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兰亭帖(二) 南宋 · 尤袤
司业汪逵家藏禊叙至多,内一轴首跋乃康伯可,是转摹失真尔。此本良是定武古本,但定武世以斲损带、流、右、天四字为真,而此独完好。然精彩乃与唐人钩摹本不异,殆是定武以前未斲损者邪?乾道壬辰中秋日,锡山尤袤跋。
跋兰亭帖(三) 南宋 · 尤袤
唐文皇初得此叙,命欧、褚、赵模、冯承素、韩道政、诸葛承正拓本,以赐群臣,故传于世数本。欧阳公《集古》不录定武本,谓与王沂公家所刻不异。自山谷嘉定武本,以为肥不剩肉,瘦不露骨,于是士大夫争宝之。其实或肥或瘦,皆有佳处。此本差肥,而最有精神,号唐古本。或云在永兴年,若定武自有三本。独民閒李氏本为胜,其馀用李本再刻,益瘦细矣。尤袤。
跋兰亭帖(四) 南宋 · 尤袤
《兰亭》旧刻,此本最胜。而世贵定武本,特因山谷之论尔。余在中秘,见唐人临本皆肥,以杨柽所藏、薛道祖所题本验之,实唐古本也。而近世以此为定武,则误矣。余凡见前辈所跋定武本,悉有依据,不敢臆断。其湍、流、带、右、天五字皆损。后有见余所尝见者,当自识之,难以笔舌辨也。尤袤。
跋兰亭帖(五) 南宋 · 尤袤
《兰亭叙》肥不剩肉,瘦不露骨,如山谷语,颇似定本。但以越纸拓,故多疑之。今观王仲言所闻,殆几是耶。尤袤观。
跋兰亭帖(六) 南宋 · 尤袤
此本有晁美叔、宋次道跋,为可宝。宋所书苏公诗,乃参政易简题其家所藏唐人摹本绢素上书。今藏太常博士汪逵季路家。余尝见之。第二本与杨柽伯时所藏、薛道祖亲题正同,以为唐古本云。尤袤题。
题王顺伯第一本 南宋 · 尤袤
定武《兰亭》旧本,在承平时已不易得。薛师正之子绍彭刻他本易去,而于旧石斲损数字以惑人,后以石龛置宣和殿壁。渡江以来,士大夫家凡得此本,悉指为定武本。不但肥瘦不同,而精彩顿异。其「竹」字、「托」字,宛转处与「夫」字、「人」字末笔意态横生,非他本可及。比斲去本自不多见,况未经薛氏所斲之本乎?此本旧所拓,尤可贵。余见《兰亭叙》多矣,此特一二见尔。淳熙丙午季夏望日,尤袤延之。
题王顺伯第二本 南宋 · 尤袤
唐文皇既得《脩禊叙》,命赵模、韩道政、诸葛桢、冯承素拓赐诸王近臣。虞、褚、欧阳各有临迹,至今不知几本,而独贵定武刻。顺伯诸本皆佳,顾以字肥而不刓者为定武,则与余所见特异。杨柽伯时有薛道祖亲签题一本正肥,云是唐古本。平生所见前辈所跋定武本,皆有依据,一毕少董家赐本,一蒋丞相家米元章诸人跋本,一张文潜家王岐公跋本。最后见澄江吕氏舒王所跋,与此本无毫发异,其刓缺处正同。益信山谷所谓肥不剩肉,瘦不露骨者。后有识者,当赏余之言。淳熙四年仲春望日,尤袤题。
范文正公与尹师鲁二帖跋 南宋 · 尤袤
方范文正因与吕文靖争论上前贬饶州时,尹舍人实上书愿得俱贬,监郢州酒税。此一卷帖,情义谆谆,不啻兄弟。盖二公爱君忧国,道合志同,其相与之厚,自应尔耳。淳熙乙巳清明日,梁溪尤袤敬观。
说文系传跋 南宋 · 尤袤
余暇日整比三馆乱书,得南唐徐楚金《说文系传》,爱其博洽有根据,而一半断烂不可读。会江西漕刘文潜以书来,言李仁甫托访此书,乃从叶石林氏借得之。方传录未竟,而余有补外之命,遂令小子暨于舟中补足。此本得于苏魏公家,而讹舛尚多,当是未经校理也。乾道癸巳十月廿四日,尤袤题。
山海经跋 南宋 · 尤袤
《山海经》十八篇,世云夏禹为之,非也。其间或㨙启及有穷后羿之事,汉儒云翳为之,亦非也。然屈原《离骚经》多摘取其事,则其为先秦书不疑也。是书所言,多荒忽诞谩,若不可信,故世君子以为六合之外,圣人之所不论。以予观之,则亦无足疑也。方天地未奠之初,彝伦故未始有序也;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则人与禽兽未能有别也。夫性命之未得其正,则赋形于天者不能一定,其诡异固宜。逮夫天尊地卑而乾坤定,于是手持足蹈以为人,戴角傅翼以为鸟兽,类聚群分,始能有以自别,而圣人者出而君长之。以为人者,不特其形之如是也,又从而制为仁义礼乐,以为之尸文,俾之自别于禽兽,而人益尊。故夫人者,其初亦天地之一物而特灵者耳。自今观之,凡若遂言之所言,故多怪诞。自古观之,则理固有是而不足疑也。是书所载,自开辟数千万年,遐方异域,不可诘知之事。盖自《禹贡》职方氏之外,其辨山川草木鸟兽所出,莫备于此书。又秦汉学者多引《山海经》,兹固益可信。古书得存于今,如是者鲜矣,则岂不可贵且重乎。始予得京都旧印本三卷,颇疏略。继得《道藏》本,《南山》、《东山经》各自为一卷,《西山》、《北山》各分为上、下两卷,《中山》为上、中、下三卷,别以《中山东、北》为一卷,《海外南》、《海外东、北》、《海内西、南》、《海内东、北《、》大荒东、南》、《大荒西》、《大荒北》、《海内经》,总为十八卷。虽编简号为均一,而篇目错乱不齐。晚得刘歆所定书,其《南》、《西》、《北》、《东》及《中山》号五藏经,为五篇,其文最多。《海内》、《海外》、《大荒》三经,南西北东各一篇,并《海内经》一篇,亦总十八篇。多者十馀简,少者三二简,虽若卷帙不均,而篇次整比最古,遂为定本。予自绍兴辛未至今,垂三十年,所见无虑十数本,参校得失,于是稍无舛讹,可缮写。其卷后,或题建平元年四月丙戌待诏太常属臣望校治,侍中光禄勋臣龚、侍中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臣秀领主省。建平实汉哀帝年号,是岁刘歆以欲应图谶,始改名秀,而龚则王龚也。哀帝时朝臣有两名望者,一则丁望,一则蟜望,而此疑为丁望云。淳熙庚子仲春八日,梁溪尤袤题。
跋米元晖潇湘图卷 南宋 · 尤袤
蔡天启作《米襄阳墓志》,言元符初,进其子所画《万里长江图》。时元晖年尚少,其小笔已知名当世矣。方此老无恙时,诸公贵人求索者日填门,不胜厌苦,往往多令门下士仿作,而亲识元晖二字于后。尝自言:「遇合作处,浑然天成,荐为之不复相似」。此卷寂寥简短,不过数笔,而浅深浓淡,姿态横生,使人应接不暇,盖是其得意笔。自其云亡,画益难得,矧题识皆一时名胜之士。终日把玩,不能去手也。淳熙辛丑二月中休,梁溪尤袤题。
朱逢年诗集序 南宋 · 尤袤
英伟豪杰之士,生必有所自来。故其亡也,决不泯泯与草木俱腐。观玉澜先生之集,顾不异哉。夫得则喜,失则悲,有所不平则怨刺,此诗人之情也。惟深于道者不然,无人而不自得,先生近之。先生少有轶材,自负其长,不肯随俗俯仰,厄穷踸踔,有人所难堪,而其节愈厉,其气愈高,其诗閒暇,略不见悲伤憔悴之态。其视富贵利达真糠秕土苴尔。《春风》一篇,雍容广大,有圣门舞雩气象。《感事》三篇,慨然见经世之志。自作《挽歌词》,齐得丧,一死生,直欲友渊明于千载。至所谓「自我识兴废,于天无怨尤」,非深于道者能如是乎?呜呼!以先生之才,使其作于声诗,荐之郊庙,发其所蕴,措诸事业,何愧古人。百不一售,使后世所以知公者,独此数十诗而已。悲夫!先生有兄曰韦斋,白首郎潜,不究大用,人以为恨。其诗凌厉高古,有建安七子之风。韦斋之子南康使君,今又以道学倡,其诗源远而流长,信矣哉。淳熙辛丑仲春望日,梁溪尤袤敬跋。
按:《玉澜集》卷末,四部丛刊续编本。
昭明文选跋 南宋 · 尤袤
贵池在萧梁时实为昭明太子封邑,血食千载,威灵赫然,水旱疾疫,无祷不应。庙有文选阁,宏丽壮伟,而独无是书之板,盖缺典也。往岁邦人尝欲募众力为之,不成。今是书流传于世,皆是五臣注本。五臣特训释旨意,多不原用事所出,独李善淹贯该洽,号为精详。虽四明、赣上各尝刊勒,往往裁节语句,可恨。袤因以俸馀锓木,会池阳袁使君助其费,郡文学周之纲督其役,踰年乃克成。既摹本藏之阁上,以其板置之学宫,以慰邦人所以尊事昭明之意云。淳熙辛丑上巳日,晋陵尤袤题。
按:《梁溪遗稿》文钞补编。又见中华书局影印宋刻本《文选》卷末。
吕氏家塾读诗记序 南宋 · 尤袤
六经遭秦火,多断缺,惟三百篇幸而获全。汉兴,言《诗》者三家,毛氏最著。后世求诗人之意于千百载之下,异论纷纭,莫知折衷。东莱吕伯恭病之,因取诸儒之说,择其善者萃为一书,间或断以己意,于是学者始知所归一。今东州士子家宝其书,而编帙既多,传写易误。建宁所刻,盖又脱遗。其友丘漕宗卿惜其传之未广,始锓木于江西漕台。噫!伯恭自少年嚅哜道真,涵泳圣涯,至以此得疾且死。六经皆有论著,未就,独此书粗备,诚不可使其无传。虽伯恭之学不止于是,然使学者因是书以求先王所以厚人伦、美教化,君子之所以事君事父,则于圣学之门户,岂小补哉!淳熙壬寅重阳后一日,锡山尤袤书。
申鉴题辞 南宋 · 尤袤
荀悦书五卷,观其言,盖有志于经世者。其自著《汉纪》尝载其略。而范晔《东汉书》亦摘其篇首数百言,见之悦传。今《汉纪》会稽郡已版行,而此书则世罕见全本。余家有之,因刻置江西漕台。但简编脱缪,字画差舛者不一,不敢以意增损,疑则阙之,以俟知者。淳熙九年冬十月己亥,锡山尤袤。
欧阳文忠公集古录跋尾 南宋 · 尤袤
此卷有米襄阳题,尤可宝玩。《杨统碑跋》叹其名之磨灭,盖公偶未考尔。统以建宁元年三月癸丑卒,而《跋》以为五月,当由笔误。淳熙十五年季冬廿三日,锡山尤袤观。
雪巢小集序 南宋 · 尤袤
余友林宪景思,吴兴人。年少时卓荦有大志,贺参政子忱奇其才,以孙女妻之。临终,复与米数百斛,谢不取。贺既亡,挈其孥居萧寺,屡濒于馁而不悔。读书著文,不改其乐。顷尝随贺使虏,同行中后有鼎贵者,会赴大比试,来都城,因游西湖上。新贵人于马上觇识之,使人传言请见,亟遁去,其操守如此。独喜哦诗,初不锻炼,而落笔立就,浑然天成,无一语蹈袭。如「柔橹晚潮上,寒镫深树中」;「汲水延晚花,推窗数新竹」;「中夜鹅鹜喧,谁家海船上」。唐人之精于诗者不是过。一时名流皆愿交之。若徐敦立、芮国器、莫子及、毛平仲,相与为莫逆。其后诸公彫丧略尽,君亦连蹇不偶,至无屋可居,无田可耕,其贫益甚,其节益固,而其诗益工。呜呼!士患无才,而有才者,困穷类若此,岂发造化之秘,天殆恶此耶?抑尝谓富与贵人之所可得,而才者天之所甚靳。景思取天之所甚靳者多,则不能兼人之所可得固宜。然则才者实致穷之具,人何用有此,而天亦何用靳此,此未易以理晓也。君所居室名曰雪巢,尝属余记之。故其诗若干篇,自号《雪巢小集》云。
河南集跋(绍熙元年) 南宋 · 尤袤
师鲁集二十卷,承旨姚公手录本。予往刻师鲁文百篇于会稽行台,今乃得阅其全集,甚慰,因复梓行之。我朝古文之盛,倡自师鲁,一再传而后有欧阳氏、王氏、曾氏,然则师鲁其师资云。绍熙庚戌,锡山尤袤延之跋。
按:《河南集》附录,四库全书本。
独醒杂志跋(绍熙三年七月) 南宋 · 尤袤
浮云居士曾公以文学行义有声江西,予恨不识其人,而获从其子监簿游。文献彬彬,所谓能世其家者。一日,见公所著《独醒杂志》十卷,前言往行,登载不遗,有补于世,语简事核,非其他稗官小说之比。读其书,想其人,如亲见其抵掌谈论,益知监簿家学渊源所从来远矣。呜呼,士君子抱负所有,不见于用,必托于言。若公者高见远识,尚友前辈,虽陆沈于下,而遗书满家,足以垂世传后。其视富贵无闻者,孰得孰失?况又有子方骎骎显荣,足以为不亡矣。因书其后。绍熙壬子孟秋望日,锡山尤袤题。
霞起堂记 南宋 · 尤袤
双岩堂踞两崖之间,独得地胜,其下面墙,广不寻丈,拥蔽心目,不快人意。予首辟之。墙之外粪壤所潴,乃垦乃夷。得旧址焉,撤废亭于射圃,移植其上,榜曰「凝思」,取孙兴公赋所谓「凝思幽岩」者也。亭之前有败屋数椽,东向西上,榱栋挠折,隅奥庳仄,乃改创为堂,三楹南乡,与静镇堂相直,因名曰「霞起」。由双岩而望静镇,直若引绳。其外绕以回廊,上连参云,以为风雨游观之备。爰植美竹,以经纬之。于是堂成而胜益奇,前所未睹,披豁呈露,天若开而明,地若广而敞,景物若增益而富。晨烟夕霏,万化千变,近峰远岭,閒见层出,皆可不出檐庑而尽得之。噫,是亦足以广心志,荡尘垢,而非苟以为娱也。惟此邦灵山所宅,昔号胜处,自经大旱,遂成陋邦,而山川之秀,不异今昔。或谓予当单乏之际,顾为此不急之务。然取材于旧,课工于卒,不市一木,不役一民,而使隘者敞,窒者通,弊者新,则亦何害于政哉。第废材不足以支久,尚能十稔,若其革而鼎之,以俟后之君子。始役于淳熙三年正月己未,成于二月壬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