在某乡祖茔之次。既葬,诸孤求予为墓中之文。予宗盟也,知君,哀其学成而穷,卒以布衣死,慨然而为之铭。铭曰:
世不学之鄙,学成而踬,宁踬勿恚,既羸其志。江空月明,鸥鹤夜惊。尚其来游,萧然幅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