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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追究钟正甫迫害邹浩之罪奏(元符三年七月) 北宋 · 陈瓘
钟正甫顷为广东运判,亲往新州追摄本州羁管日前谏官邹浩,就狱根勘宾客往来馈遗等事,偶会大赦释免。
窃惟浩以言事得罪,于亲戚故旧往来赒恤之义,朝廷未尝有旨禁绝,而新州所劾与御史台罗织之狱万里相应,欲置浩于必死,其为忍酷,不已甚乎!
然议者以为造意为虐者非正甫也。
欲望令正甫供□所承受御史台文移如何指挥,本路如何奉承。
但考两处行遣次第,则造意为虐者得其人矣。
又论章惇状(元符三年七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人臣之功罪,不论则不明;
朝廷之威罚,不断则不行。
陛下临御以来,于群臣之功罪论之明矣,然于有罪之人未行诛罚者,所以顺太母之慈,而成坤德之静也。
今躬揽之初,当示威断,雷霆之击,宜自近始。
臣伏见左仆射章惇,罪恶显著,久稽天讨。
方哲宗大渐之时,太母定策之际,惇为宰相,首发异议,一语乖倒,寻合诛殛。
陛下以天地之量,置其言于度外,勉加优礼,如待功臣,容德之大,古无有也。
按惇独宰政柄,首尾七年,随其喜怒,恣作威福。
助尊私史,则至于薄神考;
矜伐己功,则至于累宣仁。
乐于用兵,大开边隙。
陕西之民愁矣,而进筑不已;
内府之财竭矣,而辇运不休。
忘祖宗积累之艰,轻朝廷根本之地。
谓人之怨怒为当尔,谓天之谴戒为偶然。
斥公论为流俗,以献忠为诽谤。
杀张天悦之徒以钳众口,广邹浩之狱以绝言路。
天下震骇,人多自危。
赖宗庙之灵,不廷不虞之变幸未发耳。
哲宗一于委任,何负于惇,惇负哲宗,乃至于此!
虽阴谋密计,发于蔡卞,而力行果断,惇实主之。
用《春秋》诛意之法,则罪卞可也;
任扶危持颠之责,则非惇而谁?
然则卞为谋主,惇乃罪魁,歼厥渠魁,理不可赦。
今惇仰恃容贷,谋脱身祸,自谓前日之事,皆禀命于哲宗,职当奉行,非惇罪也。
呜呼,罪不在惇,其在谁乎?
忍为此言,重可伤叹。
孔子曰:「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民作忠」。
前日之事,献可替否,假有不售,忠臣之义犹当归过于己。
又况哲宗本意,不为已甚,故惇之所谋,多不见从。
臣请以二事验之,可以考其馀矣。
乃者宣训之说、究治之事,喧播中外,上干宣仁,高氏一门,几不获免。
主张保全,力沮其说者,以哲宗本意不为已甚故也。
元祐大臣初议诛灭,及其流窜,尚欲剿除,然而臣下之意竟不得行,梅岭以南犹有全活而北归者,以哲宗本意不为已甚故也。
今事出哲宗者,则托于密赞,而掠为己功;
己之所行,则托于禀命,而归之先烈。
所可痛心,孰大于是!
汉之匡衡事成帝为丞相,石显用事,不能正救,乃于成帝既没之后,论显不忠之罪,扬著成帝之失。
王尊劾衡,以为卑君尊臣,非所宜言。
天下后世,以尊为是。
又哀帝之初,臣下谤议多及成帝,独议郎耿育以谓:「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
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追采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
今惇于往事,每有匡衡归过之心,而献言之人,未闻耿育深痛之议,其何以称陛下钦承继述之意乎?
臣每因奏事,屡奉德音,陛下语及哲宗,则圣颜惨动。
感戚之意,形于挽章。
笃于天伦,实出圣性。
厚天下之俗,正赖乎此。
然而惇犹充位,威断未行,故靡薄之风尚未消沮,而仁厚之化所以未孚于天下也。
宗庙之轻重,主威之强弱,皆系陛下所以处惇者如何而已,安危之机,不可不虑。
且陛下初去蔡卞,为其薄神考也;
次责邢恕,为其累宣仁也。
惇负哲宗,其恶尤大。
今若正此之罪,则君道永正,母道永尊,而继述之义永无愆矣。
伏望陛下躬揽之初,先正惇罪。
虽用祖宗之意不杀大臣,而流窜之刑亦有近例。
惟速示威断,以协公议,天下幸甚。
论修建景灵西宫劄子(元符三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伏睹近降圣旨,修建景灵西宫,拆移元丰库、大理寺、军器监、仪鸾司等处以为地基,奉安神宗、哲宗神御。
极于尊崇,彰乎广大,此可以见陛下奉先之孝;
只移官舍,不动民居,又可以见陛下爱民之仁。
得斯民之欢心以事宗庙,此尧、舜、文、武之用心也。
然而稽之礼意,有所不合;
考之人情,有所未便。
可得而议者有五事焉,臣不可以无言也。
夫国之神位,左宗庙,右社稷。
左,阳也,人道之所乡。
位宗庙于人道之所乡,则不死其亲之意也。
神考建原庙于左,盖取诸此。
今庙据社位,不合经旨,非神考之意。
此其可议者一也。
夫人之所居,必择吉地,故《诗》美卫文公能营宫室,而曰:「卜云其吉,终然允臧」。
推此心以事其先,则宗庙所居之地欲其允臧,可不择乎?
唐大理卿徐峤有言曰:「大理狱院,由来相传,杀气之盛,乌雀不敢栖」。
盖刑狱之地,必有杀气,人情所恶,古今皆然。
今乃择此以建庙宫,既非吉地,神必不安。
此其可议者二也。
西宫之地,虽云只移官舍,不动民居,而一寺、一库、一监、一司移于他处,却要地基,迁此就彼,彼亦有居民也,不知起遣几家而后可以建此?
被遣之民有所不愿,则失其欢心;
失其欢心,则非陛下爱民奉先之本意矣。
此其可议者三也。
昔者奉安祖宗、帝后神御散于寺观之内,神考合集诸殿会于一宫。
今乃离析一宫分为两处,岁时酌献,銮舆分诣,礼既繁矣,事神则难。
此其可议者四也。
《传》曰:「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
显承殿奉安以来,一祖五宗,神灵协会。
神灵既安,何用迁徙?
宗庙至重,岂宜轻动?
动而宁之,不如勿动之宁也。
虽曲示隆报之心,而未尽宁神之理,此其可议者五也。
凡朝廷举动,茍合公论,则天下人情莫得而议。
一有可疑,则众说蜂起。
凡此五者,臣皆得之于公论而不敢不言者也。
宗庙之事,至重至大,陛下于宰相之请虽已恭依,然礼意、人情有所未安。
难以施行,何惮于改?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令三省别行详议,庶于宗庙大事无轻动之悔。
按:论修建景灵西宫二劄子《历代名臣奏议》作左正言任伯雨与陈瓘同上。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续宋编年资治通鉴》、《文献通考》等书亦均作陈瓘上。
又言修建景灵西宫状 北宋 · 陈瓘
臣近论修建景灵西宫有可议者五,已奉圣旨送三省、枢密院。
今数日矣,未有定议。
臣谨按大中祥符五年以圣祖临降,诏于大内之南、己丙之位,得祖庙之地,以建景灵宫。
亦如天庙星在太微之东南也。
神考合集祖宗神御,会于天庙之次,所以契符天象,稽参经旨,述真宗之事,为后世之法。
今修建西宫,非神考绍述之意,宗庙至重,不宜轻举。
伏望圣慈诏谕大臣速行改议,无贻轻动之悔,天下幸甚。
〔贴黄〕大中祥符五年十二月,诏以圣祖临降,令修玉清昭应宫,使丁谓择地建宫,及令礼官考制度以闻。
是月,丁谓言:「得司天少监王熙元等状,按《晋天文志》云:张南有天庙十四星,乃帝王祖庙也。
今大内法象太微,天庙星在太微南。
若建新宫,宜大内正南次东止丙方,上合天庙星位。
又按二《宅经》,大内阳宅新宫宜在正南次东己丙,上合阳宅福德方吉。
臣请以锡庆院、开封府两处地位建置,上符天象,旁合经术」。
遂诏以锡庆院建宫。
乞罢王师约枢密都承旨(元符三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成王即政之初,群臣进戒之诗曰:「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盖言升黜人材,上合天意,然后可以慰天下之心。
初政之所宜谨,无大于此也。
臣伏见驸马都尉王师约,近除枢密院都承旨,非祖宗用人之法,违神考设官之意,臣不可以不论也。
本朝矫衰唐之弊,驸马都尉无有任权要者。
惟王贻永尚太宗女郑国公主,一年而主薨,贻永即纳所赐第。
后三十年,乃历边任。
仁宗知其贤,擢任枢密。
当此之时,贻永名为帝婿,实已疏外。
今师约赐第犹存,而未历边任,岂可用贻永之例,而遽擢于枢密之地乎?
神考诏枢密院置都承旨,以文臣为之,副承旨以武臣为之,或参求外戚之可任者以充此选,然一文一武,不相紊也。
今以师约据文臣之位,岂神考设官之意乎?
陛下远师尧、舜,近法祖宗,四方万里,无不延颈举踵以观初令。
未拔寒俊,而遽以姻戚先之,岩穴之士,将何望焉!
三省、枢密院进拟如此,失天下之心矣。
愿陛下守祖宗用人之法,稽神考设官之意,罢师约新除,以允公议。
再乞罢王师约枢密都承旨状(元符三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臣十二日曾具奏状,言驸马都尉王师约除枢密院都承旨,非祖宗用人之法,违神考设官之意,乞行寝罢,未蒙施行。
臣所当论,未可已也。
师约在元丰中尝为神考之所试用,其人修谨寡过,士论亦颇与之。
然而臣之所言,非论师约之贤否,特以初政用人,不循旧章,未拔寒士,先擢姻戚,恐失岩穴之心,以为庙堂之累。
区区之忠,非立异也。
若蒙陛下采狂瞽之言,寝已行之命,则用众从善,实为两得。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罢师约新除,以全初政之美。
又论章惇奏(元符三年八月) 北宋 · 陈瓘
山陵使章惇奉使无状,以致哲宗皇帝大升舆陷泞不前,雾宿于野。
愿速降指挥,先次罢惇职事,免其朝见,别与差遣,以称陛下厚于泰陵之意,然后降出臣僚前后章疏,别议典刑。
谏幸龙德宫观芝草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伏闻车驾将幸蔡王外第,都下之人老幼相传,欢呼鼓舞,愿瞻天表。
人心所归,于此可见。
然闻欲因幸龙德宫,而传者以为欲观芝草。
窃惟陛下即位以来,天下丰稔,庆瑞已多,芝草虽异,臣知不足以动圣意也。
况自祖宗以来,乘舆初出,必正其名,若非为民祈祷,即因谒见宗庙。
今乘舆之出固有名矣,因幸潜宫,何为不可,然而观芝草之嫌,亦不可不恤也。
此而不恤,流传寖广,天下之人将有不远万里而献芝者矣。
乞观无逸及汉文宣唐太宗事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商之高宗旧劳于外,作其即位,不敢荒宁,享国久长,为后王法,《无逸》所陈是也。
汉之与唐,四十馀君,贤而可纪者三君而已,汉之文、宣,唐之太宗是也。
文帝年二十有三,来自代邸,而有天下,后世恭俭之主莫有及焉。
宣帝年十有八,兴于民间,而有天下,后世励精之主莫有及焉。
太宗年十有八,举兵除乱,又数年而有天下,后世纳谏之主莫有及焉。
此三君者,方其在外之时,斯民之利病,朝政之臧否,耳闻目见,皆得其实。
后虽深处九重,而考往验今,不忘鉴戒,此其所以为贤也。
恭惟陛下久处潜藩,充养圣德,亦如高宗旧劳于外;
春秋鼎盛,历数在躬,亦如三君自外而入;
置《无逸》于座右,采唐、汉之所长,则文、宣、太宗之事,盖有灿然可观者矣。
神考所谓「吾无间然」者,臣愚愿有稽焉。
论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知几而预戒,则君无过举;
先事而早谏,则臣无智名。
君明臣良,上下两得,治道所以隆也。
臣以驽散之才,冒处言职,适遭明圣之主,窃慕良臣之义,事有临机不当默者,安可有待而不早言乎?
宋有天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尧、舜三代,乃至汉唐,皆不及也。
譬如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尤当兢兢畏慎,护养元气,无使疾患乘间而入,则愈老愈健,永保康宁之福矣。
祖宗以圣继圣,古无有也。
母后继有圣德,亦古无有也。
天覆地载,一健一顺,万物生成,各遂其性,至神考而治道益隆,至皇太后而家道益光,可谓盛之极矣。
盛必有衰,安可不预戒乎?
汉之衰也,以外家太盛,人不敢言,以至亡国。
陛下守祖宗之成法,监衰汉之覆辙,宋德方隆,内外无患。
然以臣所闻,宜预戒者有一事焉,恐陛下未知也,恐皇太后未知也。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陛下知乎?
皇太后知乎?
皇太后功德隆备,格于皇天,陛下极天下养,未足以报,惟使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夫然后足以为报。
汉唐母后称制,有至终身。
或欲威福之柄,久出于己;
或因左右之请,贪恋权势。
惟我皇太后恬寂足以全威福,严明足以戢左右,不待祔庙,果于还政,事光前古,名垂后世。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乃者还政以前,陛下欲除向宗良等开府仪同三司,将锁学士院矣,而皇太后诏寝此命。
中外传闻,咨嗟叹仰,知皇太后以撝谦为德,而陛下以养志为孝也。
汉章帝欲加恩三舅,马后曰:「吾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何必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
至孝之行,安亲为主。
此吾家之事,故得专之。
吾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于是章帝不封其舅
今皇太后盛德全备,与天同功,非马后之比。
臣之所言,但欲有补于外家而已,想亦皇太后之所乐闻也。
若不达圣母之心,而自为猜嫌之虑,当言不言,臣所不忍。
臣谓马后之所以诏其子,章帝之所以顺其亲,内慈外孝,两得之矣。
陛下及皇太后前日之事,撝谦养志,正与此同,天下之所以服也。
汉哀帝之初,急封诸舅,孔光谏曰:「天下者,陛下之家也。
肺腑何患不富贵?
不宜仓猝若是,其不久长矣」!
帝以逼于傅太后,不能从也。
今皇太后诏寝成命,不待孔光之言;
陛下恭禀慈训,遂无仓猝之举。
此乃前古难行之事,于今见之,皇太后之圣德可胜言乎?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陛下虽受天眷命,历数在躬,然而力摧异议,独定大策者,皇太后也。
盖有功于陛下者,天及皇太后而已。
天道公而不私,陛下之所以报天者宜如何哉?
皇太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陛下以道制情,无一毫之私,则可以服人之心;
服人之心,则可以得天之心;
得天之心,则可以合皇太后之意矣。
神考之所以报慈圣者,用此道也。
治平之末,韩琦为相,中外协心,定策为易。
前日之事,章惇秉政,首唱异议,定策为难。
然则皇太后之功,比之慈圣,又为光矣。
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唐之衰也,天以定策之功付于矜伐之臣,于是责报不已,而有「负心门生」之语。
主道之强弱,可见于此矣
今者功出圣母,国本既正,唯陛下永思所以图报而已。
大公之报,报之上也;
假借外家,岂足以为报乎?
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
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
裴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遂使物议籍籍。
或者以谓万机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与也。
良由中外关通,未有禁戒,故好事之人得以溢传耳。
若非皇太后明谕圣意,严加约束,则籍籍之口,未易塞也。
仁宗笃于舅家,尤以李玮为贤,诏玮举官为将领。
玮言家有宾客之禁,无以知士人之贤否。
仁宗特许玮见宾客,而命日抄所见宾客名氏以闻。
盖仁宗之所以保全外家者,委曲周旋,至于如此。
神宗敬厚曹佾,加以王爵,然而佾口不敢荐一人,佾门不敢接一人,不过以自娱乐而已。
神考所以厚佾而无厌者,以其得外戚之体也。
宣仁圣烈皇后戒训外家,尤为切至。
绍圣时利口之祸,几及门户,然而高氏之族终获免者,则亦宣仁训戒之明效也。
皇太后功德之大,光于前人。
念保持之艰,为无疆之虑,事戒其渐,正在今日。
《老子》曰:「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
凡未有之事,今虽无之,后或渐有。
既有而后图,不如未有而先戒之。
汉之马廖,章帝之舅也,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趋赴之,遂至于私赡三辅,第五伦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王氏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内外要官皆出其门,推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刘向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杜钦、谷永自托于外戚,专攻人主之身,而无一言敢及王凤;
遇有灾变,则反推天异,归之他人,以为外戚之地。
怀二心之士,如杜钦、谷永者,何代无之!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成帝之时,外家子弟,据势满朝。
成帝欲以刘歆为中常侍,临欲拜官,而左右奏曰:「未白大将军,不肯奉诏」。
帝虽坚执,终不能夺。
由是朝廷之事,只由外家,不由成帝。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不戒其渐乎?
王音、王根,奢僭不法,天子怒之,于是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后。
封侯之日,黄雾四塞。
谏大夫杨兴等以王氏为言。
于是大将军惶惧,乞骸辞职。
然而外家强盛,故人主之威终不得行。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神考有言曰:「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
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
臣愚以谓欲见前车之失,则往古之事不可以不考;
欲辨履霜之渐,则方今之事不可以不戒。
《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事之有渐者,无不然也
汉之王商、王章,皆当时之贤臣。
因为王凤所恶,一则死于暗昧之过,一则死于缧绁之中。
当此之时,外家之势已如合抱之木、九层之台,岂一手之所能拔,岂一锸之所能平哉?
商等区区可怜,而谏诤后时,戒之不早,何益于事!
今臣所论,乃在于累土、毫末之初,遏萌杜渐,何难之有!
在陛下从容求皇太后一言之诏而已。
自古戚里侵权,便为衰世之象;
外家干政,即是亡国之本。
亦如州县之政,只要权出于一。
若使守令人家子弟亲戚交通宾客,关节无禁,如此则奸人鼓舞,良民咨嗟。
此陛下及皇太后之所不取也。
以小喻大,有以异乎?
臣愿陛下采刍荛之言,念老子之说,遵神考之训,合太母之心,以臣此疏达于慈闱。
若蒙皇太后察臣愚直,以慈爱之,则自今日已往,忧国忘身之士,皆欲竭忠自效,而无所畏矣。
臣下尽乐告之忠,朝廷有不讳之善,好察如虞舜,不吝如成汤,圣德日跻,治道日隆,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岂特贱臣一身之幸乎?
如其不然,则臣有僭易妄言之罪,罢黜投窜,理不可逃,在陛下命之而已。
臣以孤寒远贱之迹,误蒙陛下过有拔擢,责臣不轻,眷臣方厚,臣是以及时而言,先事而谏。
岂敢以身之不肖而自废其所当言乎?
孔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臣虽不肖,而区区之言,有益于朝廷,有补于外家。
若不以臣之不肖而取之,则忠言由此而并进;
若以臣之不肖而废臣之言,则谄言由此而交人。
听言,治之基也;
信谄,乱之本也
国家治乱之机在此一举,臣一身蝼蚁之命,安危生死,岂足道哉!
臣不胜惶惧待罪之至。
⑴ 〔贴黄〕马后不复关政之言,恻怛如此,可谓贤矣。然后以兄弟干政,后世议焉。唐之长孙皇后曰:「汉之马后,不能检抑外家,使预政事,乃戒其车马之侈,此所谓开本源而恤末事也。」是以太宗问后政事,后不欲言,再三要之,终不肯对,盖以马后为戒也。
⑵ 〔贴黄〕唐宦者杨复恭策立昭宗,后稍恣横,责报不已,昭宗后厌之,因令致仕。遂与其兄子守亮书曰:「吾披荆榛立寿王为天子。既有天下,遂废定策国老,奈负心门生何!」门生,谓昭宗也。
⑶ 〔贴黄〕臣闻绍圣之初,裴彦臣管干造慈云寺,因妇人阿王赴户部及御史台理会地界。后来并此一寺,屡曾迁徙,竟不成就。臣切恨此也。皇太后为追荐爱主,所以施财造寺,此寺既不成就,而郝随之徒因缘恣横,敢慢东朝,外人皆有不平之心,所恨哲宗不知耳。当时户部及御史台官司,有以彦臣为是者,有以彦臣为非者。是非自有公议。以臣观之,只因彦臣干当不了,以致生事。臣故曰:彦臣无甚干才也。
⑷ 〔贴黄〕王凤擅权,以王商不附己,使人上书极言,诋毁商暗昧之过。商发病呕血死。王章不亲附王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凤擅权蔽主之过。天子感悟纳之,谓章曰:「微章直言,不闻社稷计。且惟贤知贤,君试为予求所以自辅者。」于是章荐冯野王。王音切知其语,以告大将军凤。凤用杜钦计,称病乞骸。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成帝乃优诏报凤,强起之,于是凤视事。后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章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凤侧目而视。冯野王竟免官。众庶多冤王商议朝政者。杜钦复为凤画策,诏求直言极谏,以救前过。
⑸ 〔贴黄〕《中庸》曰:「好察迩言。」舜之事也。《诗》曰:「唯迩言是听。」幽王之事也。此二者相去远矣,在分听察两字而已。
⑹ 〔贴黄〕古者忠信之士,语及外家,则谗谄之人必中伤之,指为离间,以激怒内外,然后奸谋秘计,无所不行。此计若行,则言者必危。言者既危,则天下之士以言为戒。如此则乱可必矣。臣故曰:信谄者乱之本也。
论哲宗实录不当止差蔡京兼修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公而不私则朝廷无过举之事,私而不公则天下有不服之心。
臣伏见近差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兼修《哲宗皇帝实录》,此朝廷过举之大,而人心不服者也。
国家自太宗以后,每朝实录,提举、修撰皆有正官,用度虽多,不敢惜费,命官虽众,不敢惮烦,所以重大典而敬先朝也。
今修《哲宗实录》,独用兼官而已,岂非以蔡京欲擅史局,而朝廷不欲重违其意乎?
蔡京得兼局,而哲宗史事不得其官,轻一朝大典,违祖宗故事,皆为一京,则是朝廷之所以厚京者过于哲宗矣。
臣前章所谓朝廷大政无不委曲迁就而为一京之地者,此亦其一事也。
陛下笃于天伦,曲致其厚,每对臣下语及泰陵,则圣颜惨戚,感动左右。
岂肯以天下而俭于先朝之史事乎?
今物议讻讻,皆有公私厚薄之说,无不归过于陛下矣。
京为陛下画不忠之策,陛下为京受不厚之名。
京无忌惮,人不敢言;
陛下孤立,人不敢助。
卑君尊臣,陵压主道。
岂有朝廷事势倒置如此,而可以久安乎?
昔者为修王安石《日录》专置一局,今者为修《哲宗实录》则兼官而已,王氏尊于神考,蔡氏重于哲宗。
三家僭鲁,六卿分晋,原其起因,不过如此。
前古已陈之事,安可以不监戒乎?
臣自十八日不得上殿,次日又复隔下,自知必有重谴,理当诛窜;
然而未受谪命,犹在言职,岂敢以身之危辱,而弃其所当言乎?
愿诏三省、枢密检会累朝差官修实录故事,如臣所言不诬,乞行改正,以称陛下厚于泰陵之意。
乞以四次改更前事为鉴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切见自熙宁以来,至今三十馀年,天下之事,已经四次更改。
熙宁改治平,元丰改熙宁,元祐改神宗,绍圣改宣仁。
凡所行之事,各有先后次第,若逐一开敷张陈,方见本末。
今据臣所见,画一具析如后。
一、熙宁之初,宋兴已得一百八年,太平日久,天下之事理合变革,神考所以大有为也。
是时专任王安石,凡安石所恶之人尽加疏外斥逐,如司马光、范纯仁等,人数甚多。
一、元丰之时,王安石既去,神考独揽威柄,凡安石所恶之人渐却收用。
至元丰末年,神考因事觉悟,大改熙宁之意,苏颂、王存之徒皆为侍从,孙觉、李常之徒渐次进擢,苏轼自贬所放归,司马光加资政殿学士。
如此之类甚多,但检当时日历,可以尽见。
一、宣仁垂帘之初,先帝冲幼,用司马光「母改子」之说,不待三年,大改先政。
此既往欲速之失也。
臣谓改之是也,欲速非也。
一、绍圣之初,大改元祐,此乃必致之理,天下皆知其然。
然以用事之臣自任私意,既不师古,又绝人言,所以有误朝政。
右四次改更,所行之事略已具析如前。
臣愚所望乎今日者,唯愿陛下以前事为鉴而已。
神考变通之意,念念日新,熙宁之初废流俗而用安石,熙宁之末用人惟己,当时日历所记差除之日可以考也。
绍圣大臣专以私意主张王氏,违神考日新之绪,述安石熙宁之迹。
凡先朝之政所以膏润天下者,皆以为王氏之泽也,所谓「不敬其亲而敬他人,悖德,民无则焉」。
负神考而欺先帝,此政事之所以乖错,而天之所以不助也。
《书》曰:「若稽古,帝尧」。
又曰:「若稽古,帝舜」。
又曰:「若稽古,大禹」。
又曰:「若稽古,皋陶」。
自古圣君贤臣皆以稽古为先,既往之事,有可法者,有可鉴者,可以自得矣。
人主之学,其要如此。
绍圣大臣假托经义,用士大夫进取之学,支离虚诞,欺惑先帝,其罪与晋之王衍无异。
范宁曰:「王衍之罪,大如桀纣」。
事可考而知也。
论章惇罪大责轻乞行流窜状(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伏睹初八日制书,章惇落左仆射,知越州。
臣窃惟惇之大罪多矣,陛下以天地之量,含容假借,累月于此竟缘奉使亡状,黜而去之。
事干泰陵,则不敢赦,威断如此,可谓是矣。
按惇初唱异议,欲摇大策,久稽天讨,公论沸腾。
臣亦屡以为言,而陛下谕臣曰:「惇负哲宗,其罪固多,朕之初政,方以百姓为心,岂欲以己事责人乎」?
臣仰奉圣训,退而叹息,知孔子之无我,老氏之外其身,唯博大圣人乃能与此。
彼汉唐自私之主,计功论罢,取快一时,先一身而后天下者,有愧于今日矣。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古之明王后其身而先天下者,其说盖本于此。
陛下不欲以己事谪惇,而以百姓为重,得孟子之心矣。
若非圣学高妙,自臻于此,岂臣下之所敢言乎?
然方陛下践祚之始,四海之安危治乱在此一时,是乃宗社之所系,岂独陛下之己事?
天下神器,非私物也,不以己事,岂是以为公乎?
然则以道制情,公而不私者,在明慎用刑而已。
开成之责李珏,绍圣之贬王圭,古事可考,近例甚明。
然李珏所言犹是文宗素定之意,武宗怒之,遂有昭州之命;
王圭所言,非是帘前亲奏之语,言者诬之,犹有万安之贬。
今惇心造其谋,非珏意也;
躬奏其语,非圭言也。
然则惇罪之大,异乎圭、珏,但夺相印,安可已乎?
况惇将命不敬,露宿者一夕,为相无状,误朝者七年,所以负哲宗者非一事也。
越州之命,指其一事而已,执一废百,加以私宥,用刑如此,其何以服天下乎?
臣愿陛下断自宸衷,降出臣僚前后章疏,特行流窜,以厌公议。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再论修建景灵西宫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昨具劄子,言修建景灵西宫有可议者五。
续具奏状,言祖宗神御与圣祖天兴殿皆列于天庙之次,不当迁徙。
续又具劄子,言真祖用道家之制,而参取阴阳之说,神考依礼经之旨,而不易左右之位,今一举而两失之,愿诏三省、枢密院及侍从台谏官重行审议。
未蒙施行。
臣窃惟宗庙之祠不可轻易,祖宗之绪不宜茍改,而朝廷固执初议,臣不敢以为然也。
《周礼义》曰:「位宗庙于人道之所向者,不死其亲之意也」。
不死其亲虽公羊之旧说,而三经妙义乃神考之所以训天下者也,庙社之说安可破乎?
今欲弃先儒之是说,违神考之圣训,专用私意,率改成绪,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或者以谓,若东展旧基,则高头街之地必见侵掘,国之左臂不可侵也。
夫天庙之说出于阴阳家,真宗用之,今尚不取,何独左臂之说为可据乎?
况旧基之北有榷货务,移一务,则不动民居而得殿基矣。
不欲侵掘,则因地形之高下,何为不可?
释此可因之绪,而坚持难就之计,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又或谓,以祖宗神御昔者或东或西,或南或北,随寺观之所在即置殿宇,岂有左右之拘乎?
臣谓随处奉安,斯无定位,会而为一,必辨东西。
昔者散处之时,后或在南,帝或在北,今既会而为一,岂可以不分南北,而皆以因旧为说乎?
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夫此三不然者,皆不足以固守,然陛下所以不敢轻改前议者,谓神考素有修建西宫之意,蔡京亲闻先训,而《实录》备载其语,故不可以不恭依也。
陛下用史官亲闻之语,遵神考素定之意,以奉先之孝,述宗庙之事,臣下之所宜将顺,其有大于此乎?
然而以臣观之,此乃蔡京矫诬神考之训,无足信者。
臣请以一事验之。
元丰中,神考于英宗治隆殿后留一殿之基,宣仁诏曰:「此以待未亡人也」。
因逊此基为神考庙宫之地。
宣仁之意,不欲多迁民居耳。
而绍圣大臣因谓宣仁轻蔑神考,裁损庙制,于是重卜奉安之地,以极崇报之礼,今显承殿是也。
方建修显承殿之时,蔡京正在朝廷,若神考之言审如《实录》所载,京于此时何不具以先训闻于哲宗?
况当哲宗之时,京最用事,凡可以毁宣仁者无遗力矣,岂有宗庙重事,亲闻先训,可以證元祐之非,无大于此,而乃隐忍不言,复何待乎?
臣是以验其为矫诬也。
且绍圣之初,哲宗圣意本无适莫,章惇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
及京自成都而来,与其弟卞共毁宣仁,共欺哲宗。
京之得售其说自役法始,从大改役法以后,事事无不大改。
兄弟同朝,埙篪相和,无有一事不如其意。
当此之时,不以所闻神考圣训告于哲宗,至于今日,然后引所自书《实录》以为證验,唱为不经之论,而欲迁神考于西宫,其为矫诬,可谓明矣!
京以矫诬之笔,妄增《实录》之事;
以矫诬之舌,伪造神考之训。
朝廷用矫诬之言而轻改宗庙,信矫诬之说而力沮言者。
臣恐自此以后,矫诬之人无复忌惮,矫诬之政不可复救。
奸雄生心,四夷相贺,必始于此矣。
伏望圣慈出自睿断,正京矫诬之罪,明示贬窜,然后三省、枢密院及侍从、台谏官如臣所请,重行审议。
论国是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窃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古之圣王以百姓心为心,故朝廷之所谓是非者,乃天下之公是非也。
至于国是之说,其文不载于二《典》,其事不出于三代,乃孙叔敖之所以告楚庄王者也。
此虽霸者之事,而后之君子亦有取焉,为其能以一是而折众非也。
若夫以合其取舍者为是,以不合其取舍者为非,此孙叔敖之所不取,而楚庄王之所不用也。
彼一国之事犹去其取舍之私,然后为是,况天下之事而可以私意为是乎?
臣复睹初八日章惇麻制曰「参陪国是之论」,此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之词也。
京与章惇初无异意,自蔡卞为执政,而京有觖望,于是与惇睽矣。
自林希为执政,而京始大怒,于是与惇绝矣。
睽绝之后,京岂以惇之所行尚是乎?
今于麻制之文,特申国是之说,京之设辞岂特为惇而已哉?
夫国是一定,不可改也;
既改其事,又谓之是,传之天下,人必惑矣。
昔者瑶华之事,京为废诏,今则废者复矣,京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究治之事,京亲为奏劄,请灭刘挚等家族,今则挚等皆复其官矣,京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言官常安民、董敦逸、陈次升、孙谔、邹浩皆京之所恶而陷害之者也,今则敦逸而次皆召还矣,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神考有为之初,冠绝前古,高厚如天地,光明如日月,京与弟卞谄赞王氏,过于先烈,知有安石,不知有神考,纂修《日录》,如嗣考事。
今陛下亲批言章付于三省,虽未行遣,而卞之用意陛下已灼知其非矣。
京前日之所为犹自以为是乎?
假托制书之言,含藏自便之计,以己好恶达于天下,巍巍乎蔡氏之门,国是之所从出也,敢有以为非者,则祸必及矣,此京所以申明国是之本意也。
今朝廷大政无不委曲迁就,以为一京之地,而京又因朝廷制命,托辞寓意,以罔惑上下。
臣在言职,安敢心知其事而口不言乎?
伏望陛下以臣此言察京之行事,并示威断,以警天下。
又论蔡京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尽言招祸,古人所戒,言路之臣,岂能免此!
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当绍圣之初,与其弟卞俱在朝廷,导赞章惇,共作威福。
卞则阴为谋画,惇则果断力行,且谋且行者京也。
哲宗笃于继述,专于委任,事无大小,信惇不疑。
卞于此时假继述之说以主私史,惇于此时因委任之笃自明己功。
京则盛推安石之圣过于神考,以合其弟;
又推定策之功,毁蔑宣仁,以合章惇。
惇之矜伐,京为有助;
卞之乖悖,京实赞之。
当此之时,言官常安民屡攻其罪,京与惇、卞共怒安民,协力排陷,斥为奸党。
而孙谔、董敦逸、陈次升亦因论京,相继黜逐。
哲宗晚得邹浩,不由进拟,寘之言路。
浩能忘身徇节,上副圣知。
京又因其得罪,从而挤毁。
是以七年之间,五害言者,掩朝廷之耳目,成私门之利势。
言路既绝,人皆钳默,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当时之所行,皆为今日之所改。
臣请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也。
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明其罪矣,兄弟同朝,埙篪相应,事无异议,罪岂殊科?
一黜一留,人所未谕。
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一也。
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明其罪矣;
宣训之语,究治之事,陛下既察其诬造,于是司马光、刘挚、梁焘等皆蒙叙复。
京尝奏疏,请诛灭挚等家族。
审如京言,则所以累宣仁者岂特邢恕一人而已哉?
在恕则逐之,在京则留之,其可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灵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二也。
章惇自明定策之功,追贬王圭;
京亦谓元丰末,命京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
京之门人皆谓京于此时禁制宣仁,京亦有社稷之功。
今陛下雪圭之罪,还其旧官,则是以惇之贬圭为非也。
在惇则非之,在京则留之,如是,则惇有词矣,圭有憾矣。
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三也。
章惇之初,笃信京、卞,倾心竭意随此二人,假继述之说以行其私,三人议论,如出一口。
自绍圣二年十月卞为执政,于是京有觖望,而与惇暌矣。
四年闰二月,林希为执政,于是京始大怨,而与惇绝矣。
自今观之,京之所以与惇暌绝者,为国事乎?
为己事乎?
然京之所以语人者曰:「我助惇而惇不听也,我故绝之;
我教卞而卞不从也,我故怒之。
我与弟卞不相往来久矣,我缘国事,今与爱弟不相往来,而况于惇乎」?
臣窃料京之所以欺陛下者,亦必以此言也。
何以验之?
卞之赴江宁也,京往饯之。
期亲远行,法当赐告,而京之所以告閤门者,初以妹行为请,法不许也,遂请朝假,终不敢以弟卞为言。
虽在朝假,而日至国门之外。
京之动静如此,即不知陛下皆得其实乎?
此明主之所宜察也。
且兄弟同朝,共议国事,自无不相往还之理。
假使不相往还,岂人伦之美事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京者四也。
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贤去邪为先,而京之蒙蔽欺罔,曾无忌惮。
陛下必欲留京于朝者,其故何哉?
臣知陛下圣意本无适莫,而京之所以据位希进,牢不可拔者,盖以韩忠彦、曾布不能为国远虑,轻率自用,激成其势故也。
京、卞同恶,天下所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议,则显正二人之罪,何难之有?
忠彦等不务出此,而果于自用,于是托于谋帅,而出之太原。
虽加以两学士之职,而实以诡计除之。
想当进拟之时,必有不情之奏,用奇设策,不由诚心。
二圣安得而无疑,公议亦以为未允。
及京之留,布复争辨,再三之渎,无以取信,相激之势,因此而成。
唐明皇欲用牛仙客为尚书,张九龄以为不可。
明皇曰:「但加实封可乎」?
九龄又以为不可。
明皇变色曰:「事皆由卿耶」?
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
九龄书生,不达大体」。
由是明皇悦林甫之言,卒相仙客,而九龄由是浸疏,终见黜罢。
今忠彦及布无九龄之望,而京之气燄过于仙客,因势观望,而为林甫之言者不知几何人也。
陛下进贤退邪,法则尧舜,明皇之事,固不足道,然而天下皆疑陛下有大用京之意者,以京之复留故也。
京之所以复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
去之不以其道,则留之者生于相激。
万一京果大用,则天下治乱,自此分矣。
崔群谓唐之治乱,在李林甫、张九龄进退之时。
今京轻欺先帝,与卞无异,而又归过于先烈,卖祸于惇、卞,曲为自安之计,而陛下果留之也。
今既可复留,后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乱之势系于一京,崔群之言可不念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祸乱之机,不可以不早辨也。
陛下嗣位之初,首开言路,可谓知所先务矣。
臣愚首预兹选,明知京在朝廷必为大患,而不能以时建言,万一有意外不虞之变,陛下翻然悔悟,诛责当时言事之臣,则臣虽碎首陷胸,何补于事?
此臣所以愤闷而不敢默也。
臣尝为卞所荐,与京无纤介之隙,所以言者,为国事耳。
非特为国,亦为蔡氏也。
自古不忠之臣以私害公,初因自利,终必累国。
国有迍邅,私家将安归乎?
卞之尊绍王氏,知有安石,岂知有神考;
知有金陵,岂知有京师。
绝灭史学,一似王衍;
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臣之痛心默忧,非一日也。
真宗景德中,北虏至澶渊,王钦若请驾幸金陵,当时若用此请,则天下分为南北久矣。
赖真宗用寇准之言,所以四方混同,得至今日。
天锡陛下,聪明仁勇,融会南北,去卞不疑;
然而京尚未去,人实忧之。
兄弟一心,皆为国害,一去一留,失政刑矣。
唐会昌中,工部尚书薛元赏与其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皆宰相李德裕之党。
及德裕既败,贬元龟为崖州司户,元赏为忠州剌史。
乃者苏轼及辙,亦兄弟也。
古今故事,非不明白,何独一京,获以计免?
枉朝廷之法令以徇一京,不知祖宗基业何负于蔡氏乎!
且自京、卞用事以来,牢笼荐引,天下之士,处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数百人。
其间才智艺能之士、可用之人诚不为少。
彼皆明知京、卞负国,欲洗心自新,舍去私门,顾朝廷未有以招之耳。
臣谓京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若京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所以消合朋党,广收人才,正在陛下果于去京而已。
此非臣之臆说,乃神考已用之术也。
熙宁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纷争以后,天下之士分为两党。
神考患之,于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之后,不复用此两人,而两门之士则皆兼取而并用之也。
当时天下之士,初有王党、吕党,而朋党之祸终不及于朝廷者,用此术耳。
今陛下留京于朝廷,而欲收私门之士,是犹不去李昪、钱镠,而欲收江浙之士也,不亦难乎?
然则消党之术,唯在去京而已。
今京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共谋私计。
羽翼成就,可以高飞,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
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买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
此古之人所不免也,臣岂敢自爱其身乎?
若使臣自爱其身,则陛下不得闻京之罪矣。
国家内外无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古所无有,甚可畏也。
譬如年老之人,康宁无疾,日服温暖,犹恐气衰,至于保养阴邪,必成心腹之患。
京在朝廷,何以异此?
伏望陛下慎保祖宗之业,独持威福之柄,断自宸衷,果于去恶,天下幸甚
⑴ 《皇朝文鉴》卷六二。又见罗从彦《豫章文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原注,《宋朝事实》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五。
言蔡京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闻事有大小,言有先后,事之大者,言之所当先也。
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久在朝廷,为害甚大,今所当言,无先于此。
绍圣之初,常安民为御史,京为安民所击,得罪赎铜,因与安民有隙,离间谮诉,无所不至。
自逐去安民,而朝廷耳目于是蔽矣。
去年邹浩之狱,天下震骇,人皆归罪于两惇,孰知其事始于京之去安民也?
今朝廷大政又皆委曲迁就,而为一京之地,公议詾詾,人不敢言。
臣若畏祸缄默,恐负陛下,今所当言,其有先于此乎?
夫国之大事,无过宗庙;
可传万世,无过信史。
今京以矫诬之言,唱西宫之事,妄托先训,以胁上下,自改《裕录》,以实其说。
朝廷遂信其说,欲迁神考于西宫,岂非以朝廷大政委曲迁就而为一京之地乎?
京在绍圣中,亲入文字,请灭刘挚等家族。
其言所以不行者,哲宗之大惠也。
今哲宗之大惠不闻于天下,而京复自谓有究治平反之力,欲使天下皆谓哲宗有滥诛之意,而京有及物之仁。
始则为国生事,以复私雠,今则归过先朝,自图身利。
前言既效,今计亦行,岂非以朝廷大政委曲迁就而为一京之地乎?
陛下善述神考,钦承哲宗,至德美意达于天下,而京乃矫诬两朝,上累圣政。
如此二事,未免委曲迁就以为京地,况其它乎?
前日缄口之人,今欲有言于陛下,京在朝廷,则莫不以言为戒矣。
前日沮隔之士,今欲有望于陛下,京在朝廷,则莫不以进为惧矣。
以言为戒,则依旧钳默;
以进为惧,则甘于沉废。
天下公议与陛下即政之初,渐不侔矣。
京之计策渐行,人情之向背渐一,为京之羽翼者渐张,为陛下之耳目者渐沮,朝廷之威自此而渐弱,蒙蔽之患自此而渐成,安危治乱,渐可卜矣。
臣谓方令之患,无大于此。
臣虽不肖,而所言皆得于公议,陛下黜臣不肖之身可也,因废臣言,则为不可。
臣愿陛下俯察刍荛之忠,速去腹心之患,独出睿断,正京罪恶,以警天下。
再论蔡京之罪并辞免知无为军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孤远不肖,误蒙拔擢。
窃谓陛下既开言路,以防壅蔽,臣职在献替,义当如何?
乃不能慎默,辄贡不根之言。
陛下原其用心止为忧国,虽行贬黜,寻复改命。
臣蝼蚁之身,将何以上报圣主涵容之私乎?
臣昨者自闻隔对已后,曾将上殿劄子具状缴进,为言京在绍圣中亲写奏劄,乞诛灭刘挚等家族,赖哲宗仁圣,不行其请;
今京自谓有究治平反之功,欲归过于哲宗。
又言,京自谓当元丰末命,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
京自言己有社稷之功,而使宣仁大谤终未辨明。
又言,京因不得为执政,与章惇睽绝,今乃欺陛下与惇睽绝者为国事也。
又言,京为弟卞执政无状,自来不相往来,以欺陛下。
又言,京欲独擅史局,妄有奏请,以致《哲宗实录》不差正官修撰,轻一朝大典,违祖宗故事。
又言,京所荐引,得美官、在要路者不下数百千人,其间多有才智艺能之士。
若京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京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然则广收人才,消合朋党,唯在去京而已。
又言,京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羽翼成就,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悟,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臣上件劄子所言,在既责扬州粮料院以前。
陛下若以臣言为是,则当如臣所请,按京之罪,明正典刑,然后改差遣以示听纳;
若以臣言为非,同是臣事发更为,其罪益大,重加贬窜,乃得允当。
今京桀骜自肆,无所畏惮,而臣章屡上,未蒙降出,则是陛下不以臣言为信矣。
不信其言而轻于改命,传之天下,人必骇惑,其为初政之累,莫大于此。
且京久在朝廷,专以轻君罔上为能,以植党任奸为术。
挟继述之说,为自便之计,稍违其意,则以不孝不忠之名胁持上下,决欲取胜而后已。
主威不行,士论忧恐。
今京不出,必为心腹之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臣一身迁贬危辱,何足道哉!
按:此奏《历代名臣奏议》亦误作任伯雨上。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一二九:元符三年九月「丁亥,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知无为军。时瓘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以下即引此奏。可知为陈瓘之露章奏。
论蔡京交结外戚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臣近为言事不根,谪授监扬州粮料院。
受告方得数日,便蒙改差知无为军。
闻命皇惑,唯知感涕。
臣闻圣人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
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朝廷以一时之怒,黜忠谏之臣,此如日月之食也。
今兹改命,可见圣人之心矣。
天下有识之人,谁不叹仰!
岂独贱臣一身之私幸乎?
臣虽上感圣恩,而未敢便受新命者,诚有说也。
明道中,仁祖欲率群臣为皇太后上寿。
范仲淹谏曰:「人主无北面之礼」。
明肃大怒,而仲淹得罪。
元祐中,蔡确之贬,范纯仁以为不可。
宣仁大怒,而纯仁得罪。
此二臣者,可黜可逐,而尊主不贰之心,不可以威势夺也。
方刘氏甚危之日,极力救护,却是仲淹。
以宣仁晚年,翻然远虑,复思纯仁。
知忠言之有益于国家也。
大抵忠臣之心,唯欲保全国体,为千万年久长之虑,岂忍使天下议论及于慈闱!
今宗良等内外交通,迹状甚明;
蔡京交结之迹,天下所共知也。
京作《向縡墓志》曰:「吾平生与士大夫游,无如承旨蔡公与我厚者」。
京为从官,而与外戚相厚,书于碑刻,以自矜夸,如此之类,非止一事而已。
又京与弟卞久在朝廷,同恶相济。
卞则出矣,京则牢不可拔,自谓执政可以决取。
人皆谓京因慈云寺得裴彦臣交结之助,外议讻讻,众所知也。
京作《向宗良麻词》云:「元丰末命,尝有嘉言」。
嘉言若出于宗良,则大谤必归于宣仁矣。
京亦自谓,曾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
京以禁中疑似之传,书于制命,扬于天庭,自谓与宗良皆社稷之功,而使宣仁负无穷之谤。
京之谄事外戚,不畏上天,一至如此,岂惟有害于朝廷,实亦无益于外家!
臣尽忠于陛下,尽忠于皇太后,所以言也。
皇太后圣德大功,冠绝今古,陛下承颜养志,方以大舜、武王为法。
入修家人之礼,则恭顺无阙;
出治朝廷之事,则威柄不分。
大舜、武王之孝,何以加于此乎?
京所谓孝则不然,但欲陛下授柄于外家而已。
此蔡氏之利,非宗社之福也。
陛下以圣德嗣位,春秋方富,如汉文帝、宣帝即位之年矣。
尽孝于东朝,励精于政事,独操大柄,足以有为。
而京之所以胁持陛下者,原其用意,谓陛下未可以独为也。
哲宗躬揽之初,圣意本无适莫。
章子厚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
自京、卞首发邪论,盗攘国柄,凡有所请,必以继述为说。
稍违其意,则欲以不忠之名加于上下。
假朝廷之诛赏,示私门之好恶,轻君误国,首尾八年。
至于今日,狃于故态,又以此意胁持陛下,傅会继述之论,假托报功之说,密持离间之谋,伺察陛下,包藏祸心,若有所待。
京之出言用意,谅无逃陛下之圣察也。
且陛下述神考之圣德,报太母之大功,岂独陛下之私心,是亦臣子之所愿。
合臣子之所愿,尽四海之欢心,然后陛下有庆,兆民赖之。
天子之孝,孰大于此!
今京所赖,非兆民之所同赖也。
陛下一违京意,则京必以不孝之名责陛下矣。
陛下徇一京胁持之私名,而不畏天下至公之大义乎?
畏天下至公之大义,当流窜蔡京,以安国家而已。
臣前日之言不负天,不负陛下,不负皇太后。
果蒙陛下移臣差遣,若非皇太后察臣之忠,陛下必不欲如此旨挥也。
然而京在朝廷,则家国未安。
臣虽移得差遣,有何安乎?
臣之不敢受命者,其说如是。
臣露章所言,未甚子细;
复以此章干渎圣听,所以尽惓惓之诚也。
皇太后以无我之慈,至明之照,既已察臣之忠矣。
臣今日之言,必是亦蒙照察。
今虽未察,终无不察之理。
臣虽远去朝廷,仰赖慈庇,纵未牵复,于臣无损。
臣所望者,当以流窜蔡京为急,不当以移臣差遣为先也。
盖恐京在朝廷,则烦言日进;
烦言日进,则圣虑日劳。
朝廷虽严示威刑,而天下公议,终不可遏。
盖公议若必以威势夺之,则人心离矣;
人心既离,则主势孤弱;
主势孤弱,则外陵内侮,何所不至!
非所以奉承宗庙,而慰安东朝也。
然则蔡京之所谓孝者,果天子之孝乎?
愿陛下勿爱一京,而切为国家之虑也。
臣愚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心,惟陛下裁赦,幸甚。
乞读资治通鉴奏(元符三年) 北宋 · 陈瓘
臣窃谓人君稽古之学,一经一史。
经则守之而治身,史则考之而应变。
天下之事,其变无穷,故往古可监之迹不可以不详知也。
仁宗尝谓辅臣曰:「朕听政之暇,于旧史无所不观,思考历代治乱事迹,以为监戒也」。
英宗命儒臣论次历代君臣事迹可以为监戒者,既上《通志》八卷,又命置局续修,书成,取旨赐名。
神考继志述事,赐其名曰《资治通鉴》,又亲制序文,炳若云汉,为章于天,自然之功,变化出焉。
臣尝三复明训,掩卷叹息,以谓诸史所载数千年事,文字繁多,不可胜览,窭儒寒生,业专习一,穷年皓首,犹或昧陋。
仰窥圣作,区判事类,数语之间,尽史之要,翕受以蓄德,敷施而日新,尧、舜之所谓稽古,何以加此?
而况不忘谦抑,俯比汉、唐,自谓「于文、宣、太宗无间然矣」。
自馀治世盛王得圣贤之一体者,皆有取焉。
至于荒坠颠危之主,乱贼奸宄之臣,可观可监,无不悉论,以著圣志。
盖自祖宗以来,圣圣相继,稽古之学同乎一心,以后述先,非一日之积也。
至于神考,然后典刑之总会,策牍之渊林,底于成就。
继而张之,正在今日。
恭惟皇帝陛下道隆业大,极本该末,揆万事而复乎一,制群节而适于变,六经妙义既自得于心术之微,而于前古已陈之迹又尽心焉。
今经筵将开,而进读之官尚循习旧例,泛读诸史,文字繁复,事实支离,不得其要,未周于事。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候经筵开日,令侍读官读《资治通鉴》,以承神考所以继述英庙缉熙圣学、垂训后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