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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侯齐彦乐府后 南宋 · 曾协
经世之书六,《诗》乃与《礼》并。
夫正君臣,辨上下,安国家,远祸乱,礼之为用大矣,而诗以空言配之,何哉?
古之君子摅下情必以诗,通政事必以诗,考风俗必以诗,正得失必以诗,观休咎必以诗,悲忧愉佚皆于诗得之。
三百五篇,皆有为而发,不肯徒作。
当是时,内有太师之职,外有采诗之官,汲汲然惟恐言之不予闻也,其于治道岂曰小补之哉!
春秋之先,王泽未竭,而《诗》未亡者,举如是也。
三代既远,其或诵《晨风》、《黍离》之章,犹能感文侯之心,全天性之恩,是犹得古人之遗意。
夫制礼防于未然,采诗救其过差,其并行也固宜。
后世文人排比声韵,流连光景,为人作容姿,不几于倡优畜之也耶?
诗之为诗,至是微矣。
余之友侯齐彦,自其少时以篇章知名,得之者摭其华、咀其味而已。
一旦出乐府十九篇,简而当,直而婉,惓惓而不伤,耿耿而不迫,其志在于转而上闻,非为取一时声名而已也。
意气格力,盖馀事耳。
呜呼!
庶几乎一饮一食,未尝忘君者耶?
使齐彦有列于朝,尽行其言,尊主庇民,其不为谄笑取容之语也必矣。
诗以见志,余于是乎取之。
南丰曾某书。
题本事方后(1173年) 南宋 · 曾协
某伯父谏议公绍兴丙辰岁守新安,叔舅强常州在焉。
而幕中有许叔微知可,老于文学,而尤深于方书。
伯父尝有奇疾,于是良已。
某始闻其贤,恨未面也。
后三十年,乃得此书于士大夫家,皆推已然之明效以告后之人,使之据旧以鉴新,言古以验今,截然易晓,不待精于医者而后能用之,又知其用心之勤且博也。
某乾道癸巳假守零陵,因锓刻置于郡中,以广许公济众之志。
又得江夏使君历阳张之彦所记异梦,诚有补于是书,故并刻之。
于戏!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岂独医哉!
倘能祖其所得,而遵其所戒,则何往而不利,诚可以无咎悔矣。
李泌辨 南宋 · 曾协
无事则能治民,有急则能将帅,投之羽檄纷纠之中而不乱,用之饥馑师旅之后而不穷,凡此者,世之所谓才,而富贵之所归也。
天下之大计,安危之至算,争于毫釐杪忽之间。
如是而为利,如是而为害,思深而虑远,唯静者能之;
官尊而禄厚,身安而名尊,有初而有终,惟无欲者得之。
何则?
人之智固如是也。
畏心挠之,欲念汩之,惟静者能去其蔽。
富贵人之所欲,而吾不以为事。
果利害明而大计定,虽不求位,位将焉往?
古之人以是二者而得之者,子房、李泌是也。
子房得汉高帝以为君,适当与为秦、项并争之时,吞群雄而得天下,故子房之功,人不敢议。
李泌出非其时,事非其君,入朝而邪慝见嫉,纳谏而君不尽从,故其功名不及子房,而议者病其以怪自置。
而史氏因而实之,至与王屿、黎干同科,斯亦过矣。
又谓肃、代二主不以宰相器之。
夫泌愿辞官而以客从,宰相岂泌之所好哉!
富贵来逼耳,岂阿时君者哉!
且德宗之所信者,阴阳巫祝,时日拘忌耳,而泌岂尝为大言,欲致神仙,如文成、五利者乎?
岂尝淫祀而秘祝,明鬼道而挟禁方,如缪忌、公孙卿者乎?
岂尝治药而好锻,行险徼幸,如柳贲者乎?
其传之所载,举无是也。
其从容风议,皆事君之大节,经国之常道,料敌之奇计,安天下之远略,与夫骨肉之际,智者不能言,勇者不暇谋者也。
至于不信桑道茂奉天之验,以谓君而言命,则桀、纣也,不复赏善罚恶矣。
使泌因德宗所好以进,奖誉道茂以自神其术,其肯力诋之乎?
泌之所慕者,冲虚而寡欲,正如子房辟谷导引之事耳。
子房得黄石而祭之,至与之并葬,又欲从赤松子游,又可以为怪乎?
子房不肯直谏,而泌数忤贵近,与陈父子之际,不为身谋,然则爱君之忠,又未易优劣也。
大愚堂记(绍兴二十九年十二月)(1159年12月) 南宋 · 曾协
子章子启山林于具区之上,环亘百亩,亭观相临,径术相错。
仰有苍翠,俯有清泚,四时草木,行布而族别,夸奇而竞秀,升高视下,闻见层出。
章子乐之,益种秫以备酒材,畜鱼以供膳羞,果蔬薪樵取足于畛域之内,而择其地之中结庐以为家。
朝于是,夕于是,宴然不知岁月之迁流而外物之可羡也。
乃名其堂曰「大愚」,而谓客曰:「吾闻古之愚者多矣。
坐进此道,终日不违者,有如颜渊;
卷舒无方,知不能及者,有如宁武子。
是皆抱贤人之资,以愚自托者也。
我则异于是。
其行于于,其处籧籧,不知功业之可慕与爵禄之可趋。
得丧交于前而无所择,事物接于心而无所居,盖天下之真愚者也。
今吾筑圃以自休,揭之居室以沐浴于斯言,其可乎」?
客曰:「有是哉!
夫子之能名也。
吾悲夫智之为累也。
夫人之生,四支百体,筋骨绵络,至弱也。
利害诱于外,思虑动于内,物交于物,日自戕贼。
甚矣!
智之害吾身也。
天地之间,人物错居,而惟机心之为胜。
人伪兴而天真远,剽攘争夺将无不为也,罟获陷阱将无不至也。
智者满于天下,而天下之人始踧踖而不安。
甚矣!
智之害天下也。
其于己也,所得不足以补所失;
其于人也,所利不足以偿所害。
夫子知其然,望其末流而塞其源,息迹灭影,以愚自全。
此老氏所谓盛德,而仲尼独以回也为贤者欤?
虽然,愚而为诈,愚而好自用,愚而不及于中,固非夫子之所病也。
若夫坐于堂上,离形去知,堕支体,黜聪明,恝然游于物之初,则彼所谓智者固不得而累我矣,而此所谓愚者,亦安得而名之耶」?
章子掀髯,一笑而作,客因书以为记。
绍兴己卯十二月戊戌,南丰曾某记。
强衍之愚庵记(乾道元年十月) 南宋 · 曾协
吴兴郡擅水国之胜,为东南冠。
背城而南,舟行不再舍,水广而益清,山远而益秀,浮图倚空,邑屋合散,旷泽砥平,引睇百里,仙圣之所游而幽人之所家也。
余之友有强子衍之乐乎此,乃即先庐之旧而新之。
藩篱萦回,窗户简素,奇花大树,植立就列,相方视址,不改其故,而幽情野态,如在世外。
强子日逍遥乎其间,种蔬于园,题曰「抱瓮」,开轩南荣,名以「照膝」。
直居室之后,越回塘,为北渚,筑台其末,以领溪山之奇。
燕坐堂上,隐几而两忘,引觞而径醉,兀然颓然,万虑俱尽,虽千钟三旌不汝易也。
而顾谓余曰:「将以愚庵名吾之居」。
余且应且疑,曰:「强子以智称,居官所向治办,馀虑之所及,视夫人相什伯也。
为之长者誉其能,杂然无异辞。
兹欲以愚自名,得无非其实乎?
敢请其说」。
强子曰:「噫!
人之所甚乐,莫过乎安。
外不为耳目之所惑,内不为思虑之所耗,安乎不可以有加矣。
虚明寂静,内心不生,外物自远,此得道者所能而无所适而不安者也。
贫贱富贵形于外,毁誉是非交于前,众人穷日夜、骋智巧以与物竞,而愚者胸中懵无分别,此亦无所适而不安者也。
得道者,非吾所敢望;
以愚求安,吾之志也」。
余于是喟然而叹曰:强子求息于愚者也。
万物芸芸,各有所息。
日息乎夜,月息乎昼,农息乎冬,行旅息乎夕,而况于为君子者乎?
且强子亦知愚者之乐乎?
疾雷破山,呼声动天,而不能震瞆者之耳:神鬼变化,大地涌没,而不能骇瞽者之目;
存亡得失,哀乐好恶,相寻于前,而不能入善忘者之舍。
盖其能动者人也,所不能动者天也。
静可以制动,恬可以养智,人为尽而天真全。
善刀而藏则芒刃不顿,离娄索珠而象罔得之,又安知夫大愚之不为大智也乎?
强子其知之矣。
余与强子相谓内兄弟,其相友也久。
忆往见其年甚少时,清夜人寂,焚香默坐,盖有意于静者。
长而涉世,知味著之为非,去健羡,绌聪明,而自息于愚,亦其本心然也。
昔者洙泗之间,子路之勇,子贡之辩,于道无闻焉,而得其传者,离形去知者也,以鲁称者也。
余又以知强子之进乎道者也。
异日有得,将为子贺。
因书以为记。
乾道改元十月日,南丰曾某记。
超宗道人妙用庵记(乾道元年十一月) 南宋 · 曾协
超宗先生居妙用庵中,千变万化。
四通六辟,或生或杀,或纵或夺,点铁成金,指南作北,横拈倒用,于法自在。
如摩尼珠随现五色,如老大悲千手现前,无有间断,无有疲劳,无有穷尽。
欢喜赞叹,比比皆是。
时有无得居士,致问来者:「汝亦识所谓妙用者乎?
先生泊然太虚,无所附着,杳然深渊,不见源底。
如金刚杵,触之者碎;
如大火聚,近之者󵭓。
彻内彻外,了无一物。
石光雷声,满虚空界,不见纵迹。
如世伎儿,幻出物象,适从何来,可骇可笑;
如张空拳,诳吓小儿,啼止张开,元无所有。
识此乃为识妙用者。
咄哉来者!
先生微露头角,使汝犹得见闻。
万一收捲波澜,销镕剑戟,坐断要津,塞却唇吻,汝又将于何见先生耶?
昔有维摩诘者,不披袈裟,不去须发,游行俗间,为诸菩萨、声闻解去法缚,将释迦世尊慈悲救物所立教言,一一扫除,不遗馀力,名报佛恩。
又将见大见小,见远见近,见净见秽,见圣见凡,一切分别破坏净尽,名度众生。
若但以取香积饭,断妙喜界,有大神力,睹维摩诘,未为知音。
今者汝复欲以此观先生耶?
若能于无作用时常相对面,不为幻躯之所隔碍,始知先生终日为而未尝为,终日言而未尝言。
妙用纵横,不离当处,开大施门,不虚设矣」。
居士一日谒先生于是庵,谓居士曰:「汝其记此」。
闻命之次,奋笔直书。
虽然,一点一画,个中容受不得。
先生终日说法,一毫也说不著,而况引纸濡墨,文彩愈彰,去道益远,读之者须知居士不曾作如是说,庶几免相负累。
乾道元年十一月癸酉,无得居士记。
直节堂记(乾道二年三月) 南宋 · 曾协
王子居室之东南,钜竹盈亩,蔚然而青,煜然而泽,颀然而长。
身过其下者视为上,行为迟。
清风爽气回薄襟袖间,如执热而濯、负载而休、倦游而还故乡也。
然弃于一隅,有斯须之爱,而不可以常也。
王子病之,乃即其北为堂四楹,宏敞靓深,以燕以游。
向之林立者,一旦森列庭下,因指谓客曰:「草木之可录者众,桃杏李梅之华盛矣,而不足于清。
兰芷菹篱之质清矣,而不足于劲。
吾所取友,其惟此君乎!
将以『直节』名吾堂,子其为我记」。
客曰:「噫!
彼之见取于王子者,其必有道矣。
夫求箭者于会稽,制笛者于蕲春,度杖者于邛崃,东南之美并周于天下。
材则材矣,众人利之,而好事者不忍也。
色涵烟露,声挟风雨,檀栾婵娟,生意媚好。
美则美矣,好事者悦之,而非君子之所敬也。
若夫干霄而上,不待矫揉,遂其天资而无所屈,不为欹形诡状,勾身侧足,以相媚悦,寒暑犹是,荣悴犹是,凛凛乎志气之不可夺也,超超乎其忘荣辱也,其使百世之下,懦夫有立志者欤!
其折而不挠,近古社稷臣者欤!
斯王子之所为敬也耶?
不取其姿而取其意,不取其意而取其德,爱竹一也,独得其远且大者,岂知之极深者耶?
岂王子之所存固然耶?
始竹之植乎此也,杖履之所不留,觞豆之所不至,翛然冷然,不为无人而改也。
今去几席不能寻丈,人意则异矣,而竹犹故也,又见其终身不易其操者耶?
其见取也固宜。
王子宦游再终星,两为县公,以能见称。
抽身于公府,息驾于私室,而粲然辉光,发于草木,又能托物以自励,其志远矣。
凡人之寓兴,多得其近似之者,因是可以观其人。
吾愿王子勉之,以有成也。
自今以始,朝于是,夕于是,俯仰乎高标,游息乎清阴,英华膏润,沦人肌骨,将日与之俱化而不自知也。
其渐人也速,感人也深,王子之善取友也」。
王子曰:「是吾心也」。
客曰:「未也。
岁晚凝冱,万物改色,尝试与子坐于堂上,下有挺然自若、强项风雪中者,举目得之,欣然领会,子其于斯时乎取之」。
王子逌然而笑。
客因书以为记。
乾道丙戌三月既望,南丰曾某记。
棣华堂记(1170年4月3日) 南宋 · 曾协
余筑室龟溪之上,长乐林夫子踵至,暇日相从游。
一日语余曰:「吾之友有卨君者,居于渝上。
其先人以文材被荐扬,以忠节死王事。
卨君与季处,伤夫遗体之不可复益矣,则交相砥砺,共甘苦以终其身。
又于所居之旁,辟地以观游,名其堂曰『棣华』。
志可嘉也,子其为彼识之」。
余逡巡对曰:余虽与卨君未际也,不知其人,视其友,卨君之为端人也必矣。
敢诵其说,夫子则择之。
夫三荆之感足以还离居之心,束箭之譬足以坚忍死之托,况于《棠棣》之诗,《小雅》之所赋,周公之所叹,而孔氏之所取也哉!
命物以托兴,揭名以见志,至矣夫,其用心也!
余知夫卨氏伯仲之居是堂也,偶坐俪立以交其驩,徘徊游息以同其志,豆觞弦歌以合其乐。
至于春草池塘之思,夜床风雨之适,则必相从以相亲也。
陈之以诗书,观之以图史,设疑问难以穷其所当然,研究曲折以求其所指归。
至夫会意也,涣然而信,欢然而喜,则必相资以相成也。
惟其先人之德善劳烈,忘其身之谋,而徇于国家,以寿夫后之人。
凡起居饮食之间,可不知其自也邪?
穆然而深思,悄然而长怀,则必相泣以相命也。
士生于世,惟出与处。
处而在野,则养生治性,睦姻族,接邻里,乡党无间言;
出而仕于朝,则蹈义赴节,全其令名,不为先人羞。
以至为酥为酪之称,得龙得虎之目,则必相勉以相期也。
志立而行益成,业广而名益彰,积善在躬,宠荣随之。
异时高车结驷,并驱于里门,乡人父老聚首而观,合辞而叹,则又相映以相耀也。
是数者,举类夫棠棣之为华,枝叶之条达,跗萼之固结,相承以相辉者也。
卨氏之有闻于时,其必自斯堂始矣。
古者圣贤之进乎德也,凡盘杅几杖皆铭之。
今则接武堂上,仰视栋梁间而大书在焉。
退而求夫每事之必称,则伯仲之好,愈久而愈坚,虽至于数千百年可也。
是亦进德之微意,而可为卨氏贺者也。
匪惟卨氏之福也,凡过卨氏之庐,属目于斯,皆将有感焉。
是又可以为夫人之劝也。
然则命名之效,岂浅浅也哉!
若夫栋宇榱题之制,广袤寻丈之数,带以台沼,缭以径术,松竹之所布,花草之错处,登斯堂者,当能赋之。
乾道六年四月三日,南丰曾某记。
求己斋铭 南宋 · 曾协
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
学者方其未知自反也,但知善之为可欲而已。
一朝反求而得之,始信其为己之固有,而非外铄我也。
学而至于信止矣。
自此以往,充实之而已耳。
夫人之患莫大于己小而物大,内轻而外重。
己小而物大,内轻而外重,则见纷华美丽而慕,遇交错纠纷而惑,当贫贱而病,处富贵而泰,威可以夺,货可以取,此皆不知求己之过也。
若夫日思其所亡而去其害之者,真积力久,其成也自反而缩,内省而不疚,弱者以刚,虚者以充,三军莫能陵,千驷莫能诱,宽以居之,安以行之,于书也博观而无所流,于人也泛爱而无所狎,歛之而一身治,廓之而天下平。
穷达犹是,死生犹是,然后为得也。
古之人必先志其远者、大者,要其所成就,虽未臻其极,后世犹不可及者,用是道也。
然学此者,岂有他术哉!
本之经史以深固其根,参之子集以助发其奥,优而游之,餍而饫之,以求其所自得者。
然后以己之所有,观古之所言、所行之得失,如秉权衡,握绳墨,轻重曲直之不可诬也。
力有馀,日有暇,骋辞措意于文章议论之繁,辨疑考异于形名度数之末,而学者之事备矣。
小子炎年十有五始志于学,余惧其闻人之长而起歆起羡,望道之远而自暴自弃,而不知其足乎己也,一日求名其读书之所,而告之以求己。
小子勉之,古圣昔贤,岂欺我哉!
有为者亦若是耳。
夫铭以训之,非父与师,其谁宜为?
铭曰:
维学之初,贵夫日新。
取己而足,匪资于人。
方其求之,在物为象。
养其梧槚,干霄直上。
不治茅塞,助长苗槁。
耘耔待时,实茂实好。
于以弦诵,于以游息。
寤寐圣贤,左右经籍。
浑然蒙覆,孰发孰启?
是诚在我,其愤其悱。
歛衽危坐,收视反听。
简篇在前,如观日星。
归宿于道,应对以文。
博毋欲感,约毋寡闻。
毋怠而画,毋忽而疑。
往归而求,将有馀师。
左朝请大夫前知建昌军陆公行状(1155年4月) 南宋 · 曾协
公讳时雍,字尧夫,世为严州淳安人。
曾大父某,大父某,潜德不仕。
父某,始以公贵赠右朝散大夫。
公幼警敏,为婴儿时已不凡,能以指画字问人。
七岁知读书,十三能属文,乡先生往往奇之。
大夫公以告其家人曰:「此子他日大吾门,汝毋忧贫」。
年十四,丁外艰,执丧如成人。
退即夙夜强学,期以起家。
三舍法行,公始游乡校,比比居高等,始有闻于时。
诸生日廪食县官,公自取疏粝,而储其资以归养。
既而与贡书,居上庠。
阅七年,有诏释褐,赐上舍出身。
方腊窃发,太夫人在乡邑,公时未注籍,闻盗,即日驰归。
越明年,始以试学官中选,得福州教授。
秩满,改池州。
训导不苟,所至学者归之。
入为秘书丞。
在馆二年,求补外以便迎养,得通判湖州。
是年,天子祀南郊,泽流诸臣,太夫人年踰八十矣,躬享封号。
捧诏拜舞,起入为寿,母子欣欣,闻者歆艳,谓公孝养诚笃,率如其志云。
湖州自军兴以来,事出一切差其民之贫富,使入粟县官而予之直,督索同赋租,官私俱病。
至是,公请于州,积钱于场,与民为市,未期月而足,民不告困,郡人至今赖之。
其馀去害就利者类如此。
秩满,求奉祠以养。
无几何,太夫人感疾,公忧形于色,昼不饭,夜不寝,以致力乎医药。
既遭艰棘,衔哀柴瘠,每恸几绝。
至负土石封其坟,不茹荤者终丧焉。
乡闾父老交口叹嗟,以诏其子。
服除,通判襄阳府。
襄阳新免兵革,民未土著,公劝课劳来,抚摩疲瘵,朝廷之德泽无所壅,疲民以故不转徙。
签书枢密院事詹公某以使事出疆,会公还朝,因请掌记室。
归报,除知建昌军。
虔州戍卒婴城叛,邻郡多乘时科歛,官吏将效之,公弗听。
至以利害怵,公坚不为动。
旋踵贼平,诸郡骚然,而建昌之人不知也。
先是,禁旅阙,以故事选州卒之丁壮者。
檄至郡,郡兵不肯去乡里,至流言相惊。
公独条上其事,朝廷是之,命姑毋至。
江西建昌阜繁为一路剧,盗贼出没郊野为民患。
公至,设方略,明赏罚,无问久近皆获。
狱讼或累政不能决者,一问情辄得,郡中骇服。
先是,造舟于溪,岁数毁,征诸往来者以赡其费。
卒徒利其赢,至所取无艺。
公至,一切禁绝,且出库钱以更之。
官鬻酒于民,强民之有婚丧者,公至悉罢除之。
代还,百姓涕泣遮道,不忍其去云。
绍兴乙亥岁,公六十有三矣,以是年四月十三日卒于湖州乌墩镇之寓舍。
公醇厚端靖,内外完好,心平而气舒,虽久处者未尝际其喜怒。
对宾客清谈亹亹,不及荣利,见者不自知其意之消也。
閒居终日,襟抱冲澹,寂然若无意于世者,而中实明敏,遇事洞见无所遗。
为文援笔立成,典则而丽,读者厌服。
家多蓄奇书,尽得其指归。
平生操行过人,发于至诚,无毫发欺伪。
虽家居澹泊,卒以济人利物为先。
每告戒子侄,即曰:「惟忠惟孝可以立身,惟廉惟慎可以涖官。
吾自入仕,橐饘取给县官,每自反思所以称是者,未能也,汝曹其勉之」!
与伯氏处,既老滋益恭。
始任子,舍其子耕老而官其兄之子,曰:「及吾兄之生存也」。
至公之殁,耕老犹未官。
凡内外姻戚,赒其不足而字其无所归者,不为戚疏之间。
尝曰:「我常欲买田数百亩为义田,尽收宗族之贫者,以毕吾志,吾家非所忧也」。
其为郡无暴政,无矫情,以清静为治,所至晏然。
平生不问生产,身虽宦达,所以自奉不异为书生时。
去郡而归,橐无馀金,居无尺椽,寓居环堵之下,湫隘嚣尘,若不可堪忍,而公安之泊如也。
早岁通六经,至老探颐益深,而尤覃思于《易》,贯穿孔孟,出入释老,以求其所自得者。
每一会意,信容得色晬然见于外,汲汲相告语。
盖所志者,治心修身之要,非若俗儒猎取华采,为文章而已也。
病革时,公之婿宋某开说云云,公曰:「了此久矣,毋多言」。
盖其所以处死生者如此。
公之所居,乡邻爱之,虽庸夫贱隶无异辞。
闻其殁,往往太息泣下。
夫人安吉朱氏,先公卒。
男一人,耕老。
女二人:长适宋某,公姊子也,尝以进士举于乡;
次适林森,业进士。
其家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湖州英感山之阳,从君志也。
且属某状公行事,将以谒诸能文之士而铭诸幽,乃次比而授之。
谨状。
右中散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强公行状(1157年4月) 南宋 · 曾协
公讳某,字幼安,钱塘人也。
皇曾祖讳冲,隐德不仕,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
妣程氏,封仙源县太君。
皇祖讳至,始以进士起家,终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杨氏、曾氏,封吴、鲁郡夫人。
皇考讳俊明,历尚书主客员外郎,终两浙路提点刑狱,以公贵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赵氏,封荣国夫人。
强氏之先,其别自齐,盖本姜姓,班班见于汉、唐、苻秦之书。
至国朝,公之祖考始以文学大显,为世称首。
公尤警敏,四岁能辨四声。
年十有五而孤,太夫人相继即世,刻意问学,居乡数年,人罕识面。
从乡先生施国光学,遇讲解,尝默记数千言,退而笔之,无一脱遗。
齿最少,同辈敬惮,不敢为逸游慢戏。
开府公嗜学,博极百氏,造次未始释卷。
公从旁观之,悉能记忆,问辄响答。
馆客傅崧卿子骏极爱重之,叔父文宪公渊明尤器焉。
居乡最为乡人所推,薛太尉昂目为后进第一,李修撰及闻而敬爱,与为忘年交。
未冠,以开府公恩补太庙斋郎,调睦州遂安县兼主簿,时年二十二。
持身廉约,一介不以取人。
滞讼有越十年者付公,一言决之,一邑称服。
民有方泽者,讼前令,去之,亟输粟得官以自庇,横益甚。
士子郭霖、邵振民之徒,持吏短长,以自衣食。
公来,皆屏息悔过。
时朝廷重兴州县学宫,吏奉行唯谨,闾阎氓隶假逢掖立讼庭,则长吏改容加礼,事无曲直,一切右之,不则叫号欢呶,或面骂不顾,令不能制。
值公在坐,则循循如平时。
以是公旦旦造令,讼未毕不听去也。
有詹天申者稍不逊,公遣人谕以理,少选,詹之族长相率携天申诣公愧谢。
公因勉励之,卒为善士,后登科,仕为升朝官云。
县岁给蚕盐,豪民劫持强取,多或倍蓰,吏破产以偿。
公命工织竹为畚者百馀,细大有差,预实之,乱其钞而覆置之,次第而赋,讫事无敢哗者。
吏以手加额曰:「使官得宰天下,当如此盐矣」!
未几,移长洲尉。
过市,民皆啜泣。
后十有九年,以避地复来,士民争出劳问,相与调护焉。
时去乱未几,邑豪杰更为长雄,乱屡起,令姑息不暇。
公适寓居,犹以遗爱得其欢心,岁时问遗,邑人赖以为安。
又尝之淳安,遣仆市药于肆,主人潜益其数。
公觉而归之,不从。
县吏见之,叱使去,曰:「是尝官吾邻邑,唯井水不以钱取,汝曹无知,敢污若人耶」?
及为长洲尉,守盛章恃势恣横,郡官多谄以求进,小忤意,中以危法。
公从容有常,章敬爱之。
既去,称誉不衰。
未几,除主管编估局,既而复改刬刷折钞官物。
时文宪公年高多病,跬步不许离侍侧,而折钞官例不坐曹,如公之志云。
改承奉郎,除光禄寺丞,兼大晟府杂务官。
踰年,文宪公薨,除公通判杭州,年二十六。
人初少之,而公遇事敏明,老吏皆畏服,以为不可及。
杭本乡郡,公持身廉平,亲旧来者礼之,馈者厚报之,恩意往来如平时,皆得其欢心,然终不敢以毫发私慁公也。
杭为一都会,多奸盗。
吏薛昌以善迹捕名里中,昌弟宁桀骜横一方,州郡倚以为用,虽名太守莫敢诘。
每捕弗满品,即推一无赖者,号家人,代之受责。
公取其牒视之,曰:「姓名汝也,又奚辞」?
即属吏。
宁惶惧,愿自效,公不听。
昌走白太守,守知公不可夺,卒杖之,诸薛为少衰,良民以安。
吏马端者,专掌鞫狱,一州侧目。
公行守事,端来不以时,命数卒捽置庭下,痛捶之,市人称快,迄公去,不敢为奸。
公所决讼,人多纪之。
后方腊陷杭州,族僧法秀者,老而有戒行,方逃伏山中,以书抵公曰:「州人出万死,犹谈强寺丞断事不去口。
到今郡人语及公,必以手加额」。
陈通据城叛,尤嫉衣冠,公出入兵间,皆起立致恭云。
初,公在杭,待制赵公㠓来典是州,公外诸翁也,不敢以儿子畜公。
赵雅饰厨传,一日偕郡僚登双门,曰:「官奴殊未差择」。
将属公。
公举手谢不能。
且曰:「非某事,有仪曹在」。
赵愠见而罢。
其他规正多此类。
然心爱公,尝语人曰:「吾内外族之贤者,霈与幼安二人而已」。
霈,赵兄子也,后为工部侍郎云。
公在职多馀暇,数游西湖两山间及龙山诸刹,与文人秀士论文赋诗,及高僧逸人为方外之交。
每出行县,迹遍历胜处,徜徉兼旬乃归。
当是时,权倖用事,其党皆据在州要职。
或衔命出入,每会集,金带烂然照坐,在仕者多结以媒进,有骤用者。
公未尝与之亲昵,然不得而怨也。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高丽,取道钱塘归,语其弟崧卿曰:「方是时,某亦不能处之使如此,盖惟有道者能之」。
及终更,爱公者以书私相贺曰:「强幼安完璧而归,可喜也」!
公初佐徐端明铸,独泊然无附意,日一见,非公事未尝请间。
官欲满而徐去,过公,太息曰:「某尝接前辈,如公似之」。
公去年受代时,居舍在城西,蒿莱没人,而邸店别业率颓毁不治,盖未尝役一匠者。
某心服焉,始知徐初不敢以众人见遇也。
罢官去京师,寓景德寺,与眉山唐子西以文字相酬酢。
子西夜过公,语或到钟鸣。
时宰相谢宾客,有劝公诡道以求见者,公谢不愿。
久之,得通判宣州。
杭倅选甚高,前此未有复为倅者。
公至宣州,守俞公焘旧好饮燕,不事事。
公到,数辞疾不往,守为之稍损。
事有与法戾者,必从容规正。
时州方建神霄宫,忠翊郎徐正德护宫门戟幡由京师来,自谓童贯门人,守畏权势,礼之如王人。
倨益甚,郊迓数里外,称疾不得见。
公适到郡,吏白致书,不听。
既视事,问戟何为不立,曰:「奉使有命,须病间」。
公曰:「此在选使臣尔,护戟到州,无他虞职也。
奉安乃州郡事,彼何与」?
守不听。
公命一戎官即舟次,谕以新通判意,曰:「戟到久不立,岂朝廷崇奉之意?
今择日奉安,倘管押官病未间,持假状来」。
正德皇恐,力疾出。
正德既自他郡回,曰:「童宣抚命我市物,为钱若干,须车以载」。
公使索文檄阅视,且问费将安取,语塞不能报。
会部使者来,犹据传舍不肯避。
公遣牙卒二十辈迁之僧舍,明日遂行,众论快服,时宣和二年也。
是年十月,盗方腊发睦州青溪县。
十一月,稍逼新安。
知歙州曾公孝蕴移帅营丘,知宣州上官公敦复老而畏愞,亟求去,得提举江西常平,知广德军韩公某亦以老病自列罢去。
三州皆以通判行守事。
而宣、歙接壤,唇齿之国也。
贼势日张,承平岁久,民不知兵,远近汹惧。
闻之朝廷,辄寝不报。
江东帅司遣东南第三将,西人号病关索者,老于行阵,慨然有平贼志,然其所统乃江东诸郡兵尔,皆恇怯不习战。
驻军歙州,贼率众来犯,亟帅所部应之,身冒矢石,为士卒先。
未战,众皆溃,将死之,贼遂陷绩溪,宣州大震。
先是,御笔以江东漕李侗董率诸州兵讨贼。
侗,宣人也,领江宁兵八百人驰赴山前。
既到宣,闻歙已危,顿兵不进。
公方缮城壁,募敢勇为守禦计,分遣巡尉扼其要冲。
有摄管界巡检张禹臣者,自言将家子,愿自效,请往杭、宣境上,气锐甚。
行三舍抵宁国,闻歙已陷,驻溪南僧寺不进。
中夜凭高远觇,如有火光然,大惧,委众驰还,所过以策叩门,大呼曰:「寇来矣」。
五鼓抵城下,径造宣城县及使漕幕府言状,且云:「贼壁南门矣」。
公使状其事。
既又走南陵云:「贼临青弋江矣」。
江去县不能五十里,于是城中官吏百姓尽室奔窜,一城为空。
公亟诣漕计事,则既装矣。
方退,则已领众出北门,趋江宁,于是内外大扰,寇攘蜂起。
先是,漕使取太平州诸县土兵弓手一百五十人自随,是日抵宣州,漕以州无兵以畀公,公使分护帑廪囹圄,而州禁卒调发溃散,才馀三十六人,各给兵仗,列在庭下,目为亲兵。
当是时,官吏无复一人存,独公在焉。
骑诣诸狱,慰抚囚之在禁者,又走帑廪,坏扃鐍,以给士卒之仰哺者,亟遣人往宁国问状。
邑尉来告,境内无寇,昨夕贫民附火耳。
公访得一二小吏,求纸笔书榜以告百姓,将乘时作乱,公觉之,不为动。
入夜,城中四面次第纵火,从者襆被持马促公去者数四,云:「贼已入城纵火,不可少俟」。
公诡对曰:「吾决矣,姑更觇其实」。
乃遣人之火所,既又报火方起,则又遣一人。
乃解衣就寝,戒老卒曰:「吾夙兴罢甚,觇者至,俟来晨并白」。
于是投床大鼾。
众知不可动,不复言火矣。
翌日,州监军宣城宰始自城外还,胥徒亦有归者,百姓诉剽夺者相属。
公捕得,命荷以大校,帽其首如大辟者,书其械以徇于郊外,曰:「将不以常法治之」。
于是人始知惧。
宣州自政和末病水,流徙者十室而九,存者无以自赡,及是肆掠居民。
宣城宰出,民持檄赴愬,遮道不得行。
宰以白公,公命吏视其居处,以类相从,书其后以付巡尉,戒以须生致毋擅取首级,非格斗毋轻用矢刃,非经有司鞫实不以论赏。
于是鸣金鼓献俘者早晚不绝。
公命列之于庭,挟以铠仗,乃出据厅事。
士卒有功,赏以金钱;
里正若土豪与有力者,劳给加等。
延巡尉坐语,温言相劳苦,然后以贼付有司。
人人喜悦自奋,未旬日,奸人屏息,境内肃然安堵,城中外户不闭,见道遗者辄连呼其人,授之然后去。
先是,城孤兵寡,度贼到无以守。
有周某者,自言有家徒三百,膂力绝人,愿率以捍城。
官吏得之欣然,请借兵资粮。
公独疑之,命赴宣城县问状。
周请与弓级蒋彬者偕行,彬一见,唾骂曰:「县官何负汝,乃欲反乎?
若顷为强盗,吾获汝,欲杀我甘心耶」?
周抚膺惭恨。
宰阳怒彬,叱使去,好言谕周:「诘旦以尔诣州,为汝请」。
是夕大扰,失周所在,乃径出村落为盗。
里正率众围之,格杀周,搜其衣间有降书,将举城以应贼者,盖独惮蒋彬,欲先以计取之耳。
方是时,非公先见,城几殆。
漕宪讽公清野,及焚附城民居积聚,公曰:「是非边城比,内外皆吾民,奈何弃之」?
是时,州县察奸甚密,城门昼闭,商旅不得行。
公曰:「贼所为遣间侦伺者,以未测吾虚实也。
今吾州无城与民,孰不知之,何以侦为?
重扰吾民,无益也」。
命勿察,城门启闭如无事时。
间与同僚置酒高会,赋诗为乐。
敌罔测,不敢轻犯。
自军兴,州县多便宜杀戮以威众,公独不然。
张禹臣晚自归,众谓当斩以徇,否则械系。
公曰:「某人臣也,何得专杀?
且一命以上荷校有著令」。
第付狱奏劾而已。
虽捕获奸盗,必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
时取一二死囚,断其首竿于市,远近骇服。
事闻京师,执政者拊掌惊叹,曰:「儒者之勇也」。
宣为江淮襟喉,贼得宣则江淮横溃,为京师忧,是以时多比公于巡、远。
尽明年正月,朝廷方起钱公即为守,大军亦踵来。
二月五日,庐州队将田某与三州巡检黄𧦬与贼战麾岭下,大败。
贼陷宁国,直抵黄社,距州城四十里。
时东兵将夏仔相继率众一千五百人趋宁国,闻败不救,领兵径还,夜抵城外,莫知为贼为官军也。
守惧,与漕使俱出北门,欲趋太平州。
公亟自出城追及,谕以利害,与俱还。
贼闻大军且到,旁趋旌德,州城复安。
当是时,童贯出为统帅,思所以为归报藉手者。
广德军有常平钱六万埋地中,军倅取以献,贯大悦。
或以此讽公,公曰:「军兴,州县所费无艺,更以为献,将不免科调。
为一身计可尔,如吾民重困何」?
言者愧服。
然贯由是不乐,及第功,他郡倅获厚赏,州守钱公就加龙图阁学士,而不及公。
钱初欲论于朝,其子谏之,畏祸而止。
是时,帅臣监司咸欲为公言之,士民亦为公讼功不已,而漕以屡跳为耻,众相视莫敢发。
然欲默不忍,各以著令荐员举公,其词则极道城守事。
内翰徐公绩以书抵公,曰:「仁者有勇,今见之矣,碌碌鼠辈不足道也」。
盖指侗辈云。
西州士人屈通从军过宣州,摭民言为《楚歌》二十章,其末皆云「我不去」,盖实录也。
其馀作为语言以记一时之功者甚众。
童贯既班师,宣有四大寇环处境内,合散出没,四郊骚然。
州檄公督捕,久之悉平。
先是,诸州捕贼得辄杀,不问其所由来,良民往往为贼坚守巢穴,屡拒官军。
公请于宣抚司,悬赏募为首及用事者,胁从一切置不问。
又与帅约,无遣将兵,喜扰而善惊,用之适足败事,在道者还之。
但会数县巡尉及召募勇敢士分布要路,戒以无得妄出兵,且谕巡尉曰:「吾曹第为国家毕事,毋贪功幸赏。
他时有赏,通判不专有也,多寡当与诸君均之」。
乃镂板为榜百纸,募人持入贼中,揭道上,众稍离叛。
间有执贼来者,问知胁从,立慰遣之。
于是徒党尽散,独所谓首领用事者数辈,窜伏山谷,未几皆擒获无遗。
公迁官一等,巡尉第赏有差,如初约焉。
公之以职事留郊外也,一日得部使者檄,以朝旨委公,密具弃城官吏姓名。
方公摄事,时郡官皆出境外,间有驰归者,闻一虚传即日去,或白事未竟,就坐潜遁,虽主兵官亦然。
皆盘泊和、太平、真、扬、高邮,逮事平始归。
同时守会稽者,劾弃城官吏,皆荷校远窜,守骤加职数等。
公念事出意表,安能人人责其固守,独守臣不可去尔。
人情不相远,使数十百家流离狼狈,己取厚赏,安乎?
即报以无弃城者,僚属由是获免。
初,郡官闻有檄,忧惧不知所出,候公入城,迎叩公,犹相视怀疑。
公命取案牍示之,无不感服。
关注子东作序送行,具载其事。
钱公号风力帅,所到不假僚吏以权,独重公为,政事无细大,一皆诹访。
文书经公者、钱不复省视。
尝行县,郡事留不决以待。
然其为人尚威猛,下情或不得通,公介居其间以济之。
钱尝云:「公之处事,初若不快人意,徐而思之,莫不曲当,盖某所不及也」。
倅宣二年,领郡事者十七八。
比去,民闭门遮道,不听去。
公去踰一纪,宣州吏卒时犹为󸈠言相动云:「强寺丞来守此州」。
踊跃驩呼,以先睹为快。
公之友黄公子鲁自新安之建康,道宣州溪上,饭于野店,一妪前问曰:「官识强寺丞否?
今安在」?
曰:「在馀杭」。
「安否」?
曰:「安」。
则以手加额。
黄曰:「汝何为问之」?
曰:「若人,宣民再生父母也。
自有吾州以来,得知州、通判、知县才各一人,此其人也」。
问守为谁,曰李龙图,令曰李朝奉,盖光、椿年也。
公始还乡里,造父友傅岩老。
迎劳曰:「宣城之节甚高,行季有子矣」。
行季,开府公字也。
杨公时一见公,大奇之,曰:「强氏有此人」!
一时名胜,造门愿交。
入朝,道毗陵,钱公谢事家居,宾客不得通,闻公在门,肩舆亟出,留连欢甚。
曰:「公之为政,吏师也,有德又有言。
老夫退居静念,愈觉可服」。
是时王黼当轴,官以贿成,因曰:「闻迩来官有定价,非是不可得。
公奕世清德,其值不赀,宁不得官,慎勿为此」。
公敛衽谢曰:「某素心也」。
留毂下半年,果不得官,乃告去。
居乡二年,殆无出仕意。
亲故更劝勉,乃再趋朝。
诣吏部,视文榜有湖州司录事者,即求以归,时论为之扼腕,而公恬然自若也。
杨公时屡为蔡攸辈言之,不效。
公于蔡氏虽姻戚,然未尝少为之屈,故不用。
及其将败也,攸子衎除徽猷阁直学士,始荐自代,虽其父祖犹以为然也。
唐公恪、许公景衡,相知尤笃。
会渊圣即位,二公方向用,慨然许以振起,及执政辄忘之。
盖公耻于自售,故难进如此。
公方待次里中,会朝廷穷治朱勔党与,命江浙漕臣凡以勔得官者即斥之,莫知主名,则求勔故吏,俾疏姓氏。
由是争夺纷纷,或讦以自售,而公之代者亦误堕罢中。
檄既去矣,一日漕使招公甚急,面授檄使之官,仍戒以速行毋留,且有所畀付。
公力明其不然,曰:「閒居六年,宁不急禄,然岂可厚诬他人?
不敢承命」。
漕再三勉谕,辞益坚。
以公言为信然,乃已。
既而代者始使人自辨,然事已白矣。
当是时,犹用旧制,圭田以四月三十日为断。
月既望,漕以此动公,曰:「藉彼不然,而文移往来,犹可易朔」。
公辞不愿,漕终身愧服,士论益以此归重。
公未到吴兴,郡守直龙图阁梁公端闻公名,悚然以待。
时钱塘叛军尚婴城,湖卒董照等亦谋据城叛,其党以告,为首者孥戮之,郡僚迁秩一等。
于是州下令诸营卒十人为一保,一人有谋,十家坐之,又联城中居民为保伍以伺察,军士反侧不自安。
而公适到郡,有兵士张青者,夜梯子城西门,并茶肆,登屋纵火。
未及燃,为保伍所执,一城汹汹。
质明,守命理官鞫于郡圃,具得纵火状。
因会郡僚议罪,皆曰当如约束,戮十家。
公曰:「不然。
前日孥戮,出于仓卒,不暇详议,然何可为常?
今日之事,唯宽可以已乱,不然众怒不可遏,此州殆矣。
且焉知斯人于彼不有私憾,未见反状,当傅轻典」。
同列曰:「唯前日用刑太恕,无人忌惮。
若更从轻,则乱可立俟」。
公固争曰:「杀人不是好事,须宽猛迭用,不然人人思乱矣」。
守独谓公曰;
「幼安与某意合,然则当如何」?
公曰:「烧有人居舍,在法当死,况当此时,且近子城,处以极典,夫复何辞」?
又问家属,曰:「徙邻州」。
又问十保人,曰:「杖而释之」。
同列犹力争,守不听,退坐后厅,书断如公言。
未竟,客至,曰十保人已轻,因令俱徙邻州。
既命斩张青市中,薄暮始治馀人,登时迫遣上道,家属相送,哭声震野。
是夕卒辈无人色。
于是巡察益严,溪下小舟一一搜索不遗。
时方增置武尉,募新弓手二百人,州令分守武库,以备不虞。
于是弓手横凌军士,军士愤怨,道遇新弓手辄殴之。
守一付公使治。
公呼證佐使前,曰:「彼均国家人也,州郡遇之无厚薄,但殴人者罪耳,汝当以实言,不然先罪汝」。
咸对以实。
又呼军士前,反覆问之,至三四,然后杖之,莫不悔服。
有龙骑节级陈方及舟师沈青,攘袂市中,曰:「吾必为死者复怨」。
一郡以为忧。
已而陈方遇一鬻青果者于涂,夺其刀揕之,伤胸。
逻者录以送州,众皆喜,谓去此人有名矣。
公私语守曰:「慎无急杀,一陈方易尔,然祸有不可胜讳者。
姑系狱,徐议之」。
翌日,伤者困重,始荷以大校。
方举目直视,鼻息咈然,众益惧。
已而其妻又诬鬻果者怨其夫,持刀逐己,众證不然,杖而遣之。
于是杂然谓使方出狱必为乱,当遂去之。
公曰:「法有限,候限至徐议区处尔,何遽也」?
守呼法吏将改配,公曰:「改配亦逃归尔,何益」?
守问计于公,曰:「第付某决杖可也」。
守孤疑虑累日,不得已,然公言,诸黥随之者数十百人。
公初命依法行决,才数下,方号呼若不能堪者,遽命释之。
且使升阶,好谓曰:「吾视汝貌,岂碌碌者,异日立功名,享官爵,殆未可量,而轻生如此,可乎?
使前日被伤者不幸遂死,汝且不免。
虽有富贵,将谁使享之?
太守兼管内安抚,岂不能以便宜斩汝?
盖将责汝后效,吾又从而贷汝,亦知悔未也」?
曰:「然」。
曰:「侥倖不再,而今而后,当自爱毋忽」。
方再拜谢。
众卒欢呼,以手加额,曰:「官犹齿吾辈于人类乎」!
守初犹忧之,后半月见公,曰:「陈方帖然,公勉以忠义之力也」。
未几,沈青又以私酿捕获,众持论如前日。
公曰:「不当与陈方异罚」。
亦杖而释之。
自是湖卒不复萌反意,州人于今不见兵革,实公之功也。
苗、刘肆逆,挟诏旨以除内侍,有寓他州者,辄没其家赀,徙之远方。
吴兴郡官一时受牒者数人,惟公处之得宜,毫发不使有欺隐,而其家以口赋服用饮食甚备,具名物归之案牍,曰:「此固诏旨也」。
其人感泣。
未几,有诏复给,于是诉者纷纷,而公独晏然,众又愈服。
在湖一年半,凡诉讼,守一委公,倅具员而已,郡无留事。
公所决,皆傅情法,无纤介私,州人思之不忘。
时公初脱兵革,囊中无留藏,独恃月俸,有馀辄分畀同事,郡守益以此多之。
公雅志退藏,见四方多故,遂挂衣冠去。
会新天子即位,用人如不及,翰林学士汪公藻等交荐,诏公主管亳州明道宫,除通判永州,改主管台州崇道观。
初秩满,除通判泉州,复改崇道祠事。
任满赴阙,望倾一时。
凡论人物,必以公称首。
时有诏从官荐堪任监司郡守者,将书姓名御屏以待选用,观其治否以殿最举者。
又诏须明指事实,不得泛论。
又诏监司、郡守有阙,先除所荐人。
吏部侍郎晏公敦复、兵部侍郎刘公宁止、给事中傅公崧卿,以公应诏。
傅雅器公,尝欲以十科荐,会资序碍格乃止。
为舍人时尝以所草赠告三十六道书以畀公,使书其后。
前后屡荐,动辄数百言。
初以给事史官赐对,又反复口陈,不觉日旰,皇恐谢曰:「臣奏事喋喋,烦黩圣听」。
上曰:「不妨,正要如是」。
然与时宰无素,卒不用。
乃从吏部调,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到官,会郡守数易,倅白彦搆适行守事,性多苛而疏率,文书有不合理者,公辄持不肯下,虽力取之不为动。
既而出旁郡,以州事诿公者凡五十日,日阅讼牒千馀,区理郡事,一府厌服。
既而公诸舅徽猷阁直学士赵公霈来知府事,赵雅爱重公,日间见坐语堂上,老兵辈悉屏远,每事问。
公以忠厚信于上下,赵所施为,一事近厚,曰:「必自强丈出」。
不然则曰:「强丈未言尔,姑待之」。
赵固劲正,公左右之,治状远闻。
己未秋大旱,户部尚书梁汝嘉建言漕运不通,请下杭、湖、苏三州募游手二万人治漕河,自秀州抵长河堰凡一百八里。
公得之,笑曰:「彼初无水源,必待天泽。
无益,第漕下塘可也。
且岁旱井眢,万众野处,弱者暍死,壮者溃而归尔」。
移书言事官,罢之。
是日大雨踰二尺,漕运以通,汝嘉憾焉。
吏部尚书张公焘、吏部侍郎刘公岑、给事中刘公一止、中书舍人李公谊,共荐公可用。
惟焘遂及宣城城守事。
丞相曰单方择守,其以公往。
既而以私计辞行。
秩满,主管崇道观。
宰相秦益公既悉公行治,兵部侍郎程公瑀乘间道公姓名,秦闻之欣然,即除知常州。
始一识面,叹曰:「清苦之士也」。
退而之郡,岁且旱,入境而雨告足。
自是凡有水旱,走群望,应不移晷,且间有异事。
公老于州郡,听决如流,虽毛密,应如有馀。
率以辰刻退食,未刻始复视事,迨晡休吏卒,当昼门庭阒然。
暇日书传皆自校勘,或手抄,其从容如此。
为治简静,不事苛刻,人谓有前辈风度,上下安乐之,迄今士民思咏不去口。
贡献赂遗,一切罢去。
守臣供须,非法所有,一毫不取。
邻州馈饷,不以归私家。
会元夕,按乐行酒速,于是漕始大怒。
因有媒孽其短者,谓公以廉自喜,而中书有成规之言,盖嫁怨焉。
自是求瑕甚悉。
一日过州,得二事,锐意欲按治,以委晋陵宰李璹。
璹力言其无有,曰:「兹事如有之,安能掩众人耳目?
且监司有所劾,必合公论,乃终无悔。
彼人皆曰贤而害之,无终悔乎」?
漕大愧,引道去。
于是属吏之干荐者,胥吏之惧罪者,多受风旨,至讽寓居过客以求公短。
自春迄冬,了不可得。
岁莫再道旧治,惭前事不效,毛举数事以劾,皆公事,又无其实,坐是罢郡,远近冤之。
自漕之相伺察也,人人危之,公初不为动。
或劝引避者,曰:「吾内省不疚,以朝命典此州,俟谴黜尔」。
虽漕吏亦以此服公。
及罢归,未尝片辞自辩。
有言及漕,如未尝相失,虽家人父子间,不见其有忿色也。
自是,凡三领崇道祠事。
公自罢郡,买田筑室,慨然有终焉志。
公所居占水竹之胜,幅巾杖屦,与邻里相往来,否则閒居一室,左右图史,视一世荣利泊如也。
如是者十年。
故人给事中刘公一止来见公,喜曰:「公形癯而神昌,养之如此,岂古所谓得道者耶」!
既而得微疾,以绍兴二十有七年二月十有三日薨,享年六十有七。
官累右中散大夫,以久次赐服金紫,开国馀杭县。
公资禀既异,涵养有道,内外修整,色夷气清。
嗜读书,博览强记,自少迨老,手抄口诵,未尝释卷。
前言往行,往往成诵,取其要领以修身行己,期于有用,非特玩其文章而已也。
人以疑事疑义质诸公,一言立决,问者冰释。
为文敏捷立成,尤积思于诗,以诗名世者,皆见推许。
公尝语人曰:「吾不事场屋,不干举荐,未尝为外所挫,故吾之乐也全」。
平生以清约为尚,无所嗜好。
自少年以来,未尝历媱坊酒肆。
若夫纷华盛丽,性所不悦,非勉强而去之者,人以为公有外曾祖父赵清献公之风也。
仁而爱物,内刚明而外和易,后己而先人。
少壮时敏而锐,勇于立事,居正而行,自谓贲育莫能夺也。
晚节益以盛德服人,杜门却扫,宅心物表,渊然其静,泰然其安,对之使人不善之心销也。
早从学浮屠者游,出语简妙,多得其指归,临终神色不乱。
善与人交,久而不渝。
明而善容物,未尝恶于人。
世人嗜好相反,有若荼荠,及语公,皆心服。
盖其处心平恕、待人如一而然也。
闻人之善,欣然如出诸己,虽异己者犹喜道之。
街谈巷议有可取者,不废也。
既老,以「乐闻过」名其斋,且自述其意,为文置左右,闻者益服其进德云。
于内外姻戚,曲尽恩意。
少尝与季父架阁公献明同居,开府公殁,架阁公养生送死甚力,既而亦下世。
公经理其家,始终不怠,士夫谈之。
族人之无归者,尤悉意存抚。
其任子也,舍其孙而官其从父兄弟之子。
既属纩,舌本强不能掉,家人环问所欲言,但能道孤侄女名字而已,闻者泣下。
既殁,虽庸夫贱隶无不涕洟咨嗟。
公行己于其细者,每所加意,盖不胜载,而大节著于宣州城守时,故某纪之特详。
宣人周右司紫芝尝为某言:「当寇迫时,一日见公圃亭,忽睇视自语曰:『何期今日乃死于此』?
方食,意不在匕箸也」。
以此观之,初未尝有去志,非侥倖得名者。
周每言之,心形俱服云。
公娶同郡元氏,直龙图阁积中曾孙女,封令人。
生二男一女。
长男曰系,将仕郎,未冠而夭;
幼曰修年,以公任从事郎。
女嫁右宣义郎曾某。
孙男女三人:男曰回,并幼。
其孤某以二十有七年四月十有四日葬公于临安府钱塘县履泰乡郁家山之原,实迩开府公墓,从公志也。
唯公于圹宜有铭,于国史宜有传,于墓隧宜有碑,谨掇公言行,以告世之立言者,求铭而刻诸幽,且备异日史官采择云。
某月日,右宣义郎、知湖州长兴县丞、主管学事曾某状。
代从兄作伯母事述(1147年) 南宋 · 曾协
某人姓苏氏,眉州眉山人。
眉山之苏,族系世出,具在外氏家牒与国史所载。
外祖讳某,某官;
外祖母某氏,某国夫人。
是生某人,于伦次为季。
年十有九,归曾氏,二十有某年而嫠,又二十有某年而卒于子之官舍,时绍兴丁卯七月十有七日也,享年七十有六。
封太宜人。
子恪、慥,早卒。
悟,擢进士第,为亳州士曹掾,骂贼死。
事闻,诏赠承事郎。
怡,右朝奉郎,太府丞;
恽,右从事郎,常州录事参军。
憺,出后叔父。
孙熹,右迪功郎,监建康府都税院;
焘、某某未官。
孙女三人:长嫁右文林郎张遹,馀在室。
某人幼而端庄,不见喜愠。
外伯父端明公特奇爱之,字以季安。
出于儒家,生长见闻,动有法度。
至于智识高明,无妒忌之心,盖出天性。
元祐初,我祖父曲阜公、外祖父栾城公志同道合,并擢侍从。
先人始以胄子拜栾城公于京师,一见而请婚焉。
时公兄弟道德文章为海内宗师,富贵荣光,实甲天下。
某人入门,循循无骄人色。
曲阜公性高严,家人父子之间,未尝以辞色假之。
每见,谓能尽妇道,祖母爱之,为诸妇最。
曲阜公同气十六人,婚姻皆大家,内外宗党相扳援,常数百人。
群居俨然,不强笑语以相媚悦,而上承尊属,旁睦娣姒,自敌以下,纳以恩意,内外怀附,交口誉叹,积数十年如一日也。
先人既遭闵凶,仕虽不遇,必奉太夫人与俱。
太夫人雅好客,所居室尝择要地,亲宾四来,燕享无虚日。
某人几伺颜色,辄能得其指意,太夫人以忘其贫。
先人无禄早世,素不殖生产,某人痛自约损以字孤,均一之德,能人所难。
屡哭所爱子,人不堪其忧,而某人居隐约之中,当忧患之来,泊如也。
平生服用俭素,耻事华靡。
春秋既高,精力不少衰。
閒为子姓道前事,亹亹不休,听者忘其疲。
岁时上寿,华颠象服,宗党敬焉。
不幸属疾,犹谆谆家事如平时。
既病,一置不问。
有请所欲言者,曰:「吾胸中无遗恨。
若死生之变,安之久矣,复何道」!
泊然而逝,曾不怛化。
某荷遗泽,列著定官行朝,仅得三进封号,尚几期颐,以遂乌鸟之志。
今已矣,夫创钜痛深,天实为之!
曾氏世家建昌之南丰。
曾祖太师鲁国公讳某,祖少师曲阜文昭公讳某,皆即葬旁郡。
其墓在润州者,实自祖母兖国夫人强氏始。
而先人有通直郎讳某,窆于丹徒县长山之原。
其不肖孤既弗克奉先人之绪,违天负神,以底酷罚,乃以某年月日,谨窀穸之奉而合祔焉。
已事,乃忍死啜泣而言曰:「生不能显扬光大,以极其养,殁犹当假辞以传后人。
知吾母之详,宜莫如舅氏。
且先人之葬既受赐矣,舅氏当不我拒,谨掇其大略以请。
伏惟哀怜而诺之,以宥其遗孤,且以慰先夫人于九原」。
某年月日,孤某述。
同官祭江总干孺人文 南宋 · 曾协
维灵产自望族,嫔于相家。
臭味不殊,世德相埒。
婉嫕淑慎,著声闺房。
云胡不祥,璧玉俄毁。
谁啬其寿,而止于斯。
念我友朋,失此嘉耦。
并致馈奠,尚其燕娱。
呜呼哀哉,尚享。
按:《永乐大典》卷一四○五○。(以上王晓波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