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妙总禅人 宋 · 释宗杲
古圣云:「道不假修,但莫污染」。山僧道:「说心说性是污染,说玄说妙是污染,坐禅习定是污染,著意思惟是污染」。只今恁么形纸笔,是特地污染。降此之外,毕竟如何是著实得力处?金刚宝剑当头截,莫管人间是与非,总禅但恁么参。
示道明讲主 宋 · 释宗杲
昔马祖问亮座主曰:「闻汝大讲得经论,是否」?曰:「不敢」。祖又问:「将甚么讲」?曰:「将心讲」。祖曰:「心如工技儿,意如和技者,又争解讲得经」?曰:「心既讲不得,莫是虚空讲得否」?祖曰:「却是虚空讲得」。亮不肯,拂袖便行,祖遂唤云:「座主」!亮回首,豁然契悟,遂作礼而去,直入西山,别无言语可通消息,直下坐断凡圣路头。如今人似有似无,或于师家口头认得麦里有面、饭是米做,便向麦里米里求解觅会,须要师家知道我已得这个道理,生怕师家不知。如此等辈,只认得个驴前马后,欲得如亮座主于马祖一言之下便亡其所證,不亦难乎?盖亮公是个浑钢打就生铁铸成底,故能千了百当,便跳出教乘玄妙窠窟,即时前后际断了,无一法可作了不了道理。如今讲人才闻宗师说「却是虚空讲得」,便向虚空里东捞西摸,不疑则谤。道明座主亦是讲经者,知得那一著决定不在文字语言中,文字语言乃标月指也。念欲求善知识理会这离言说相、离文字相、离心缘相底一著子,故得得来寻妙喜。妙喜怜其至诚,直书此一段公案示之。异日忽然向纸墨文字上,识得教外别传底消息,方知麦里无面,饭不是米做。恁么知得了,便能于讲未讲时,将一条死蛇弄得来活鱍鱍地。说虚空解讲经,虚空不解讲经,总是自家屋里事,教内教外更不作了未了之见。二见既亡,讲时即是不讲时底,不讲时即是讲时底,默时说,说时默,大施门开无壅塞,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妄语者。咄!恁么说话,大似无梦说梦,开眼尿床,恁么写底,也好与三十拄杖。虽然如是,但以假名字引导于众生,亦不妨于讲经处理会祖师教外别传消息。道明但只如此做工夫,但如此讲经论不妨。纸已尽,且截断这一络索。
示继明禅人 宋 · 释宗杲
光裕显大,乃道之疣也;背道而驰求,乃其贼也。疣之与贼,若人之身有蛲蛔,木之实有蠹蝎,决欲血气充盛而秀出于林,安得容此物于其间哉!疣之与贼,此之谓也。苟闻其道而晦其迹,光裕显大,不驰求而自昭著矣。苟未闻其道而欲去其疣而亡其贼,则疣之疣、贼之贼者也。吾佛圣人设教,亦如是而已。吾虽闻道矣,而不能晦其迹而蹈祸机,亦疣贼之谓也。继明禅人学佛者也,画吾像而求自赞,因作是说以示明而自警,非敢自谈己德,而复作疣之疣、贼之贼者也。
示太守祠部熊公叔操法语 宋 · 释宗杲
近在渚宫,见一破家散宅底汉,欲操吾刀、入吾室,便要杀人放火。被妙喜不动干戈,即时擒下,不必见赃而后知其为贼。
示参徒 宋 · 释宗杲
吾殁之后,丛林自有常典,切不可过仪。小师不得披麻戴孝,恸哭过情,恐混世俗。所蓄书画,老僧平日至爱,道友彦光各送一本,庶以表意。
蒙泉铭 宋 · 释宗杲
广利东,泉曰蒙。源玲珑,万窍通。声淙淙,出无穷。良施工,不落空。铭泉者为谁,山僧妙喜翁。育王住山释宗杲识。
妙喜泉说偈 宋 · 释宗杲
谓泉即心,谓心即泉。无垢居士,作一串穿。有出有入,有正有偏。居士恁么,妙喜不然。徐六檐板,如见一边。泉只是泉,难唤作心。心只是心,决定非泉。是义不正,亦复不偏。泉乎心乎,亦非弃捐。拟议思量,十万八千。
以御赐真赞演成四偈(并引) 宋 · 释宗杲
宗杲伏承文囿至人颁示妙赞。大哉言乎,而思惟所不能及也。宗杲虽不敏,演成四章,谨缮写上呈,伏乞一目而掷之。
生灭不灭,如水中月。不可揽触,妙在甄别。
常住不住,是真实义。一幅丹青,辉天鉴地。
圆觉空明,胡来汉现。一点灵光,万化千变。
随物现处,廓清寰宇。不动神情,气吞项羽。
示周子充写华严经 宋 · 释宗杲
总别同异成坏,行布圆融无碍。尘入众刹非宽,刹入众尘非隘。居士笔端宣畅,果海因源自在。我今说偈赞扬,同證一真法界。
雪窦明觉禅师赞 宋 · 释宗杲
太湖三万六千顷之渺茫,即师之口也;洞庭七十一二朵之巍峭,即师之舌也。不动口,不摇舌,已说现说当说,无少无剩也。回狂澜,起既倒,活必死之疾于膏肓,即师荷担大法而主盟此道也。至于飞鲲鹏于藕丝窍中,置须弥卢于蟭螟睫上,而无宽旷迫隘之量也。我生师之后而不识师,今睹师之遗像而作是言者,盖欲一类阐提毛道凡夫与夫败善根非器众生,使其知有吾门单传直指之妙而已也。
紫岩居士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士君子学先王之道,必由孝敬忠信而入。虽曰未至,亦足以耸动时听,誇示后来。予欲拔其尤扬于世以厚风俗,舍紫岩而谁?初识公于京师,时为奉常簿,公务之暇,来从圜悟老人游。神澄而量洪,志坚而气正,目不妄视,心无他缘,非圣人之言不发于口。明静渊默,淡然如止水之不摇,未尝谑浪笑傲,盖天资也。后十五年,再会于吴之四安,时公身已贵,名已大,功业以成,而明静渊默与昔无异焉。又三年,予得谴来衡阳,公亦退身,奉母太夫人居长沙新第,名其堂曰「尽心」,盖尽其心以事亲,而食息不忘于君,显忠孝一而不偏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予曰:性者天性也,养性以事天,则不忘本也。公之尽心,苟异是说,非予所知也。衡阳廖侯绘公像,来求予赞。予与公有方外之契,义不可辞,谨叙其略,为作赞曰:
伟哉紫岩,昭代蓍龟。垂绅天朝,恢张羽仪。功成归休,韬藏光辉。自专一壑,甘旨庭闱。尽人子之心以事其亲,而造次必备;尽臣子之心以报吾君,而颠沛罔欺。夫是之谓孝敬忠信之道,进退躬行而不息,深入《净名》之不二者也。
侍郎胡公明仲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刚健纯粹,风度凝远,弟昆王谢而不逸也。穷理尽性,得圣人之精微,心了其妙也。藏光匿德而不忘吾君,效葵倾于曜灵也。见义便为,若迅雷之破巨石,仁者之勇也。攘斥瞿昙,绂除老氏,疏通阙里之正脉也。吞涛江、藏五湖、内太虚,其量绰然而有馀也。即此而见之欤,舍此而见之欤,具眼者其鉴诸。
游运干萧卿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亸袖拖筇,行而匪步。如春在花,粹然如煦。笔端风生,挥扫尘雾。是萧卿耶孰好?非萧卿耶孰恶?是非好恶,俱不足以私是公,唯疲瘵之氓喜而暴贪之吏惧,斯可以为大君子之据。
安抚刘公方明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长沙开福宜禅师知妙喜与宝文公有一日之雅,遣僧惟觉持此像,来衡阳求赞,不得而辞,为之赞曰:
气吐虹霓,粹然平易。袖活国已验之方,抱廊庙大成之器。笔端语言,胸次忠义。致吾君于四三王而六五帝,是皆韩吏部数百年遗风馀烈,睹斯人而知斯文之不坠。
直阁向公宣卿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公之学圣人也,非诵其言而求其名称者也,临大节而不可夺而已。公之为政也,非苛察而奸蠹为之胆落者,非使之然者也,谓职分当然而身正而已。公之介廉,非著意以矫世而效伯夷之清者也,于道不苟而已。公之明白也,非循私而取与,若日月之昼夜者也,善善恶恶而已。公之为文也,非钩章棘句而务华忘实者也,落笔遣辞而尽意之所欲言而已。公之施设也,非能捧土而塞飞湍之瀑流者也,行其义之可行,止其义之可止而已。然为学为政,介廉明白,文章施设,皆可得而形容。若其精义入神,穷神知化,居一室而发枢机于千里之外,善应而动天地者,不可得而形容也。予以是故,作公之赞而重其词曰:
颀然向公,岌岌堂堂。烈如夏日,严如秋霜。至刚而柔,至柔而刚。孰谓却物,能圆能方。以是而见,有而非有。郢匠挥𮢲,徒誇好手。明镜当轩,孰逃妍丑!贤德贤业,可大可久。
直阁向公宣卿野服像赞 宋 · 释宗杲
予罪居衡阳阅三载,闻公守衡莅政洎平昔出处大略于衡民,遇节必立,应机必断,推经旨以行己,本仁义以及物,事无大小,剖判是非,罔有颠倒。公以为是,则尽寰宇之口以非之而终不能非公之是;公以为非,则尽寰宇之口以是之而不能是公之非。故能活己卯岁之饥民数万于垂死,至今衡民以吾父称之。则知公行己及物、居是非之间,无遗恨矣。衡民绘公像,建生祠于青草野寺以奉香火,予因睹其像而作赞,以慰衡民恋德之心。而丹青匪妙,略无彷佛。公之犹子深之出此本相示,少分似之,予亟呼画工摸而易之以冠裳,书前赞于其上以归深之,抑留此本为林下道伴。复作赞曰:
野服幅巾而藏用于山林兮,讷如也。分虎符为真明洪道衡阳之守兮,鉴如也。受命于急难之间而袒肩荷负兮,岳如也。正法奉公以禦吏而柔明兮,水如也。坐霜台扫险健之讼而空囹圄于太湖之阳兮,电如也。前赞未尽公之德兮,今赞亦聊复尔耳。知公者谁,云门村叟而已。
岘山居士徐显谟画像赞(一) 宋 · 释宗杲
我欲赞此公,此公不受赞。又欲痛骂之,亦复无可骂。赞之与骂之,一笔且勾下。或曰如水之清洁高廉、聪识通朗,与夫徐孺子、郭林宗之流又何以异哉?妙喜闻之而笑谓之曰,是亦跌荡放言高谈无畔岸傲世之匹夫,何足拟公而叹讶耶!其可贵者,目送归鸿,气横云汉,自言不断淫怒痴而亦不与之俱,只这如意摩尼,毕竟无人酬价。且道这一络索,是赞耶是骂耶?苟或于此狐疑,一任研穷《周易》,遍推六十四卦。
岘山居士徐显谟画像赞(二) 宋 · 释宗杲
释迦演化西竺乾,助扬金粟何巍然。达磨来兹东震旦,亦有庞老扶其颠。翻思命世宁乏贤,岘山居士超尘缘。一言定当诸佛祖,与二大士相摩肩。彼也此也有殊异,證也彻也无后先。太虚不受顾陆笔,火聚那容蚊蚋延。丹青一幅心手妙,卓荦气宇凌云烟。未是此公真面目,更观皎月凝秋天。
张徽猷昭远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悟彻诸法无我,果于诸法自在。谈笑出入生死,敢与诸尘作对。世出世间大丈夫,一击铁围百杂碎。
觉明居士夏运使画像赞 宋 · 释宗杲
觉明明妙处,不留元字脚。佛祖出头来,一时都扫却。没人情,有礼乐,铁脊梁,硬嚗嚗,堪任荷担这一著。妙喜恁么差排,大似助桀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