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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侍御书 宋 · 孙觌
某靖康初待罪侍御史,言狂计拙,轻犯众愠,故任中书舍人日,当国者诬以伪官,责受副团,归州安置。
其后以龙图阁学士守平江。
言者以某尝建言王安石常平聚敛之法,落职宫观。
平籴常平者,出于汉魏,非安石所建也。
仕不知止,轻近刑祸。
比守临安,遂陷不测。
某闻命就道,省愆念咎,布衣蔬食,无所怨尤。
每读书传,见昔人被谗得罪,死于刀锯鼎镬者,则欣然以得此生为幸。
时有感寓,作诗自娱,无怨怼一词。
旋蒙圣贷,归宿田里,虽子弟之有官者,追惩既往,不复求仕。
寻遇郊沛,叙奉议郎,二十二年矣。
自以宠禄过分,遂挻灾患,俸钱布绢,不曾支请;
夏秋二税,先期输之。
间遇郡守监司追索积欠,独无一金之负。
有沙田数十顷,经界时,校吏受邻田之赂,增苗百馀石;
邻田高下,一等改作陆田,不纳升斗。
时胡思、徐林方以经界被罪,不敢陈诉。
自永感后与孀㛐、舍弟同居四十年,儿侄男女十四人,所通婚姻,皆士大夫之贫者。
交旧委作墓志、行状数十家,不受一金之馈。
侍御尝守苏、常,家在京口,区区声迹,固已知闻。
如使某果犯重谴,二纪之馀,阖门自屏,悔过自讼,宜在赦除;
况属无辜,尽出狱吏承望风旨,以无为有。
不于公得君行道之时,冀一言昭雪,则知他日之无及也。
与范丞相书(一) 宋 · 孙觌
某去年承乏平江,侧聆相公召归中司,候司造朝,驰书赞喜。
无何,触罪罢去,携孥累窜伏三吴大泽中,不敢复以姓名通于执事大人之门。
乱定,亲旧移书,访问生死,传闻相公进位大丞相,不觉欣然拊髀而起,退而裁书,诵所闻,庶几区区千一之虑。
书成复毁,至于三四,卒不获已,愿效其愚。
某窃观崇宁以来,士大夫徇名失实,皆枵然不适于用,其流至于靖康、建炎极矣。
救今日之乱,且置元丰、元祐勿论,宜度时之所宜为者,急起而趋之,如拯焚救溺。
不然,袭常祖故,以乱救乱,天下纷纷,何时而定也?
四夷侵暴,群盗相挻而起,所宜尊宠战士以效命致忠,而贾谠辈以言章摈斥于清流之外,激怒奸雄,蹈白马之覆辙;
时危多故,贤者避世,所宜激赏忠义,共立于王朝,而詹乂以恬退,蒙诏奖进学士,以固士大夫全身远害之谋。
财计之臣,惴惴然,恐以乏军兴得罪。
而王琮以不镂《通鉴》书板,罢转运使,何其缓而不切也。
防江置使,防遏又置使,州带钤辖,又兼安抚,平江又兼制置,常州小郡,安抚司使臣至百馀辈,官乱民贫,视宣和为甚。
而改天长、江阴为军,尤为无理。
两州既失两县租税之入,两县又纷然建立官吏,召募使令,掊聚禄廪,创置公使,独任一州,供亿之责,诛求百出,民不堪命,此何为也?
某去秋寄家湖上,居苏、常两郡之间,外调防江之夫,内严防城之具,尽录公私材木以为战舰,毁彻庐舍以广壕堑,斩伐丘墓以创楼橹,掘地陷马,编木为大筏,率米为粮,敛钱犒军,掊取缯帛为袍袄之属,凡战守之备,修举亡遗,而民力亦尽。
大盗入境,将吏望风委之而去。
凡前二守之勤劳,两县之备禦,第以上应诏旨,下以疑误邦人,故吴人之死者十九。
夫京师太原,天下之金城汤池也,尚不能守,胡不明示邦人徙避之计以全其肝脑?
而在官者又恐以无所为而得咎,故宁大坏至此也。
虏骑入苏、常,不满二十日,而戚方、郭吉、刘远、张威武之流,皆防江大兵,涂炭一路,积七八月而后定。
防江本以备虏也,虏欲至则溃散而为盗,虏已去又招安为兵,既往之败,可以为鉴。
而刘光世防江之师又至矣,淫名亡实,其祸至此,可不悲哉!
恭惟某官盛德伟望,尊显三朝,他日大廷摩上之言,谏垣论刺宰相之疏,天下传诵,以为口实。
今以天下宰居其位,行其言,必有以大慰斯民之望。
然今徇名之大患有二,二患未去,则四夷猖狂,群盗椎剽,社稷危亡之忧,生民涂炭之祸,未易以岁月定也。
靖康之初,大臣树党,弃捐官爵,如用泥土;
而妄言无行之徒上书图进取者,所在如市。
狂诞不根,往往报闻,则诅诽君父,谤骂大臣,以逞其不肖之心,兴讹造讪,更唱迭和,鼓惑群小激怒军士,驯致钱塘伏阙之变。
比苗、刘伏其诛,而人犹以为冤,皆此辈为之。
一患也。
建炎以来,宰相第行台谏风旨,今日行某事,言而罢之;
明日用某人,言而黜之。
凡所施置,曾不得一举手,俄而边遽上闻,则又以罔功之罪攻而去之矣。
是其言果出于正邪?
此卖直钓名于一时,而阴欲尽其所厚善者尔。
二患也。
去此二患,必以饰非拒谏负天下之谤。
二患未除,则群言乱政,必致误朝之谴。
然则奈何?
嬴秦之亡也,刘、项相拒于荥阳、京索之间,天下之士,不归汉则归楚。
高帝纳用群策,虽麾下骑士,亦时时审问邑中贤豪。
至于驾驭群臣,则踞床洗足,溺冠骑项。
所谓盛服先生,谏争之臣,亦嫚侮而不信。
何者?
谋议之臣,内有良、平腹心之亲;
将帅之臣,外有信、越爪牙之用。
一身之势,合而无閒。
或借箸于食前,或排闼于卧内,附耳而谈,蹑足而悟,如疾痛苛痒切于肌肤手足,不期而自至,故能蹶秦诛楚,以成帝王之勋。
彼其伏青蒲,冠獬豸,譊譊然陈说诗书,上章欢哗以应故事,固高帝之所大骂而不信也。
今朝廷得一韩信以为将帅,言者必曰寄食漂母,无资身之策;
受辱跨下,无兼人之勇,今拜为大将,而一军皆惊,则必黜之矣。
又得一陈平以为谋臣,言者必曰事魏不容,事楚亡去,受金盗嫂,反覆乱臣,今拜为护军而诸将尽欢,则必黜之矣。
陈平、韩信之贤,没世不可得;
幸而得之,必不为用。
用诸生则不能斗,而尾生孝己之行,又亡益于存亡成败之几。
依违固避,以苟岁月。
主上一旦赫然责宰相以扶颠持危之效,而公车北阙之章、白简皂囊之封,又随而至矣。
为相公之计,当以身任天下之谤讪,革去淫名文具之害政,深究天下治乱之实。
今日用某人,明日行某事,造膝开陈,勿疑勿贰,如句践之信种、蠡,齐侯之信管仲。
凡迂阔难行之论,谬悠无稽之谈,不得一言入于其间,庶几有立于天下,而大尉民望。
不然,去就有义,不可则止,无自辱焉。
其更有深于此者,而不敢言也。
与范丞相书(二) 宋 · 孙觌
某伏审某官登进台司,兼总将相,得君得位,千载一时。
他日西垣所闻异梦,天人之契,合若符节,私心喜慰,宜倍万于常情,故率意之所欲言献于下执事。
区区之意,谓宜综练名实,拂拭尤累,广收材用,以佐中兴,庶几大有为于天下。
书上弥月,忽有人传示季陵得罪一章,读之怅然悟笑。
执事位宰相,不远千里,移书献言,意广才疏,乃与罪人同为一律,平生所向,辄值墙屋,殆类此也。
夫相公高情大度,察知食芹暴背之意,不厌其狂,手枉诲饬,辞义卓然,礼遇有加于平日,伏读三四,则又大过所望。
某志节衰落,避谗畏讥,茹齑而吹,见月而喘,不堪为当世用矣。
独有岘弟得一官,尚欲试吏,辄以手足之故,冒渎钧听。
陶铸一诸司官属于二浙间,过蒙矜许,幸甚!
岘近又从镇江刘帅之辟,以长兴县丞荐于朝,二者惟相公审处其一成就之,为私门之宠。
复有一事,辄恃恩纪上扣。
马迹山巡检邓士宗,今春两遇溃兵据山就粮为盗,士宗躬率土兵乘船战于大风浪中,鏖击遂捷。
是时,知州事储钱粮数万,率合郡官属退保北山,皆赖士宗力战而免。
本州已保奏上之朝廷,未蒙推恩。
某寄家岛上,亲睹两战之捷,亦是当时获全一人之数,所以不避僭率,上渎威重。
伏望早赐检会施行。
皇恐,不宣。
与范丞相书(三) 宋 · 孙觌
某赋命奇穷,遭罹兵乱,遂为天下之罪人,念旧屏居,已绝荣望。
伏遇相公不遗穷陋,误恩起废,开广上听于三至投杼之疑,力排群言于十夫推挠之手,擢居方面,还复从班。
奉诏竦然,已过所望,重勤使介,贬损诲饬,恩言尉籍,衰病增光。
顾以罪戾之馀,何以上副委曲保全始终录用之意?
窃惟馀杭重地,东接会稽,走集之路,三经大盗,冰消火燎,殆非饬厨传、称过客之时。
平江之败,覆车未远,憃冥妄发,驯致纷纷,必又上勤典宪。
伏望相公哀怜加惠,且令依旧宫观,少俟众怒稍平,然后出从驱策,庶几区区有以自效。
俯伏俟命,流汗至踵。
不宣。
与范丞相书(四) 宋 · 孙觌
某蒙恩复侍从,擢领大邦,顾疏拙不堪忧寄之重,亦再具奏恳辞。
而衰懦又畏程督之严,不敢家居待命,即日奉诏奔走赴官。
侧聆渝旬,尚閟俞音,敢布腹心,上渎钧听。
窃见临安大盗之后,实及一年,四更守帅,经理残坏。
凡朝廷宽假守臣之权宜,一时烧残不尽之馀力,至某皆不复有矣。
官寺府库,仓廪酒税,更无一椽片瓦。
丘墟如故,独有城上笓篱数千,为守禦之备,而城身摧坏者三百馀丈。
方揭榜禁止往来,又于于潜县筑屋二千间,为退保之图,皆茅竹为之,不可移用。
清和坊岁计酒百馀万,今未及二十万,犹未有蒸煮者,而钤辖司使臣冗食者六十馀人,如此类理合详具,恐涉论说长短之咎,不敢一一具陈。
某屡遭谗斥,志节衰落,无复激昂自奋敢为之心,而百敝纷然,不忍坐视,必又妄作,轻犯重怒,以陷不测之罪。
反覆思之,只合引去。
改用贤才与有重望之人,奋然不顾怨怒,以渐罢行,庶几上副使令之意。
某起于罪籍,方蒙恩宥,人微资浅,践蹋无嫌,与其不量可否,自致颠隮,不若逋慢获谴,自投閒散。
伏望相公哀怜加惠,陶铸一宫观差遣,不胜恳祷之至。
与政府乞宫观书 宋 · 孙觌
有客过郡,传行在士大夫哗言:「某到官已来,凡朝廷堂除与吏部差注之官,皆拒而不纳;
又以无罪逐都监王子毅,欲用其阙」。
某笑而答曰:「此镇抚使所为也,则吾岂敢」?
未几,亲客移书与道路所闻皆合,然后知传者不妄。
某人品幺微,叨居大府,不协人望,自然如此,固当一言而后引去。
临安府守臣著令得奏辟郡文武官一员,某到任后,准令辟毛汝能添差兵马监押,奏劄具在,可覆按也。
设欲辟官以代子毅,既有著令,便合冲罢,不必诬以罪也。
今奏乞添差,则不必逐子毅也。
子毅罢后,某未尝辟兵官填阙,则造言之妄,可不攻而破也。
至如朝廷堂除、吏部差注之官,必有主名,或诉于朝耶?
或诉于部耶?
万一出于流言,试以某所辟之官参考所闻,真妄自见矣。
朝廷命守臣荐士,非以为恩也,盖欲举所知,以共图职业耳。
然事涉观望,则不敢举。
某被诏合辟县令两人,以无可充选者,至今未敢应诏。
以此验之,则逐无罪之王子毅,又拒已差注之官,此何理也?
然自纷纭以来,种种惩艾,虽赃污狼籍、吏民交诉,监司按发如张永世等不敢治,所以避用阙之嫌。
州县官踰月不赴,于法当罢如赵士僔等不敢却,所以弭拒命之谤。
低回固避,内愧平生,上辜任使,失职废法,妨碍贤者之路,某之罪在此。
时事多故,狙诈成群,风俗大坏,莫甚今日。
尊为天子,群奸造讪,激怒军士,固尝不安其位矣;
贵为大臣,一妄男子片言投匦,便成动摇之谋;
居下讪上,堂陛陵夷,无复尊尊贵贵之法,皆朝廷自坏以至于此。
某起于罪籍,众怒未解,吠影本出于一犬,挠推遂屈于十夫,若不亟去,浸润既久,投杼之疑,虽慈亲有所不察。
今已具奏乞宫观差遣,伏望钧慈早赐施行。
与李少愚枢密书 宋 · 孙觌
伏遇某官不忘穷陋,擢领大邦,已具恳辞。
又蒙贬赐诲饬,开读恍然,以荣为惧。
方俟造官具启事占谢,而区区私义,有不得已者,须至投诚上诉。
某自念平生居心不静,喜事妄作,屡致怨憎,断自今日临见吏民之后,含糊模棱,趣了目前,改旧图新,以免悔咎。
夫何军兵之仰哺者数千人,官吏之冗食者二百馀辈,无钱无粮,其势有以相及,而一州财用之所从出,悉废于吏谩,败坏略尽。
不忍坐视,骎骎技痒,又欲妄动以召众怒。
重以行殿近在一水,毫釐过失,无不暴陈。
如某资浅望轻,谁肯信服?
莫如解去,全璧而归。
伏望枢密不忘夙昔,力赐开陈,俾释重负于丘山,还奉真祠于香火。
南面稽首,恭俟俞音。
与张全真参政书(一) 宋 · 孙觌
某自闻参政大用,适在罪籍,不敢辄道私书,为左右之贺。
日者贪吏暴怒,侵渔闾里,民情汹汹,其势可忧,辄恃一日之雅,诵其所闻,参政少加意,幸甚!
伏自大盗入境,小盗因之,城邑保聚,焚荡一空,生者罹炮烙刀锯之祸,死者蒙斲丧暴骨之辱。
刳剔孕妇,割截两乳,以杀为嬉,流血千里。
夏秋之交,饥疫相熏,流尸不藏,暴骨如积;
良田沃壤,化为蒿莱;
高门甲舍,聚为瓦砾。
此参政桑梓,固已饱闻。
然州县官吏无司存可居,无狱讼可听,无职事可为,类皆挟吏卒,持杻械,操箠梃,追迹盗贼所不至之处,发人之廪,录人之橐,鞭笞百姓,执缚妇女,所过骚然,与盗贼无异。
如横林周恭先迪功,与其弟开先家四十口,皆没于盗,而恭先被炮燔而死,独馀开先、高氏归宗之子,年未满十五,县吏催钱,缚寘空舍,击之几死。
周滂奉议三十口,与恭先家同时遇祸,止一子得脱。
乱后病伤寒,不知人,县吏至,无应门者。
直入卧内,曳其足而下之,两日遂死。
又有朱宇泰者,武进邹墟大族也,子女、奴婢、庐舍、牛畜焚戮无遗,止存父子三人,而宇泰不胜县吏迫促之苦,遂赴水而死。
又有小井沈国章者,若妻若子,若妇若女若婿,皆戮死。
所馀一幼子,遂以双丁入役,其婿则许知微弟也。
横林、小井,某旧所居,宇泰乃从妹之舅,皆耳熟焉。
得详具以告,他不能言也。
方金人在杭越时,邦人不堪苛暴诛求之害,以手加额,祝之使来,意其乱定,必下宽恤之诏,以纾此无告之冤。
无何大盗残燬之馀,横敛益甚,一郡百太守,人人求索自便,而无所措其手足。
杂然兴讹,谤骂诅诽,愤愤不平之气,相顾而无所发。
忽闻下土豪纠集民兵之令,此令已行,而贪虐不已,则锄耰棘矜,相聚而剽吏,以复仇怨,其中十州,又提而为盗区矣。
伏望参政哀怜加惠,出此遗民于涂炭沟壑之中,少宽其怵迫不自聊赖之意。
今州县官寺簿书刑狱、仓廪府库皆无,有如县丞、簿曹、掾官添差添监酒税之类,皆可罢可并。
大军之后,桑柘萧条,穷里空舍,鞠为草莽,如里正长之类,又可减半而优为之法。
官吏坐赃,宜如太祖、太宗之制。
胥吏辈取人一钱以上,或持文檄辄至乡村,许告捕治以军法。
此拯焚救溺之权,除残代虐之政,爱民恤下之实。
望参政果断而力行之,岂特惠此一方,天下实被其赐。
与张全真参政书(二) 宋 · 孙觌
属者辄恃雅故,敢荐所闻,参政不以位貌为间,赐之诲饬,且谕以收录甄叙之意,发书三复,感愧不可言。
某疏憃忤物,逢世大乱,多难百罹,所欠一死,殆无意于人间世矣。
建炎即政之初,钱塘勤王之后,独先众人,力请补外。
参政所见,重以上方宵旰,不敢遂图便安,愿试一郡自效,而非本志也。
去岁守吴门,令州人徙去爱恋,以舒肝脑之祸,驯致烦言,虽蒙圣察,寻以他罪罢去。
去郡未几,大盗入境,既保头颅于一障之乘,又全家室于五湖之阻,两州涂地,独为幸人,岂复侥求,更生意外之望?
于是屏去衣冠而不敢服,减彻酒肉而不敢食,藏去俸历而不敢求请。
所愿弭灾厌难,以尽馀年;
布衣葛屦,自放于耕农渔钓之中。
渐为醉人推骂,辄复自喜,所谓金马玉堂、西清延阁之宠,岂敢更入梦哉!
重蒙钧谕,空知感激。
惟是岘弟初得一官,尚欲试吏,愿出于炉锤,便辱矜许,而谢参书意似未可,必遂从刘镇江求长兴县丞之辟。
小邑残破,已不堪料理,而一湖之隔,去家稍便。
如蒙钧造施行,受赐等也。
与张全真参政书(三) 宋 · 孙觌
伏蒙恩纪,贬赐诲饬,开谕上恩终始录用之意,还复侍从,擢领大邦,奉诏竦然,以荣为惧。
窃以钱塘兵火之后,千里一空,朝廷选用守帅,必欲拊循军士,安辑流亡,禁戢奸赃,招徕商贾。
某虽疲懦,岂敢择事?
顾宣和以来,风俗大坏,州县率用苞苴饬厨传,以消弭口舌之祸。
今以罪戾之馀,当行在走集之路,以不能强勉之素性,行之污坏不可变之俗,必以疏憃,轻犯众愠,又致烦言,上喧朝听,所以不敢奔走造官,以奉诏旨。
伏望参政委曲保全,护其所短,且令依旧宫观。
俟他日有所驱策,更不敢辞。
冒昧,不胜惶恐。
与谢任伯参政书(一) 宋 · 孙觌
顷闻执事召归,入参大政,国步艰危,正人登用,可为天下贺。
然靖康以还,小人得志,求而不获,则聚而讪上,堂陛陵夷,践蹋无嫌,此风不革,未敢为门下贺也。
浙西虏骑大入,吴人死者十九,兵将为盗于虏寇不犯之境,而贪吏又攘取于盗贼不入之家,白昼攫金,无所惮畏,囚拘箠挞,人不聊生,咨叹怨讟而无所诉,愤懑不平而无所发。
某献书乡参,论之详矣,凡今无州无县之处,可罢不急之官,以纾民力;
贪赃无状,宜如祖宗之制,庶几知所惩艾。
若但袭常蹈故,格以常法,怨归朝廷,利归群小,不可不察也。
某去秋寓居太湖马迹一岛之上,虏骑大入,知州事亦率寮吏聚粮退保山中,而郭吉、张顺各携数百艘乘时为盗,四面攻围,其势甚急。
是时巡检邓士宗率土兵具舟楫,大战于湖心,赤心军将百馀骑耀兵于山上,斩馘数千级,湖水为丹,生获渠魁张顺、柳善,枭首军门,而无亡矢遗镞之费。
自是群偷震叠,无敢过境上者。
吴中户知之,今本州具功状奏闻,某又尝亲睹斯事,僭易冒浼,欲望钧慈早赐施行。
《司马法》曰:「军赏不踰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
乃敢有言。
与谢任伯参政书(二) 宋 · 孙觌
窃为国家多故,虽非臣子择事之时,而罪戾投閒,正以朝廷不复记姓名为幸。
遽蒙诏奖,擢领大邦,恩宠荐加,以荣为惧。
伏念某所禀至穷,不可与共患难,自靖康迄于建炎之末,两遇攻围,以至国破。
强胡废立,二圣播迁,维扬仓猝之变,渡江,苗、刘跋扈之师,伏阙,凡此变故,靡不经尝。
今钱塘以辅藩为行朝捍蔽,遴选守帅以卫王室,宜得耆庞福艾之人。
如某凶衰不祥,岂宜复见进用?
昔李广才气无双,尚以数奇流落不偶;
李绩选用将佐,而薄命者不可与共功名。
某忧患九死之馀,缪当委寄,必误使令,不敢奔走造官,以奉诏旨。
伏望参政为社稷大计,不私一夫,从容开陈,追还成命,且令待罪宫观。
不胜恳祷激切之至。
与郑至刚枢密书 宋 · 孙觌
即日秋暑,恭惟钧候万福。
张湖州过郡,具言左右欲致书之意,虽未拜贶,已极感藏。
某自锄奸赃之后,群小纷然造讪,始则讽台谏攻于上前,终又结集不逞讼于丞相府。
亲旧交谪,以为板荡大坏、群偷得志之秋也。
何苦与此辈结为嫌恨,以自取辱,于是释然大悟,日冀报罢,两解而去。
弥时无所闻,乃敢荐区区于左右。
靖康以来,大盗所攻,无不破之城,太尉所知也。
方蜡丸书相踵而来,如大旱之云,如坐涂炭焚溺之中,而求援如此其急也。
朝廷但坐视窃听,未尝遣一旅之师往救,此又太尉之所知也。
至于城破,公私之藏扫地尽矣,少壮子女系虏而去矣,然后台谏徐起而攻之,以不能死守者为可诛也,岂不太甚哉!
浙西七州,盗践者五,惟苏、湖尚存,而苏介乎常、润、杭、秀之间,群盗相传,号「金扑满」,三年于兹矣。
某窃料此邦必不能脱于虎狼垂涎之口。
今太母幸南昌行殿,似闻欲有所向,孤垒块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中无强将胜兵制千里之冲,何恃而能存?
意欲尽以富人巨室金宝远徙而藏之,庶几可纾一路之祸。
到官之日,诸大家造请而与之谋,又尽召一府之豪杰,谕以祸福而计其后,率以为便,然后揭榜给一季之限,俾善藏之。
期至不如令,乃录入官。
令下之后,一二怨仇随而媒孽,吠声者不察,群起而和之,遂致烦言。
某闻之,但深嗟而屡叹也。
近者传探金人治舟楫于淮扬、徐泗之间,朝廷所以待之之具,防江而已。
防江之夫,岂素练之兵?
率游手乌合耳。
无事冗食,有事散去为盗,与靖康防河无异也。
制置使自陈彦文四易,而用王羲叔矣,枢密以谓如何?
今空一城之所有,尽使富民徙金宝于四远亲戚之家,一旦巨盗长驱,无所虏掠。
如杭、润、常、秀,已经践坏,行数千里之遥,冒一江之险,周走五州,失其所图,他日遂无以激使其众,庶几可以休息。
且京师、太原、定武,天下号为金城汤池也;
平江一障,所谓蝼蚁之垤耳。
盗至矣,使之避徙于无事之时,议者以为不可,乃欲锢留之,以待其来,尽举而遗之,岂不误哉!
更有一事,又当布禀:宣抚处置司纵遣戍卒来还,劄下本府收管,而陈统制者发卒搜捕,白梃纷然,直入闾里,蔑视守帅,如入无人之境,前此未有也。
借如朝廷名捕罪人,亦须下所属追逮,而军前辄遣吏卒入他郡追取逃亡,不经官司,围捕殴打,闾巷惊呼,白昼阖户,此大乱之渐也。
又况初非逃卒,宣抚司既纵之,统制官又捕之,州县无所适从,而不免分析。
某人微望轻,承乏大府,救过不暇,安能于度外有所为,以副朝廷责任之意?
太尉为开陈,改除一宫祠,避贤者路。
丘山之惠,不敢忘也。
和州与提刑胡献可书 宋 · 孙觌
即日秋暑尚炎,恭惟台候万福。
某投畀小邦,遂托馀芘,已尝具启占谢,计已彻闻。
属者诏书起一半禁兵拨用,本州遂将先已起人数通计,一半辏发起寿州团结。
今蒙使司牒问,于手诏有无遗戾,承命皇恐。
某三月出都时,见扬、楚、滁、泗之兵相继放还,旌旗舟楫,蔽空而下,某所亲见也。
独和州未回,而复有起发半兵之命。
某窃详诏旨所以存留一半之意,谓东南亦不可无备尔。
虽本州所遣兵未还,朝廷岂暇一一开坐,遂并计为一半应诏。
实以三里之城,下临大江,止有壮武一指挥。
又通沿江四塞土军,尽择伉健可使者趋军前,所馀癃老懦怯,已过半矣。
近报海州盗起,傍郡皆惊;
日来本州王庆家又有数人劫取财物而去。
区区之意,谓半兵既足以应诏命,而馀兵缓急虽不足恃,盖庶几焉。
不然,有司何至占吝不遣,上烦程督之严?
伏望提刑郎中垂意省察本州郡所起半兵,似于诏旨无害,所存馀半,或能消厌未形之患,则非某一人独受公赐也。
僭易死罪。
和州与运使陈靖直书 宋 · 孙觌
即日新秋乍凉,伏惟台候万福。
某到官之初,正遇使台按临之后,车骑出境未远,所判诉牒十数,悉取案牍予夺。
凡累政不决之讼、钳口无告之冤,一旦获吐申而去。
独本州人吏李侃之母一牒,与军使所判,某初读之信然,寻取案考验,侃实久赁彭氏屋,彭氏欲卖侃所居治丧,而侃乘其急,留执召状,又不詶价。
彭氏趣令牙侩索元帐,召邻比造雨伞人聂文政者成合,侃遂讼于前守赵子镕,并乞治牙人不批问之罪。
而州司检准卖买条法,侃既非典主,又非亲房,只是赁户,岂有业主出卖而批问赁户者?
赵守为勘决两牙人,以慰其意,而交易终不可破。
夫为郡太守至决挞无罪,以尉塞猾吏,可见官弱。
而侃殊不满,遂令母投牒诉于使司。
使司指挥更令勘断牙人,令侃成合。
本州深欲奉行,而典卖法既无合批问赁户之文,惟浮造数椽屋宇,占压业主地步,犹可舞文附会同梁合柱之法,而续降亦已冲改侃母妄诉,终以使司所与不敢句勘,止挞侃,令起移自结。
断后申展七限,既不定交业,又不还房钱,拖延踰月不了。
忽蒙判侃一状,词旨甚厉,谓本州淹系不结绝,具狱官职位姓名申,且委通判催结,承命震恐。
然此细事,六月中本州已依法依条勘结了当,今五十日矣。
自是李侃抗拒不离业,兼已遁去。
使司投牒人吏离役,辄远去数百里陈诉,左右所亲见也。
所谓淹系者谁乎?
所索狱官职位、姓名,使司未尝取索究见两讼之曲直,而遽咎狱吏,益见侃偏词诡说,足以营误视听如此。
窃谓部刺史一言,足以为竦动干城之具,而婚田之讼,若只据一夫之说而逆处之,恐非使司责望州县奉法循理之意。
运使更宜详察州县人吏词,茍有理安,有经两政而不得直者,所以致此纷纷,盖欲狃习吏强之态而行其诈也。
某治此事,初不曾寘情,见赵守决二牙人以慰答侃,意颇冤之;
既劾侃竟,而郡人翕然称快,运使亲旧在此,可问而知。
不谓使司大不以为然,寻欲矍然自反,终是赁户不应批问。
只以前日所勘结申闻,万一果欲右侃,只乞取案一阅,设侃所陈不应法,乞从使司独断,州郡第奉行。
转运司指挥,岂敢复议?
狡吏冯籍以淩驾州县,得申无理之说,居官者何所措手足?
不尔,即乞稍正凶猾妄诉州县之罪,以劝后来。
僭易死罪。
与曾端伯书 宋 · 孙觌
某虽有门下一日之雅,而穷陋寡闻,不知官簿所在。
日者旌棨南来,传诣合淝,辄具书省候。
伏辱遣骑赐答,高辞妙墨,烂然累纸;
开阖三过,何贶如之!
具审即日初暑,台候万福。
某又蒙驰赐《百家新选》一集,发函开读,每得所未闻,则拊髀爵跃,读之惟恐尽也。
欧阳公《集古录》云:「物常聚于所好,而得于有力之强。
如好之无力,有力而不好,皆莫能致也」。
宋兴二百年,宗公巨儒,骚人墨客,专门名家,大篇短章,或脍炙士大夫之口,或沦废于兵火,几亡而仅存,蒐揽亦略尽矣。
而诗引所载,多者数百言,少者数十言。
其人出处大致,词格高下,盛德之士,高风绝尘,师表一世;
放臣逐客,兴微托远,属思千里,与夫山巉冢刻,方言地志,怪奇可喜之词,群嘲聚讪戏笑之谈,靡不毕载。
《集古录》又云:「惟世之所贪者,无欲于其中,然后能一其所好」。
岂不信矣!
夫某窃读诸引之后,其诗旧所见不复读,读未见者,每遇佳处,或一再读,或三复而不能休,不谓投老残年,获睹奇胜,幸甚过望,不可言也。
某学迂才下,为世畸人,区区小技,如腊鼠然,不可出郑国尺寸之地。
比读新著,而私意粗亦有合者。
秦少游云:「曾子固文章妙绝古今,而有韵者辄不工」。
此语一出,天下遂以为口实。
南丰作《李白引》,以谓闳肆瑰玮,非近世骚人所可及者,而连类引义,中法度者寡。
荆公屡称郭功父诗,而南丰不谓然,功父疑之,荆公曰:「岂非子固以谓功父天才超逸,更当约以古诗之法乎」?
南丰论诗如此。
如《兵閒》一诗指徐德占,《论交》一诗指吕吉甫,又有「黄金颜扬」诸诗,皆卓然有济世之用,而世人便谓不能诗,某所以不喻其言也。
荆公《竹诗》:「人言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才老更刚」。
《雪诗》:「平治险秽非无德,润泽焦枯实有才」。
《送李璋下第》:「才如吾子何忧失,命属天公不可猜」。
世人传诵,然非佳句。
公诗至知制诰乃尽善,归蒋山乃造精绝,其后《再送李璋下第》、《和吴冲卿雪诗》,比少作如天渊相绝矣。
白公诗所谓辞达,大抵能道意之所欲言者。
苏、黄门诗已不逮,诸公北归后效白公体益不逮,惟四字诗最善。
张文潜晚年诗不逮前作,意谓亦效白公诗者。
公述潘邠老言:「文潜晚喜白公诗」。
信矣如所料也。
东坡论陶诗「精能之至,乃造平淡,如佛说蜜,中边皆甜。
若中与边皆枯淡,亦何用?
陶诗外枯而中腴,若淡而实美也」。
公谓徐师川晚年务造平淡,终不如少年精巧。
盖平淡不可为,水落石出,自见涯涘,非积学之至,不能到也。
吕居仁作《江西宗派》,既云宗派固有次第,陈无己本学杜子美,后受知于曾南丰,自言:「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
非其派也。
靖康末,吕舜图作中宪,居仁遇师川于宝梵佛舍,极口诟骂其翁于广座中,居仁俛首不敢出一语,故于《宗派》贬之于祖可、如壁之下,师川固当不平。
然惠洪伪作鲁直《赠诗》云:「气爽绝类徐师川」。
师川喜以为是,不免与惠洪为类,此又不可晓者。
《冷斋夜话》载秀老一事,某在江西时,恶其狂诞无稽,坐客皆怃然,此僧中奴,固不以笞骂为辱。
东坡《橄榄诗》云:「已输崖蜜十分甜」。
惠洪以崖蜜为樱桃。
又有俗子假东坡名注杜诗,云「金城土酥静如练」为芦菔根者。
东坡《地黄诗》云:「崖蜜助甘冷,山姜发芳辛」。
制地黄法,当用姜与蜜,而用樱桃,可乎?
黄师是守泗时,以酥酒遗东坡,答诗云:「关右土酥黄似酒,扬州云液却如酥」。
谓土酥为芦菔根,可乎?
公著论斥其妄,良有益于后人耳目也。
某每观其公叙诸诗,词句温丽,纪次详实,尊贤乐善,得诗人本意。
叹仰之馀,又见曾存之、晁无咎、廖明略诸公,已推重于幼学之初,而一时名胜,皆其俦匹,然后知公致力于诗文久矣。
如曹元宠、米元晖,殆是子美诗中黄四娘者耶!
然元宠诗殊有可观,若「都都平丈我,又待入红窗」,迥矣!
聊发千里一笑。
某自拜赐,凡六日,读尽所著五十九卷,与《拾遗诗话》一卷,而后修书拜送使者,尚当细读,别具记。
不宣。
与苏季文书(一) 宋 · 孙觌
去违荐更年载,驰心故人之侧,惟寐忘之。
念欲致一书,而公典州在数千里外,某亦穷处一涯,但有此心耳。
忽枉诲函,存录之厚,慰籍累纸,以愧以喜。
具审即日秋暑,台候万福。
某年过七十,门内多故,幼妹逝去,方携儿侄临视窆封,而大妹讣音忽至,大雪中驰省其丧,又经纪其家。
悼念未衰,舍弟亦遇疾不可治,忧衅伤生。
须发尽白;
重以田产零落殆尽,顾影岿然独存,殊不知有生之可愿也。
閒从事佛书,照了诸妄,而根器顽钝,竟无所得。
惟读东坡先生之文,竟一篇则心目开通。
《秋阳赋》所谓如醉而醒,如瘖而鸣,如痿而起行,如还故乡初见父兄,其乐盖如此也。
先生以和陶诗属黄门云:「吾将集而录之,以遗后之君子」。
某置力于斯文五十年矣,至是得一言一句,辄识其奇趣,亦庶几后之君子之一耶!
蒙赐书一箧,初谓先生遗文之未刻者,揭箧,乃西台、涧上之文,拜贶欣感。
虽未能细读,异时当窥见一斑矣。
西台叙云:「召试玉堂,翰林苏公擢为第一,天下服苏公之英鉴,则是天下先知仲游而后公知之也」。
又云:「朝廷用公自兹始,则是天下未知仲游,知仲游自公始也」。
一叙大率类此。
天下人物之评,如悬一鉴于庭,胡现汉现,皆不能逃,岂待得一毕仲游而后天下服也?
涧上叙云:「文忠公既薨,一二巨公亦下世,而后有涧上丈人」。
谈何容易!
试以涧上之作杂置东坡诗文中,则大全集赝本皆是物也,岂不重贻续貂之诮?
西台、涧上固名士,而推称太过,拟非其伦,责备贤者,徒为二公之累。
某在京师时,尝过谢任伯,见夏均父在坐,纷然问其故,均父曰:「唐有韩昌黎,宋有苏东坡,是一流人也」。
任伯摇首不然之。
均父愠怒,面颈发赤,譊譊不已。
某曰:「东坡雄奇如韩公,辩博如孟子,任伯参未透耳,未可以口舌争也」。
一笑而罢。
后十年,任伯作《李邦直集叙》,谓文忠公云:「李清臣文似苏某,而议论过之」。
读之叹骇不已。
昔先生初第时,以书见梅圣俞,论贫贱富贵之乐,圣俞持示文忠,文忠答云:「读苏某书,不觉汗出,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天下传诵,以为口实。
今尚载《居士集》中,不知任伯何所据而云?
先生言:「世间惟名实不可欺,文章如金玉,自有定价。
先后进相汲引,因其言以信于世,则有之矣;
至于品目高下,当付之众口,决非一夫所能抑扬」。
今三叙引,殆是出于一夫之口,所谓齐人知管仲、晏子而已耶!
因书发公一笑。
不宣。
与苏季文书(二) 宋 · 孙觌
闻公移湖宪,此徵拜之渐,未敢贺也。
江湖去朝廷远矣,如弭节少留,季文可以行其所知也。
某守藩时,狱官示劄断结罪人,试摘一二问之,往往左右视,不能对。
每因送迎间,造二狱亲虑之,必尽得情状,乃决遣。
近时蠹敝益甚,一人犯法,连逮数十人,多至百馀人。
狱官漫不知省,胥辈终日峻鞭朴,责赇赂,夜则群饮倡优之家,而瘐死者梯墙曳出之;
其家裹饭食之,已四日,犹未知其死。
每闻之,为之酸鼻,食不下咽。
姻旧赴,狱掾来,别置酒具饭,历数而详告之。
以为偷一日之安,自纵吏贼害无辜,必为子孙无穷之累。
季文作吏,自有家法,必不容此辈。
一路蒙赐矣,先生盛德,固已庙食百世,更益以于公之报,福禄之来,可胜计耶!
与史相书 宋 · 孙觌
某去国四十年,虽无门下平生之素,而投老待尽之身,已在相公包荒纳污之地矣。
恭惟太上皇御极三纪,一日断自圣心,追述尧舜禅让于数千载之后。
新天子践祚,大丞相登庸,感会千龄,亲逢一旦,得时得位,固已如圣制之所褒扬,而缙绅秉笔之士,道古今而誉盛德者,亦已毕陈于前。
某辄荐一得之虑,庶几有补于万分,相公试垂意观之。
某伏见靖康之变,二圣播迁,中原陷没,八叶皇族,二百州生灵,皆被其毒;
而御营使劫寨,大学生伏阙,庙堂诸公拱手坐视,共成此祸。
高官大职,生荣死哀,无一人以误国得罪者,于是好胜乐祸之人,朋附益众,相师成风。
投袂斫掌,踊跃用兵,或欲折尺箠笞其背,或欲请长缨曳其颈,或草檄书肆骂,或折辱其使者,以快一时之愤,岂不壮哉!
而激怒强敌,挑发兵端,谁当任其祸者?
夫强弱众寡之势,如东西黑白,三尺童子皆知之矣。
度长挈大,惟有南北解仇,可以纾君父宵旰之忧,赤子肝脑涂地之害,又须人主屈己遣使寻盟,有司聚财输纳贿赂。
可以营废田矣,当广募耕种之夫;
可以蒐锐卒矣,当历选骁勇之士。
教习器械待其精,储峙金谷待其富。
皆国家閒暇无事之所为,非一朝一夕之所能办。
而当政用事者多以次选序进,无得君者,一人誉用之,一人毁去之,汎汎然如寄客。
视吾身且不能自保,安能拂众人之情,来易至之责,待未至之功也?
又自度他日之祸,未必及己,故不若雷同和附,寄之后人。
今者相公以潜藩之旧,为天子股肱心膂之臣,举世誉之何所加?
举世非之何所损?
倚注之重,屹若柱石,不可摇动。
某所谓寄之后人者,相公当之矣。
所以启事所陈,以为分莫大之忧,非所以为宠也。
昔项羽背义帝之约,王沛公于汉中,诸将皆怒请战,独萧何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
帝曰:「何为乃死也」?
何曰:「今兵不如,百战百败,不死何为」?
帝于是翻然,趣驾汉中。
张良因劝烧绝栈道,示羽无西意。
当是时,虽有萧何之谋,张良之智,不能以弱为强抗项羽,亦明矣。
其后何荐韩信,拜为大将,良请遣使连英布,分地王彭越,垓下之围,三将并力,遂破楚有天下。
自今观之,迁蜀烧栈,人见其趯然卷甲远去以避其锋,而不知灭楚之计已定于此一隅之地矣。
知彼知己,善始善终,谋国者固如是乎?
某老且死,尚譊譊献其愚者,他日戎马在郊,大将忽有乘舆视师之请,则言之无及矣。
干冒威尊,汗流至踵。
上朱侍御书(一) 宋 · 孙觌
某自承侍御进直台端,虽喜闻大贤得路,不敢率然上记,冒渎高明。
适有里中人华生讼墓田,诣台投牒,横被厚诬,某问知本末,不免驰告。
今年六月,华生欲葬其妻于某族弟好修妻祝氏坟墓数步间,好修家请以田换,不许;
更给其葬费,亦不许。
忽有耕者云:「此户绝产,非华田也」。
好修家始诣武进县投状,乞追华氏田契照验,仍乞告示本处地分邻保,且未得令华氏兴工动工,听候本县定验结绝。
而华生造县放哗云:「知县与孙知录同官,遂阻障某不得葬妻耶」?
县尹矍然,而群胥告言:「华生是本州群恶中把持州县一人之数。
知县冯百药即时移文,称曾与孙知录同官,有妨嫌,牒县丞索契定夺。
已而华生更不择日,亦不斩草破土,便举妻柩以葬,而本处邻保出示本县约束忤作,一行人皆不敢下手。
华生诸子被衰绖径趋州衙听事号诉,谓好修集众止障安葬。
太守大怒,即时追人。
好修自在楚州,而弟好谋出对,具言上项因依,且云:「委是华氏田,谁敢指占如是?
冒占绝产,则不免坟墓侵害」。
太守即时纵去,送所司索契券,乃华生邻人所佃省田,已死绝数年,须有牙侩保见书写等人所作證,而华生称皆已死亡。
又索县籍,只是绝产,无华生户名,亦不曾输纳二税;
田契内四至与县籍又皆不同,既无一人作證,在县籍又是户绝,有司定作伪券,拘收入官。
华生只合经诸司陈诉常州理断不当,给还元田;
不然,入状请买,又只合诉耕者之妄,及诉武进不合约束,候定夺。
如某,以何名而任此咎也?
今公案具在,一一可考,不诬也。
又况乡州坟墓,东家与西家,数步内犬牙相入,累累相望,何可胜数?
好修家以谓是华氏田,何敢辄议?
若是绝产官田,得免侵犯作践,在人情亦未为过。
如某七世祖下数十族,非患难死丧,义当救援;
又非干请州县,规求贿赂,二三亩田,公私当以契券为證,岂某所当预也?
而华生失计无赖,凿空造言,巧发奇中,罔惑言路。
万一不察,遂挂简牍,岂惟无辜横被中伤,而小人得申无理之讼,开掘侵犯,百种作践,州县观望,莫敢谁何!
其情只是如此。
今本路吕宪,妇家常州胡氏,胡氏与某亦数世婚姻,宣和中六年沈晦榜,某备员参详官,落卷中取王洋与吕宪,二人不为无契,素可干预矣,而吕宪以州郡所断为非。
某去国三十年,殿帅之子扬提举不惟不识面,亦不闻名,而提举又以宪司不索公案,只据华氏状断还为非,是为某干预,可乎?
某幸遇侍御以忠厚正直为天下公议之主,每有风闻,不主先言,必考覈真伪为曲直,故某得逭大戾,布露腹心闻左右之听,不然,衰老馀生,不知所税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