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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枢密劄子别纸(1170年) 南宋 · 薛季宣
① 不克上,明年复用,卒以前章抵之。
某窃以南风之不竞也久矣,卿士大夫安故玩常,不以为辱。
往坐论流品,猎取高位,事业无见,为世嗤鄙。
陛下拨去晚唐数百年颓靡之习,举枢密而任之政,固已四方耸动,想闻风采。
恭惟盛德大业,时措之宜,所以上当王心,下副物望者。
在规摹中自有次第,诚非晚生寒远之所侧知,然此任为不轻矣,宜当大有以填服天下,非为人所不能为者不可也。
某尝谓今日之事,纪纲为急,不庭为后。
天下大务不过数端,振而起之,在执政大臣反掌顷耳。
王伯之道,安强之术,固无如此者,枢密其图之!
某狂易僭率,敢以迫切之恳,仰干钧重。
某昨以馀论吹嘘之赐,荐蒙审察之命。
自顾学术浅陋,曩尝荐对无补,秪冒宠章,欲进趑趄,娄伸终任之请,仰荷庙堂惇促数四,所求迄未听许。
窃念某家贫累重,前年被召于之官道中,因客毗陵,困不能返。
待阙十岁,贫病交攻,趣召且乏桂玉之资,穷处固无糊口之计,困瘁之状,不敢缕缕渎尊。
今常熟县见任人代期只在夏间,某以有上项恩旨,难以专辄交政,已具朝廷公状,丐一祠庙差遣。
或许且令之任,得蒙借重九鼎,特赐敷奏,俯遂鄙志,得获少沾寸禄,一家免于倒垂之急,不胜大幸!
与王公明书(一) 南宋 · 薛季宣
伏审光膺纶制,填抚都畿,寓直西清,仰惟庆慰。
窃以首善之地,诸夏父母国家之选,非才猷兼懋、望高朝著者不居。
今日之除,可以卜知简心所在,得无欲使翼翼之化,极于四方,然后拔诸禁途,引以自辅,以服天下之心邪?
某蒙眷异常,兹叔祖又得交政于大君子,闻之私喜,明发不寐。
惟天邑之浩穰,素称难治,奉上接下,百冗纷沓。
方叔祖之未至,其为之者,非涖之以严猛,则或几于近名;
濌琐常才,又所不到,曲相承奉,怨起寒凉。
事君以忠,难能弥甚。
比绝不闻二汉之吏,良以此乎?
尝窃论之,上下虽殊,无过一理;
人情可见,何至乖违?
凡绝物以干名,既为贤者之过;
依阿骫骳,又非君子之所为。
自非事上以恭,临下以简,加之遇事不苟,周旋中度,所不得已,能比义而行之,而求跂及前人,万无是理。
某官回翔之久,夙有政事之称,处之裕如,自其旧学,而某又言之者,实翘想于恩旧之门。
僭越轻狂,死罪死罪!
与王公明书(二) 南宋 · 薛季宣
某伏自拜违台范,涉四岁于今矣。
前时拜书,自蒙枉答之后,又复不敢徒以笺记芜尘听览,其为仰止匪懈,惟台慈幸察其衷。
某率意辄以乡邑猥事拜禀,大非获已。
天下榷酤久矣,永嘉未闻深病。
太守,莆田人也,忽欲以其闽中万户酒法行之于州,闽中初不赋钱,今以田赋酒禁之弛,惟市中游手与坊场之败阙者便之。
某始亦谓可省私酿之刑,详之乃不大便。
酒额止敷税户,郡中所以处之不疑,然而此法一行,上户必专酤榷之利,中产尚可,贫户但乾出钱,亦欲为之,则糊口已不自给,百用单窘,何能争利于富家?
平时富家,犹或强以私酝卖与贫民,况复真有田赋?
肆其裒敛,必将自此公行。
赋钱以率计之,是为加一免役之赋,民若不供常赋,则今未免督之以刑;
市人日得贱酤,是益其过。
以是为省刑罚,将无百倍于前乎?
税产移割之不时,则又有无穷之害。
温地不宜粳稻,常仰客米之给,从今种糯必广,饮酒必多,民饿且贫,常自此始;
伤败风俗,则又未易单言。
晚唐有博徵之科,以盐与民易帛,今盐绢故在也,县官已复榷盐,万户之酤,安知异时不类是也?
为政者乐得民誉,其势似不可遏。
某虽旧曾相识,然绝不诣官寺,虽欲忠告,言轻必无听用之理。
数日间,不免从乡大夫一见,或庶几其改之。
万有一奏请于朝,敢乞一言之重,达此意于版曹漕使,其为阴德甚大,万告不以人废言也。
与刘枢密书(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某伏蒙钧谕,奏劄副本谨缮写封纳。
首劄上劘君德,在庙堂无可施行,既不付外,敢乞毋示于人。
某被召而来,蒙朝廷汲引之意良厚,所愧学术浅陋,不能有所感悟,负于鉴裁,惭仄多矣。
如某世味澹泊,素无改官之望,冒荣京秩,寔出造化,然而涓埃亡补,谊不当受。
犹赖第三劄子降出,辞之恐非人情,宁受伤廉之讥,不敢不拜,敢望钧慈鉴念,力为主张行之,勿使尧、舜之民,尚供无业之赋,为施甚大。
某叨窃不为无名(云云)
与王枢密公明书(一) 南宋 · 薛季宣
某伏蒙钧谕(同上。),某狂妄无庸,于恩地初无一面之雅,会遇东鄂,已荷特达之知;
今此荐章,又蒙钧衡题品,被以「恬不干进、博学有守、见事敢为」之目。
某非不知借重先容,可以一言遇合,所恨学术芜短,不能感动天聪,涓埃亡补,寔累知人之明,负负何言,犹幸不失品题之意而已。
某之畴昔所以趑趄而不敢进者,正为此耳。
冒荣京秩,兹某平生梦魂所不敢到;
今也既对清光,又此叨窃恩座之成就,某者顾不大哉!
惧涉近名之累,不敢复辞。
感荷之私,铭在肝膈。
尝思为门墙计,欲救今日荐某之失,惟有多方收拾天下英豪之士非某所伦拟者,布在人主左右,以成格天之业。
虽有某之玷,不足言也(云云)
与王枢密公明书(二) 南宋 · 薛季宣
某兹蒙钧衡引拔,反累知人之明;
既改京官,又叨剧县之寄。
惭颜如甲,感切于心。
廿一、廿二日继诣府第请违,少叙谢悃,承以刘同知去国引咎自归,欲与之俱,不胜叹服。
此风之不作也久矣,道不虚行,存乎德行,虽不获詹望钧表,乃心不无怅怏,然而与兹伟观,在门下士与有光焉。
某仆仆而来,亡毫发补,外补而行,度已淹迟。
昨既朝辞,不容更留辇毂之下。
度量事势,恩座不得其职,必非久留此者。
圣眷方渥,殆将即日大拜,礼成皆在旬日之外。
某留俟则固不可,决以去就之谊,不免遂行。
引领崇牖,不任依恋皇恐之切。
不以三公易介,回既倒之狂澜,在道学固自从容,况治乱安危之机,天下之所仰望于元臣者。
义命之重,惟枢相以身任之。
大人之格君心之非,其端在轻爵位,盖不如是不足以有为也。
狂言僭渎,幸加宽贳。
某方待小官,私谓不当无故通问宰府,自此起居之问,必无由上达。
然某久次失禄,邈然未知糊口之计,前此幸逃旷败,知将得罪无疑矣。
既蒙朝廷见处,未敢遽辞,更旬月间,恐不免有岳祠之请。
豫此陈禀,尚望矜怜陶铸,以便其私。
饥寒而得衣食之资,贤于万钟之赐矣。
某前日尝草具一劄子,欲以仰补聪明之万一,漫此呈纳,得蒙采察,欲以仰闻;
又闻韦睿之迹,淝水可以灌合肥,累见偶遗忘之,不敢不告。
心之精微,有不能宣于口者,要非笔舌可尽,并几钧察!
与王枢密公明书(三) 南宋 · 薛季宣
乃者一辞墙仞,绵历三时,仰德虽勤,顿绝主书之问,匪怠也,谓当然耳。
螭船西溯,略获迎拜道周,悤悤立谈,遂成万里之决。
仰蒙恩顾,情若眷眷焉者,何物小子,而独得此于众客中邪!
尝从郡将请达,不克詹望,不胜犬马之恋。
回首又数月矣,不知棠阴憩息何地,钧用何如?
即日燂暑庚伏,共惟申伯行迈,周道逶迤,自天降康,钧候动止万福。
计日元戎将已,善达西陕,布宣君德,抚接戎夏,宜当有以填服人心,尉安黎庶,施实泽于下者。
遐想旌旗异彩,垂白相庆,恨不得亲目兹盛,西首歆羡而已。
某伏蒙造化甄陶之赐,窃食京廪,虽侨客异县甚窘而未及于穷饿者,糊口之计,寔为有所资仰。
矧惟改秩之望,不萌胸次久矣,得之非分,岂不知所自哉!
此意此恩,何所论报!
比者侍郎叔祖伏蒙钧翰,仰荷曲成之意,犹未已也。
惟小朝廷之选,所以处天下士,乃欲引取无似侧迹其间,窃知赞育甄陶在炉锤中,靡有弃物。
某小丑,将何以称仙舟之望?
然畴池清泛,其谁不欲跳跃从之,况蒙啄抱之私,谊不惮远,所恨牵于孤弱,势不得西。
向来迎见之初,尝以此面禀矣。
受知如此,不当顾行迹之间,即某当时可以参陪从骑,纵公之不见命,固将自赞请行。
且三川多才,宁少若某者。
公行永久,想衮衣非晚来归,溲勃鼓皮,固已为药笼中物,大冶之铸,何迟暮之恨邪?
上负恩私,不胜怏罔愧畏之剧。
蜀汉事难隃度,不敢妄有尘献。
参相雅高人物之鉴,喜于通达下情,敬恭不怠而重施之,绰绰有馀裕矣,天下寔幸!
与王枢密公明书(四) 南宋 · 薛季宣
某自毗陵驿舍请违诲席,两阅年岁,徒剧山斗之卬,而跧伏村疃,无从奏记主书。
中间叔祖侍郎尝捧钧翰,伏蒙赐问踪迹,欲以宾筵处之。
自念一介凡庸,所以受知门下,类非人力,虽有憸腐谗射,无能间斗其间。
眷注之隆,日以滋至。
邮置之语未售,畴池之辟随之,此意此恩,未知安报。
尝以尺书因亲戚寄叔祖附递,少叙卷卷谢悃,数日计算,意谓已关听览。
经年之后,其人复以见归,乃知万里之情,端未易达,自此绝意,不敢复兴拜书之念。
自处疏外之地,不识钧慈能谅之否?
某无似之迹,竟缘借重九鼎,福唐丞相先以边锁论荐,自顾凡鄙,无以仰称所知。
待阙十年,家贫急禄,又复前对无补,只有叨冒。
阅岁有半,七辞终不得请,丐祠不许,惇促频至,而代者以过交期求去,不免强颜以朝。
蒙恩廷尉典书,诚出厚幸。
狂疏且贫,素餐之惧,愧赧殊切;
宠命重沓,岂不知所自邪?
即日颢秋澄肃,共惟华辂徂齐,威德并用,天人是予,钧候动止万福。
某比者伏睹抗章有请,颇闻钧用少失调养,不胜詹念惓惓。
然以天佑善人,定应勿药有喜,虽差有以自遣,终以未知谢遣医药为望。
兹者伏审光膺显策,进陟元枢,秩视三公,顾未足为恩地庆。
然而文武之道,本无二途,璿玑有人,社稷增重。
今日之事,真夷吾复见时也,岂惟故吏门生抃跃之私,诚亦率土溥天翘首之冀。
关陕、吴会,各天一涯,隃度既难,某不敢有狂瞽之献。
乃者传闻尝建出师之议,此固道听涂说,要此一著,不容再错,虏情何若,惟审处之为宜。
傥中原未能一举平之,则与残民以骋无异。
枢使身任天下之重,愿无贪欲速之功,宏远规摹,毋俾终溃于成,则宗社苍生之所仰赖。
某狂易僭越,复有人物之献,欲以仰报盛德,惟一听而加察之,善类之幸。
资守邓良能,韬晦练达;
昌元令何师心,通明善处事;
皆不喜于衒,当路知之者寡。
某虽未之识,然于朋友之可信者闻之为详。
有如钧慈采访广博,必能得其为人,拂拭举之,或备一鹗二雕也。
人材难得,毋蹈不先之悔。
无以仰酬知己,轻言是愧,邈未有参侍之便(云云)
与王枢密公明书(五) 南宋 · 薛季宣
即日中冬作寒,恭惟革辂同辕,神天是予,钧候动止万福。
某春首齐安,窃尝奏记典书,附置以行,不审关钧听否?
还都竟出,遂失嗣音,依卬门墙,不秪川东斗北之为颛也。
兹者伏闻九重渴伫,以衮衣归,有识颙颙,日傒中台之正,其为庆抃,非特门生故吏之惓惓。
旌旆之东,跋涉劳止,未审次舍何许,不胜翘跂之诚。
昨者将命淮肥,主意至厚,奉宣无状,所立至微。
庐、黄官庄安集,都不迨七百户;
寿春赈业,归正亦三数百家;
流移自占与客于大姓者,盖无虑三千五百家。
言之腼颜,诚惧不称。
圣君过听,职秩皆蒙超次之宠,霅川剖竹,尤为非据。
自惟无以取此于上,寔由造化甄陶之素,故获叨冒之牵联耳。
心骨镌铭,言不尽意。
顾如吴兴近辅,前此非才望不处,然而州将数易,法度荡然,府藏空空,讼檄纷至,绵薄无似,强颜居之,恐累知人之明,日有旷瘝之惧。
赖云天之不远,帡幪犹有赖焉,愿赐成终无大之幸。
元圭造朝,定须爰立,以圣君之英睿,又得贤相辅之,太平之基,骎骎方立。
然而为治之根本,要在仆臣之正,众贤之多。
此事之难,方劳庙算。
某叨与下客之数,谓此不可后耳。
敌势见闻何若,料须已有一定之规模。
某诹度淮壖,所睹人情事力,曾不若辛巳远甚,大将号可倚者,类不足以当大任。
调度如许,何以加人?
启沃告猷,惟觊重之谨之而已。
人之患在贪官爵,故每动而有悔,枢宰素无是累,故敢言之。
妄言愚瞽,诚出狂奴故态,乐以善告,亦思报之万一也,万乞钧念。
方舟至止,漫以赤书迎候,辅垣益近,自此声闻当日通矣。
区区慰抃之私,未可以笔舌陈也,令亲陈圣功县丞吴兴见顾一书附贡,并此申纳。
未占觐侍,履舄惟祈(云云)
上成马帅论屯军(1161年8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读《吴志》,至汉居许而吴都鄂,传于魏则徙金陵,得孙氏之所为废兴,从而知仲谋之本志。
武昌,古鄂县也。
其地四达,襟带江、淮,许、蔡、申、陈相望五百里而近。
绝江以北,莫捷此途,袭以轻兵,信宿可至。
以斯谋许,诚无济矣。
汉祚移而鼎国分,武昌密尔于魏鄙,建邺之徙端在于斯。
今之江南,旧为吴地,以钱塘为都邑,则衢、信、洪、抚为之冲。
乡来金人南牧之兵掩自武昌南渡,是时鄂州兵十三万,闻而蹑之,已不能及。
自县之西有马桥湖四十里,武昌有变,救之实难。
北望黄州,去淮才四百里。
淮流可涉,绝无关津,毁拆黄民之居以为牌筏,顺流而下,不劳舟楫而通。
今议不此之虞,徒益兵于江夏。
江夏背山阻水,汉阳以北背陂湖,以进则难,无往而可。
万一虏人渡汉,由间道以袭豫章,不数日而下江西,因进军以倾衢、信,吾军悉在其后,宁不为都邑虑乎?
江夏之屯,乃岳飞所以制湖贼。
西临襄汉,阻水实多,进退江淮以全制虏之后,取道神速,远不逮于武昌。
吴蜀之冲,固已无急于此。
东晋之世,陶侃都督江南,其治在于武昌,足以明其险要。
某官按行边徼,在所当言,某备数长官,不敢不告。
僭越之罪,死不敢逃。
留军以屯,惟太尉命。
与宋守论屯田利害(1161年5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准牒备奉朝旨措置屯田事宜。
县令卑官,固论议所不及,咨询所不到,惟当遵禀成算,以即事功,不当可否其间,上评国论。
然而愚者千虑,小已未能一得。
思欲退就循默,则恐利少害多,无补公私,失箴规官守之意,内愧无益,不若言而不用,故敢辄以小见仰进一言。
窃意议者之及于屯田,盖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睹其利而未睹其害,是故及此言也。
今夫国家之务,莫重于军食。
飞刍挽粟,率百户而奉一军。
散军就田,所耕足以赡众,军无惰卒,国无劳民;
此历古屯田之利,赵充国、诸葛亮之所赖以成功者。
至于彍骑、民兵之辨,则恐议者有所未达。
且亮、充国所将之卒,类皆调之于民,使民就田,何所不可。
彍骑则四方游手,不堪田亩之事,侥求逸便,是以从军,习击刺于射场,尚苦其事,驱之畎亩,虑非所长。
获利而共享之,彼将犹有所惮,专有其利,必非乐为。
贱吏家居,尝识田里之故,上农数口,妇子毕耕,不能数十亩田,力犹不足,一卒营五十亩,其何以堪?
且古之所以屯田,多缘宿兵塞上,饟馈不给,姑即弃地耕之,所求便事宽民,非以为利,不过自足军用,省馈运之劳,不闻悉使之耕,倍为程督。
使能垦地如许,宁能弃乡井而隶籍于军?
又况国之屯田,本缘捍禦关隘,今求辟地,利不两全。
自然扼塞,无田可耕,固非要害。
散之则不可复聚,聚之则奔命徒劳,一往于田,不可复教,积年阅习,一日废之。
流移之民,仅能复业,良田便于水利,固己耕耨于中,环以屯田,宁不争利?
便民则军无可耕之地,扰之则民必流亡。
在今少少营田,其害已见,侵渔豪夺之事,无日无之。
重以屯田,民有流移而已。
况本县介居大冶,乌能强挽之?
留屯田之兵,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跂立而待,尚或见之。
言利之臣,恐未尝过计及此。
第观汉蜀用之以济,思不及于萧铣;
南唐墨守一隅,未知其可也。
先伯考之经略湖外,实代王彦守边,闻彦使二十将卒营田,溃者十有八将。
兹某耳目之所接,惟执事明处而熟图之。
堂下之言,未足深过。
上宣谕汪中丞书(1161年6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强国以人,作人以气,士气振而众材用。
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利,雄杰狙诈皆得而用,则其国家靡不振。
不然反是,明哲保身而已,所与为国,非小人而谁哉?
自非上知之人,安有不化?
理乱之判,由此而决。
国家承祖宗积累之厚,教化之美,涵养士气,作成人材,嘉祐、元祐之间,名士辈出,一时之盛,可以追配唐虞,唐、汉以还,未足伦拟。
党锢之过,贤知放逐;
趋时之士,媕婀相竞。
二宫播越,职此之由。
绍兴始元,皇上恢祖宗之略,士气稍奋,江东以兴,权臣柄朝,媢贤丑正,岳侯之死,世绝功名之望,赵、张之放,人莫敢有贤德。
四方士气,至于今索然。
今日朝廷,视祖宗为何似?
是知士气振者国必盛,士气索则人心亦从而衰。
其谁为之?
在时政之所行已尔。
今天下文武之士,知气节者谁欤?
居官以谠正为村,刚方谓之暴露;
脂韦循默,以为官样得体;
贪婪狠愎,世且才之。
天下滔滔,安于邪行,诬蒙苟且,上下相承,郡县朝堂,会为一律。
论至于此,而求士气之振,邦家之兴,不戛乎难哉!
卒有意外之虞,士安所习,孰肯寘其官体,仿其村暴,捐躯效命,以为社稷之卫,易其妻子、禄位、素心之所保乎?
纵有斯志,其中无有,徒为强死,何补于事?
夫为待敌之计,所务乎盛气而已。
求盛而不作,日为循缩之计,气不振,下将愒然而休,以图恢复之功,固未知其或可也。
执事以名德系人望,以忠信结主知,综辖台纲,大明国论,朝廷为之一正,奸回为之胆落。
今持节以护诸将,真裴度征淮西举也,中兴圣业,当由此致。
而区区之所为执事虑者,不在乎敌之强大,而患吾气之犹索也。
执事居今之世,行古之道,施诸首政,必也动人。
邪正昭明,会与前反,气无有不振,人无有不奋,则功何有不就?
是执事所优为者,端不俟小夫之论。
至于朝廷公辅,未闻庙胜之略,边鄙之将,或恐长城斯坏,士卒云惰,民久告劳,风化所行,人无一怀固志者,以求免复之效,是由斗而身尪,刖而争途,岂直不能,且速败而成偾。
振而起之,莫如自进道途之论,谓旦暮且将有豳岐之举。
士气骫骳,禦侮其谁?
行留之间,何所不有?
公卿弗救,争臣弗言,杞人之忧,宁得不过。
绳愆纠缪,真执事之事也,弛张国势,系于一言。
谠论回天,士气增壮,人人有乡功之志,则贤者不敢隐其智,勇者不敢爱其力,太平可指日而俟,夫何有于寇雠。
康、宣中兴之臣,盖用此道。
今身任天下之重,非执事其谁宜为?
惟执事奋其精忠,以身为天下倡始,则士气亦从而靡,安有不亡之寇!
此先务也,惟执事急焉。
某位卑言高,死罪死罪!
论屯戍书 南宋 · 薛季宣
某伏睹朝廷经制边防,使成马军益戍夏口。
单见寡闻,深所未喻,采之巷议,为有二说:或谓虏谋沔、鄂,欲以为田开府助;
或云有失众之将,且使并将之军。
夫代将则免之,何至兴动师旅?
虏图沔、鄂,鄂军不足用邪?
质之人情,皆不足听。
井蛙之见,犹不以增戍为然。
夫夏口之兵,岳侯所用以奋击于匈奴中者,犹是人也,何不伸于今日?
况两军不相统,一旦罅生其间,一却一前,何以待敌?
夏口古虽控扼,然已缓于武昌。
武昌乃吴建都,而王敦、陶侃、温峤、庾亮之所为督府者。
其地襟带江、沔,依阻湖山,左控庐、淝,右连襄、汉,陈、许、蒋、蔡倚其后,洪、抚、衢、信当其前,南北二途有如绳直。
自淮徂浙,不能二十馀舍,胡人南牧,尝出此以袭豫章,千里江淮,信宿而至,鄂虽有众,不复可追。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元龟也。
武昌、夏口,尚有一湖之限,黄州南渡,斯须而至武昌,筏黄之庐,奚假舟楫?
纵吾军蹑其后击,适致敌人于死地。
质今验古,要害甚明。
夏口南陵大山,三方阻水。
汉阳以北,限隔陂湖,达于应城,凡数百里。
信阳之北,始际边隅,可以自安,难以应变;
其西虽有汉口,穷冬涸而不通。
沙口出于阳罗,实为江汉之会。
阳罗在黄西数十里,旧为搉场捷径。
蔡之新息,道分为二,而南黄与阳罗正当其会,乱江而渡,武昌居两道之冲。
宿兵武昌,舣舟樊港,放求古迹,分军江北而屯之,以守则坚,以攻则速,以观夏口,端若井中。
释此不图,未知其可?
某官道周今古,于此固当深知。
辽豕野芹,不敢不献。
一夫愚见,惟执事择焉。
论民力书(1161年6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鲰生晚进,安知国体!
然尝侍诸父官守,得接士夫馀论。
窃闻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为国劳民,未有能固其国者。
今兹假令东鄂,获亲民事。
到任之始,适当多事之秋,窃禄旷官,仅能书考可以。
羸民千有馀户,当兵荒水旱之馀,大治战船,治屯营于荆渚,林木尽伐,役且馀年,上溯江流,将二千里。
方幸少休数月,民获治其私家,俄被军书,夏口有屯营之役。
基巩未立,旋令迎候大军,奔命疲劳,不胜其弊。
不知继此之后,果然奈何?
湖右之民,况又非浙江比。
一钱粒粟,即名税户,尚不供仰食俯育之费,何有于官?
比年以来,虚乏甚矣。
谓朝廷待敌之计,莫若爱抚边民,使其民愿为我氓,安有不济。
今日之事,反为先困边民,困而流离,何所不至。
昔南唐以屯田之役侵扰淮南,周师南征,民或负刍迎奉。
今之科扰,有甚屯田。
愚瞽之心,未知其可。
惟某官至诚体国,循问重湖,荆襄之民,引领以承德意。
嘉谟启沃,莫急告劳,冒献瞽言,惟所裁择。
论贼盗书 南宋 · 薛季宣
某复有职事,仰渎台严。
谨按《图经》,本县南北凡七百里,为乡十二。
南唐之季,析三乡县大冶。
大冶为县,实处县中。
本县九乡,遂分为二。
故县有西乡,有南乡。
南乡壤地最广,当本县三之二。
隔越大冶县界百有馀里。
有金牛镇,居南五乡之会,建炎之后,废不置官。
其地盖古绿林,西接江夏之新市,西北湖水,南抵武宁,其东永兴,相去极远,凡数百里无一官司。
比年废罢搉场,茶寇于此出没,五乡殆亡聊赖,今已数年。
某到官之初,盗贼尚未止息,顾巡尉皆在邑,缓急知之已难,况又无人,莫可追捕。
姑令团聚保伍,少为堤防。
虽寇盗稍衰,而邻邑多受其弊。
究其所以,乃戍兵营田其间,不逞之民托名佃户,为之渊薮,豪夺成风,挟军为奸,县不得制。
承平无事,尚尔纵横,过此以还,恐为害有不可胜言者。
某窃见本县弓兵之额,旧管八十馀人,兵火以来,才及强半,茍分此数就招南乡之民,置尉金牛,俾兼本镇烟火公事,则村民有所赴愬,南乡为有官司,所费既不甚多,可不烦民而办,庶几人知畏惮,政道可行,民得少安,亦销盗之一术也。
自非大御持节本道,难以申明,故某不辟严诛,敢有所请。
建明置尉,以安百里之民,使盗贼不至公行,则执事之赐也。
上胡舍人书(1163年10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之:盛名之下为难居,天下之望为难副。
盖士有名斯有德,有德斯有望,名望所在,至德存焉,无其德而有其名,是窃名者也。
名者,天下之美器,造物者之所靳也。
有其德而名从之,犹恐无以充天下之望,盗名孤望,安有不殆者乎?
执事穷圣学之源,奋百世之下,名德之重,非一日矣。
戊午之疏,欲取奸臣而枭之,女子童儿,至今传诵,廉顽立懦,可以风乎。
百世之后,所谓气充天地,名光日月,其所以得天下之望者岂徒然哉。
皇上付执事以国书,班执事以法从,任寄之意,夫岂无自而然邪?
上下之情,其所望于执事者可谓至矣。
执事以身任天下之重,宜必有以处之。
今天下倒悬矣,上策莫如自治,而自治之道,非小人之所及也。
观乎边鄙则荡而无备,问其粮饷则匮而不给;
外有强梁不测之虏,日窥觎而弗制;
四郊多垒,必有当任其辱者。
不思自治之道而论遂及于和,和固多端,然不自强则和不在我,则将靡事不为,而敌人得以制其命矣。
虏固贪顽无义之国,我之虚实,已尽知之,而又示弱以和;
且哀鸣而请命,未见颜色,固将先事而为之,无厌之求,必将纵于我矣,一辞其请,则和不可就;
举从其命,必将有所不给。
及有所不给,则彼辞直而动顺,吾圉不固,其将何以拒之?
然则今日之和,是为坐困之策,谋谟之际,尤不可以不审也。
以愚不肖之见,求之人情,保国之计,和不若守。
守禦备具则和议可成,和议可成,守之必固。
虽然,守禦备矣,纪纲立矣,和战在我,又何敌之畏乎?
彼寡谋肉食之人,乌知国之深虑?
议和之始,未尝不为善后之说,所谋一遂,则将歌颂太平,文饰礼乐,居身周公之地,以天下为弗复事矣。
善后之说不亦虚乎?
视前日之所为,则其情状自见,如其详尽,则非累言之所能及也。
伏自执事返国,天下之人谁不拭目以望,延颈以俟,皆曰执事守先王之道,其将正国而以福天下乎?
寥寥无闻,疑必有所待也。
今国家之事势,断可知矣,以为中原不可复得,强虏不可复破,则先王之道遂为无用,而天下无可治之理。
此直自欺之论。
如曰国耻必雪,国雠必报,此万世不易之论,而不可以遽成者,知上策之自治,则恢复之计在其中矣。
释此而为和议,又将轻举而妄发;
和之不就,尚可侥倖而存;
或至于成,则国命从此倾矣,安危之计,无此为急。
天下循名而求实,执事固人望之所由归也,直前论辨,必有非外廷所得闻者。
一言决安危之机,用副人望之所属,以全名而保德,则此举其时矣。
昔贾谊、刘蕡以治安之策陈于汉、唐之朝,志不克伸,至今遗恨于天下。
执事戊午之疏,固已书之大典,著之人寰,刘、贾之言,执事盖全而有矣。
今日之事,志复可伸,如倡言以为天下先,则天下犹有可为之理;
置而弗论,或始论而中辍,则天下之望,万世之名,亦有时而替矣。
贾、刘之论,从可谓之空言?
惟执事审图之尔。
某狂生小子,不知国论之所定,痛念先人不容于和亲之际,抱志以殁,见父之执,则思父道之所在;
以父之道求父之执,不敢不以全名保德副生民之所望。
属于执事者之说,陈于执事之前,贽见之诚,先人之志,盖于此焉见矣,惟执事先生财察,幸甚幸甚!
拟上宰执书(1164年3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不肖,学无能得于古,尝观市贾而得为邦之道,视工师而得用人之说。
夫工师市贾,固庶人之极贱,市区求食,非治具之所存也。
然庖丁由解牛而言理道,橐驼以种树而及为邦,君子小人至寥绝也,至于理之所诣,亦其道之所存也。
市贾之事,不过牟利而已。
牟利而不营于广,徒以名物自占,自名一物,为道甚狭,宜其利之不可牟也。
廉贾之术,惟知吾之所自占,非吾自占,则虽南金、大贝、和璧、隋珠委积于前,弗问也;
高车大盖、明眸皓齿骈阗于右,弗慕也。
身之所问,惟吾之所自占焉者,其出之也。
人一之,己十之,人十之,己百之。
而裁其入也,则尽反于出矣。
人收其用,适通其利,出入既众,其牟利亦广,视贪贾之所为利,其相去亦千百矣。
是乃规摹素定,不以它利而易吾之所存,积小而多,制入于出,而天下之利归之矣,如贾也,不能操其牟利之术,不自占而多营,泛泛焉惟利之求,吾知之其得毫毛而丧山岳也。
为邦而谋不素定,亦由是已。
有人于此始谋而作庐舍,则必使工师程其役;
工师程其役,亦必料材用而营度之;
计其舍之广狭,相其材之良窳,弃材虽巨,非良不取,良材虽细,以良而用。
至于栋梁、楹桷、门柱、扊扅,无短无长,无小无大,一皆因其材用而后加绳墨焉。
剥削之,斲落之,室成而不愆于素矣。
庸工之不能尔也,不知先度其材用,室无广狭,随时而计,材无小大,随事而取,斲巨而为细,任窳而为良,不知其有几也。
材用胥失,亦莫可胜计,所作之舍幸而就,亦非久远之道也。
用人而不量其用,亦由是已,厥今天下何如哉?
夏固四夷之首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非一日矣。
主圣臣直,真同德有为之时也。
有为而规摹不立,万事付之临时,一却一前,动不在我,或左或右,而民始疑,信此而行,靡所止届,市贾虽贱,固将能笑人矣。
夏之政忠,商之政质,周之政文,三者不同而其为政之规摹有不可移者,是以有三王之治。
文王事獯鬻,句践事吴,少康谍穷,汉高间楚,四者不同而其制胜之规摹有不可移者,是以有王伯之功。
牟利而坐市区,亦必有其道矣。
守邦之术,得贤为固,伯王之主,不异代而求贤,天下之材未尝乏也,患居上者求之非其道,而用之非其术耳。
苟惟贤之为好,则将有取于贤,其所从来,不必问也。
得贤而用,必也各当,其所生之岁月,不足稽也,如是则小大毕举而无不可用之材,人效所长,而治道成矣。
今也顾不出此,守平世之常法,士无器业,惟其流品之问;
官无宜称,视其资级而取;
明治道者或亲米盐之役,工辞藻者乃当军旅之问。
彼知财计,方且任之以刑狱;
习于疆埸,又将劳之以民事。
大小异器,随用而失,贤否异能,随材而废,落室之事,固非工师之所及也。
唐虞之际,或起仄微而纳大麓,或明礼乐而任一官,人各有能有不能,亦各当其任尔。
才当其任,人宜其官,巨室之成,岂工师之为拟也。
共惟某官,怀致君之术,履代天之任,谋王政而断国论,拔寒畯而简贤能,辰告远猷,所以为社稷计者为不鲜矣。
然而国计犹未立,百官犹未治,边圉犹未固,四夷犹未服者,夫岂无其说哉?
徒以规摹之未定,而用人之未至耳。
信能奋发于此,定不可易之规摹,而求当世之才,不拘流俗之制,必当其用,必尽其长,则中兴复古之功无难立矣。
惟某官图之。
某瓯浦狂生,不学无术,徒观市井,得工师市贾之所为事,以为或几于道,故摭其说,愿陈于上公政府之前。
辽豕野芹,亦惟其意而已,僭差之罪,非所敢逃!
上张魏公书(1164年3月) 南宋 · 薛季宣
窃尝论天下之忧,莫深于外侮,而患或起于内讧。
何谓外侮?
戎狄是也;
何谓内讧?
贼盗是也。
内讧不作,国家无间,外侮虽甚,犹可为也。
外侮之来,内讧复起,虽有智者不能为谋。
故为国之深谋,在于常虞戎狄之患,除治盗贼,使不至于内讧而已。
国无内患,专意于敌,外侮虽至,则吾有以待之。
今夫戎狄之忧,天下之通忧也。
是故并虑以思,合谋而动,除戎器,戒不虞,警军刑,固罗落,敌虽强大,夫何为哉!
盗贼之兴,生于微细。
偷不已而至于暴,小不制而至于大,浸浸不绝,将成痈疽。
议者以虮虱视之,此患之所由生也。
朔漠之君,篡其宗国,虽名嗣统,其实建邦,威令已行,上下已睦,观衅之举,可为后图。
视其规摹,似不徒已,边防之守,尤当先事而谋。
虽庙堂之深忧,而亦天下之所同知者。
上方兼听而远览,故非下士立谈之所敢道。
窃闻广西之寇,猖獗四年,凌铁已诛,王宣接起,揉践城郭踰十数,杀伤官吏不可毛举,非细故也。
而议者轻之,不能及无事时蚤议剪灭,设不幸复有凭陵之寇,谋饮江之举,吾军力单于守禦,智竭于边防,虽欲讨除,力且不暇,内讧之患,夫岂无之?
况吾吴江湖之乡,夙多剽劫之患,警捕之吏,莫可谁何。
一县之间,岁数十发,尉寺逃责,弗言于县,县且弗言于州,州固弗闻于朝,而贼盗恣睢,莫之禁矣。
始不能制,言之何益?
有如就执,初固不言,欲加之刑,不可得已。
加州县司狱之吏往往结盗而为之囊橐,盗至囹圄,则将缓之、恣之、教之、告之。
广言由历以扰齐民,是则玩法而轻刑,致疑而减死。
故今顽恶之盗,在在悉有,其徒狂舞,自应趣和而从之。
外侮方将,内讧间作,欲善其后,不已难哉!
故今广贼之诛,不可缓也。
议者以为可招而致,愚窃以为落落难合。
何则?
凌铁之死,出于已降,今日之王宣既降而反,自见反覆,宁能复降?
夫降出于畏威,今我何威之有?
诛讨之策,待人而动,间者谋帅而得妄庸憸谲之臣,盖将五百羸兵付之经略,四方之人闻而窃笑,朝家远听,寻复除移,益之以兵,计之善也。
窃意岭海烟瘴之域,而人不足集事,旷日持久,事难逆料。
汉冯奉世当西羌之叛,请兵四万,以一月决之,谓少发师而旷日,与一举而疾决,功相倍万,唐王式征仇甫之乱,亦谓兵多则贼不足平,不当以馈多惜费。
且天诛不亟决,而阙东南征赋,与兵多而功速费寡,二者孰多?
是皆汉唐鹰扬计画之臣,才诚足以集事,其论如此,校然甚明。
唐能从式之谋,故不劳而破贼;
汉初不用,卒大发而后有功。
为今将帅之臣,诚能如式、奉世,然非听其计画,假以甲兵,如式、奉世之言犹为未可。
国朝交广之贼,如侬智高、区希范之起,始皆以为细故,卒勤王师,在承平时,尚为旰食。
王宣之贼,在今不为不炽,非即受首,且成其奸,今固无它,或恐因吾外侮之患,啸呼而动,群偷蚁合,内外忧结,可为寒心。
昔者刘裕诛燕,尚为卢循而挠,则夫今日之患,尤所当急,不可以为细故而弗图也。
乡使国家外无戎狄之警,而中有此方数千里之寇,纵不足为深患,而我之官吏为其𢦤虐,我之赤子被其屠夷,亡者暴骨于郊原,存者延命于俄顷,为之父母,忍不之救,况当外难未弭之际,足为膏肓之疾邪?
隋唐之衰与夫中原之所为失,其则不远,可为龟鉴。
共惟皇上恢中兴之略,兴太平之治,以为贤人登进,则内治而远安,图任旧臣,夫岂无谓?
某官以天下之望,为斯民而起,上毗天子,外攘四夷,其道在于斯文,某官固身之矣。
众贤之用,四维之立,中原之复,王化之行,斯人之徒盖翘首而须,跂足而望,某官亦不难之矣。
如今癣疥之贼何足以为吾患?
失小不制,驯致内讧,此识者之深忧,而议臣之所忽者。
某惧人之莫以告也,故因贽见而略言之。
惟某官大略宏规,固将以一天下,小贼在吾度内,必以无事平之。
小夫之言,非以为僭,亦非敢裨庙堂之末议,盖不知而作尔。
犯分干渎,死罪死罪!
再上张魏公书(1164年3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国之安危存乎相,相之失得存乎谋。
有一定之谋,故天下无可为之事;
谋不素定而事能克济、道能有行、功业著于一时、声名流于百世者,唐虞而下,未之前闻。
夫谋,岂有他哉!
亦在乎道之所宏而已。
故宰相有当为之事,有不足为之事。
知所当为,则所不足为者可不动容而定;
急其所不足为,略其所当为,所不足为或至于纷如而并废,尚何当为之可及邪?
《大学》之书曰:「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此言为天下者必由内以及外也。
故君子正心诚意而加于天下国家者,必自一定之谋始。
一定之谋立,则是非利害不能夺,好恶宠辱不能移,上以正君,下以明民,内以治百官,外以绥外侮者,举无以易。
吾谋之素定,其于为国,何有谋不出此?
上且无以格君,下且无以知人,方且毛举百事而屑为之,则内讧外溃之辱,亦何所不有,曾何安民禦侮之足尚哉!
故曰:急其所当为,而略其所不足为,真宰相之事也。
宋自太祖之造邦,逮光尧之绍统,时有治乱,世有盛衰,谋国之臣有邪有正,然其所以为治乱盛衰者,盖未尝出此。
本支百世,夫岂徒然而已哉!
乡秦氏之柄朝,当群贤去国之后,有圣君而不为将顺之事,弃谠言而惟阿媕之是取,士风骫骳,典法荡然,致逆虏之凭陵,亦必有道矣。
今天下循前日之弊,蹈陵夷之俗,公议不立,邪正无分,命令所行,朝不谋夕。
上之卿士脂韦相尚,下之师旅骄窳是为,黔首困穷,将不堪命,州县贪沓之吏,方且刻剥而苛求之。
朔野之君篡其宗国,不徒自守,方并仁义而盗之,察之人情,非苟然者。
岭海亡命如雷化、王宣之属横行县邑,𢦤杀民吏,浸淫不已,未知为谋,外之则如许其难,内之则如此其殆,调发何自?
计谋安出?
而庙堂之上,辅佐之臣,谋谟于尧舜之前,固未窥其所处,而议边之禁,苛细之法,朝朝暮暮,亦莫知其几出也?
急其所不足为,犹害于当为之事,况当为而不为,乃哓哓于所不足为。
既不可必人之为,奈何禁人之言所当为者邪?
秦氏之为几何而不见于今也?
当秦氏之时,犹为不可,在时如此之急,诸公顾欲为之,何哉?
共惟某官负天下之重名,行天下之大道,得时得位,而泽未加于天下,以为天下恨者非一年矣。
皇上好贤仄席,拨浮议而登公于朝,则其所望于公者,宁不若天下望公之切?
某官以身任天下之重,固将见诸一定之谋也,今入相数月矣,其所以吁谟定命、远猷辰告者,必非一端而足,然而黔首之属骈肩而立,引领而俟,以求某官日新之政,顾且阙然于下矣。
某细人也,自惟无取,窃惟先人右史异时尝辱知遇,乡也武昌迎见,亦蒙惠顾畴昔而抚存之。
当公之来,不敢不见,见不可以无言也,言又不可自同于众,故此辄效四方之望,而为公索言之。
愿公上正一人,下求百辟,定其公议,而以利人辟国,措天下于覆盆之安。
此相公所自任以尧、舜之道,而尤所当为者,则亦门下小生区区之望,过此无足为矣。
瞽言冒献,死不敢逃!
与汪参政明远论岳侯恩数书(1162年7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燕王市骏马之骨,贤者归之;
句践揖怒螳之臂,士为必死。
是皆推诚异类,犹感切于人心。
施诸功臣,焉有不格!
共惟皇上即位之始,首雪岳飞之冤,天下知与不知,无不称庆。
逮今数月,宜人人有报效之心,求诸军情,乃反有纷纷之论。
此议者过也。
日者樊建以晋武帝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知其得诸葛亮而不能臣,推恩于飞,宁不类是?
使飞果反朝廷,不当昭雪;
为之昭雪,是非真反。
苟非真反,则亚保之礼不当有废,国家纵不能归其赗赠,追加封爵,犹当反其田宅,畀之恩数,亲降黼座,临奠其丧,会其子孙以礼归葬,使人知为子孙之利,则为善者犹有所劝。
今独不然,惟复其封而已。
改葬之礼,非复典彝,官其诸孙,仅同卒伍。
今夫庶官之死,延赏犹世其家,而独于飞偏有所靳,以求人心之感,不亦难哉?
德寿中兴之成,不过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秦桧四人而已,四人之终,礼有异数,今其子孙或位孤卿;
飞之功勤不已加于四子,毙于非命,自乎既往,追之来者,乃至于斯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昔魏佛狸饮马瓜步,宋文帝临江而叹,以为檀道济不死,虏不至是,曾不能追录其后,识者有以卜其世祚之脩短。
逆亮南寇,胡人自为「岳飞不死,大金灭矣」之语。
然则所以激劝士伍者,安可不厚?
仰惟都督参政相公以道事君,以诚体国,明飞不反,公议攸归。
恩礼不加,想当未惬于钧重;
建言宸极,在乎謦欬之间。
使优孟不至笑人,则人知乡善之利矣。
某鲰生晚进,不知政体,伏念先子荐飞为将,伯父参其军府,今日之事,不忍不为一言。
顾飞已亡,何有游说?
徒为国家惜此举措不厌人心。
管仲所谓知善而不能赏之,与郭公之亡何异?
是则雪飞之冤而取众怒,不若不为之为愈也。
行府信能终始兹事,史策当不负人,人心之归本朝,又安知不在兹举也?
况今行营将士往往故飞部曲,求其死力,莫此为善。
惟钧慈阔略鄙夫之妄,决而行之,不胜至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