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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珌南宋 1164 — 1242
西江月 其二 癸巳自寿 南宋 · 程珌
底事中秋无月,元来留待今宵。
群仙拍手度仙桥。
惊起眠龙夭矫。

天上灵槎一度,人间八月江潮。
西兴渡口几魂消。
又见潮生月上。
缴进耕织图劄子 南宋 · 程珌
臣近因进读《三朝宝训》,内农穑门一段云:太宗朝有同州民李元真者,献《养蚕经》,太宗留其书于宫中,赐钱一万。
臣读毕奏云:「绍兴间有于潜令楼璹,尝进《耕织图》。
耕则自初浸谷以至舂簸入廪,织则自初浴蚕以至机杼剪帛,各有图画,纤悉备具,如在郊野,目击田家。
高宗嘉奖,宣示后宫,擢寘六院。
绍兴帅臣汪纲近开板于郡治,臣旦夕当缴进一本,以备宴览」。
玉音嘉纳之。
臣今已装背成帙,谨以进呈。
伏望陛下置之坐隅,时赐睿览,一则知稼穑之艰难而崇节俭之化,二则念民生之不易而轻租赋之敛,则高宗称赏其图之意,迨今犹一日也,天下幸甚。
上执政书(一) 南宋 · 程珌
近日淮北之事,明公亦尽知之乎?
舟车焚烧,辎重覆没,三军积实反以资寇,精甲利器更为贼用。
此前史所记殷浩山桑之败也,而今日又甚焉。
乃者寿阳之役,叛兵执卖主将,官军民兵,互相屠害,或降虏,或溃归,逃亡纷纭,百里不绝,只轮尺铁不反淮南,绍兴器用,至是歼焉。
今两淮骚动,势摇长江矣,而公议籍籍,以为朝廷尚多壅蔽,凡所奏请,沮抑不下。
呜呼,此为何时,而犹有如议者之云云乎!
四月二十五日,火星如瓮,坠于建康。
六月四日,黑气围日,日没乃散,天之示变不小矣。
天变见于上,人心离于下,而朝廷不知往古危亡之监,复有甚于此者乎?
明公忠义奋发,对越三灵,而左右壅蔽其聪明,陷明公于万世之罪人者,明公不知也。
今天下利害,所当施置罢行者,人皆能言之,所患者在于其言未必上闻,闻之未必下行耳。
是故不暇缕数其事,而独愿斥去左右,屏彻壅蔽。
四方章奏,即为敷陈将帅之有功者,以公议赏之,不可以无关节而不行。
至于逗遛不进,怀奸误国,专事苞苴,今悉败露者,则以公议僇之,不可以有关节而辄已。
公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言,无偏听,无私昵,如此则上下流通,人心思奋,易祸为福,亦反掌耳。
如是而犹无成焉,则明公忠谊之心,亦有辞于天下矣。
前日之误明公者,固已无及,今日顾堪再误邪?
世之士大夫号为强有力者,以官爵之故,无敢吐气,而其下者又惧罪而不言。
区区愚惷,忧国爱君之心,昧冒为言者先焉,惟明公重图之。
书绍兴正论后 南宋 · 程珌
尚书金公不附桧者,一闲十八年,桧死方出。
此书乃缺之。
易议 南宋 · 程珌
《易》有君子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凡十三卦之制器,如神农之耒耜,黄帝尧舜氏之衣裳,无非以象而制之者也。
若夫生著立龟,兴神物以前民用者,皆占也。
然则器也,占也,万世之用备矣,毋俟乎有言也。
惟言与动,则君子之言行,有国之政令,枢机之所关,理乱之所由,天道日新,世变无穷,悉寓于三百八十四爻之中。
所以先哲之言《易》者,独于言、动加详焉。
盖为人君而不知《易》,则太平何自而可致;
为人臣而不知《易》,则德业何由而可成?
呜呼,作《易》之圣人,岂徒以知《易》望天下哉,正以用《易》期来世耳。
曰「乾元用九」,曰「王用三驱」,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曰「利用建侯行师」,曰「利用涉大川」,谆谆然无非以用诏天下万世。
虽然,是特发凡耳,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读者又当知触类之学也夫!
《易》之为书,一名而三义具焉:曰简易,以言其德也;
曰变易,以言其气也;
曰不易,以言其位也。
曰德,曰气,曰位,名虽不同,要皆所以为道也。
若昔圣人,阐先天之学而成后天之书,凡所以斡旋元化,昭融天理,纪纲人事,罔不备具。
使为人君者得之,则可以宰制宇宙,酬酢神明,天地以之时叙,民物以之顺成。
为人臣者得之,则可以辅相弥缝,弼成万化,进则尽忠正之节,退则全廉靖之风。
修身者得之,则尽心养性,不流于虚无。
遁世者得之,则乐天知命,不沮于忧患。
是故载之于简编,则无非实理,施之于日用,则皆有成效。
而后世学者乃率以空虚恍惚言之,流弊之极,至于沦为异端。
嘻,可惧也!
故不思龙出于河而八卦宣其象,麟伤于泽而十翼覃其用,繇三皇历五帝,至于夏商周,而后其书始克大备。
商瞿子木实受吾夫子之传,其后浸大,以至于西都之王、服、京、田(王同、服生、京房、田王孙。),东都之荀、刘、马、郑(荀爽、刘表、马融、郑玄。),更相祖述,源流不绝。
至于魏之王弼,集诸家之善,得圣人之意,故其注至于今不废。
是以江右诸儒,并传其学,河北学者,莫能及之。
惜乎江南义疏十有馀家,舛其本真,流为释氏,所以重发贞观间孔颖达之叹也。
虽然,《易》之为道,吾既闻之矣,《易》作于伏羲也,而乃以周言之,何哉?
尝观《易》赞,以为夏曰《连山》,商曰《归藏》,周曰《周易》。
《连山》以《艮》为首,象山之出云,连而不绝也。
《归藏》以《坤》为首,象地之包藏万物也。
《周易》以乾为首,言其道之周普,无所不备也。
兹一说也。
而《世谱》等书,则又曰神农之号一曰连山氏,亦曰列山氏;
黄帝之号一曰归藏氏。
然则《连山》、《归藏》,并以代名,则《周易》以周称,岂非《易》成于文王,故题周以别商耶?
此《易纬》所以亦言因代以题周也欤?
虽然,《易》之名,吾得而闻之矣,然则《易》果孰作,又果孰成之耶?
尝观《礼纬含文嘉》曰:「伏羲德合上下,故天应以鸟兽草木,地应以河图洛书,伏羲则而象之,乃作八卦」。
孔安国、马融、姚信、王肃皆以为然,无复异说。
至于重《易》之人,则诸儒之说不胜其异,王辅嗣之徒以为伏羲,郑玄之徒以为神农,孙盛以为夏禹,史迁以为文王。
其言夏禹、文王重卦者,孔颖达以为考诸《系辞》,神农之时已有,盖取诸《益》,取诸《噬嗑》之事,由是言之,其说不攻而自破。
至于言神农重卦者,亦未为得,何者?
《易》之下《系》又曰:「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盖取诸《益」》。
孔安国《尚书序》曰「伏羲造书契」,则是伏羲固已象《夬》而作书契矣,又安得神农重卦而后有《夬》哉?
故重卦之人,王弼以为伏羲,而孔颖达亦以王弼之说为是。
然则伏羲制卦,文王系辞,夫子翼《易》,所谓人更三圣,其为灼灼无疑矣。
至于由三画而八卦,自八卦而六位,阴阳刚柔之理,上下承乘之象,所以广大精微,与天地并,而三圣人之所以尽心垂世者,俟入经随卦言之,此不悉具。
姑陈大端若是,以与诸君共讲明焉。
《易》何为而作乎?
曰有忧也。
何忧乎?
忧是道之不明也。
《易》何为而重且翼乎?
曰有忧也。
何忧乎?
忧是道之不行也。
然则于何而见之?
曰:虑是道之不明者,其辞简而严;
忧是道之不行者,其辞详而尽。
学者平其心,定其虑,取圣人之辞而玩之,则圣人之心瞭然矣。
《易》曰「伏羲氏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非伏羲氏之心主于明道乎?
是故三画之学,寂寥简短,而天人之蕴悉备无遗,此明道之体当然也。
至于文王、夫子之时,则夏商贤圣之君久矣不作,礼废乐坏,道孤无主,文王忧之,故与闳夭、太颠、太公望、散宜生之徒讲明体察,断然取《易》而重之。
其后文、武、成、康之君,相继而作,而又相之以周公、召公、毕公、君陈,然后世变风移,道洽政治,斯道得以大明。
至夫子之时,则王迹浸熄,诗声日微,而是道又绝而不行矣。
夫子环视当世之士,如长沮桀溺,傲世绝物,既不可与共斯道,独得一老聃、彭祖而与之周旋。
蓝田吕氏谓老聃、彭祖皆殷周之老成人,计其得于殷周盛时,耳目所接,渊源所渐,所谓见而知之者固甚不浅。
而吾夫子亦曰「我老彭」,所以见其尊且信之意尤为拳拳也。
独夫子犹以为未也,于是周流列国,萃天下之士而与之游。
凡天理人情事物之变故,悉以身体之,至晚年而后十翼出焉,故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
有如十三卦之说,历叙神农氏之所以用《益》、用《噬嗑》,黄帝尧舜氏之所以用《乾》、《坤》、用《涣》、用《随》,此言人君之用《易》而在上者。
又言箕子之用晦,颜子之用复,此君子之用《易》而在下者。
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其辞详,其指深,所以望当时至矣。
而当世之君未有能用之者,徒能私淑其徒而已矣。
按前史,商瞿子木亲受《易》于圣人,自是而后,传授不绝。
至于东、西都之士,然后以至于王弼,弼不得其真也,而亦以注显。
虽然,商瞿子木以后所谓传授不绝者,《易》之辞尔。
至于当时高弟,如曾、颜、冉、雍、子思、孟轲之后,所谓得之于心,行之于身。
今其遗书,如曾子十篇,如《中庸》,如孟轲之书,卓然足以为《易》之羽翼者,非史臣之所知也。
自秦而后,更汉历唐,千百馀年间不惟上之人无有用此《易》者,然自王弼以后,以至于唐下之人,亦莫有传此《易》者。
江南义疏祖尚虚无,盖至于唐仅得一孔颖达辨析音义,颇为当时所宗。
然至于圣贤用心,斯道大统,彼固未之深及也。
宋兴百年,名儒辈出,胡安定得其用也,邵康节得其数也,程明道、伊川得其理也,周濂溪得其体也,张横渠得其用也,然后《易》之道遂大明于天下。
善乎,孔颖达之论曰:「圣人仰观俯察,象天地而育群生,雨施云行,效四时而生万物。
若行之而顺,则两仪序而百物和;
若行之以逆,则六位倾而五行乱」。
详味斯言,则《易》果将有用乎,抑亦徒作之而已乎?
圣人于《乾》发明为君之德者惟在刚健中正、自强不息,于《坤》发明为臣之义者惟在于直方正大至明。
九卦之序,则上至天子,下至庶人,凡以之尽心养性、修身齐家之道无所不备焉。
使人君而用《乾》之义,则天德行刚健,威权不至于下移,纪纲不至于废坏。
使为人臣而用《坤》之义,则敬以直内,决无有所谓谀说而欺君者;
义以方外,决无有所谓嗜进而苟得者。
为士君子而用九卦之义,则《履》以和行,《谦》以制礼,《损》以窒欲,《困》以处穷,《益》以裕德。
必如是,然后可以谓之用《易》,而《易》之道行矣。
国家开设学校,建立儒官,凡月之朔必使之登席讲书,岂徒为文具哉?
讲之而不明弗措也,明之而不行弗措也,如其讲之而不求其知,知之而不求其行,则又何以讲为哉!
吾侪小人,眇然其形,蠢蠢林林,杂在万类之中,饥而欲食,渴而欲饮,亦何以异于凡百有生之类哉?
而其所以师友千载,陶冶万物,卓然自离于林林蠢蠢之中者,惟曰礼义廉耻而已耳、名节风操而已耳。
不然,一日舍是,则孟子所谓异于庶物者几希矣,可不畏哉,可不谨哉!
朋友有志于《易》者,幸相与讲明而体察,自夫用九卦之义以尽士君子之操,他时推之事君,则必能尽《坤》之义,以为名世之臣,亦在勉之而已。
识者将于此乎观焉。
淮东提举司门楼记 南宋 · 程珌
窃尝慨叹县内之事,有当为而不为者,有已为辄废而莫有继为者,要皆有时焉。
时至矣而未得其人,得人矣而无其志,皆不能以有为也。
朔风烈而耒耜閒,春雨濡而桔槔卧,时未应也。
晨已秣而病驹难驾,漏已残而雌伏无声,非无其时也,无其才也。
负庆忌之勇而一羽莫任,具飞廉之足而跬步弗前,非无其才也,无其志也。
当其时矣而又得其人,有其人矣而又厉其志,则泰山可挟,北海可超,华胥之俗可还,而结绳之治可追也,而况有司营缮之事哉!
由汉唐而来,兵赋所出,渊薮江淮,而向也淮东常平茶盐使者则又兼淮西领之,其任可谓重,其权可谓尊矣。
而其建台布治之所,则前直津亭,左迫州宅,右底废营,偪仄荒苍,来者欲迷。
然则开拓之、振起之,非其所当为邪?
乃其司自扬徙泰,自绍兴以及于今,浸浸百年而未有为之者。
嘉定壬午,今使者来,始克为之,蒇事于癸未之季秋,迄工于是年之清祀。
于是崇门耽耽,飞楼屹屹,东西对峙,神工天力,隆若泰华,深若沧溟。
其气足以吞海涛,其势足以镇淮服。
然则非时邪,非才至而心亦至邪?
然楼之中拱凡三十尺,结雾薄云,上侵赤霄,得无大过邪?
使者曰:「不然。
吾尝读《易》而有得于《大壮》焉。
盖《大壮》之为卦,《乾》下《震》上,四阳并进之象也。
而圣人系《易》,从而推明之曰: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
然则作室而必取大壮,非大壮则奚以自别于营巢邪」?
虽然,抑有虑焉。
昔人有惩营筑之事者曰:工不使鬼,必在役人;
财非天来,终须地出。
今役也,糜金之缗逾四万,役民之日将二万,民顾不病邪?
然予又闻之使者,其赢取公上而歛不及下,工优禄直而民不告劳,则又何慊乎是哉!
而或者则又曰:公台不筑而王侯锦木,民乏环堵而公府雕墙,毋乃不可乎?
曰:不然。
今昔殊时,损益异制,茅茨不剪,莫再虞朝,皋门仞堂,具存周典。
至其野则田莱辟,入其邑则室庐整,户有田,家有宅,庐环有桑,菜茹有畦。
先斯人而忧,后斯人而乐,是道也兼举而不相悖,并行而不偏废,则又安得谓之厉民以自奉哉!
楼旁筑台,视听益广,公馀暇日,登楼坐台,乾端坤倪,一瞬八荒,近而闾阎之戚欣,官吏之贪廉,阡陌之荒治,耕耨之早晏,户口之登耗,禾黍之啬穰,瞭然在目,因得以修吾令而行吾政。
至若凭虚极眺,则齐鲁鳞鳞,关河苍苍,忠愤所激,风云入怀,纾百年之壮志,振万世之长策。
际斯时,用斯才,充斯志,其又可量邪?
使者杨氏,名恕,自丞大宗正授少府节而来。
行在重建都督府记 南宋 · 程珌
象垂天缺,联络勾陈,势密羽林,环拱丹宸。
汉分南北以居重,唐设府卫以御轻,犬牙足以相制,内外岂容适均?
兹历代之深意,逮我朝而作新。
龙蛇貙兕,隐隐谹谹,其屯如云,其动如霆。
犀甲熊旂,金节嶙峋,一麾万趍,统于将军。
将军之居,宜阜宜潭,傥陋弗闳,曷壮国观?
顾若步官,沿陋为甚。
住去代来,畴不思振,才力束之,百年一瞬。
仆兴有时,今侯乃来,岁月几何,已一新之。
惟工惟材,匪役匪征,廪厚直丰,兵民欣欣。
用能崇门硉兀,隆堂岌嶪,烟浮瓦碧,雾笼窗湿。
登高眺明,意气八荒,右湖澄鲜,三军解装,左江澎湃,万骑奔场。
疏沼沚,厚垣廧,耽耽沈沈,不啻百楹。
捐缗三万,糜斛五百,悉取于节抑之馀,曾不为毫发之歛。
始于宝元之冬,迄于丙戌之春,罔愆于经,人若不闻。
昔之笳鼓欢壮,旗帜精明,对垒觇之,犹曰能军。
然则今举也,改百年之陋辙,建一旦之宏模,不足以观人乎?
曰:未也。
方其将略心传,灵机圯授,濡须振迹,固始知名,虬腾周成之间,鹗立汉坛之上,弓鸣辟历,剑跃龙阿,指撝而川陆回形,叱咤而风云变色。
馘首斩将,破整摧坚,稽功校劳,剖竹分蕃,泱泱淮水,暴暴淮山。
且不宁是也,能贵而不能贱,能丰而不能约。
偃息华榱之下,甘卧重裀之上,鲜醲足以败其真,歌舞足以蛊其心,强筋顿软于习闲,髀肉复生于久佚。
此盖自昔建功业者之所同患也。
今也轻煖不被体,腴甘不入腹,手甓日运,腰弓夜鸣,一寒暑,等渴饥,忠精义气,始末不渝。
唐人郭中令有言:「受恩塞下,制敌行间,东西十年,前后百战。
天寒折剑,溅血沾衣,野宿惊心,饮冰伤骨,跋涉险阻,出入死生,所仗惟天,以至今日」。
噫嘻,其殆庶几乎!
盖由其性然。
惟其性也,则居此爽垲也,吾知必能曰:壁垒之众,宁无杂蛙蛭之湿居者乎?
视此华好也,吾知必又曰:列亭之戍,宁无引芦苇以自障者乎?
每饭则思日昃未炊之士,方衣则念天寒不褐之家,且奚以知其然哉?
观其严汤液以起病,厚嫁聘以恤孤,保封田以衍饷,明功籍以振滞,偏裨无困役,符籍绝苛征,士旅归心,连营一词。
推此以旃,决知其有此居而不乐其居也。
不然,则综核之朝、黜陟之公,胡为乎山未靡旃,畀之金鐀之符,而使之总牙璋之律哉!
虽然,是亦未为可安之地也。
闻之西北有故都焉,泰山黄河之灵、望云就日之人,延颈以俟翠华之还者,不知几春秋矣。
今也阊阖风生,灵旗影高,思绍兴草创之意,愤东南王业之偏,拥天授之神矛,落欃枪之妖祲,振霜飙而扫败叶,鼓天浪以洗危巢。
然后警跸骖乘,奉六龙而还上都,大开明堂,汛扫陵庙,幸丹凤门,大赦天下,谋臣猛将以次论功,赐第帝城,永藩王室。
斯时也,吾居其庶几可奠乎!
然则是役也,姑书始焉。
侯王氏,名虎云。
徽州贡院记 南宋 · 程珌
新安贡宇灺于宣和,嗣建未遑也,岁宾兴,则假诸宣庙州庠,盖是时试艺者少。
绍兴浸盛,庙学无以受。
乾道戊子,邦君郏侯升卿始规庙东閒地,及增市于民者,凡六百二十丈,为屋百楹。
今六十年,士五倍,门迸入,躏践屡惊,屋不足芘,盖以芦苇。
上下交病者,三十年于此矣,更十数守,咸睥睨莫就。
今侯来,首垂意焉。
乡校献议,谓前地可拓,侯乃偕别驾洪君侃、博士王君日新,率履相攸,果可焉。
于是括馀閒,平阻险,因高下,且徙教官之舍而他之。
前日之湫蔽者,一旦地辟天开,改貌易视,是断是虔,功成不愆。
昉事于丙戌之冬,休徒于丁亥之夏,新者以间计一百二十有七,旧者百楹亦再缮之。
潭潭沈沈,林郁云屯,五门洞开,东西径可入,中坐万士裕如也。
自是父兄之遣子弟者无争门叠趾之忧,而群试之吐英奇者有畅目爽心之助,侯之惠多士为如何邪!
且是役也,亦有数焉。
初,郏侯之始创也,岁为戊子,是秋即试士。
明年冠南宫,占鼎魁,联翩上第者,两倍他时。
今侯之增广也,来年又为戊子,则己丑胪传之盛,亦当增广于乾道矣。
虽然,数者天也,成之者人也。
今侯之来,固天所以佑此邦而成此数邪。
初,议者以地褊欲迁之城外,某驰书于侯曰:「徙非便也,役艰大必堕因循。
且潮阳可监也。
岁在甲戌,潮之士尝首南宫矣,已而以选场陋迁之,其后凡再举,寂无奏名者,今又复故焉」。
侯信其说,乃躬行度之,议乃定。
兹大役也,非仁且勇,安得不摇于异议?
盖新安为畿辅,凡分左契者皆朝廷推择而来,故多得良牧,彼怠而荒政、刻而苛歛,才一二计。
今侯之贤也,冰雪其操,襁褓其民,堂皇其属邑,符移不繁,财用自裕。
而又振丙戌之水,代秋苗之输,新川驿之桥,建休宁之寨,凡可以便斯民者靡不力焉。
可不牵联书之,以告后之为政者乎?
新天子明德日升,垂意吏治,每临遣守臣,丁宁戒饬,用是陛辞而退者莫不震竦,知所趋向。
先朝苏公洵之论曰:「近之守令贤邪,民誉之歌之必传,传则必达于朝廷。
若夫遐陬僻壤,虽使盗蹠为守,梼杌饕餮为令,郡县之民群嘲而聚骂者虽千百辈,而朝廷不知也」。
顾新安在国门之西三百里,有此良牧,岂不上彻明目达聪之朝邪?
虽然,侯之所以望于多士者,不惟计偕而已,道之所在,始于修身事亲,终于致主。
矧吾邦碧嶂峭立,水清石凿,历数先贤,皆卓然以忠义风节名世,盖其毓于山川者然也。
唯多士勉之,以无负贤侯兴起之意。
侯天胄,名希齐,诗书传家,父子兄弟十馀人踵取儒科,其行治为金华公族标表,故其见之政事者若此。
翰苑续题名记 南宋 · 程珌
谨按《中兴翰苑题名记》云:唐宝应中学士官族皆刻石屋壁。
皇朝景德初,赵安仁、晁迥、李宗谔始复置壁记,由承旨陶谷而下至直院,率以除授岁月次第之,继者咸得踵列。
中遭变故,今不复存,故绍兴题名特自中兴始,而东都旧记则未有讨论者。
暇日同寮相与言之,未惬焉,乃取洪氏《翰苑群书》所编名氏,其自王安石以后编所来未及者,复根据他书足之。
由建隆至靖康,凡一百九十二人,写之翠珉,刊寘玉堂之侧,以补一代典献之缺。
恭惟天启炎图,挺生真主。
当五季战争之后,复见唐虞揖逊之风,圣子神孙,奕叶相授,而其间元勋重辅,硕望鸿儒,率皆步武禁林,柱石当代。
乃于此独无传焉,则何以增辉映于金坡,起人心于方来乎?
虽然,士欣遇于一日,论常定于百年,考人才之盛衰,等虚名于荣宠,有如欧阳修所云者,吾侪因得以自警焉。
西湖禊事记 南宋 · 程珌
宝庆三年上巳,京尹户部尚书袁公招从班十三人,修禊事于西湖。
仆因言上巳之集,自兰亭之后,惟裴、白洛滨之游为盛。
盖唐开成三年,河南尹李待价召留守裴晋公、太子少傅白公、太子宾客李仍叔、萧籍、刘禹锡、中书舍人郑居中等十五人,合燕舟中。
自晨及莫,前水嬉,后音乐,左笔研,右壶觞,望之若仙,观者如堵。
晋公赋诗,四座皆和,而白公又为十二韵。
当时人物之盛、游观之乐,至今想之,令人羡慕,佥曰:古今上巳之游多矣,独晋永和、唐开成烨然至今者,皆由当时有以纪之,不然几何不埃灭邪?
且今日之游,群贤毕至,举觞张圃之池,舣棹苏堤之柳,谒先贤之祠,仰千载之风,羽衣蹁跹,抱琴而来,弹有虞《南薰》之歌,弄《空山白云》之操。
已而联辔孤山之馆,引满海棠之下。
是日也,晓烟空濛,昼景澄豁,睹物情之咸畅,喜春意之日新,却弦断管,一尘不侵,越嶂吴山,尽入清赏。
凡贩夫所粥,毕售于公,左右游桡,不令亦舞。
此京尹之仁,都民之和,而太平之观也。
于是乐甚,献酬交举,或哦坡仙之什,或论晚唐之诗。
颓然西景,放舟中流,九日清明,且期再集。
顾唐人上巳命改十三,矧九日又如清明乎!
是集也,傥有以纪之,宁能多逊兰亭、洛滨邪?
虽然,吾侪亦岂燕安于是哉,他日舆图尽版,护跸上京,则追洛水之游,寻曲江之胜,未央也,尚当续纪之。
游龙井记 南宋 · 程珌
余旧读秦太虚笔记,谓元丰二年中秋后一日,自吴兴过杭还会稽,龙井辨才法师以书招其入山。
出郭日已夕,航湖至普宁,遇参寥道人,相与杖策并湖而行。
出雷峰,度南屏,濯足于惠因涧。
入灵石坞,得支径,上风篁岭,憩龙井亭,酌泉据石而饮之。
自普宁凡经佛寺十数,寂不闻人声,旁庐舍或灯火隐显,草木深郁,流水激激悲鸣,殆非人间也。
行二鼓,至寿圣院,谒辨才于潮音堂。
明日乃还。
予读其辞,想其事,甚欲一追故步者,不记几年矣。
乃辛巳岁立春出清辉门,经净慈寺,过白莲院,上风篁岭,谒龙祠,酌龙井,遂至辨才塔。
饭于月林,月林辨才所庐也。
主僧出范文正、东坡、栾城、参寥、辨才遗像,及坡遗辨才水墨罗汉八轴,轴皆二象,仁皇飞帛四字,与南唐草字四纸。
已而酌泉瀹茗,复汲二盎以归。
径旁佛舍,多不知名,独白莲为近,晚不暇入。
四山多怪石,如乱云,如虎豹。
下视西湖如盘,狭处仅若带。
沿路居民视昔不加密,炊烟断续相望,涧泉则㶁㶁如故。
但太虚乃宵征,所不见者怪石与西湖及炊烟耳。
元丰讵今百三十七年矣,人事几变,而景物则宛然当时,可为太息。
辨才结庐,今为广福寺,一山屹然内向,故备录以告来游者。
若水、若曾、若愚侍,东家周叔向俱。
重建方兴寺记 南宋 · 程珌
有唐贞观十三载,寺实始建于孙祈,龙纪纪元水荡之,咸通十四迁今地。
施其地者程从约,经界绍兴官牍具。
乃至淳熙岁丁酉,融风扇火夜生光,有一长者作钟楼,岿然独在馀埃灭。
自是偏叩布金人,若门若殿若千佛,工绪相仍三十年,始复庄严还旧观。
住山永庆老比丘,领众作礼来请记。
我闻万法本来空,世间无物非虚假,而况楼台诸殿阁,以及黄金兼绀碧,是故如来一弹指,以大圆觉为伽蓝。
汝今要见黄金屋,在汝一念起灭间。
善财当日出胎时,七宝楼台谁所造?
顾我又闻金刚剑,断除障法无量极,或为劫水或劫火,种种变相坏津梁,而我一切等观之,化魔入法成大道。
汝今须认白莲花,猛火燄中元自在,向来劫水与劫火,自然化作清凉池。
卓哉此寺建千年,现在方衣三十众,人人各修菩提坊,此屋万劫永不坏。
此屋既不坏,更念彼众生,颠倒是非场,出没烦恼海。
一切贪求心,一切屠杀心,现业上薰天,华屋如露坐。
念昔天帝释,一镜照四洲,月转寅午戌,当照南赡部。
众生业深故,了不知怖畏,愿燃大智烛,破彼昏暗衢。
更调甘露浆,消彼热恼病,令彼得安居,此屋遍大千。
我亦忏悔者,师归刊之石。
净慈山重建报恩光孝禅寺记 南宋 · 程珌
西方有异域,宫殿皆天化,鹫岭布金园,则以人力故。
惟以人力故,则有易与艰。
然而愿力坚,虽艰亦能就。
崔嵬净慈山,东南推甲乙。
锄荒不计年,吴越号慧日。
道潜与延寿,相仍坐教席。
皇皇太宗,更号寿宁。
绍兴有制,追严佑陵。
载易今名,厄度中更。
佛智道容,再堂应真,昙密法进,宝殿经营。
孝皇御历,赐金趣成,既成临幸,震动山林。
嘉泰之四,埃于郁攸。
退谷义云,载吼龙虬,杰阁层空,天画云浮。
河沙真谛,辄赐龙楼。
唯是罗汉之林、大雄之殿,费大莫兴。
吴霜几换,嘉定庚午,起禅老崧,一顾慨然,孰振祖风。
尔议择材,尔谦程工。
规置坚定,一朝屹立。
都人骇叹,谓出神力。
无碍广修,尤奉尊者,五百钜人,耽耽广厦。
功绪方延,合而未全,乃以小嫌,引去翩然。
自尔八年,住牒四传,丹漆金碧,迄未之员。
辛巳有命,以崧再至,至不期年,始克竣事。
于是湿红映地,飞翠侵霄,檐转鸾翎,阶排雁齿。
星垂珠网,宝殿洞于琉璃;
日耀璇题,金椽耸乎玳瑁。
良由千秋纪节,召入阙庭,赐号赐衣,殊渥亡伦。
椒殿邃严,天赉亦均,风动八表,欢喜见闻。
施以金缯,川委云蒸,佛行有橐,亦复自倾。
嗟此突兀,其工匪易,凡二十年,始终乃备。
眷言佛行,传佛照衣,有行有法,声倾一时。
昔去今来,了无滞碍,以未了故,故复重来。
今既了故,所说未了,一日杖锡,求我说之。
顾惟天赋寂蔑,兴堕清幽,往来钱塘诸山,渺然不记岁月。
凡刘道真之所记,顾野王之所书,鸿渐之所经,坤元之所志,莫不披宿岚而挹爽,玩夕照以含和。
或偕释子道人,俱度风篁之岭;
或与高人胜士,同登月桂之峰。
或忘归而屡宿石桥,或乘舆而独瓢冷涧,或遇葛翁于北坞,或逢仙许于南泉,或赓遵式之留题,或听智僧之长笑,或近见法真之张宝帐,或遥瞻释遇之上骊峰。
盖因前世曾游,所愧今生失脚。
已而又循赤岭,过慈云,乃见宝盖法幢,威仪队仗。
云行雨施,再生弥勒之峰;
势就形全,双踞石龙之首。
更分馀脉,复过穿珠,一结雷峰。
穹窿宝塔,耸熏炉于前应,护一气以中涵。
三阜横陈,双龙后伏。
勿轻加于营筑,庶永閟于灵奇。
虽然,六一居士更有偈言:「东南地秀绝,山水澄清光。
馀杭几万家,日夕焚清香。
烟飞四面起,云雾杂芬芳。
其俗事宫室,佛屋儗侯王。
五采莹丹漆,四壁金焜煌。
上垂百宝盖,宴坐以方床。
南方精饮食,玉粒甘露浆。
晨兴未饭僧,日昃不敢尝」。
惟今净慈林壑之幽,宫室之盛,群心之归,视此偈言,了无一异。
但未知云堂千众,坐卧食息,何所解入?
三世诸佛,数千罗汉,受此供养,果报云何?
若能以了义度无边,以圆教垂无穷,證无生忍,造不二门,则食息自如,坐卧何歉!
至若诸佛以及罗汉,能坚初誓,化度众生,消一切声利,断一切疾苦,满一切愿欲,昆虫水旱永绝灾异,山河大地悉得安宁,则持答国王大臣,是名果报。
虽然,如上庄严,如上功役,犹为有底禅,未是离世法。
须于光明藏中化出白银地,现七宝楼阁,如光明如来,方为实相。
咄一弹指顷,遍满十方,如山巍巍,永劫不坏。
以此功德,是为净慈。
邻峰唤起辩才,今日同闻知见。
禅师俗姓徐氏,名妙崧,赐号佛行禅师云。
朱惠州行状 南宋 · 程珌
本贯徽州休宁县千秋乡千秋里。
朱公讳权,字圣与,年若干。
朱氏出颛帝,周封于邾,其后子孙出邑氏朱。
世居沛国相县,唐末有避地新安者,居歙之黄墩。
十六世祖春始家首村。
父朝议慷慨有尚志,尊礼名儒,笃意义方。
公生而岐嶷,童丱若成人。
六岁入小学,一日偶失所业课册,先生颇有愠色,曰:「毋多虑,某能尽默记」。
乃追写之。
他日得故帙,一字不舛。
八岁能属文,读书率夜以继日,寒暑不少替。
乡之南有山曰颜公,其高三十里,上有精庐,馆其上,手编诸家《易》说凡百馀万言,作为文辞,自成机轴。
淳熙庚子秋试,遂魁乡荐。
十四年登进士第,授迪功郎,调隆兴府分宁主簿。
未赴任,丁朝议艰。
服阕,调福州连江县主簿。
须次间,工部侍郎朱公睎颜帅广西,改辟象州连山县尉兼主簿,留摄干官,尽忠毗画,多所裨赞。
庆元五年,以举主关升从事郎,调绍兴府会稽县丞。
邑当东浙会府之下,三司委送纷沓,判决昼夜不倦,前后连率如辛公弃疾、李公大性、李公浃,皆敬赏之。
开禧元年,调泰州如皋县买纳盐场。
考举及格,嘉定七年改宣教郎,知饶州馀干县。
邑当孔道,败阙不可为之数。
其至也,适当灾歉之时,极力抚字,虽上司督赋急于星火,而以身当之,不忍一毫扰民。
百姓感之,相与绘像立祠。
十一年,转奉议郎,赐绯鱼袋。
十二年,秩满赴部,朝廷以作邑有声,差监行在左藏东库。
时金虏渝盟,岁币积于左帑几二百万疋,寖有损腐,公条具上之庙堂,变通辟阖,因时制宜,朝廷从之,民以为便。
金鞑相攻,山东归附,方讲备边之策,遂陈七事。
一曰用人望:「夫一世人材自有公望。
如汉用赵充国讨羌,羌人已知其善为兵;
唐用郭子仪屯泾阳,回鹘见之下马罗拜;
我仁祖用范文正公帅陕西,西贼破胆。
大抵人望所属,遐迩具孚,虽不劳设施,人自悚畏,以其信服有素也。
方今荆襄制帅,众望所归,则敌人不敢犯其境,间常窥伺,旋即败退。
蜀道前此绎骚非一,及朝廷扬制命,起已试之旧人,付以宣司之柄,则转乱为治,易于反掌。
是皆朝廷之上处置得宜,则四方万里,莫敢不服者也。
今两淮重地,防秋及时,倘图任威望素隆,不减蜀荆宣制之材者,授以制使之权,委以藩篱之重,则九重之顾忧可宽矣」。
其二曰计战守:「自残虏游魂,困兽犹斗,谈者每以战乃危事而讳道,以守为全计而同辞,是固爱国保民之善意。
然自古对敌守境,未有不能战而能守者。
孙氏保有江东,以周瑜能战而败曹操于赤壁也;
刘氏全有巴蜀,以诸葛亮出师而魏人畏之如虎也。
前者残虏寇蜀,尝入兴元至大安矣,以我师剿其类而后止。
又尝寇淮,犯濠梁、逼安丰矣,以忠义兵擒其首而后退。
则是能战而后守之明验也。
宜明饬宣制司、沿边诸将,整军经武,缮甲治兵,如汉将之行必为战备,如唐将之练卒常若寇至。
平时则防关隘,谨烽燧,明斥堠,固不轻举以徼战功。
如或虏人犯塞,必更相犄角,设伏掩击,出奇制胜,使匹马只轮不返,则虏必惩创缩畏,不敢轻于窥边,而后可以言守也已」。
其三曰讲备边之至计:「前者残虏寇淮,守臣率多闭壁不出,是致丑类横行肆侮,旁若无人,驱杀人民,残破乡邑,劫掠积聚,焚荡庐舍。
为守将者如越人视秦人肥瘠,未尝过而问焉。
迨夫封豕长蛇盈餍溪壑,徐徐引去,亦不闻出兵追蹑。
问之则诿以独力不支,是以若此。
呜呼,是可不深惩前失而亟为后计乎!
当苏秦之为从也,约六国连衡之众,以抗强大虎狼之秦,秦兵不敢出函谷关者十五年。
夫六国至难合也,苏秦掉三寸舌犹能合之为一家,而获效若此。
今以我国家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为之事,宜无不可者,矧残虏垂亡,不足以望强秦之万一乎!
宜行下两淮帅司,疾速契勘诸将屯戍之兵,覈其事力方略。
有如他日虏或犯淮东,则使某处兵制其左,某处兵禦其右,某处兵当其前,某处兵掩其后,既以遏其剽掠,且伺其可乘之时而击之。
其于淮西亦准此规,专命制帅司主其事。
设有缓急,立以羽檄调发所合应援之处,遣兵会合,如逗留不进者,国有大刑,必罚无贷。
规画一定,则长淮之势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虏苟送死,破之必矣」。
其四曰兴屯田之大利:「盖千里馈粮,士有饥色,输边一石,费三千钟。
我国家中兴,高宗尝因营田官候对,曰:『营田就绪,庶可以宽民力。
朕顷在会稽,尝书《赵充国传》以赐诸将』。
孝宗乾道中制曰:『欲营军食之储,必讲屯田之制。
尺籍所隶,日有增加,邦赋所入,岁有定类。
既不可剥下以取给,固不若兴田以杂耕』。
此圣明留意屯田之家法也。
今戍边之兵连年不解,转饷不已,民疲可知。
况两淮荆襄素多旷土,宜明饬制帅司及州郡,并开屯田,张官置局,专庀其事。
相地势,辟草莱,具牛犁,办粮种,各修实政,毋得具文。
春则具垦辟顷亩、耕作人徒,秋则具稼穑登成、收穫斗斛,详悉申上,朝廷考其绩用之成否,岁入之丰耗,而行殿最赏罚之法。
庶乎屯田之利可见,而军食自此裕矣」。
其五曰收民兵之用:「人皆谓自民兵之分,而民不可使为兵。
殊不知此可言于安宁无事之时,不可言于有警多事之日。
如汉晁错所论、唐李抱真所行,今不必缕数。
我真宗时,陕西岁取边力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曹玮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皆为精兵。
仁宗时,元昊叛,范文正公知延州,点集乡兵,令刺其手。
此我朝用民兵故事也。
盖沿边之民风声气习,刚悍果敢,驰马荷戈,乃所素习。
彼其久居土著,家室坟墓,牛羊耒耜,皆为子孙之计。
愤疾胡虏之心,人皆有之,特患莫为之倡率纠合耳。
官司倘有以一其心力,作其志气,互保乡井,谁不乐从?
宜明饬制帅司,于荆襄两淮州郡皆团结民兵,用三丁择一之法,联为队伍,择其首长,授之器械,教之战法。
仍行招诱激劝之道,使乐为吾用,则其人皆良农也,皆精兵也。
不廪于官而数十万之众可具,何惮而不为哉」?
其六曰坚忠义之心:「夫中原遗黎皆吾赤子,彼见天亡残虏,襁负来归,国家抚之以恩,结之以信,莫不感激思旧,志灭雠虏。
或者乃以来归者众,粮饷难办为虑。
殊不知古人惟患人之不吾归,未闻以归我之多为病。
秦民归心于汉祖,所以创大业,汉民归心于光武,所以济中兴,故曰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今来归者皆山东人,迫于残虏之虐,为避灾之计,吾惟有以为之主宰,治有政令,宽其刑役,反其田里,安其生业,何患衣食之不给哉?
今忠义之将功效既著,宜以所得城邑悉使领之,彼得凭国家之威灵,非特建功于一时,且将宣力于后日,垂勋名,保富贵,固所乐为。
其忠于国家,永无穷矣」。
其七曰定乘机之策:「尝观战国时魏使庞涓伐韩,齐遣田忌将兵救之,孙膑教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遂大破魏兵,而庞涓自刭。
古之大梁则今之汴也,古之齐则今之山东也。
使残虏不敢为寇则已,如敢入寇,第使山东忠义之众疾走大梁,冲其方虚,攻其必救,虏人乌得不速返以护巢穴?
返则如庞涓之败,明矣。
此安边破虏之奇策也」。
十三年正月,差充省试中门官。
四月差充御试对读,仍兼初考官。
十四年三月,转承奉郎,监行在都进奏院。
八月,转朝奉郎。
十五年正月,差通判常州,未赴,差知惠州。
五月,转朝散郎。
初抵郡,飞蝗甚炽,乃默祷诸神,且深自刻责,乞以身代百姓受害。
是夕大雨水涨,明日忽有鹰隼鸟雀以千万计,相与喧噪,驱蝗赴江而毙。
其为政崇正学,奖善类,先教后刑,劝农宽赋,凡利民之事知无不为。
一考之后,郡计稍宽,即损己俸以助公帑,自城壁仓库廨舍桥梁祠庙皆一新之,百度脩举。
是时东广诸州寇贼啸聚,劫掠乡井,或数百为群,或数处俱发,凶焰所至,村落为墟。
其渠魁曰曾官、苏况等,皆骁勇,一可当百,朝廷屡放省札,下本路重赏收捕。
公察僚属中可委任者,密授方略,且多予金帛,使遣间谍,务知其踪迹,设伏掩捕。
果生擒渠魁数十赴帅司,枭首传示,馀党悉平,一路以安。
广帅应公纯之上其功,得旨褒美,转朝请郎,诰词云:「尔之为州也,政以安民,兵以除盗,恩威之施,各当其宜。
帅臣谓不一之盗,发之他州,而尔能悉取之,使滨海以南,今皆晏然。
则尔之功,实被乎数州矣,岂止一境之清哉!
姑进尔阶,以俟明陟」。
公拜命曰:「戢盗安民职也,其敢言功」?
十七年龙飞,覃恩转朝奉大夫,解任而还。
郡人惜其去,为之攀送者数百千人,至有泣涕者,其得人心如此。
是岁年七十,叹曰:「吾少赴举,不减年以欺君。
今当谢事,岂宜复入修门」?
即上章乞致其事。
宝庆元年七月,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
三年六月任满,再乞致仕,又差主管成都府玉局观。
绍定二年,累章力伸前请,九月得旨,特转官致仕,进朝散大夫。
因言素癯瘠,间关踰岭,每自揆不能久于世,今年踰七十,泽及三子,足矣。
举家务以付诸子,所居前挹清溪,乔木脩竹,隐映绿秀,乃即其地筑室曰芳洲,楼曰景星,亭曰濯缨,曰拂云,日与宾客徜徉酬唱其间。
四年正月,覃恩转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
五年五月下浣,忽感胃疾,时长子官浙东,次海陵,季待铨中都。
家人招医,不许,曰:「脩促数也」。
作三书以报三子,不及其他,惟勉以廉洁公勤而已。
投笔瞑目,时六月朔旦也。
公天性纯诚,表里若一,处己接物,正直而谦和,内蕴聪明,不自表暴。
居官清介,常俸之外,毫发不取。
讼牒纷至,裁决如流,不可干以私。
服食器用,取其仅足,不务奢华。
虽仕至五马,人以为荣,其自处无异寒素。
训诲子孙,惟以循理读书为急。
人有嘉言善行,称之不容口,未尝言人过失,喜愠不形于色。
枢密程公卓除工部侍郎,时举以自代,其词曰:「朱某为士时,尝读书萧寺,寺居深山穷谷,人迹罕到。
攻苦食淡,如是者数年,出其所学,遂魁一郡之士,继取科第。
后生晚进多师承之。
迹其居乡,心恬气和,未尝讼人于公庭,亦未尝谋利于私室。
乡之老稚,起敬起慕。
逮试邑鄱江,以诗书行抚字,无迫切峻厉之政,有宽裕优游之美。
邑人相与安之,为立生祠。
其古之所谓循吏者欤。
乃今分职在帑,出纳惟谨。
臣知之既详,信之甚笃,举以代臣,实允公议」。
平生大略可见于此。
嗜学,迨致仕不废方册。
待次,学者来从,不远千里,率百馀人,随材诱掖,后多知名之士。
每言人心不可一日无用,昔贤运甓,可以为法。
平生著述,有《纳言》十篇、《末议》四篇,《默斋文集》二十卷,藏于家塾。
初,朱氏聚族甚盛,然未有以儒学起家者,公始入太学,登儒级,已而分符竹,列班行,由是族之子弟益知向方。
侄申、从侄况,相继登科,而诗礼之风衍矣。
公生于绍兴乙亥十月十日,终于绍定壬辰六月一日,享年七十有八。
娶程氏,先十五年卒,累赠恭人。
子男三人:长沂,儒林郎,辟差监绍兴府石堰盐场;
汶,从事郎,监泰州丁溪刘庄盐场;
沫,将仕郎。
女二人,进士吴去非、程明其婿也。
孙男七人:锡、钥、镇、铸、钺、鉴、锜。
女七人,未笄。
期以绍定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归窆首村西山之原,一子复居故里,皆治命也。
珌方营卜松冈,而孟季朋来示以行述,顾居同里,仕同朝,谊不容辞也。
乃因其辞,列其状于右,俾来者有考焉。
黄运干墓志铭 南宋 · 程珌
黄帝者,有熊国君少典之子。
顺天之纪,立人之极,尽地之利,振兵削暴而四海宁,设监分治而万邦和,草木淳化,蠢动虫蛾,日星叶叙,土石成材,功施无穷。
故天厚其报,其孙高阳,其曾孙高辛,又其玄孙放勋,以及虞夏商周,皆世受天命为天子。
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今遍两间矣,矧黄为显系乎!
故繇汉唐逮五季,以词学功业见于世者独盛,盖统绪渐源深矣。
君黄氏,名涣,字巽翁,籍徽之休宁。
曾祖中理,祖杰,奉直大夫。
父何,进士起家,尝守括苍、岳阳二郡,入朝丞太府。
君用庆元三年南郊父任,明年试铨部,首词赋选,主德化簿。
太守以为才,摄判官二年,事无巨细倚之。
总饷使者令董军储,异时庾吏受货,所输湿恶,君律己戢吏,米皆精凿,月一给,军声欢然。
比满去,咸饯远郊,有依依不去者。
兹可以观军政矣。
以关升三表转从政郎,注诸暨丞。
岁适侵,庾司檄以赈济,户至人给,全活甚众。
令去,君摄其事,官无铢钱,以告身质富民得三十万,藉以流通。
令之行也,无以裹粮,君辍俸遗之。
邻县有枉毙者,累验莫究,宪檄君与同验。
至则屏吏躬视,果得冤状,宪劾前官,以君名闻。
养济院岁久屋倾,鳏寡孤独者、老者、疾者咸失其居,居鼎新之。
又有讼数十,前后令莫决,君为剖析,率数十言,人皆折服。
且寝食县斋治事,讼无留,囚无系。
秩谢,监司辟庆元穿山盐官,盐炉列海滨者七八十,剧暑隆寒,往来不惮。
先是课不登,君入盐则削平箩面,官不取赢,予钱则当官给散,吏不得扼,故亭民乐输,岁课以羡。
使者列之朝,赏儒林郎。
场滨海路,多磥砢,君砌石馀二十里,自是为坦涂。
部使者及刺史各以京削荐之,任满,漕司又辟三石桥酒官。
及考,苦脾下,乞致其事,转通直郎,赐绯衣银鱼。
命下而易箦,辛巳岁也。
娶赵氏,冀王东位临安通判师德之女,封孺人。
男华,迪功郎、临安府富阳县主簿。
女许适知浏阳县徐瑑之子刚中。
维太府丞历中外四十年,而所居屋见星月,饭不足支半岁。
君居官亦洗手奉职,贫益甚。
其歛也,衣襦不具,咸谓世传清白。
性孝友笃实,姿识警敏,无他嗜,唯书为娱。
藻思清健,有老笔,流辈传诵之。
初,太府丞娶严陵方氏,因寓于严,然早夕思歙也,卒窆于歙,君盍从之;
而君之孤华谓得吉于建德之白茅坞,遂以癸未岁孟春十六竁焉。
太府丞予舅也,君予内弟也,铭其可已乎?
铭曰:
才与命,帅相违。
才孰赋,命孰司,其诸天之所为乎!
或谓才,天所恶,用不融,年不固,然则胡为而赋,又胡为而恶?
鸱鸮高鶱,社栎独全,不才者显,无用者延。
我思古人,尝问大钧,往往苍苍,尝若不闻。
岂其不闻,好恶或异,垂之不刊,岂年与位?
歙与严,壤实连,体乎地,魂乎天。
其从乃祖乃父于崇唐之原,千亿其年。
王宗卿母夫人袁氏墓志铭 南宋 · 程珌
诗人之称贤母多矣,而未有若鲁人颂僖公之母者,既祝之昌炽,又祝之眉寿,形之诗歌,传之万世。
信矣乎!
僖公为春秋之贤君,成风为当时之贤母也。
若夫人者,真足以匹休俪美于千载之上也与!
夫人有贤子,由宗卿守嘉郡,郡人宝文阁学士叶公适作为《答春诗》,凡百馀言,极言贤守之政与夫慈母之德。
邦人诵之,四方之人传之。
非是母孰生是子,非是子孰慰是母?
人生若是,可以为荣矣,顾不足以上侪《鲁颂》之懿轨哉!
夫人姓袁氏,名妙觉,字亡碍,越之新昌人。
归朝奉郎王君思文,今七十七年矣。
初,宗卿为棘丞,安车入京,径于剡。
岁方侵,饿者盈道,夫人谕宗卿曰:「邑当赈恤,畏不敢言耳,两邑生灵之命,甚于倒垂,尔可不告之邪」!
宗卿亟以状达州与庾司,得万缗济之,夫人停桡钱清,报下乃行。
比就养永嘉也,每闻平反,喜见词色。
适民庐有燎者,夫人炷香露祷,风亟反而熄矣,非精微一念之所彻邪?
嘉定辛巳之岁,皇帝受元符玉玺,宗卿遣其弟梦锡持表来贺,朝廷官之初品,拜命而归,组绶联翩,䌽戏堂下。
夫人曰:「异恩也,平生无遗恨矣」。
生于绍兴辛亥,终于嘉定壬午,年九十二,累恩太安人。
子梦庚、梦良,蚤卒;
梦龙,朝奉大夫、直秘阁,主管建康府崇禧观;
梦锡,迪功郎,处州丽水县主簿。
女适进士史必端。
孙节初、泰初将仕郎,巽初、履初、益初、谦初、丰初、鼎初、艮初。
孙女六人。
夫人奉慈氏教,务为送往之具。
及期也却味与药,盥手而逝,非得出世法者邪?
呜呼!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秀质分于天和,善行熏于世习。
晋唐之间,生于谢氏者多词藻,出于郭氏者率骄华,习使然也。
王为名族,代有显人,而朝奉君犹欲大其门,夫人寔能成之。
课诸子诵书,率至夜分,属诸子以师,必于正士。
宗卿竟由进士起家,以直节清名历御史府、宗正卿、直中秘书,为良二千石。
盖夫人生长诗书之族,其渐源深矣。
呜呼,棣华河鲤,固必原其所自邪!
铭曰:
长潭世累何其厚,良人阅岁七十九,过十而三尤其久。
大儿赤韨凝霜旧,小儿翠蓝新赐绶,妇饔孙卮千钟酒,缙绅欣艳未始有。
早事姑章縰绅漱,晚采涧芹湘绿釜。
平反一念天方牖,曰孝曰仁宜其祐。
海上鳌峰造天秀,千岁乘鸾祔其右。
锦轴金花来暮昼,松柏如云昌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