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嗣守神器，于斯三年。乃眷坤维，邈在万里。会边尘之未靖，致戎备之不除。乘塞护关，久矣采薇之戍；踰山越谷，远哉输粟之劳。或郡邑不值于循良，故田里尚生于愁叹。兹选近臣之彦，往专外阃之权。挟纩以慰军情，下当户晓；褰帷以求民瘼，大则驿闻。推吾轸恤之恩，酌以便宜之制，必令四境之按堵，惟恐一夫之乡隅。傥休息之有期，庶荣怀而相庆。

朕闻先王之时，人有士君子之行，在位者皆节俭廉清，冰霜其操，羔羊、素丝之诗所为作也。今则不然，贪夫徇利，廉耻道丧，亶以广田宅、厚妻子为计。溪壑无厌，漫不忌惮。甚者掩公帑之积，私仓庾之赢，贼民剥下，浚其膏血。呜呼，岂设官之意哉！朕自临御以来，崇俭德，蠲浮费，庶几虖风厉天下，奸赃之吏未有闻而不治，然速辜相继，何耶？是朕德不能化、罚不能惧也。古者刑不上大夫，唐虞画衣冠而民不犯。孰谓󲦤绅之士，心无愧耻，不若古之齐民欤！夫先甲后庚，申饬教告，而抵冒不已，至于用法，岂得已哉！凡我诸臣，其洒心迁善，励淳白之节，副总核之政，以长保其禄位，无或不悛，奸我重辟。播告中外，使明知朕意。

朕祗奉慈训，嗣有基业，永念祖宗陵寝，朝献路绝，黎元涂炭，屯戍未休。朕为人之后而不能报上世之愤，为人之君而不能振斯民之厄，故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未尝以尊位为乐也。特以战争之役，肝脑涂地，不忍南北之人枉罹非命。自即位以来，两发聘使，冀寻旧盟，而邻帅主兵，及境弗纳。迨行人再往，始则立式邀求，继则迫胁囚辱。朕以兵隙难开，隐忍自屈，仍遣魏杞，衔命复行。不较礼文，书辞屡易，不爱四郡，割以奉之。乃渝元约，又求商州，且索临阵系虏之人。是其更变无厌，必欲寻衅，初无休兵结驩之意。今使命逗留，议论不决，积粟出船，包藏罔测。朕以太上圣意，不敢重违，而宰辅群臣，前后屡请，已尽依初式，再换国书，岁币成数，亦如其议。在我可从，无一顾惜。若彼坚欲商秦之地、俘降之人，则朕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傥或不谐前好，至于交兵，天实临之，非朕得已。想彼兵民，厌其黩武，亦当嗟怨，况我将校六师，受国家爵禄之久，忠义所激，自应奋勇捐躯，为国雪耻。夫立非常之事，彰无穷之名，醲赏厚赐，朕不敢吝。呜呼！兵凶器也，朕既无德以脩二国之睦，又无威以寝敌人之谋，时当三冬而使军士有暴露之叹，人民有转输之劳，害贻尔众，痛在朕躬。凡百臣子，当念兴师用众匪朕本心，我直彼曲，动则有辞，共输报国之忠，永享安居之乐。

朕遣使约和，首尾三载，北帅好战，邀执不移。自卢仲贤初议，则有画定数事，叔侄通书之式、唐邓海泗之地、岁币银绢之数及缘边归附之人。朕志存好生，宁甘屈己，书币、土地，一一曲从。惟念名将贵臣，皆北方之豪杰，慕中国之仁义，削去左衽，投戈来归，与夫军士人民厌厥腥膻，喜我乐土。朕知其设意，欲得甘心，断之于中，决不复遣，前后书辞，再三峻拒，故彼逞怒无厌，入我边境。若朕利于和好之速成，不顾招怀之大信，依随所欲，驱迫北归，则与淮北之民同为鱼肉矣。尔等当思交兵衅隙，职此之由，视彼如雠，共图扫荡。高官厚赐，自有明科，传之子孙，永保宁泰。天地鉴照，朕不食言。

国家一祖八宗，积累基业，至于太上，传序在朕。乘犬戎乱华之后，境土裂为南北，陵园废于烝尝。二帝蒙尘，终天抱痛，皇族荼毒，所不忍言。自践位以来，焦心疾首，思欲报皇祖之雠，快四海之意。而慈闱务行仁德，群臣多主和议。朕识不能料事，诚不能柔远，屈己寻盟，反堕奸计。今彼拥众涉淮，犯我郡县，尚犹遣介持书，邀索降将。朕宁与之百战，岂忍驱逐归义之士俾就屠戮！昔春秋之时，郑小国也，介居晋、楚之间，城下之盟，君臣同耻，收合馀烬，尚能成功。朕今丕冒东南，幅员之广、带甲之众，若忍辱事雠，不图一战，岂不贻万世议！已稽考故事，展郊祀之期，朕将亲临江淮，率励六师，用行征讨。凡我文武军民，怀十圣二百年涵养之恩，痛中原四十载左衽之难，奋忠出力，不与戎狄俱生。大可以成功名而取富贵，次可以宁父母而保妻子。皇天后土，实佑此行。布告迩遐，使知朕意。

朕以南北生灵久苦兵革，会敌帅有通和之议，不惮屈己，委曲如约。既得四郡，尚复邀求。书札方来，兵锋已接。朕识不能料事，诚不能格物，志在寻盟，反堕其计，使我士卒暴露，民庶流离，蚤夜痛心，噬脐何及！已稽典故，改卜南郊，将临江淮，亲御戎辂，师有曲直，盖不得已。凡我文武军民，怀十圣二百年涵养之恩，愤中原四十载分裂之难，奋忠出力，勿负国家。大可以取富贵而求功名，次可以宁父母而保妻子。皇天后土，实鉴此言。已令有司，择日进发，所过务从节省，并不得有所搔扰。布告迩遐，使知朕意。

朕以连年用兵，战士苦于暴露；两国交恶，居氓不能艾安。会北帅之欲和，走行人而就议。凡往来之要约，皆委曲而听从。即归四郡之疆，庶结万年之好。岂期得地，又复踰淮，书札未回，兵锋已接，使师旅冒于矢石，生灵失其田庐。嗟尔何辜，由吾不德。想迩遐之扼腕，空蚤夜而痛心。已展燔柴之期，将寻细柳之举，亲乘戎辂，用靖边尘。夫师克在和，理自分于曲直；兵应者胜，鉴可质于神明。动盖有辞，事非得已。惟我荷戈之众士，推毂之劲臣，怀累圣二百祀涵养之恩，愤中原四十载分裂之难，相勉忠义，共图功名。犹蚊虻之噆肤。所当驱逐；若熊罴之奋力，岂畏艰难！

朕惕临宝位，始祓泰坛。已敕攸司，肃茧栗齍盛之备；将因长至，展膋萧圭币之诚。会有边烽，尚驰羽檄，方治劳军之计，恐亏类帝之仪。盖事既问于甲兵，则心不专于斋戒。若昔鲁史，礼屡变于卜郊；惟我昌陵，日尝移于近晦。况当至道之载，适值继迁之虞，诏以来春，行兹元祀。旧章具在，故事可稽，参两朝烈祖之规，改嗣岁正阳之月，庶几祗敬，可荐馨香。宜颁一札之书，用谂四方之听。

朕比以军兴，未皇郊见，欲涓建巳之月，已戒先庚之期。幸消弭于外虞，惧稽迟于大报。敬惟元日，正得上辛，合鲁经启蛰之文，法周室用骍之礼。神釐可逆，犹汉帝拜于甘泉；祖武是绳，盖太宗行于至道。式从改卜，虔举彝章。

敕皇后夏氏：朕祗临宝祚，初展祲容，涓肇岁之上辛，得元日之吉亥。嘉笾荐飨，雅乐绎和。曾霄呈明概之祥，绵县洽庬鸿之庆，端由内助，获举精禋。载阅芳函，益深褒咏。

军律之弊久矣，握兵者背公徇私，相师成风。朕当馈而叹，将谁使革之？卿智勇笃诚，山西之桀，召自万里，倚重江介。不唯赖卿威望筹策以训兵固圉，亦欲号令纪律，为时标准也。故将之去，偏裨舆皂，纷然升进，羸弱冗食者众，曾不经意。卿甫入辕门，即能釐正，忠实可嘉，不负亲擢。人悉如卿，朕何忧焉！

古之良将，心在国家者，当待敌之隙，必以屯田为事。今并塞多旷土，朕欲举行便宜十二利，遣九卿持节商度之。未有大将，奋然为诸军倡。卿奉公体国，自请留屯，将以丰边储而省漕挽，与避难怀诞者殊科。至于脩治障隧，汰简将士，咸振阃外之职。忠勤如此，朕甚嘉之。

淮之西濒塞数千里，朕留意戎备不敢忽。异时将帅不以国事为怀，视它壤有故，阴拱而不恤，若秦越肥瘠者有之。卿提兵捍城，根于忠赤，列戍同心，谋无崖异。兴治关隘，修设烽燧，所以固封守，杜侵轶，势若常山之蛇。谏大夫谕使指而归，具为朕言之，防边有赖，嘉叹不忘。

汉武帝时，干戈日滋，大农所储，不足以奉战士，至出御府禁臧以赡之。而鼎贵高訾之家，不拔一毫以佐县官之急。轻财体国，四海之内卜式一人而已耳。卿等戚畹之彦，心在王室，愿输橐装，以助军须。忠欸如此，与孅啬为我者殊科。顾卿新有陟屺之难，养生送死之费未艾也，朕亦安忍取而用之？嫠不恤纬，允蹈斯言。载览所陈，不忘嘉叹。

强虏骋兵，骚我四鄙，乃眷西垂之远，尤深中昊之忧。卿忠智根心，策虑超卓，遣发将士，动中事机。祁山之役，大有斩获。捷布既至，良用叹嘉。所期元戎，殄歼丑类。用驰一札，少寓褒怀。

敌人寇边，再变月律，将帅罢怯，未成伟功。朕当馈而叹，时无颇、牧，赖汝父子，家传方略，天授智勇，必能为我捍西鄙之患。果闻捷音，大剪獟悍。更期尽力，勿使生存。国有恩章，朕所不惜。

夫设险隘以固国，严烽火以守边，自古不易之道也。卿董我师旅，久屯于淮，外无犬吠之警，则已贤于长城矣。辅臣有言，汝悉心竭力脩障隧，备塞之具无一不治，嘉汝忠勤，喜见于色。金帛之赐，庸示眷怀。见知则说，尚其勉之。

夫以邻国为壑者，徒知乎为我；视越人之瘠者，不足以语仁。尔治郡可称，救灾有术，损羸馀之万斛，助比近之二城。免吾移粟之忧，嘉尔汎舟之役。用颁细札，以示褒怀。

敕安节：省所奏辞免除权吏部尚书兼侍读恩命事，具悉。朕惟六官之长，莫非民誉；三铨之柄，尤在得人。以卿笃实刚方，飏声中外，再仪禁路，迨今累年。石画嘉谟，据公守正。琐闼之望，如乌台时。松柏后凋，在廷寡二。小天典选，见谓清平。申命于兹，作我常伯。露门进读，班列益尊。奚为执谦，尚格成涣。所请宜不允。

朕爱惜名器，不轻假人。侍橐才难，宁刓印而不予。卿古之直谅，为国老成，勇退再三，色无喜愠。久不见贾，形之寤寐，琐闼虚位，无以易卿。曷为引疾，未闻命驾，一节以趋，当事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