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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发运蒋龙图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闻昔牛僧孺至京师,寄国门之外,首挟所为文见韩退之、皇甫湜二公,可之然后敢入。
当是时,国家岂无科举可以自奋,文章岂无公议可以自信,然而若是之自勤者,何也?
衡荜之士,为善倍人,而功才半之,非得所托则不足以见于当年,而传之后世。
故士以修身为易,闻道为难;
闻道为易,立功为难。
伯夷求仁于西山,展季直道乎东国,微孔子则饿夫与绌臣耳,何清和之有?
彼皆圣人也,而犹若是,则其修洁之士,不遇赏识而卒乎无闻者,可胜道哉!
此昔之人所以有附青云之谈也。
某海隅鄙人,世非儒雅,偶去畎亩,以士易农,周旋学校间二十馀年,得从先生长者后,诵往圣之遗训,讲先民之行事,管窥蠡测,庶几大道之万一,以无忝其所生。
分际之外,非志所在,而诡情矫激者,亦羞为之。
故举世皆进,不敢苟退;
众人皆仕,不敢独已。
乃两窃乡书,遂尘吏版。
然策命以来,六年于兹,碌碌尘土之间,无以异于俗人者。
夫学先王之道,居有道之世,而无以异于俗人,安在其学?
先王之道术莫善于儒,而某既已知为儒矣,非术之未善也;
然而若此者,岂为未至耶?
将无所托而不足以自见耶?
夫没世而名不称,君子疾之;
甘受其疾而不以为意者,某之所不敢。
又况有大人于此,不以势贵格人,不以道隆绝物;
推毂后进,乐育英才,门墙宏敞,无元礼之峻;
寸长片善,皆得衒粥其下,而辱题奖之赐。
此夙夜之所仰望而思见者也。
是用饰鄙陋之容于下执事,以俟命焉。
倘在所进,愿被一言之教,庶依末光,沾馀润,而少见于世。
如其朽木粪墙不可彫饰,便当习邵平之蔬,追伯成之事,与农夫老圃从事乎东皋之上,不敢有望于明时矣。
惟执事少加意而矜察焉。
谨录其所为诗论,合若干篇以献。
伏惟台慈特赐省览,幸甚幸甚。
上温守刘大夫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谓昔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柳下惠终身不去鲁国者,所遇之时异也;
仲尼逊言以自保,而孟子傲睨齐梁之君者,所居之地不同也。
故时异则事异,地殊则行殊。
君子非期于不同,趋乎是而已矣。
何则?
时异而袭其事,功必败;
地殊而循其行,身必辱。
智明照乎事变而通达适于机会者,岂为败功辱身之事哉!
此古之人所以论世而友士也。
夫两京以数路取士,而察举为盛,功业济于当年,贵名列于简书者,多由此途出。
后世虽或更张,不能外其大体。
国家因之,以网罗天下之士,其权一切委于州郡与宪台漕府之使。
士于此时,在流品者必见保任,然后得以叙进,无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之势矣。
然其事有与两京不同者,士不可不知。
何者?
两京之时,宪台漕府之事则在部刺史,部刺史与二千石郡皆久于其职,而不数改易,足以习知所治之人物。
州郡之吏,由上佐以下,率皆守刺之所召置,非经明行修,洁身习事,有闻于世者,不在其列。
故上之人不劳而可以周知属吏之才否而进退之,下之人不待衒鬻而寸长片善皆自见于上。
今日州郡之上官与下吏,率三岁一易,先往后来,参差不齐,其间二年在临统之内者无几;
复东西南北之人,云聚瓦合,曾未识其面目,况所谓素行之修否与才术之短长者乎!
此事之与两京不同者也。
居今之时,栖迟下僚,乃欲退藏于密,不自少见其文采,与碌碌之徒并首而趋事,希踪两京之士,以求闻于世,何异胶柱而调瑟,刻舟以求金?
虽有曾史之行,而在孔孟之前,亦未如之何矣。
某不肖,备员下局,获在属吏之列者,期年于兹,幸无大过。
前日忘其疏拙,辄肆狂简,形于咏歌,上渎听览。
非敢谓之有文,自鬻以干进,庶几适时变之宜,而不为固陋之事。
倘在所赏,俾出门下,岂胜幸甚。
谨书所以自达,专人诣麾下陈献。
再上温守刘大夫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谓采和氏者必即乎山,探骊颔者必游诸渊。
山岳坛曼施靡,遍衍宇内,岩壑修迥,谽谺嶊崣,林木苞稹,蘙荟蔼昧。
渊泉绵邈寥廓,托幽依远,厓涘崛崎,巀㠔峻削,浅深靡度,澄湛窈冥。
人能审珠玉之所在,求而必获者,有诸内而形诸外,察其表而识其里也。
何者?
玉果韫焉,必有瑞气发于昧爽之交,皓皓乎如白虹,上属于天;
珠诚生焉,必有圆折见于清澈之上,环环乎如转规,下动于渊。
仰观晁采,俯察旋洄,则琬琰可得,而夜光必致。
士之致身涉世,必依藉上官,见称大人,而后有获。
而上官大人势贵之高明,威严之雄毅,非直山林渊泉之比,不察其内而撄其外,殆有甚乎缘木索鱼,指燕求楚者矣。
此事之所宜审,动之所当慎者也。
某持朴素不雕之质,寄寂寞冗长之地,虽揽菊馀芳,漱味溢流,三年于兹,为日已久。
然自始至大府一拜清尘,尔后羁制文墨,未省瞻望旌棨。
非有黼黻之文,玲珑之声,以悦目倾耳,感移心意,而阁下乃宽其衔辔,俾逭旷弛,又尝以不肖之姓名措齿牙间,似其所以为瑞气、圆折者多矣。
然连城之宝犹韫,照车之华未瞻,岂仙灵踌躇,靳固珍物,殆镌镵捖启之勤,有所未加耳。
拱默夷视,恐乖昔人必割之训,而贻农夫自安之讥。
辄用冒昧,浼干下执。
再上顾侍郎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谓孔子定《书》,不遗《秦誓》;
子长修传,兼载刺客。
圣人尚义,则片善必收;
良史爱奇,则一介咸取。
是以旌别之法著,沮劝之功茂。
洪规遗矩,其来旧矣;
命世之士,用为己任。
恭惟侍郎先生以开明之资,济渊源之学,振黄钟大吕之音律,同以为准;
萃玄纁黼黻之文采,辨以为正。
片言与夺,百世弗疑;
素风幽芳,有冀褒采。
想先生当亦以是为任。
某乡有处士赵君万宗,在景德、祥符间养高丘园,不求闻达,道行宗族,化及于乡党。
清标峻峙,德名流闻。
太守夏官外郎康公戬表荐于朝,其辞略曰:「赵万宗,年六十二,洁而能峻,直哉惟和。
杂居丘园之中,独行乡曲之誉。
论其德行,则可以训俗;
审其文辞,则可以教人。
而能息心荣禄,委迹衡茅。
若招以弓旌,贲之束帛,非止懦夫立素,抑亦廉士归风。
知而不举,则臣获蔽善之讥;
举而无徵,则臣负欺天之戾」。
鹤书虽下,素心不回,求为羽人,长揖清世。
会稽之士,贺公以来,一人而已。
然伯道虽贤,系嗣弗立,遗风陈迹,与日俱逝,将无以传无穷,示来世。
辄以狂斐,序列终始,勒成私传。
非敢以述作为功,盖独详其事实也。
俚言野语,恐不足垂信于后,愿以其人,求齿馀论。
况逸民隐操,振古所钦;
处士先生,甲令攸重。
倘辱称赞,岂特秦穆改过、曹沬劫盟之比哉!
则先生尚义爱奇,过仲尼、子长远矣。
谨录某所为传及乡闾先达诗为别卷上呈,伏惟少赐顾视,遂此下恳,不胜幸甚。
上道守董大夫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谓昔之人即物以观文,因文而索实,会致道术,采撷其真,取诸外以自牧,使良心不丧而正性有养,身加修而行成,善无遗而德日进。
资之既博,积之富矣,则乘时而从事,推其馀以成济民物。
故心之所营,皆经世之业;
行之所施,皆曩时之学。
虽有长才,不越职以自尽;
虽有盛德,不旷官以为高。
夫子,圣人也,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
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
故天下皆有用之才,在位多可书之功。
后世则不然,学以为人,仕以为己,平居之所取者,既其文,未既其实,溺于博,不会于心。
前圣之美意不得其传,固有之常性无所养而彫丧。
出而从仕,大者取贵,小者为贫;
拙者守古而不可售,故害于事,巧者殉物而不知守,故害于义。
卑官冗职,指为托宿假途之地。
苟且岁月,以希进例,不以其事为事,尚何有夫道以推庇于民物哉!
故特立之士鲜得,而官事之成弗迨于古。
某不敏,幼承义方之训,得从󲦤绅先生游,预闻前言往行,虽碌碌之地不足以言道,窃不自量,尝思尽智毕虑,随其职以致所习。
然念志则美矣,其为或疏。
非遇高明之鉴,闳达之度,识照于上,优容而养成之,区区之心,未易自效。
惟知郡大夫阁下术业贯古,聪明自成,厚德兼容,朗鉴旁达,天下之士愿依后尘而托末光。
某备员小官,获在麾下,辄诵所习,谨诣阶墀尘献。
上道守曾大夫书 北宋 · 华镇
某闻《传》曰:「天下有道则见」。
又曰:「邦有道则仕」。
又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何者?
昔之人世道相得,时可以为,则非特不自窜于寂寞之滨,方且危言危行,张皇礼义,使有见于世;
非特言行礼义有见于世而已,方且委贽受爵,服劳从事,效智力以成天下之务;
非特下之人肯委贽而从事,上之人亦有术以致天下之士,苟有所宜,咸在任使,惟其非材,然后困于贫贱。
故有道之世,士以贫贱为耻。
某居可见之世,挟可仕之资,幼之所学,长而肄之,偶当有司之程式,乌能傲明主之禄爵,自放于长林丰草之间,甘昔人之所耻乎?
然筋驽节缓,羽翮勿强,不能高举阔步,度越夷等,而困于碌碌。
每念听讼折狱,古之所难;
出纳之吝,今未为易。
法制律令,条目多而文微,轻重浅深,常在一字。
顽民匿情,挟为侥倖,一切机变,百态横出。
黠吏高下其手,依倚以射利。
金谷缯帛,寒可以衣,饥可以食,输者求少,而受者愿多。
人有觊觎之心,而主守勿靳。
簿书丛委,则欺妄还至。
朱墨之用,适为盗资。
耳目之察,智力之用,容有不至。
又学古信书,不熟世故,意之所不怪,谓人亦然,直行肆言,不复顾虑。
自涉世接物,鲜偶多迕。
每思挂冠东门,拾穗南亩,要自适于野性,以全其真,而私计有未便者,未可骤尔。
嗟乎!
挟此具以游于世,则已殆矣,又况窃禄盛时,分曹郡守乎?
非上之人明照物表,宽能有容,录其所存,不鄙其短,殆未可以无悔。
恭惟知府大夫阁下,孔门德裔,公族华胄,生服名教,克世其美。
剖符爰来,为此师帅,聪明骏发,威德并用,千里之内,方受其赐。
某窃幸备员掾属,托庇节下,敢诵所闻,以修贽见之礼。
尝思古之人显晦之间,不忘其本,前史以为美谈。
谨录平日所为《会稽览古诗》一百三篇,随此尘献。
非独窃取钟仪、庄舄之义,抑亦车尘马足,平昔宴游之地。
干浼严威,伏深惶恐。
上湖南运使程大卿书(一) 北宋 · 华镇
某窃惟协风时雨,迟日清露,散润融怡,以申勾发萌、出潜起蛰者,天地之柔仁气也,天地之德也。
疾风震电,飞霜积雪,鼓动肃杀,以驱辟隐滞、敛成华实者,天地之刚义气也,天地之威也。
一仁一义,时柔时刚,威德相辅,不执于一,故万物成而天地之道立,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然先春而后秋,好生而恶杀。
摇落之日,万物权舆;
炎威如焚,则时多清风;
朔气栗烈,则昼有爱日。
冲和之德,归于仁厚,故能兼焘并载,无弃于物,屈伸往来,变化不息。
故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天人一气也,三极一道也。
君子善否不分,好恶无用,务为含容和裕者,可谓仁矣,然常失之不武,而难以济功。
直指曲直,深计利害,秋毫之微不假于物者,可谓义矣,然常失之刻核,而未冥于道。
惟明照诸理,恕通于人,情伪是非,在物必得,卷舒施舍,依乎仁厚,用之详而无遗,当而有礼,乃能体冲和之德,而不诡于天地之道。
故至之者鲜,而今昔贵之。
伏惟运使大卿阁下,以高才雅望,膺名世之妙选,入参府寺,出分使寄,秉金谷之权,当一路之重。
宽以待物,简以从事,不动声色,终日温然,而百吏赴功,列郡就绪。
此人之所鲜能,而德之所可贵者也。
某备员小官,幸预属吏之末,可得望清尘而觇馀光,熏沐高明之绪,辄诵管见,并择旧所为《会稽览古诗》一百三篇,缮写诣节下尘献。
芜音累句,非敢以为诗也,姑慕钟仪楚奏、庄舄越吟,称道土风,庶几未忘其本也。
上湖南运使程大卿书(二) 北宋 · 华镇
某闻昔晏平仲遇越石父于途,知其贤,脱乘车之马而赎之,与之同载而归。
至舍不辞而入,石父请绝。
夫见赎之德甚厚,不辞之失未大;
石父轻忘厚德而重责苛礼,君子贤晏子而不以石父为无厌者,谓士之待知己者详也。
某之在阁下之门,非姻娅之馀,非故旧之末,非乡党之近,又非素所承教丈席之间者。
一日与牒偕来,为部下吏,片言只字,聊记姓名,骤蒙品题,指为令器。
虽远在数百里之外,被以辟书,引为台属,拨去目前之英俊,断而勿问,不可谓不知己矣。
心有所欲言,宁言而勿售,难自外而不尽。
纵某之不肖,未敢以石父自处,宁不以晏子待阁下乎?
伏惟少迂聪明,使略叙其说。
夫求荐达者,大则近名,其次近利。
名利之际,君子鄙之,然下之人不以是为嫌而不求,上之人不以是为鄙而不与。
何则?
以道故也,以贤故也。
某之求者,其说有三,而皆未近于名利之际,何嫌而不言?
夫大人之门,士所愿及,麾节所在,天下想望,不独湖湘数郡之士。
某近在左右,而不知求于门下,是不敏也。
倾盖之间,有蒙任举,亲被礼辟,孑然独遗,人其谓何?
自致疑贰,是不智也。
偏亲戴白,年在喜惧,倚门之心,视日如年。
漂泊数千里之外,安其目前,不图分寸以报罔极之德,是不仁也。
迫此三者,尚当默默于知己之前乎?
某新被辟书,复干荐牍,其求无已,有越石父之为,故引其说以自达。
伏惟矜怜,特赐收采,幸甚幸甚!
上湖南张运判书(一) 北宋 · 华镇
某尝闻培塿无松柏之材,蛟龙非池中之物。
衰微之世乏非常之士,非常之士不汩于常人之选。
昔者世道陵迟,彝伦勿叙,金玉之质,困于无作,聪明勿开,而与瓦砾同尽。
成才纯德,养高全身,远引于深闲之地,而不以物自累。
当是时,云梯要津,往往一介之所能及,故郭隗登黄金之台,陆玩践鼎铉之任。
至乎圣人继作,道隆而化成,异人并生,茅茹汇进,四海之内,贤人众多,肃肃兔罝,可以为公侯之用,而况于在位乎?
当是时,龙腾凤翰,超绝尘轨,被特达之命,居不次之选者,咸有高才硕德,所能自致。
故周召之徒贵极当年,而名载后世。
国家七圣相继,神化方行,百有馀年。
钲鼓不闻,而天下惟俎豆之习,熏陶涵养,渐摩淬砺,仁义沦于骨髓,文艺熟于耳目。
风俗之美,不异于成周之盛时。
《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方今之时,信乎其为济济矣。
君子非有大过于人者,恶能自奋于高明哉!
伏惟运判大夫阁下识照疏通,资术闳达,量极溟海,气干虹霓。
入践谏垣,出分使寄。
坐取贵仕,不以累日;
度越夷等,平步高华。
天下之人想望风采。
某备员小吏,获在部封,得瞻拜阶墀,禀听教令。
辄诵管见,诣节下尘献。
上湖南张运判书(二) 北宋 · 华镇
某尝闻汉高帝之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此言天下虽已平,为之者不可以乏士也。
又闻《古诗》云:「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此言明时少而暗时多,君子从事不可缓也。
何则?
内有百官之富,外有四海之大,上之则经纶燮理道术之微妙,阴阳之变化待焉;
下之则形名度数,有司之所守者,一不可废。
虽有尧舜之圣,其心智思虑,股肱耳目之力,不能遍为其所当为,必得天下之士,因其材而任使之,然后无旷。
故明主以是为先务,而急于得贤。
诵先王之言,传圣人之道者,俯仰傲睨,自适于丘壑畎陇之间,与鹿豕同尽,孰若腰金鸣玉,揖逊朝廷之上,使斯民沾沐其绪馀?
然而非治世不能用也。
唐虞而上,书传所略,无得而言已,夏后氏以来可述焉。
三代之盛,几二千载,可为之时,六七君而已。
绍周之后,莫盛于汉、唐,七百年间,惟文、景、武、宣,建武、永平,贞观、开元之际,是为平治,而未足以比隆三代也。
自昔明时何其鲜欤,故君子竞之。
伊尹幡然于莘野,宁生叩角于齐郊,断非偶然,盖有为矣。
今天下为一,明圣当阳,率尧舜之道而经汤武之业,寸短尺长,咸在器使。
网络四海,蒐其英髦,近则执政、侍从之官,以科目荐贤;
远则部使者、郡二千石,以察举贡士。
此昔之怀奇抱术之人思望于千百年间而不可得见之会也,其可失乎?
某幸生斯时,粗闻先王之道,齿发未变,筋骨方强,驽蹇之材庶足驱策。
备员部吏既数月矣,赖宽厚之芘,尚无过尤。
阁下以高才雅望,简在宸虑,衔命分台,总一路之重,实司贡士之权。
某于此时,乃蒙赏识,引置左右,得朝夕瞻望馀光,在其所求,不可以走越之南、燕之北也,惟当俯伏门下而俟命焉。
伏惟矜怜,特赐采录,无使岁晚抱遗恨于盛时,幸甚幸甚。
上湖南运使书 北宋 · 华镇
某闻古人有言:荆山之下,以玉抵鹊;
非恶玉而不知贵,为其多而轻用之也。
抵鹊以玉,则夫取之以为玑衡圭璧,环佩琯磬,所以占稽天象,镇抚邦国,表异容服,荐和郊庙,为人主治天下之大用者,非连城垂棘之美,不在此选已。
恭惟熙宁、元丰之际,盛德在上,真儒为辅,异人并出,多士济济,奇伟特达充牣朝廷,何啻荆山之下。
当是时,明公春秋方壮,拥使者之车,总神州之重,非有脱颖之才,逸群绝伦,见赏于君相,宜适于时用,则何以跨越等夷,平据要津,用能风采骏发,名实时茂,眷注攸在,士论归重?
真当世之奇才,一时之伟人已。
好善之士,莫不想瞻威仪而听教令。
言动之际,期有所获,以发蒙砺钝,成所未成。
某虽不敏,幼蒙义方,窃尝有意乎为善之益。
营禄湖外,幸会旌旆之来,曾不离于户庭,而旦暮预闻绪言,瞻仰行事。
亲炙之地,孰越于此?
与夫赢粮裹足,蹑屩担簦,历千里之远,尝重趼之劳者,不可同日而语矣。
敢不祗诵所得,蕲见于节下?
拙诗一编,以备礼贽。
芜陋褊迫,尘浼威重,伏深愧汗。
上湖南提刑安学士书 北宋 · 华镇
某闻舜有天下,举才子十六族以自辅,而天下治。
皋陶,才子之一也,传言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在舜之时,特以举皋陶云者,以其贤之大者云也。
皋陶之贤,在十六族为尤,故智足以为帝谟,与大禹之言并存;
言足以赓帝之歌,虽稷契之徒不与。
禹辞天下,独称其为黎民所怀,皋陶之贤大矣。
命九官而使之为士者,慎重于用刑也。
以皋陶之贤而为士,犹戒之曰「惟明克允」,舜之用刑,可谓慎且重矣。
盖受命当极,子养生齿者,其德天合,而中心好生。
先春而后秋,尊阳而抑阴,敛藏肃杀之气,时以成岁,而不主于用者,天之行也。
故圣人佚之以致其庶,予之以致其富,渐摩诱掖,达之仁厚寿考而后已。
顽嚚不悛,寇贼奸宄,越明教而败善良者,然后从而刑之,犹谓文密而易深,情微而难得,曲直或遗,则轻重诛释之施不称于物,而民失其平,故尤慎重而不忽。
自有虞氏以来,世选其任,而高华茂实,代有作者。
在成周则苏公表于前,吕侯训于后;
在汉唐则释之振持守之誉,戴胄著平允之绩。
国家明德慎罚,尤致其详,省有司寇,寺有大理,钦恤之意已尽,而犹以为未,自圻辅达于海隅,复分设宪台,董司纲领。
长才伟望、著有成绩之君子,乃在其选。
公卿、侍从,清切之地须才,则此焉是取。
朝廷所重,故󲦤绅贵之。
伏惟提刑学士阁下,挺兼人之资,济世德之美,夙登英彀,历践荣途,言用有成,选寄攸在。
入参天府,出扬使命。
天下之士,想见风采。
某备员小吏,获隶部封,得瞻拜阶墀,禀听教令。
辄诵管见,诣节下尘献。
上湖南运使柯少卿书(一) 北宋 · 华镇
某窃观自昔分朝廷耳目之寄,总一路之纪纲,维制郡国,导合中外,以成一家之治者,皆当时伟人,乃在此选。
受命之日,登车揽辔,则莫不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其摧奸扶弱,因革兴废,必在大体;
小节末度,往往置而勿问。
故风力如霜,千里敛肃;
德侔冬日,善人好慕。
磊落之致,照映当年;
贵名书于竹帛,虽数千载而芬芳弥新。
今国家析天下为数路,设使台而鉴统之,虽以金谷为名,其所以委而任之者,非直转输而已。
一路之内政事之修否,可论也;
风俗之厚薄,可观也;
官吏之贤鄙,可察也;
人才之遗逸,可收也。
自郡太守而达于民,使者之权行焉。
任寄已重,故妙选高才,然后付畀。
恭惟运使少卿阁下,以楙德鸿儒,扬光发辉于多士之际,高视阔步,度越伦类,夙登要路,历践外台,凛然有昔人之风节。
识鉴闳达,岂惟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之间为哉,必将收其大者远者,有以震动风俗,裨益朝廷,以称任寄之意。
某不敏,尝承学乎󲦤绅先生,预闻道术之万一。
盛明之世,齿发方强,未能自弃于林下,幸备员属吏,可得望车尘,干典谒。
辄诵所闻,修贽见之礼。
渎冒严威,伏深惴慄。
上湖南运使柯少卿书(二) 北宋 · 华镇
某闻察万物之情伪,举百工之事为,以成济天下之务者,必有股肱耳目之才,为之视听经营,以备其用。
传前修之道术,通今昔之变故,适当于世之用者,必有鳞翼埏镕之主,为之揄扬陶冶,以达其才。
故欲治之君,劳于求贤;
藏器之士,务乘时以自致。
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以淘汰庶官而用之,故百工允釐,庶绩咸熙。
冢宰三岁大比,诏王诛赏,以进退群吏而选士,故克倡九牧,阜成兆庶。
汉兴,唐虞既远,而考绩之法亡;
冢宰官废,而大比之术不复。
于是建察举之制,以网罗蒐猎多士。
三府光禄主其内,守令刺史奉于外。
故四百年间,亦号得人,后世因之,莫能改造。
国家以执政之官、侍从近列,不足以周知天下之士,于是重藩宣之任,尊外台之权,委以选抡,尚无遗逸。
阁下以至公存心,严奉朝廷之意,期乎得人,志于报国。
膏粱、寒素、疏戚之辩,不以间于胸次,惟其善之是取。
此千载一时,人世希阔之会也。
士幼力于学,长成其名,仕籍既占,荣途可致。
当有道之盛世,会至公之大人,不知先鸣而自归,揭价以求售,真自弃者,可谓智乎?
某不敏,困于小官十有四年矣。
非敢后也,求所归而未获。
今则获矣,不可以默。
辄叙所闻,仰干下执事。
伏惟矜怜,曲赐采擢。
尘渎尊严,不胜愧恐。
上湖南运判张朝散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闻物有欲之而莫致,事有任之而自致者,虽违从之理,阴有真宰,倚伏相因,圣人莫违。
达识之士,计之自已,可以泰然遣放,而无所欣怨。
然龃龉所遇之初,拂其心志,则虽有宽衷,不能恝然无感;
邂逅相值之际,适其所求,苟非木石,莫不欣快。
此有心之所同然,而古今之情相似者也。
某诵是言也久矣,而乃今见之,何者?
子长倾平仲之风,长卿慕相如之节。
昔人有好,异世相求,况见而知之,可亲炙者,盖有甚焉。
某曩在会稽,常得曳裾崇闳,密际德表。
而阁下粹容和气,温其如玉;
话言厚礼,谦以接下。
忘贵势之重,使人自畏,而事务举。
某窃不自量,辄高下风之义,愿亲执鞭之役。
然于斯时被命淮甸,不在封域之内,思一瞻拜车尘,曾莫可得。
此某所谓欲之而莫致者也。
某虽不肖,幼承义方之训,长窃师友之益,穷经学古,操觚缀文,亦有日矣,而言行才貌,与之兄弟者往往蹑等踰级,步趋要津。
而某策名七八岁,从仕四三年,曾不能高足阔视,取先等夷,养修羽仪,翔驾声采;
方且侧翅俯首,卑飞缓步乎左僻闲冷之地,徒乞三釜,以给甘旨。
其所以自为,可谓任之而不较矣。
而茸职所属,乃在使台,昔之愿望,积岁莫致者,一朝获之。
此某所谓任之而自至者是。
虽天实为之,而巧者不能以智图,强者不能以力禦。
会其至时,意有适遂,则志士仁人之所欣愿,某今岂得若木石然哉!
窃闻昔之人有见于尊上者,必有贽。
贽者,所以自致也。
某方得从属吏之役,趋走麾下,敢诵其所遇于事者以为手实,而羞于下执事,伏惟少赐省览。
干冒威重,战灼之至。
上潭帅李学士书 北宋 · 华镇
某窃谓正性之美,有生之所同得;
安荣之行,有身之所同愿;
亲睦之懿,有家之所同欲;
官事之成,有位之所同求。
此四者,天下之常情,今昔之达好也。
然为之而有获者尝鲜,望之而未见者尝多,则亦有道故也。
有之者易,无之者难。
夫弓矢在御,质的既张,求中于百步,有力之所宜可,然而羿特以妙闻;
绳墨诚陈,斤斧先利,求善于一轮之上,有指之所与能,然而轮扁特以名显。
此皆以道然也。
射,小艺,而斲,贱工,必有道而后善。
成性以修身,正家而从事,德业之大,岂无道乎?
故君子贵知道。
道乌乎在?
曰:道至虚而无形,万物由之而不由于物,故无乎不有,而无乎不在。
其上在天,其次在地,其次在人,其次在物,动者植者,有情无情,有形无形。
昔之人知其然,故观象于天,观法于地,明尽于人物,幽及于鬼神。
阴阳往来,四时变化,山岳峙结,百川融流,木刻金销,林生风偃,泥行而草伏,云飞而川泳,有可观者,无所不容;
又况六经之微言,百氏之高议,方册所载,道术攸在乎?
故积厚而施博,器大而用无,方感物而动,必中于律。
孔子,圣人也,曰:「我学不厌」。
盖知道之不可尽也。
伏惟知府安抚学士阁下,挺高世之姿,挟通儒之术,生于华旦,俯拾贵名,才既美矣;
出分使寄,布宣王灵,专方面之权,兼仙殿之贵,仕又显矣;
然而好善如不足,嗜学而无怠,歌舞之伎不蓄于内,毬马之玩不阅于外。
镇抚多暇,则优游辞林,偃息文囿,梦想姬孔,咏歌颜孟以卒岁,非知道者,乌能与于此哉!
故善无遗而德日新,长才之施,无适而不可,高华茂实,照映中外,隐然为国之器。
某备员漕属,获在大府,得拜伏阶墀,禀听教令。
辄诵所闻,诣节下尘献。
上湖南运判曹司勋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读《传》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夫富贵贫贱,外物之傥来,时命之适然者也,无益损乎其德,君子何耻之有?
盖世道相得,则贤者必进,而不肖在所弃。
当是时,独困于衡荜之下,则君子耻之,非耻夫乏财而无位也,耻己之非贤者也。
今天下清浊异流,白黑不混,坦夷公正之路,杜绝群枉之门,俾君子幡然肯来,不务晦密而自遗于下,可谓有其道矣。
故任天下之重者,不耕于有莘之野;
负鹰扬之略者,不钓于清渭之滨。
虽偏州下邑,筦库之微,咸得实材,随器任职,有足观采。
则夫仗节将命,分方建台,朝廷遴简,为天子之耳目,使之聪听明视于四方万里之远,将以周知天下之故者,非一世之伟人,不在此选。
古之人有诵其诗,读其书,想前世之达士,虽欣慕与之执鞭而不可得者;
幸而与之并生,则有燕越相遥,贵贱异势,赢粮裹足,百舍重趼,扫门夜半,执器堂下而后亲者,可谓勤且污矣。
古之人不以勤而不勉,不以污而不为者,以道故也。
道难得而易失,时既往而不再,故君子竞之。
某不敏,早被义方,得从󲦤绅先生游,窃知道义之万一。
再尘乡书,获缀英彀,栖迟禄仕,踰十五年。
尝思会时盛明,齿发未晚,期有所立,少见于世,不与乡人共尽于碌碌,故不敢以愚陋疏贱自后于贤达之门,庶几品题以成其志。
恭惟运判司勋阁下,宇量高世,术智遍物,水镜无隐,权衡其平,以望实华茂,而当盛时之妙选。
有志之士想见声采,为属吏者得在部封,已足欣快。
又况某承乏使台,日居节下,被教令之警策,观威仪而象之,曾无昔人之勤,而所得过倍,不宜自弃而后众人之进也。
伏惟矜怜,幸甚幸甚。
古诗一通,备贽见之礼。
单浅芜累,浼渎台严,惟愧惟惧。
上邢龙图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谓事有初非而终是,物有遗细而收大,理势或然,乃今见之。
某去岁调官选部,被命舂陵,出国门而来,延首长望,云天万里,莫识所在。
访其地则三湘之南,五岭之阴;
屈指而计道途之数,则十分万里之三,为驿五十有九。
由会稽绝浙河而西,溯流长江,过重湖,上潇湘之源,携幼负弱,陵风波出于蛟蜃之薮,登坂垄行于蛮獠之地,三月而后息。
回首桑梓,相去七千里,而远亲戚故旧,音问之好,非累月不通。
然而官不过曹掾,禄不过斗升,言名则僻不近人,言利则世之人所通得兼享者,此皆无有也。
其处事可谓非,而于遗物亦多矣。
今沿檄衡岳之阳,已事而旋,道出永上,窃闻之行路,咸曰阁下厚德恢闳,有容无阻,凡洁己致敬,干典引、达姓字者,皆得循墙历阶,瞻奉声采。
辄自忘其疏鄙,无不斋心涤衣,敬造门下,以俟进退之命。
某窃念熙宁之初,方在童丱,西游上国,获侍󲦤绅先生,窃听长者之馀论,称道当世豪杰之士,固已闻阁下之高名。
碌碌尘土间,东西南北,二十馀年,曾未邂逅。
然而愿见之心,未尝忘也。
倘于此时不以其不肖而弃遗之,使识眉宇而获闻绪言,则某之处事,初自以为非者,恶知其不为是?
其于物,初自以为遗者,恶知不收其大者?
事适于是,而物收其大,则是行也,庸何悲!
此古之达观之士,理早见而神不惊者,所以淡然与物委蛇,所值无憾,而欣戚兼遣者也。
杂文、古诗若干篇,以备礼贽。
浼渎听览,伏深愧汗之至。
上湖南提举梁朝奉书 北宋 · 华镇
某闻难得而易失者,君子之时;
好简而不可已者,君子之言。
何则?
时以立事,而言以达意者也。
言不出则意不喻,意不喻则时不得,时不得则事不成。
事失其成,功斯远矣。
古之人或历聘于列国,或五就而益强,涉履艰难,殚智力而不倦者,所以乘时也;
或三书以自荐,或叩角以长歌,激昂困穷,劳笔舌而无愧者,所以致言也。
某有时之难得者三,而易失之几甚迫,不少自力,则俯仰之间已后时会,故言之不可已者亦三。
盛德在上,其道大隆,三代以来,乃今始遇,此时之一难得也。
使某筋骨少衰,志力不迨,虽在盛世,欲何所为,此言之一不可已也。
今某四十一岁矣,未定之器已凝,强立之志既就,积养而后至,日化而不停,此时之二难得也。
使岁月浸移,跬步不进,则强仕之期斯远,而驽钝之质将惫而无所用,此言之二不可已也。
依使台之下,侍至公之侧,亲承重言,矜恤濡滞,此时之三难得也。
辕下不鸣,伯乐他顾,则陶成之地不周,而羁散之迹无以自振,此言之三不可已也。
乘难得之机,据不可已之势,言而有获,斯为智,默而自弃,斯为愚。
愚智之分,在此一举。
使五尺之童居此,亦将自勉以有言。
某虽不敏,尝从󲦤绅先生游,预闻长者之馀论,其敢自弃于不智乎?
彼往昔之微言,前修之陈迹,阁下揽卷所饫,挥麈常谈者,宁敢复言,仰烦听览?
若夫高才雅望,英华茂实,士论归重,下民怀之者,亦不敢称扬万一,以亏大成。
姑叙所怀,仰于下执事,伏惟矜怜,特赐采拾。
尘渎尊严,惟深愧畏。
上湖南提刑书 北宋 · 华镇
某尝谓圣人因时而制法,故弛张详简无一体;
君子观法以制行,故隐显语默不同道。
尧舜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
成周之时,岁终太宰大计群吏之治,而诏王诛赏,修举斯荣,庸惰斯辱,则士之进退在己。
汉兴,考绩之法不复,于是因察举以蒐猎人才,中都之士,委之官长,郡县吏属,部使者、二千石总之,见知者升,不赏者下。
则士之用舍在人。
在己则求之己,在人则求诸人。
事若殊途,其趣则一;
知之者智,昧之者愚。
时变何常,理势或异,君子不可不察也。
国家本四代三王之美意,修两汉李唐之遗法,远师治古,近切事宜,天下之士,由掾属裨佐之微,达于刺史倅贰之贵,虽积有岁月,阅其劳效,必资保任然后序迁。
加以百年太平,七圣相继,陶冶渐渍,贤人众多,英迈无所骋其长,不才知勉而有逮,立谈皆宰赐之耦,从事多冉季之良;
不知先鸣,上干朗鉴,悠悠岁月,未易有闻。
恭惟提刑某官阁下,以器识宏洪,雅实高华,简在清衷,分总使寄,求士以报国,为官而择人。
朝廷之所望于阁下,阁下之所以为己任者也。
下车之日,有志之士莫不仰首伸眉,思曳长裾于门下,齿下客之列。
夫牛角之歌不发,则齐人无以知宁戚之贤;
堂下之言不闻,则郑客无以识鬷蔑之善。
某不敏,不敢自比于二子,庶几先鸣,不失时会。
伏惟少加怜察,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