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知湖州上殿劄子(二) 南宋 · 王十朋
臣尝闻先儒孟轲称周武王曰:「不泄迩,不忘远」。是言非止为一武王设,盖为后世帝王治天下之训。国家全有吴、蜀之地,蜀去行在万里,远而易忘。臣昨蒙恩出帅夔府,二年之间,有所闻见,姑言其大者三事:一曰监司,二曰虚额,三曰马纲。今朝廷但知蜀之重权在宣抚、制置二大帅臣尔,而不知四路监司事权之不轻也。彼去朝廷既远,威福得以自恣,傲视僚属,有同皂隶,动摇州县,人不聊生。监司之中漕臣尤重,一路铨选咸出其手,非若他路止掌金谷之事,苟非其人,则州县受害,无所赴诉。地远之害如此,其可忽耶?臣愿陛下戒敕宰相,宜于四川监司尤加精择,务得循良恺悌之吏为之,以安远方,不必专取其能办事也。臣在夔门,每见蜀之士夫往来,咸言西州诸郡困于虚额,盖是积年拖欠,催科不停,虽屡经赦恩,有司不与放免。又昔之监司好聚歛者,取诸州积年酒税、诸色无名科歛之数,以一年最多者立为定额,其后酒税、诸色之数不登,而有名无实之额常存。为总司者以有名无实之数督漕司,而不得其实,漕司亦以有名无实之数督州郡,州郡迫总、漕之威而无钱以输,遂预借民间常赋以充之。后之郡守到官,欲催常赋,闻已预借矣,于预借之外又借焉,有借及二三年者,如邛、彭诸州,困乏尤甚。朝廷知其弊,亦尝有旨减放,总、漕之臣不能奉行德意,而催科如故,州县不堪,凋瘵日甚。今之为宣、制二帅及总领者皆一时重臣名士,必能以抚字为心。臣愿陛下亲赐御札,俾条陈虚额之弊,而速降诏罢之,庶使远方之民复有生意。臣至夔州,而马适行水,大为夔、峡诸路之害。其端起于吴璘,小人从而迎合之,以行水为便,欺罔朝廷以求官职。臣尝两奉御札,非不欲率先奉行,盖知陛下爱民甚于爱马,而夔、峡之民贫尤甚,故不避罪诛,力陈其害。今茶司之马自五十纲后虽不经由,然朝廷未有明文罢之,有一二提举之臣犹以奉行为名,沿江州县治厩造船之役犹未已。臣愿速降圣旨,令复行旧路,罢提举马纲之名,诸州所差牵挽之兵各还其所,槽厩舟船不必修治,乃见圣治之不忘远也。臣又谓朝廷于蜀非特以远而不可忘,今日之所以立国者,正赖蜀以为重。昔三国之时,吴、蜀为二家,故不能进取中原尺寸地。今天以吴、蜀全付陛下,正是经营天下、恢复境土之资。今传闻虏人积粮宿兵于境上,有窥蜀意。蜀,天险也,非虏可得而窥,正恐民心或离,衅由内起为可忧尔。抚绥固结,在今日为尤急,臣故敢献其狂言。
除知湖州上殿劄子(三) 南宋 · 王十朋
臣尝谓君子小人常相为消长,人君未尝不欲进君子而退小人也,然小人常见用、君子每见疏者,盖君子小人之难知,虽尧舜犹以为病。君子目小人为小人,小人亦指君子为小人。当孔、颜、桀、蹠相鬨于前,左右佩剑,彼此相笑之际,人君以一人之聪明,诚有不易辨者。况君子直而疏,小人巧而佞。直则动多忤意,疏则不能无过,故人主反疑君子为小人。巧则能以智术自将,佞则能迎合上意,故人主反以小人为君子。自古所以治少而乱多,盖由君子小人之不辨也。恭惟陛下禀聪明绝人之资,行帝王正大之道,历古兴亡治乱之迹,皆洞然在圣学中,君子小人之情状固已备知之矣。然天下所谓君子者,或未能尽用,或暂用而卒弃之;所谓小人者,或未能尽去,或暂去而复合得。非知人之哲,亦犹尧舜之难乎?夫君子小人虽不易知,而亦有可知之理。君子孤立如松柏,小人附丽如萝蔓;君子进必繇直道,小人进必繇邪径。往者潜藩二使令之臣窃弄陛下之威福,士大夫无耻而好进者莫不奔走其门,陛下赫然震怒,奋自英断,斥而远之,天下莫不鼓舞圣德。然附丽而进者犹未正典刑。唐宪宗既诛王叔文,并斥八司马之徒,终身不用,元和威令复振,号称中兴,盖由此举。今之附丽者初无八司马之才,而恶则过之。附叔文者官止为郎,未有若今之窃高位达官者。小人朋比之迹固不逃圣鉴,宜择其一二之尤者薄正其罪。又取其能自卓立不附炎于炙手可热之时,与尝言其罪恶者,稍进用之。如是,则君子小人知所劝惩矣。《语》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之进必以道谊自奋,小人之进未有不以利求合者。前日朝廷以财赋不足为忧,小人遂献羡馀以求进,朝廷不惜名器,以美官要职处之。诸路监司郡守翕然胥效,为剥下益上计,州县骚然,民不聊生。近者臣僚论列,陛下尝罢一监司,固足以为后来之戒。然其尤者方进用未已,全其大而治其细,又何足以惩耶?臣所谓君子小人有可辨者,陛下第观其自何门而来,以何术而进,因可以灼知其为人矣。宰执大臣,天下之选,固不可使小人杂处其间。侍从之臣以论思献纳为职,即异日之宰执大臣也,又其可使小人居之耶?治道在知邪正,然邪正难于尽知,陛下宜于宰执侍从台谏之臣精加识择,自卿监而下,与外之监司帅守,责之宰相可也。臣言狂妄,惟陛下察之。
除太子詹事上殿劄子(一) 南宋 · 王十朋
臣恭闻陛下断自宸衷,首建国本,天下相贺,以为社稷无疆之福。臣初至阙下,闻太子有尹京之议,臣窃以为未然。臣闻三王之教世子也,不过教之以礼乐,乐以治内,礼以治外,俾知父子君臣之义而已。成王之为太子也,召公为保,周公为傅,太公为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德义,师导之教训,未闻其尹京也。国朝虽有真宗故事,至仁宗为太子则不然。当时左右前后罔匪正人,养成仁厚之性,四十二年之治,虽尧舜亡以加,初不由尹京然也。况今天府事繁,其所委任之臣未必有如毕士安者,使太子裁决事事皆善,亦不足以为太子之聪明,增太子之盛德。万一少有过差,十手所指,小人易得浮议,传闻四方,所损非细,非所以爱太子也。大抵太子之职在于问安视膳而已,至于抚军监国,皆非得已事也。陛下但与之遴择师友僚属,俾日与端人正士游,养成德性,相与讲论古今治乱之理,他日民情吏事,不患不知。臣愿陛下与一二大臣议之,寝尹京之议,以安国本。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除太子詹事上殿劄子(二) 南宋 · 王十朋
臣尝谓官冗之患莫如今日。汉唐之时,部刺史之职于今为甚简,而事无有不举者。今之监司有漕、有宪,常平茶盐则有提举,坑冶铸钱则有提点。其职甚备而治不加于昔,何也?监司之职愈多,而州县之扰愈甚,于治无益也。迩者提点刑狱增置武臣,臣窃以为赘矣。且是官之设,臣不知其所为者何事也。以详刑之任耶,则一道之使固有其职,未见其废事。曰训练士卒,则总管、钤辖、路分都监者,即武臣之监司也。置之而无用,废之而不为阙,是官之设岂不为冗哉?一监司之建,增州县之大扰也。臣窃考之,祖宗虽尝有武臣同提点刑狱矣,至嘉祐则罢之。其诏之大略,以谓武臣或出将阀,或由军功,文墨期会,未必深究,监司项背,适以为烦。夫既置之矣而继罢之,知其无益也。昔罢之,今复置之,在朝廷则冗于官,在州县则扰于民,则其置之也甚无谓矣。臣愚欲望圣慈断然察其无用,罢去勿置,庶几官不虚设,事得其当,而人各安其职矣。臣不胜至愿⑴。
谓:雍正本、四库本俱作「闻」。
⑴ 《梅溪先生奏议》卷四。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七。
除太子詹事上殿劄子(三) 南宋 · 王十朋
臣尝谓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谓其不可测也,况狼子野心之人,乌能保其久而无患也哉!唐太宗教射于殿廷,群臣谏之曰:「律不可以兵刃至御在所,今以卑碎之人张弓挟矢于殿陛之侧,万一狂夫窃发,出于不意,非所以重社稷」。诚哉,忧国爱君之言!亲卫将卒且犹不可,而谓归附之人信其终无害也难矣。近者归明、归正之将,陛下旌其忠义,壮其勇略,擢而用之,日与之亲,使效其力,所谓推赤心置人腹中者,固足以见大有为之志矣。然天下之人凡有爱君之心者莫不疑焉。谓自古以来莫难于用斯人,而用之者罕见其久而不为吾患。其弃彼归我,心已二矣。今乃使之朝夕以侍左右,设或不饱其欲,其谋之深、计之久,而心之不能保,则将若之何?至于斯时,虽悔无及。臣请择其灼然忠诚可以任用、陛下素所知者,属之以事权,厚之以爵禄,勉之以功名,亦足以示无疑之意,而激其图报之心矣,何必日亲之而后为待遇之至哉!臣愿陛下考之于往古,虑之于将来,特加宸念,毋惮一时之难从,而置久远于无害。不胜社稷生灵之愿。
应诏举官状 南宋 · 王十朋
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令侍从、台谏、两省官荐举堪充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各二人,并依保举法,仍限半月者。
右承议郎林仁厚,学问该通,议论近正,屡更任使,俱有可观。付以决狱理财,必能详刑节用。
左奉议郎、新监登闻鼓院丁康臣,尝知处州青田、泉州惠安二县,狱讼详明,民无冤诉,催科不扰,办居众先。付以繁难,必可倚仗。
以上保举可充刑狱钱谷之任。
左宣教郎、新知福州长溪县刘镇,屡更州县任使,所至皆有治绩,明敏之政,吏不能欺。
左宣教郎、新知福州侯官县林思诚,为饶州教官,尝摄郡幕,赞画居多,耿介有守,不附权贵。
左从事郎、添差温州教授王信,素有文学,尤通世务。尝摄郡丞,时适荒旱,留心赈济,不惮勤劳,一郡之民,遂免流离之患。
以上保举知略吏能,可备委任。
举张栻自代状 南宋 · 王十朋
准令节文:诸侍从官授讫三月内举官一员自代。
右伏睹右承务郎、试尚书左司员外郎、兼侍讲张栻,学术精深,气禀刚正。久居经幄,宜赞青宫,举以代臣,寔允公议。
代越帅王尚书待罪状 南宋 · 王十朋
臣闻为臣莫重于守官,治狱莫先于奉法。苟用法之际或有所失,则旷官之罪将何以逃?臣伏蒙圣恩,出守会稽。未到任间,有盗发某官王佐母冢,乱其骨殖。非特王氏一门痛彻心骨,臣忝系守臣,心实愤之。在律,发冢见尸者死,兹盗之死宜矣。有司议法,以按问减二等,又以其妄引平人加徒役流。当时固疑其情重罪轻,有司第知守法,而臣失不敷奏。既已断罪,佐弟公衮以冤愤不雪,誓不共天,手斩雠人,自投于府。臣与官吏咸义其举,已具始末奏闻,且谓公衮奋不顾死以报母雠,斩首申冤,诣府请罪。虽在法有所不许,其孝节实为可嘉。盖欲朝廷敦奖其孝,而特贷其罪也。今来给舍奏议,以臣本府官吏故纵失刑,尚荷宽恩,止以失出议罪。臣与官吏相与守法者也,今乃法失于有司,而志行于臣子,臣等之罪诚不可容,伏乞圣慈重行朝典。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又代上郊祀天晴劄子 南宋 · 王十朋
臣兹者恭惟皇帝陛下遵祖宗三载故事,复行郊祀之礼,并见天地,配以祖考,甚盛举也。然前期三日风雨晦冥,中外忧之。及陛下御大庆殿斋宿,群臣在庭,云阴忽开,天色澄霁。用事之夕,月星洁明,礼毕驾旋,爱日扬辉,六军万姓罔不欢喜。「郊焉而假,庙焉而享」,昔闻其语,今见其事。臣官居侍从,职在近藩,咫尺尧天,目若亲睹,其为庆抃,实倍于常情万万也。然天下皆知陛下孝德精诚能感应之速如此,臣独谓陛下孝弟通神明,至诚格万物,固不止一日也。然往岁郊祀,载旸载阴,未有天地廓氛、日月呈祥如今日之事者,兹盖由陛下比年以来总揽权纲,福威自己,正涂开辟,朝廷清明,故德之动天不俟终日,天人相与之际,其昭昭然如此。臣伏望陛下兢兢业业,益加励精,新而又新,终始如一,则天地交泰,三辰著明,长如郊祀之日,诚宗庙之福、天下之幸也。臣不胜至愿。
代上劄子(一) 南宋 · 王十朋
臣比者伏蒙圣恩,出守于越,陛辞之日亲奉玉音,以东州灾伤,令臣检放赈恤者。臣仰体陛下恻怛之诚,不敢少怠。入境之初,延见吏民,访问疾苦。视事之日,首遣僚属分诣诸邑,与县令躬行阡陌,同共检视,咸得其实,遂以所伤轻重等级减放。其间有保甲初以熟申,及揫歛之际实无所有者,与检视有不尽之处,有致词诉者,臣续已覆实,复与减放。既而又得圣旨蠲免租税,以内帑代偿。百姓欢呼鼓舞,莫不以手加额,咸谓陛下仁恩德泽,亘古所无,虽天地父母有所不能及。臣又上体圣意,将本府所有逋负积年公租私债贫不能偿者,榜谕人户,照应指挥,令至来年蚕麦成熟,然后理还。用是细民稍安,流离复业,庶几少副陛下畏灾恤民之意。无任惶惧,取进止。
代上劄子(二) 南宋 · 王十朋
臣误蒙圣恩,出典藩府,适承去秋灾伤之后,上贻陛下东顾之忧。臣自到官,夙夜惶惧,每以催科为后,抚字为先。比缘米价涌腾,越人艰食,除得旨赈济及乞粜常平、义仓外,臣又令八县官吏躬行劝谕,凡有谷米之家,不问官户编民,但以等第高下、积蓄多寡,并令发廪减价,与官米并粜。遂获广济,免致失所。又自新春以来弥月不雨,播种失时,民心嗷嗷,朝不遑夕。臣退思厥咎,实由臣荒政所致。因思古人致雨之术,每求之于人事间,深虑刑狱有冤,致伤和气,遂于今月初六日,亲至囹圄,疏决滞囚,仍分遣官僚遍决县狱。又集僧道辈就府治焚修,凡山川庙貌,靡不祈祷。臣亦昼夜斋蔬,不敢少懈。神明鉴临,果若有感,忽于初八日得雨,连夕霶霈,农事复兴,民情大悦。夫曰雨曰旸,皆陛下圣德所致,其膏泽所及固不止一方,而臣喜雨之心独倍常情者,盖缘臣所领州连年水旱,民不聊生,傥更数日不雨,则事有大可忧者。今一雨三日,有年可期,臣与阖境吏民不胜欢欣鼓舞,感戴圣恩之至。
论修建永祐陵昭慈宫劄子 南宋 · 王十朋
臣去秋陛辞之日,亲奉玉音,谕臣以永祐陵昭慈宫崇奉事件。臣仰见圣心笃孝,著于羹墙,虽尧舜之德,何以加此?臣至越之初,首朝陵庙,瞻望松柏,不胜悲涕。凡荐祭之物、崇奉之具、修造之费,臣仰体圣怀,罔不尽力。臣辄有区区愚忠,敢不冒死以闻?切见𣪁宫修造,每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率以为常。此固陛下奉先罔极之心,臣子所宜奉行而不懈也。然臣切谓陵寝所在,神灵是依,神道贵幽,理宜安静。若频岁修造,不无震惊。故古不修墓,圣人非薄于其亲,意谓宁亲莫如宁神,是乃孝之大者。今𣪁宫栋宇已固,器用已备,松柏已茂,陛下崇奉之心亦可谓至矣。臣欲乞自今以后不必以三年大修、每年小修为拘,但令本府常预备瓦木工匠之类,以俟不时之须。凡遇栋宇或损则更之,器用或旧则新之,松柏或枯则补之。如是,则工役不繁而丹雘常新,岁月寖久而陵庙愈安,以昭先帝俭德之恭,以称陛下宁神之孝。不胜幸甚。
代上劄子(一) 南宋 · 王十朋
臣闻唐杜牧论兵,谓上策莫如自治。夫内修政事,盖自治之策也,任贤使能,又自治之要者。昔汉以汲黯寝淮南之谋,晋以谢安破苻坚之众,唐以陆贽济奉天之难。我国家宝元、庆历,西夏叛命,仁宗皇帝以经略安抚之任付之范仲淹、韩琦,军中有「一韩一范,西贼破胆」之谣,兵不大用而元昊已服。今我与虏强弱不敌,惟当以人才胜之。苟得伏节死义如汲黯辈,则谋当自寝;风流雅望如谢安辈,则敌当自退;忠谋谠论如陆贽之徒,则难当自解;兼资文武、宏材伟略如韩、范二臣,则虏当自服。所谓一士止百万之师、一贤制千里之难者也。臣又闻范仲淹初以言事得罪仁宗,尤为宰相吕夷简所恶,斥逐于外。及西方用事,仁宗思用仲淹,夷简亦力荐之,仲淹果能成功,夷简不失为贤相。今边境未宁,正是侧席求贤之日。臣愿陛下以仁宗之心为心,大臣以吕夷简之事为法,相与任用天下之贤才,以为排难解纷之计。仍诏侍从、台谏、监司、郡守各举人才,勿遗疏贱,朝奏暮召,如恐不及。如是,则异人辈出,可以供陛下之任矣。夫猛虎在山,藜藿不采,国有人焉,难当自消。自治之术,莫大于此。
代上劄子(二) 南宋 · 王十朋
臣恭惟陛下屈己便民,和戎福国,真帝王盛德之事。然虏情多诈,殊不可测,愈和愈骄,情态已露。夫未至而言,常以为虚,及其已至,则又不及。臣切谓备敌之术,莫若通下情,开言路。昔建炎维扬之难,起于以下壅蔽,虏压境而不知,仓卒渡江,祸几不救。今外议汹汹,谓虏人有窥伺之心,深恐中外壅蔽,不以实闻,维扬覆辙不可不戒。欲乞陛下广视听,通群情,俾沿边帅守、中外臣子凡有所闻,并以实奏,勿以张皇为罪、切直为讳。如是,则虏之动静可以备知,事之未至可以预备。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代上劄子(三) 南宋 · 王十朋
臣闻财用不足,最为今日之患,议者归咎生财无术,思得管、萧、刘晏之徒用之。臣以谓财有限而用无穷,生财不如节财,省用斯能足用。昔汉文帝时有玉帛和亲之费,然而贯朽粟陈、海内富庶者,由文帝以敦朴先之,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故也。我仁宗皇帝庆历间,西方用兵,北虏增币,天下亦多事矣,而歛不及民,用度不乏者,亦由仁宗以俭德化下,故于多事之间,内不失治,民到于今称之。朝廷自和议以来,权臣务为苟安之计,凡百用度,悉如太平全盛之日,中外化之,竞为侈靡,府库匮乏,实此之由。往岁陛下焚金翠,近又以损名斋,亲为之记,帅下以躬,盖无愧于文帝、仁宗矣。然财用犹不足,臣妄意切谓奢侈之风或未痛革,无益之作、无名之费或未尽除。至若内降之恩未能尽绝,名器之假未能无滥,宫禁近习使令之数不无过多,军容、教坊、伶伦、俳优之徒不能无非时之横赐。凡此之类,可省者省之,可罢者罢之,最节财之要术、当今之急务。臣又闻唐德宗纳裴延龄之奸谋,有天子私藏之财,号琼林、大盈二库,陆贽谏之甚力,谓宜散其小储而成其大储,损其小宝而成其大宝。臣愿陛下以文帝、仁宗之俭德为法,以德宗之私心为戒,凡天下财赋之入,悉归之户部,仍择知取予之臣以司出纳之柄。如是,则将见粟腐大仓,钱流地上,上下皆足,公私并济矣。
代上劄子(四) 南宋 · 王十朋
臣闻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又闻四夷不恭,拔卒为将。今夷狄外侮,正是注意将帅、拔擢行伍之时,臣切观朝廷宿将固亦有人,顾所用何如耳。贤而有重望者,可用为大帅,以总天下之兵权,如唐用李、郭之徒,赖之以为安危轻重,不可止令为一藩帅以泯没其才。其次骁勇善战者,可使当一面,如汉黥、彭之类,亦可责其捍禦之功,不可置之閒处。至于驾驭之术,尤不可骄之,爵赏所加,必俟有功而后可。若任用之初先为之极,它日立功,其将何爵以加?昔艺祖皇帝许曹彬节度使,而不遽与,其后彬再立大功,方加节钺,卒保富贵,为国勋臣。臣近蒙宰执传圣旨,除某人为浙东总管,令臣待之加厚者。如某人亦当今之名将,可备急难之用,所谓宜当一面者也,陛下固已得之矣。其它如某人比者,尚或有之,咸宜拔擢,以为阃外之寄。至于驾驭之术,更乞如臣所陈,如汉高之驭黥、彭,量才而任使,艺祖之待曹彬,富贵以俟异日。庶可以望其立大功,亦所以保全之也。
代上劄子(五) 南宋 · 王十朋
臣闻居家者必谨藩篱,置皂隶以为寇盗之防;建国者必保山海之险,选岳牧之臣,以禦外敌凭陵之患。今朝廷以江淮为蔽障,以守帅为长城,江淮守臣比它处为尤重,宜于文武臣中择其才勇智略可为爪牙者付之。陛下亲加敦遣,勉以忠义,资之以粮,假之以兵,俾其守死勿去,则我有所恃而不恐,敌有所惮而不敢窥。苟非其人,则必为敌所轻,误事非少。除授之际,尤不可不谨。又川蜀之地去朝廷最远,尤为虏所窥伺,缓急之际,势必不能相应。在兵法有攻东南、备西北者,虏情难测,深恐虚声在此,而属意在彼。臣以为宜增重四川帅臣之权,俾其便宜从事,遇临机应敌之际,不必请而后行。仍选大将屯重兵于外,以为急难之援。如是,则陛下可以宽西顾之忧矣。
缴劄 南宋 · 王十朋
臣违远清光,殆将一岁,待罪近甸,窃禄无补。至若乃心惓惓王室,顾虽食息不敢少忘。兹者恭闻敦遣大臣出疆,道路风传,有如上贻圣虑者。陛下焦劳宵旰,备见诏音,宣诵之馀,军民感泣。况臣忝居献纳论思之职,其可以中外为拘,喑默不言乎?辄以管见,条陈五事:一曰求人才,二曰通下情,三曰省浮费,四曰择将帅,五曰选江淮之守、增蜀帅之权。狂妄猥陋,冒渎天聪,政犹爝火,不足裨日月之光,然愚忠所激,有不能自已者。伏望陛下采愚者一得之虑,赦微臣万死之罪,略赐施行。不胜幸甚。
代王尚书辟陆宰状 南宋 · 王十朋
臣叨膺圣寄,待罪近甸,其所领州号为浙东帅府,属邑有八,山阴负郭而最大。近知县许某到官方及旬浃而遽死,其后任某亦已物故。缘山阴系是紧切不可缺官去处,臣窃见前会稽知县、左奉议郎陆之望为治宽平,持己廉洁,长于抚字,蔚有政声。会稽士民僧道等前后屡经本府及监司举留,状牍具存。某人今方罢官,适会山阴缺宰,臣遂令暂摄职事,邑人咸喜。臣今欲依条令辟举陆之望充山阴知县,以慰一邑士庶之心。臣如妄举,甘伏朝典,伏乞圣慈特赐俞允。
代上劄子(一) 南宋 · 王十朋
臣恭闻大行皇太后灵驾发引有日,陛下遵奉遗诰,凡营奉之费悉出慈宁,不以一毫病民,以彰皇太后仁俭之德。四方闻之,罔不钦叹。臣待罪近甸,祗奉寝园,虽欲竭犬马之奉、效蚁蝼之诚而不可得。至若邦境所管河道桥梁、宿食顿次及一行事务,臣已分遣官属一一干治,臣亦身督其役,无敢怠惰者。约至十一月初旬,悉皆办集,将来梓宫渡江,决不误事。庶几少效臣子报称之职,上宽陛下哀戚忧念之情。臣无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