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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苏辙北宋 1039 — 1112
次韵唐觐送姜应明谒新昌杜簿(1082年) 北宋 · 苏辙
七言律诗
夫子虽穷气浩然,轻蓑短笠傲江天。
薄游到处唯耽酒,归去无心苦问田。
泮上讲官殊不俗,山中老簿亦疑仙。
相从未足还辞去,欲向曹溪更问禅(自注:姜如晦方作岭外之行。)
曾子固舍人挽词(1083年4月) 北宋 · 苏辙
七言律诗
少年漂泊马光禄,末路骞腾朱会稽。
儒术远追齐稷下,文词近比汉京西。
平生碑版无容继,此日铭诗谁为题。
试数庐陵门下士,十年零落晓星低。
闻京东有道人号贺郎中者唐人也其徒有识之者作诗寄之(1087年) 北宋 · 苏辙
七言律诗
贺老稽山去不还,镜湖独棹钓鱼船。
南来太白寻无处,却作郎官又几年。
岱下迎鸾惊典谒,蒙山施药悯耕田。
试穷脚力追行迹,亦使今生识地仙。
和文与可洋州园亭三十咏 其十 待月台(1076年) 北宋 · 苏辙
五言绝句
夜色何苍苍,月明久未上。
不上倚城台,无奈东南嶂。
寄龙井辩才法师三绝(并叙) 其二 (1085年10月8日) 北宋 · 苏辙
七言绝句
辙自绩溪蒙恩召还,将自宣城沿大江以归。家兄子瞻以书告曰:“不如道歙溪,过钱塘,一观老兄遗迹。”辙用其言。既至吴中,迫于水涸,不能久留。十月八日,游上天竺,子瞻昔与辩才师相好,今隔南山不得见,仍作三小诗以寄之。
山色青冥叶未红,湖光凝碧晓无风。
行穷上下两天竺,望断南山龙井龙。
次韵题画卷四首 其一 山阴陈迹(1091年) 北宋 · 苏辙
七言绝句
卧对郗人气已真,晚依丘壑更无伦。
不须复预清言侣,自是江东第一人
⑴ 自注:逸少知清言之害,然《兰亭记》亦不免慕清言耳。
初发嘉州(1059年10月13日) 北宋 · 苏辙
放舟沫江滨,往意念荆楚。
击鼓树两旗,势如远征戍。
纷纷上船人,橹急不容语。
余生虽江阳,未省至嘉树。
巉巉九顶峰,可爱不可住。
飞舟过山足,佛脚见江浒。
舟人尽敛容,竞欲揖其拇。
俄顷已不见,乌牛在中渚
移舟近山阴,壁峭上无路。
云有古郭生(自注:璞。),此地苦笺注
区区辨虫鱼,尔雅细分缕。
洗砚去残墨,遍水如黑雾。
至今江上鱼,顶有遗墨处。
览物悲古人,嗟此空自苦。
余今方南行,朝夕事鸣橹。
至楚不复留,上马千里去。
谁能居深山,永与禽兽伍。
此事谁是非,行行重回顾。
次韵子瞻游甘露寺(1071年) 北宋 · 苏辙
去国日已远,涉江岁将阑。
东南富山水,跬步留清欢。
迁延废行迈,忽忘身在官。
清晨涉甘露,乘高弃征鞍。
超然脱阛阓,穿云抚朱栏。
下视万物微,惟觉沧海宽。
潮来声汹汹,望极空漫漫。
一一渡海舶,冉冉移樯竿。
水怪时出没,群嬉类豭羱。
幽阴自生火,青荧复谁钻。
石头古天险,凭恃分权瞒。
疑城曜远目,来骑惊新观。
聚散定王业,成毁犹月团。
金山百围石,岌岌随涛澜。
犹疑汉宫廷,屹立承露盘。
狂波恣吞噬,万古嗟独完。
凝眸厌滉漾,绕屋行盘跚。
此寺历今古,遗迹皆龙鸾。
孔明所坐石,牂䍽非人刊。
经霜众草短,积雨青苔寒。
萧翁嗜佛法,大福将力干。
坡陀故镬在,甲错苍龙蟠。
卫公秉节制,佛骨埋金棺。
长松看百尺,画像留三叹。
新诗语何丽,传读纸遂刓。
嗟我本渔钓,江湖心所安。
方为笼中闭,仰羡天际抟。
游观惜不与,赋咏嗟独难。
俸禄藉升斗,齑盐嗜咸酸。
何时扁舟去,不俟官长弹。
⑴ 宋大字本、明蜀本作陟
雪中访王定国感旧(1088年12月7日) 北宋 · 苏辙
昔游都城岁方除,飞雪纷纷落花絮。
径走城东求故人,马蹄旋没无寻处。
翰林词人呼巨源,笑谈通夜倒清樽。
住在城西不能返,醉卧吉祥朝日暾。
相逢却说十年事,往事皆非隔生死。
惟有飞霙似昔时,许君一醉那须起。
兰亭俯仰迹已陈,黄公酒垆愁杀人。
君知聚散翻覆手,莫作吴楚乘朱轮。
次迟韵复雪(1106年) 北宋 · 苏辙
老人怕寒愁早作,夜闻飞霰知相虐。
粟车未到泥复深,场薪欲尽心惊愕。
山川滉荡势如海,孤舟一叶知安泊。
山中故人消息断,欲问有无隔溪壑。
人言王生好事人,回船不顾山阴约。
故侯生来本贫窭,妻子至今美藜藿。
曳履长歌解忍饥,裹饭往饲今谁托。
家人来告酒可刍,洗盏开瓶同一酌。
和子瞻和陶渊明杂诗十一首(时有赦书北还) 其十 (1100年2月26日) 北宋 · 苏辙
吾兄昔在朝,屡欲请会稽。
誓将老阳羡,洞天隐苍崖
时事乃大谬,宁复守此怀。
区区芥子中,岂有两须弥。
举眼即见兄,何者为别离。
尻舆驾神马,孰为策与羁。
弭节过蓬莱,海波看增亏。
⑴ 自注:兄已买田阳羡,近张公、善卷两洞天。
登真兴寺楼赋(并叙)(1062年6月) 北宋 · 苏辙
季夏六月,子瞻与张户曹琥同游真兴寺,晚登寺后重阁,南望连山如画。
山前有白鹭十数,杳杳飞去。
东南望五丈原,原上有白云如覆釜。
慨然思孔明之遗迹,作书与辙曰:「可以赋此」。
赋曰:
涉六月之徂暑兮,溯秦川而远望。
楼冯高而蘧蘧兮,日将薄乎西方。
牛羊相从而下来兮,孤烟特起于苍茫。
南望连山之参差兮,奔走相属而腾骧。
桀嶪峨其雄高兮,惟太白与终南。
林阜蔚以扶拱兮,浩合沓而穰穰。
若群马之相追逐兮,忽郁怒而狂章
骈交首以磨颈兮,纷绝驰于四方。
日将入而山阴兮,天黝黝而茫茫。
淡平云之凝碧兮,白鹭归以翱翔。
羽袅袅其弥远兮,声断绝而复扬。
眇将没而犹见兮,飘若仙人之不可望。
旷群归于何所兮,徂南涧之泱泱。
回东望夫修隆兮,隐高原曰五丈。
思古人而不可见兮,涕横流以浪浪。
云坱圠其不起兮,若覆釜而在上。
嗟一日之所见兮,盖千变以异状。
忽已去而莫执兮,夫岂胜乎追想?
强驰词于千里兮,增异日之惆怅。
维古事之亦然兮,偶一世之所向。
非有意于求慕兮,徒今世之追赏。
虽孔明其何益于五丈兮,使无原其忘亮。
览川原而思古兮,恍亡弓之遗韔。
吴师仁可越州司法充杭州教授尹才虢州司户田述古襄州司法苏炳邠州司户告词(1086年10月12日) 北宋 · 苏辙
敕进士某等:古者举逸民以怀天下。
朕以尔等皆以行义闻于乡党,故命之一官,试之行事。
其勉于从政,以效声闻之美。
可依前件。
皇太后三代告词 其七 皇太后祖母吴氏越国告词 北宋 · 苏辙
敕:申王诸子,皆列贵仕;
荣国不耀,中止郎官。
潜德之深,其报在后。
及孙而显,母仪天下。
德泽流衍,室家光荣。
皇太后祖母某氏,圭璋之行,著于族人;
蘋藻之恭,宜于祖考。
贵始封邑,恩锡有邦。
兹因总章之祀,推广隆祐之孝。
裂会稽之奥壤,增汤沐之旧封。
尚克有知,服我休命。
可。
跋怀素帖(绍圣三年三月) 北宋 · 苏辙
世传怀素书未有若此完者。
绍圣三年三月,予谪居高安,前新昌宰邵君出以相示。
予虽知其奇,然不能尽识其妙。
余兄和仲特善行草,时亦谪惠州,恨不令一见也。
眉山苏辙同叔记。
汉武帝 北宋 · 苏辙
天下利害不难知也。
士大夫心平而气定,高不为名所眩,下不为利所怵者,类能知之。
人主生于深宫,其闻天下事至鲜矣。
知其一,不达其二;
见其利,不睹其害。
而好名贪利之臣,探其情而逢其恶,则利害之实乱矣。
汉武帝即位三年,年未二十,闽越举兵围东瓯,东瓯告急。
帝问太尉田鼢,鼢曰:「越人相攻,其常事耳。
又数反覆,不足烦中国往救」。
帝使严助难鼢曰:「特患力不能救,德不能覆。
诚能,何故弃之?
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救,尚何所愬」?
帝诎鼢议,而使助持节发会稽兵救之。
自是征南越、伐朝鲜、讨西南夷,兵革之祸加于四夷矣。
后二年,匈奴请和亲,大行王恢请击之,御史大夫韩安国请许其和。
帝从安国议矣。
明年马邑豪聂壹因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
帝使公卿议之,安国、恢往反议甚苦。
帝从恢议,使聂壹卖马邑城以诱单于。
单于觉之而去,兵出无功。
自是匈奴犯边,终武帝无宁岁,天下几至大乱。
此二者,田鼢、韩安国皆知其非,而迫于利口,不能自伸。
武帝志求功名,不究利害之实,而遽从之。
及其晚岁,祸灾并起,外则黔首耗散,内则骨肉相贼杀,虽悔过自咎,而事已不救矣。
然严助以交通淮南,张汤论杀之;
王恢以不击匈奴,亦坐弃市。
二人皆罪不至死而不免大戮,岂非首祸致罪,天之所不赦故耶?
羊祜 北宋 · 苏辙
善为国者,必度其君,可与共患难,可与同安乐,而后有为,故功成而无后忧。
晋厉公与楚共王争郑,晋人知楚有可乘之隙,栾武子为政,欲出兵击之,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
范文子不欲,请释楚以为外,惧武子不能用。
夫文子非茍自安者也,厉公侈而多嬖宠,诸大夫富而陵上国。
有大功则君臣不相安,乱之所自生也。
既谋之不从,出而遇楚,犹欲避楚而归。
既胜反国,曰:「乱将作矣,吾不可以俟」。
使其祝宗祈死。
逾年,而厉公杀三郤,立胥童。
栾书杀胥童,弑厉公。
文子虽死,而免于大难,子孙与晋国相终始。
范蠡事越王句践,反自会稽,抚人民,厉甲兵,七年而杀吴王夫差。
归未及国,知越王之难与同安乐也,扁舟去之,卒免文种之戮。
若二子者,可谓有先见之明矣。
范文子至于自杀,范蠡至于逃亡而不顾,何则?
所全者大也。
晋武帝既受魏禅,中原富强,群臣用命。
吴孙皓以淫虐失众,有亡国之衅。
晋人习于长江之险,以为未可取也。
羊祜为襄阳守,知其不能久,陈可取之计。
武帝纳之。
祜又进王浚、杜预,以成灭吴之功,后世皆称其贤。
吾尝论祜巧于策吴,而拙于谋晋。
何以言之?
武帝之为人,好善而不择人,茍安而无远虑,虽贤人满朝,而贾充、荀勖之流以为腹心,使吴尚在,相持而不敢肆,虽为贤君可也。
吴亡之后,荒于女色,蔽于庸子,疏贤臣,近小人,去武备,崇藩国,所以兆亡国之祸者,不可胜数。
此则灭吴之所从致也。
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常亡。
故人常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祜不虑此,而锐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或曰:「吴灭而晋乱,此天命,非人事也。
而羊祜何罪焉」?
吾应之曰:「为国当论人事,使祜不为灭吴之计,孙皓穷凶而死,吴更立君,则长江未可越也。
吴既不亡,则晋之君臣厉精不懈,是吴不灭而晋不乱也。
不犹愈于吴灭而晋乱乎」?
祜之将死也,武帝欲使卧护诸将,祜曰:「灭吴不须臣自行,但吴平之后,当劳圣虑耳」。
推祜此言,盖亦忧在平吴矣。
忧在平吴而勇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1102年闰6月20日) 北宋 · 苏辙
予兄子瞻谪居海南。
四年春正月,今天子即位,推恩海内,泽及鸟兽。
夏六月,公被命渡海北归。
明年,舟至淮浙。
秋七月被病,卒于毗陵。
吴越之民相与哭于市,其君子相吊于家。
讣闻四方,无贤愚皆咨嗟出涕,太学之士数百人,相率饭僧慧林佛舍。
呜呼,斯文坠矣,后生安所复仰!
公始病,以书属辙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
辙执书哭曰:「小子忍铭吾兄」!
公讳轼,姓苏,字子瞻,一字和仲,世家眉山。
曾大父讳杲,赠太子太保;
妣宋氏,追封昌国太夫人。
大父讳序,赠太子太傅;
妣史氏,追封嘉国太夫人。
考讳洵,赠太子太师;
妣程氏,追封成国太夫人。
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学四方,太夫人亲授以书。
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
太夫人尝读《东汉史》,至《范滂传》,慨然太息。
公侍侧曰:「轼若为滂,夫人亦许之否乎」?
太夫人曰:「汝能为滂,吾固不能为滂母耶」?
公亦奋厉有当世志。
太夫人喜曰:「吾有子矣」。
比冠,学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
嘉祐二年,欧阳文忠公考试礼部进士,疾时文之诡异,思有以救之。
梅圣俞时与其事,得公《论刑赏》以示文忠。
文忠惊喜,以为异人,欲以冠多士。
疑曾子固所为,子固,文忠门下士也,乃寘公第二。
复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科,以书谢诸公。
文忠见之,以书语圣俞曰:「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
士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丁太夫人忧,终丧。
五年,授河南福昌主簿,文忠以直言荐之。
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工。
公始具草,文义粲然,时以为难。
比答制策,复入三等。
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
长吏意公文人,不以吏事责之。
公尽心其职,老吏畏伏。
关中自元昊叛命,人贫役重,岐下岁以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底柱之险,衙前以破产者相继也。
公遍问老校,曰:「木筏之害,本不至此,若河、渭未涨,操筏者以时进止,可无重费也。
患其乘河、渭之暴,多方害之耳」。
公即修衙规,使衙前得自择水工,筏行无虞。
仍言于府,使得系籍,自是衙前之害减半。
治平二年,罢还,判登闻鼓院。
英宗在藩闻公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
宰相限以近例,欲召试秘阁。
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耶」?
宰相犹不可,及试二论,皆入三等,得直史馆。
丁先君忧。
服除,时熙宁二年也。
王介甫用事,多所建立,公与介甫议论素异,既还朝,寘之官告院。
四年,介甫欲变更科举,上疑焉,使两制三馆议之。
公议上,上悟曰:「吾固疑此,得苏轼议,意释然矣」。
即日召见,问:「何以助朕」?
公辞避久之,乃曰:「臣窃意陛下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陛下安静以待物之来,然后应之」。
上竦然听受,曰:「卿三言,朕当详思之」。
介甫之党皆不悦,命摄开封推官,意以多事困之。
公决断精敏,声问益远。
会上元,有旨市浙灯,公密疏,旧例无有,不宜以玩好示人,即有旨罢。
殿前初策进士,举子希合,争言祖宗法制非是。
公为考官,退拟答以进,深中其病。
自是论事愈力,介甫愈恨。
御史知杂事者为诬奏公过失,穷治无所得。
公未尝以一言自辨,乞外任避之,通判杭州。
是时,四方行青苗、免役、市易,浙西兼行水利、盐法。
公于其间,常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少安。
高丽入贡使者凌蔑州郡,押伴使臣皆本路管库,乘势骄横,至与钤辖亢礼。
公使人谓之曰:「远夷慕化而来,理必恭顺。
今乃尔暴恣,非汝导之,不至是也。
不悛当奏之」。
押伴者惧,为之小戢。
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
公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
使者亟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时以为得体。
吏民畏爱,及罢去,犹谓之学士,而不言姓。
自杭徙知密州,时方行手实法,使民自疏财产以定户等,又使人得告其不实。
司农寺又下诸路,不时施行者以违制论。
公谓提举常平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
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若何」?
使者惊曰:「公姑徐之」。
未几,朝廷亦知手实之害,罢之。
密人私以为幸。
郡尝有盗窃发而未获。
安抚、转运司忧之,遣一三班使臣,领悍卒数十人,入境捕之。
卒凶暴恣行,以禁物诬民,入其家争斗至杀人,畏罪惊散,欲为乱。
民诉之,公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
溃卒闻之少安。
徐使人招出,戮之。
自密徙徐,是时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城南两山环绕,吕梁、百步扼之,汇于城下。
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
公曰:「富民若出,民心动摇,吾谁与守?
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
驱使复入。
公履屦杖策,亲入武卫营,呼其卒长,谓之曰:「河将害城,事急矣,虽禁军,宜为我尽力」。
卒长呼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效命之秋也」。
执梃入火伍中,率其徒短衣徒跣,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
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民心乃安。
然雨日夜不止,河势益暴,城不沉者三板。
公庐于城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而守,卒完城以闻。
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讫事,诏褒之,徐人至今思焉。
徙知湖州,以表谢上。
言事者擿其语以为谤,遣官逮赴御史狱。
初,公既补外,见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视也。
缘诗人之义,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
言者从而媒檗之。
上初薄其过,而浸润不止,是以不得已从其请。
既付狱吏,必欲寘之死,锻鍊久之,不决。
上终怜之,促具狱,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
公幅巾芒屩,与田父野老相从溪谷之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五年,上有意复用,而言者沮之。
上手札徙汝州,略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
未至,上书自言有饥寒之忧,有田在常,愿得居之。
书朝入,夕报可。
士大夫知上之卒喜公也。
会晏驾,不果复用。
至常,以哲宗即位,复朝奉郎、知登州。
至登,召为礼部郎中。
公旧善门下侍郎司马君实及知枢密院章子厚,二人冰炭不相入。
子厚每以谑侮困君实,君实苦之,求助于公。
公见子厚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
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
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
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
子厚以为然,君实赖以少安。
既而朝廷缘先帝意欲用公,除起居舍人。
公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力辞之,见宰相蔡持正自言,持正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
公固辞。
持正曰:「今日谁当在公前者」?
公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
持正曰:「希固当先公耶」?
卒不许。
然希亦由此继补记注。
元祐元年,公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改赐银绯。
二年,迁中书舍人。
时君实方议改免役为差役。
差役行于祖宗之世,法久多弊。
编户充役不习,官府吏虐使之,多以破产。
而狭乡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
先帝知其然,故为免役,使民以户高下出钱,而无执役之苦。
行法者不循上意,于雇役实费之外,取钱过多,民遂以病。
若量出为入,毋多取于民,则足矣。
君实为人,忠信有馀,而才智不足,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
方差官置局,公亦与其选,独以实告,而君实始不悦矣。
尝见之政事堂,条陈不可。
君实忿然,公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魏公不乐,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其详。
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
君实笑而止。
公知言不用,乞补外,不许。
君实始怒,有逐公意矣,会其病卒乃已。
时台谏官多君实之人,皆希合以求进,恶公以直形己,争求公瑕疵。
既不可得,则因缘熙宁谤讪之说以病公,公自是不安于朝矣。
寻除翰林学士。
二年,复除侍读。
每进读至治乱盛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覆开导,觊上有所觉悟。
上虽恭默不言,闻公所论说,辄首肯喜之。
三年,权知礼部贡举。
会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不能言。
公宽其禁约,使得尽其技。
而巡铺内臣伺其坐起,过为凌辱。
公以其伤动士心,亏损国体,奏之。
有旨送内侍省挞而逐之,士皆悦服。
尝侍上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公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
又黄河势方西流,而强之使东;
夏人寇镇戎,杀掠几万人,帅臣掩蔽不以闻,朝廷亦不问。
事每如此,恐寖成衰乱之渐。
当轴者恨之。
公知不见容,乞外任。
四年,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
时谏官言前宰相蔡持正知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刺时事,大臣议逐之岭南。
公密疏言: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
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
谓宜皇帝降敕置狱逮治,而太皇太后内出手诏赦之,则仁孝两得矣。
宣仁后心善公言而不能用。
公出郊未发,遣内侍赐龙茶、银合,用前执政恩例,所以慰劳甚厚。
及至杭,吏民习公旧政,不劳而治。
岁适大旱,饥疫并作,公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故米不翔贵,复得赐度僧牒百,易米以救饥者。
明年方春,即减价粜常平米,民遂免大旱之苦。
公又多作饘粥、药剂,遣吏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
公曰:「杭,水陆之会,因疫病死比他处常多」。
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私橐得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以待之,至于今不废。
是秋复大雨,太湖泛溢害稼。
公度来岁必饥,复请于朝,乞免上供米半,又多乞度牒以籴常平米,并义仓所有,皆以备来岁出粜,朝廷多从之。
由是吴、越之民复免流散。
杭本江海之地,水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故井邑日富。
及白居易复浚西湖,放水入运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
然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开治,故湖水足用。
近岁废而不理,至是,湖中葑田积二十五万馀丈,而水无几矣。
运河失湖水之利,则取给于江潮,潮浑浊多淤,河行阛阓中,三年一淘,为市井大患,而六井亦几废。
公始至,浚茅山、盐桥二河。
以茅山一河专受江潮,以盐桥一河专受湖水。
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然后潮不入市。
且以馀力复完六井,民稍获其利矣。
公间至湖上,周视良久,曰:「今欲去葑田,葑田如云,将安所寘之?
湖南北三十里,环湖往来,终日不达,若取葑田积之湖中,为长堤以通南北,则葑田去而行者便矣。
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遗寸草,葑田若去,募人种菱,收其利以备修湖,则湖当不复堙塞」。
乃取救荒之馀,得钱粮以贯石数者万。
复请于朝,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
堤成,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图画,杭人名之苏公堤。
杭僧有净源者,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牟利,舶至高丽,交誉之。
元丰末,其王子义天来朝,因往拜焉。
至是源死,其徒窃持其画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附舶来祭。
祭讫,乃言国母使以金塔二祝皇帝、太皇太后寿。
公不纳,而奏之曰:「高丽久不入贡,失赐予厚利,意欲来朝矣,未测朝廷所以待之薄厚,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礼意鲜薄,盖可见矣。
若受而不答,则远夷或以怨怒;
因而厚赐之,正堕其计。
臣谓朝廷宜勿与知,而使州郡以理却之。
然庸僧猾商,敢擅招诱外夷,邀求厚利,为国生事,其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
朝廷皆从之。
未几,高丽贡使果至。
公按旧例,使之所至,吴、越七州,实费二万四千馀缗,而民间之费不在,乃令诸郡量事裁损。
比至,民获交易之利,而无侵挠之害。
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
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不可胜计。
公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运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馀里,以达于江,又并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于龙山之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于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以达于龙山运河,以避浮山之险,人皆以为便。
奏闻,有恶公成功者。
会公罢归,使代者尽力排之,功以不成。
公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
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
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尝欲淤塞江路。
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尝通,则吴中少水患。
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
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扼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千桥以迅江势。
亦不果用,人皆恨之。
公二十年间再莅此州,有德于其人,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六年,召入为翰林承旨,复侍迩英。
当轴者不乐,风御史攻公。
公之自汝移常也,授命于宋,会神考晏驾,哭于宋,而南至扬州。
常人为公买田,书至,公喜作诗,有「闻好语」之句。
言者妄谓公闻讳而喜,乞加深谴。
然诗刻石有时日,朝廷知言者之妄,皆逐之。
公惧,请外补,乃以龙图阁学士守颍。
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则陈亦多水。
至是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
且凿黄堆,注之于淮,议者多欲从之。
公适至,遣吏以水平准之。
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浸州境,决不可为,朝廷从之。
郡有宿贼尹遇等数人,群党惊劫,杀变主及捕盗吏兵者非一。
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者噤不敢言。
公召汝阴尉李直方,谓之曰:「君能擒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
不获,亦以不职奏免君矣」。
直方退,缉知群盗所在,分命弓手往捕其党,而躬往捕遇。
直方有母年九十,母子泣别而行,手戟刺而获之。
然小不应格,推赏不及。
公为言于朝,请以年劳改朝散郎阶为直方赏。
朝廷不从。
其后吏部以公当迁,以符会公考,公自谓已许直方,卒不报。
七年,徙扬州。
发运司旧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
故操舟者富厚,以官舟为家,补其弊漏,而周船夫之乏困,故其所载,率无虞而速达。
近岁不忍征商之小失,一切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以济饥寒,公私皆病。
公奏乞复故,朝廷从之。
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还,兼侍读。
是岁,亲祀南郊,为卤簿使,导驾入太庙,有贵戚以其车从争道,不避仗卫,公于车中劾奏之。
明日,中使传命申敕有司,严整仗卫。
寻迁礼部,复兼端明殿、翰林侍读二学士。
高丽遣使请书于朝,朝廷以故事尽许之。
公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与,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予之乎」?
不听。
公临事必以正,不能俯仰随俗,乞守郡自劾。
八年,以二学士知定州。
定久不治,军政尤弛,武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廪赐,故不敢呵问。
公取其贪污甚者,配隶远恶,然后缮修营房,禁止饮博。
军中衣食稍足,乃部勒以战法,众皆畏伏。
然诸校多不自安者,有卒史复以赃诉其长,公曰:「此事吾自治则可,汝若得告,军中乱矣」。
亦决配之,众乃定。
会春大阅,军礼久废,将吏不识上下之分,公命举旧典,元帅常服坐帐中,将吏戎服奔走执事。
副总管王光祖自谓老将,耻之,称疾不出。
公召书吏作奏,将上,光祖震恐而出,讫事,无敢慢者。
定人言,自韩魏公去,不见此礼至今矣。
北戎久和,边兵不试,临事有不可用之忧,惟沿边弓箭社兵与寇为邻,以战射自卫,犹号精锐。
故相庞公守边,因其故俗立队伍将校,出入赏罚,缓急可使。
岁久法弛,复为保甲所挠,渐不为用。
公奏为免保甲及两税折变科配,长吏以时训劳,不报,议者惜之。
时方例废旧人,公坐为中书舍人日草责降官制,直书其罪,诬以谤讪,绍圣元年,遂以本官知英州。
寻复降一官,未至,复以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惠州。
公以侍从齿岭南编户,独以少子过自随,瘴疠所侵,蛮蜑所侮,胸中泊然无所蒂芥。
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疾苦者畀之药,殒毙者纳之竁。
又率众为二桥以济病涉者,惠人爱敬之。
居三年,大臣以流窜者为未足也,四年,复以琼州别驾安置昌化。
昌化非人所居,食饮不具,药石无有,初僦官屋以庇风雨,有司犹谓不可,则买地筑室,昌化士人畚土运甓以助之,为屋三间。
人不堪其忧,公食芋饮水,著书以为乐,时从其父老游,亦无间也。
元符三年,大赦,北还。
初徙廉,再徙永,已乃复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居从其便。
公自元祐以来,未尝以岁课乞迁,故官止于此,勋上轻车都尉,封武功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
将居许,病暑,暴下,中止于常。
建中靖国元年六月,请老,以本官致仕,遂以不起。
未终旬日,独以诸子侍侧,曰:「吾生无恶,死必不坠。
慎无哭泣以怛化」。
问以后事,不答,湛然而逝,实七月丁亥也。
公娶王氏,追封通义郡君,继室以其女弟,封同安郡君,亦先公而卒。
子三人,长曰迈,雄州防禦推官,知河间县事。
次曰迨,次曰过,皆承务郎。
孙男六人,箪、符、箕、籥、筌、筹。
明年闰六月癸酉,葬于汝州郏城县钓台乡上瑞里。
公之于文,得之于天。
少与辙皆师先君,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
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
乃出《中庸论》,其言微妙,皆古人所未喻。
尝谓辙曰:「吾视今世学者,独子可与我上下耳」。
既而谪居于黄,杜门深居,驰骋翰墨,其文一变,如川之方至,而辙瞠然不能及矣。
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
先君晚岁读《易》,玩其爻象,得其刚柔远近喜怒逆顺之情,以观其词,皆迎刃而解。
作《易传》,未完,疾革,命公述其志。
公泣受命,卒以成书,然后千载之微言,焕然可知也。
复作《论语说》,时发孔氏之秘。
最后居海南,作《书传》,推明上古之绝学,多先儒所未达。
既成三书,抚之叹曰:「今世要未能信,后有君子,当知我矣」。
至其遇事所为诗骚铭记书檄论撰,率皆过人。
有《东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
公诗本似李、杜,晚喜陶渊明,追和之者几遍,凡四卷。
幼而好书,老而不倦,自言不及晋人,至唐褚、薛、颜、柳,髣髴近之。
平生笃于孝友,轻财好施。
伯父太白早亡,子孙未立,杜氏姑卒未葬。
先君没,有遗言。
公既除丧,即以礼葬姑。
及官可荫补,复以奏伯父之曾孙彭。
其于人,见善称之如恐不及,见不善斥之如恐不尽;
见义勇于敢为,而不顾其害。
用此数困于世,然终不以为恨。
孔子谓伯夷、叔齐古之贤人,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公实有焉。
铭曰:
苏自栾城,西宅于眉。
世有潜德,而人莫知。
猗欤先君,名施四方。
公幼师焉,其学以光。
出而从君,道直言忠。
行险如夷,不谋其躬。
英祖擢之,神考试之。
亦既知矣,而未克施。
晚侍哲皇,进以诗书。
谁实间之?
一斥而疏。
公心如玉,焚而不灰。
不变生死,孰为去来。
古有微言,众说所蒙。
手发其枢,恃此以终。
心之所涵,遇物则见。
声融金石,光溢云汉。
耳目同是,举世毕知。
欲造其渊,或眩以疑。
绝学不继,如已断弦。
百世之后,岂其无贤?
我初从公,赖以有知。
抚我则兄,诲我则师。
皆迁于南,而不同归。
天实为之,莫知我哀。
龙井辩才法师塔碑(1092年) 北宋 · 苏辙
浙江之西有大法师号辩才,以佛法化人,心具定慧,学具禅律,人无贤不肖,见之者知尊其道,奉其教。
居上天竺,说法齐众者二十年。
退居龙井,燕居行道者十年。
元祐六年岁在辛未九月乙卯无疾而灭。
吴越之人失其所归依,奔走号慕,如佛灭度。
相与讣于淮南,请于扬州太守苏公子瞻以志其塔。
公曰:「吾固知师矣,予弟子由虽未尝识师,而其知师不在吾后,吾为汝请」。
辙以公命不敢辞。
师姓徐氏,名元净,字无象,杭之于潜人,家世喜为善。
客有过其乡者,指其居以语人曰:「是有佳气郁郁上腾,当生奇男子」。
师生而左肩肉起如袈裟绦,八十一日乃灭。
其伯祖父叹曰:「是宿世沙门也,慎毋夺其愿,长使事佛」。
八十一者,殆其算也,及师之终,实八十有一。
师生十年而出家,口不茹荤血,每见讲堂坐,辄叹曰:「吾愿登此说法度人」。
年十六,落发受具足戒。
十八,就学于天竺慈云师,云门人方盛厌,众欲却之。
云曰:「畴昔吾梦甚异,此子殆法器也,勿却」。
师日夜勤力,学与行进,不数年而齿其高第。
云没,复事明智韶师。
韶尝讲《摩诃止观》,至方便五缘曰:「净名所谓以一食施一切供养诸佛及众贤圣,然后可食,此一方便也」。
师闻之悟曰:「今乃知色声香味皆具第一义谛」。
因泪下如雨。
由此遇物,中无疑矣。
尝梦与其同门友元素入一寺曰妙乐,有僧出,师问之曰:「此非荆溪尊者制《法华文句记》处耶」?
曰:「然」。
师访以尊者遗像,相与至东閤,见一梵僧趺坐不动,容貌甚伟,谓师曰:「我,汝过去师也。
当为我作礼」。
师拜,已而觉,忽若有得。
年二十五,恩赐紫衣及辩才号,盖代韶为众讲说者凡十五年。
知杭州吕公溱请师住大悲宝阁院,师严设纪律,犯者秋毫皆斥去,其徒畏敬之。
居十年,沈公遘治杭,以谓上天竺本观音大士道场,以声音忏悔为佛事,非禅那居也,乃请师以教易禅。
师至,吴越人争以檀施归之,遂凿山增室,几至万础,重楼杰观,冠于浙西,学者数倍其故。
有祷于大士者,亦鲜弗答。
诏名其院曰灵感观音。
熙宁初,龙图祖公无择在杭,言者或不悦其政,遽起制狱,师以铸钟事预逮。
居其间泰然,拟《金刚篦》撰《圆事理说》。
居十七年,有僧文捷者,利其富,倚权贵人以动转运使,夺而有之,迁师于下天竺,师恬不为忤。
捷犹不厌,使者复为逐师于潜。
逾年而捷败,事闻朝廷,复以上天竺畀师。
捷之在天竺也,吴人不悦,施者不至,岩石草木为之索然。
及师之复,士女不督而集,山中百物皆若有喜色。
清献赵公抃与师为世外友,亲见而赞之曰:「师去天竺,山空鬼哭。
天竺师归,道场光辉」。
然师复留三年,终欲舍去,谓其徒曰:「吾祖智者,圣人也,犹以急于化人,害于行己,位本五品,而證止铁轮,况吾凡夫也哉」。
固谢去,老于南山龙井之上,以茅竹自覆。
吴越闻之,争为之筑室庐,具像设,甓瓦金碧,咄嗟而就。
三年,复为太守邓公温伯请,据南屏一年,邓公去,乃归龙井终焉。
师于讲说,不择昼夜,常曰:「鬼神威德不具,多畏人,昼说或不得至,比夜人静,庶几能听」。
尝焚指以供佛,右三左二,仅能以执。
其徒有欲效之者,辄禁之曰:「如我乃可」。
平生修西方净业,未尝以须臾废。
行成力具,能以其馀见于外者非一也。
予兄子瞻中子迨生,三年不能行,请师为落发,磨顶祝之,不数日能行如他儿。
布衣李生者,习禅观,甚辩而无行,欲从师出家。
子瞻怜之,为请于师。
未言其名,师拒不许,若知其为人者。
秀州嘉兴令陶彖有子得魅疾,巫医莫能治,师咒之而愈。
越州诸暨陈氏女子心疾,漫不知人,父母以见,师警以微言,醒然而悟。
尝与僧熙仲会食,仲视师眉间有光如萤,遽起揽之,得舍利。
师曰:「慎毋以告人,不知者,将以妄疑我」。
自是,常有于其卧起得之者。
及其将化,入室燕坐,谢宾客,止言语饮食,召其常与往来僧道潜,告之曰:「吾西方业成,如是七日无魔,横右胁吉祥而逝,吾愿足矣」。
至五日出偈告众,七日奄然而寂,皆如其言。
师度弟子若干人,四方学者不可以数计,颇能以其道教化吴越。
至十月庚午,塔成,颂曰:
如来昔在世,心禅语为教。
譬如四大海,惟是一湿性。
于其湿性中,变化千万亿。
风来为涛澜,风去为湛然。
鱼龙所游戏,神鬼所出没。
船筏借其力,网罟取其利。
其上为洲渚,诸国所生育。
其下为渊谷,百怪所藏伏。
东西出日月,上下属河汉。
观者不能了,𥈭眙何暇说。
如来知迷闷,随变为解释。
因变所说者,是则名为教。
彼善闻教人,当知是幻尔。
既已知是幻,则当识真实。
我观世教师,皆谓教是实。
由谓教实故,则为禅所诃。
禅虽诃教乎,终以教致禅。
禅若不取教,是杜所入门。
教而不知禅,是不识家也。
辩才真法师,于教得禅那。
口舌如澜翻,而不失道根。
心湛如止水,得风辄粲然。
以是于东南,普服禅教师。
士女常奔走,金帛常围绕。
师惟不取故,物来不得拒。
道成数有尽,西方一瞬息。
西方亦非实,要有真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