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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喻郎中(樗)(二) 南宋 · 薛季宣
人还,祗领报章,辞情谆复,忠厚之意,形于外言,感服歆叹,书不得宣。
某晚生,不及多识前辈典刑之训,于老成人见之矣,甚幸甚幸!
禀目见赐,非所以蒙简牍章程。
抑损皆过,将由事父之执未至谦尊,所以督教之也。
反复荣翰,愧汗亡极。
即日首夏(云)
某昨者不自揣度,窃不自知其后进,大惧忠献公风节蟠准天地,隐而未见,后生何述?
伏见郎中丈人与先大夫一时诸公俱为忠献知重,知公之事为悉。
自先子殁,忠献诸公相次沦谢,郎中独享高寿,意天之未丧斯道,欲以载述之事托付于郎中乎?
以故窃敢荐言,所愿及时有所记录。
伏蒙赐报,忠献家祸皆得之而未详者,兹乃备见首末,读之涕下。
天不相道,一何至于此极邪?
条例尽能如此之详,忠献诸公为不泯矣。
意者郎中有所撰述,未欲显行于时,某窃谓不然。
书之流传,常苦不广,孔氏兼藏屋壁,孙盛播之海外,然今六经晋史尚多亡佚,况密而不出邪?
要在传信阙疑,使闻见之所及者有所考问,以信君子之道,但不至如崔氏《国纪》之过,则儇子何恤哉!
万几以身任之,毋复多让。
勿轻付人之戒,盖谨之也。
虽台意为甚韪,某小子何足为轻重乎。
每思旧事散落,天下非得当时故老各记所闻,诸公施为必多遗阙,矧惟事有本末,难可厚诬。
司马谤书,何损孝武;
李卫公操纵中人之术,寔自牛、李之党书之。
某以谓虽非其人,未足为害。
名志世不多信,若晋文靖谢公,有碑无文,益足以见其贤。
前事之非,何足靳也?
小人之见,不识台意以为如何?
何当抠衣几格之前,细论此事。
居贫难动,徒罔罔尔。
友朋见过,乃吾人之常。
传言过当,至于上达听闻,吁可怪也。
某兹冒恩宠,荐蒙命召,寔资诲饬揄扬之素,知愧知感。
顾惟学术浅陋,前既亡补,受爵不让,迄今慊焉。
人不加贤,头颅可见,而复贪荣舍义,所不敢也。
已告庙堂辞之,期于得请乃已,未繇(云)
与喻郎中书(三) 南宋 · 薛季宣
间者遣力入都,附拜函牍,其归,值都骑方出,不复留俟,寂不闻问,又两月矣。
念欲扁舟图侍函几,庶款名谊,求厌饫所未闻,属以卧病弥月,方且力辞旌命,而仙邑当道,又里之重臣,方承顾遇,嫌涉瓜李,未果如愿,怅怏殊剧。
沈上舍便,伏辱台翰存抚,慰怿交至。
忠献遗事乃蒙恻然轸念,斯文之不丧,繄丈人是赖。
生能一其朋类,殁乃纪其德业,虽忠献去国,不能尽公之用,端不负知人之鉴矣。
承许博谋询访,广记备言,真古记之法,必使一时遗落,乃为尽善。
金陵猜间,似非人力所及。
其初,忠献不能不疑此老,而门下士多不谓然,虽忠献持之甚坚,然不能遂。
平江过阙之际,先大夫知其心隙,尝讽忠献,不果从也。
又正人不能得之秦氏,岂非天邪!
某曩在闽峤,闻忠献之南,以嫌虽不入城,当时党禁未严,泉又福之支郡,二公交情于此加厚,乃今知丈人之力,不胜钦叹。
严州颇闻留意学问,未之识也。
汪尚书补外,吾道为有光矣。
然善人继去,将如苍生何?
某本以兴化荐召,如闻相期太过,有非力所能任者,故辞之,似今不当复行,几得请乃已尔。
俟闻报罢,当谋趋侍矣。
即日(云)
与沈应先(有开)(1170年) 南宋 · 薛季宣
君举相见所谈,谓何得无多过其实。
大抵爱之不知其恶,何容尽信?
谆谆之谕,何敢当也。
某所行天下,阅士多矣,好善笃,信道深,求如吾应先者曾未之见。
然而以此见望,近乎不知而作。
夫人未能为己,安能为人?
某之自为若何,其何以承盛意?
然闻责善朋友之道,于此不当有隐,又不知野芹辽豕,不见笑于大方之家乎?
自大学之不明,其道散在天下,得其小者往往自名一家,高者沦入虚无,下者凝滞于物,狂狷异俗,要非中庸先王大经,遂皆指为无用,滔滔皆是,未易夺也。
故须拔萃豪杰,超然远见,道揆法守,浑为一途,蒙养本根,源泉时出,使人心说诚服,得之观感而化乃可为耳。
此事甚大,既非一日之积,又非尽智穷力所到,故圣人难言之。
后世昧于诚明明诚之分,遂谓有不学而能者。
彼天之道,何与于人之道?
致曲未尽,何以能有诚哉?
孟氏「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之说,虽非圣人优之柔之,使自求之之意,学者于此从事,思过半矣。
颜氏之子,其过与怒,宁与人异?
不可及处,正在不以怒迁,不以过贰,一节法守之事。
此吾圣人所以异于贰本者。
空无之家,不可谓无所见,迄无所用,不知所谓不贰者尔。
未明道揆通于法守之务,要终为无用。
洒扫进退,虽为威仪之一,古人以谓道无本末者,其视任心而作,居然有间然。
云「文、武之道,具在方册」,「其人存,其政举」,「苟非其人,道不虚行」,要须自得之也。
学不至于「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竟亦何用?
有如未办澡心藏密,莫若去故去智。
古人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未易以浅近夺信;
能反复涵泳,会当有得,得之小大,则系乎精诚所至。
时文称于一经之内,有一言之悟,则六经之义灿然矣,不可以人废言也。
事非笔舌可道,而言之不无罗缕,遐不谓矣,政须体悉,不足为它人道也。
喻丈书承寄示,甚感。
遂能不废刍荛之论,尤见前辈忠厚之风,前事赖以有传,非小补也。
乡闻彼知旧闻有《方舆记》,望为经营一借,如不可则已。
之君举,见告藏室中有《越绝书》,未之见,曩得其一二事,未详始末,辄欲求假,一寻绎之。
师友之目,乡来朋友间尝有见被者,其知非是则亦已矣。
相知不在相奉,置人于炉炭上,非所以爱之也。
毋以惊世骇俗。
嗣音尚尔,敬当回纳,勿讶。
某比以莆阳荐召,虽辞不得命,今不可复去矣。
尚迟报罢,专图一见,既所欲言。
与赵漕书(1160年12月)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一言之道,不以人之无言而废其所当言,亦不以身讷于言而默其所难言,在人之为言无所苟而已;
矧兹民之休戚利病结于下而弗达于上。
有真儒当道,宣王化以风风俗,言之者无罪,而又能救其灾,若居令之职,以身讷于言而默其所难言,废其所当言而从人之无言,使民之疾苦不得一闻于上,而求息肩于下,是亦何假于令?
为之令者不亦名教之罪人乎?
斯某所以窃不自量,而敢言于执事者。
湖右疮痍甚矣,武昌又其甚者。
遗民千户,非流移转徙,则兵荒盗贼之馀,偷生一时,鲜知本业。
田莱不辟,何财之聚?
旱乾水溢之患仍岁有之。
令失职而行者踵相接于途,知安集劳来以称明天子之德意者,兹邑所罕见。
比年戍兵屡勤,蹂践弗堪,重以大治战船,作屯营于二千里之外,耕男远役,红女下机,二稔于兹,不少休息。
而又鼠偷侵寇,生发不时,居草莽间、无聊生者。
民羸若此,为邑奈何?
礼法政刑,所不暇及。
某嵬琐之质,于民事本非所长,方此效官,敢不自尽。
而当凋弊窘急之次,束于简书;
抚字之心,废为残暴;
礼德之道,迁为苛虐。
民失依赖,夫奚告哉?
兹幸自天,恭遇某官执事以忧民之心,副裕民之寄;
施不忍人之政,充博爱之仁。
弭节之初,究求民瘼,归仁美德,谅人皆有之,告病以民,恐未有陈于执事之前者。
虽执事之贤,下车伊始,民之困弊,何自得焉?
可以言而不言,某惧不自逃于咎,不敢自默,废所当言,惟执事推爱物之心,为民深虑,药其彫瘵,使之休息,固执事爱人之实,非有待于猥吏之言。
至于自快其私,取容于上,攘人之大利,以给公家之小利,存人臣之小节,而忘其大节,是近时浅丈夫之所为事,在某非敢为,亦不敢烦执事者之虑。
瞽言冒进,惟执事幸察其心!
与王彦恭经略(趯)(1167年) 南宋 · 薛季宣
某顷者试令武昌,伏承持节湖右,名位辽绝,势相万也。
初无蟠木先容之助,又无牖间半面之雅,庭参一见,即蒙礼异,教诏警策,凡可以安全之者无所不至。
趋事之日虽浅,一邑之庇居多。
既而台旆行部荆南,遂迁淮甸,道出境上,某适微恙,弗克请违,乃辱台翰抚存,告以方药。
未几,浙西旋旆,获于东坡江步一瞻台表,悤悤诀去,罙用耿耿。
继于鄂陵知后吏处领所赐教墨,道左罕便,既不时报谢,于今凡五阅岁,而起居之问,不一通于记史,颜之厚矣,负负何言!
自惟赋性迂疏,拙于援上,诒怒当路有矣,能见亮者,夫岂无之。
其间亦有同舟遇风,权相成济,利涉之后,势合相忘,独于门墙,初无丝发之补。
在官则帡幪厦屋,既去则恩意绸缪,非徒此也,又以无似之迹,为延誉于士夫间。
某非强交之人,台座又非有资于某者,眷顾如此,未之前闻,上论于古之人,或可以一二数耳。
愚陋何以得此?
言之增愧。
然闻媢贤丑正,寔繁有徒,自分无以逾人,虚名适足为累,兼恐上负知人之鉴,不可不察。
知我足矣,何足为人道哉!
既沐爱怜,敢布以请。
昨承开府番禺,倚眷方渥,旋抗章高举,竟获成命。
请祠之奏,遂能自出机杼,无所蹈袭,其言直而不肆,婉而成章,当有识者知之,众人固不识也。
东坡侍见,尝闻君子馀论,以为进退有义,得失有命,君子赢为君子,小人谬为小人,仰知将以教督其愚,然亦有以卜知我公自处之地。
独善可矣,如天下何?
世衰道微,士风骫骳,藩垣使节,其能不为身计,称股肱耳目之寄如台座者,不知其谁?
适用之才,济时之具,况不秖此。
此何时也,而犹侍祠于外,得非明镜冤于丑妇,抑厉揭浅深之计固当然邪?
岳下雅多英隽之游,今无改旧俗否?
衡镜平皎,所得当日富也。
某里居待次,经涉四年,虽家徒四壁,日忧糊口之不继,而单贫无事,得以料理书学,无当官箠楚患,亦足以为乐。
然性质凡下,既无简书之畏,而狂躁之态,投闲复作,尤一身之累也。
金华阙期在明夏,决曹虽事省于县,而人命所系,惧非智虑所及。
矧时有难易,制不在己,每一念此,如负芒刺,益知浮湛州县,今亦良难。
台座政为吏师,雅辱怜眷,有可见教,愿与闻之。
某虽下材,不敢不勉。
自同众人,敬以幅书通记,伏幸台察!
与郑景望书(一)(1171年) 南宋 · 薛季宣
自闻拜佐著作之命,尝一领教毕,并蒙递示刘复之书,似非仲举家奴台翰,恐未之得便。
还又拜手札,尉感良甚。
启沃微意,略蒙见教,多感。
思之,诚切时病。
十寒一暴,何以哉?
愿勿以未听而惜吾告猷之心,成所谓远者大者;
必不可进,乃谋鸿鹄举耳。
复之眷眷吾属,此意良厚。
某何物,滥吹竽于其间,似未之思,近于目听而耳视也。
梦叟方在艰棘,不可得而进退,忠父已决不为赴调之计,然其才力可惜,弃之无用,有可致力,为求试县亦可,若使其人少得自见,虽未可以语通方,中道以临民,事当有实益,剸治繁剧,宁能碌碌如我辈邪?
祠禄彼固不屑取之,犹可与计资考,别难插手,则乞自为图之。
岩老既熟其人,能为之前却否?
某告毋复寘之牙颊,必恐上累知人之明,中心岂不自知,何当诖误师友。
胡氏表侄,一蒙与进,不能嗣造几格,此其好善未笃,甚乖乃父所望。
后复相见,丐以此意语之。
彼家甚贫,颇劳应接。
如有可就宾馆,得为宛转经营为幸。
陈颐刚比相会,云曾屡拜书,都不挥答,何故?
便閒望报以一二字,戒以事勿轻举,凡百宽裕沈审,必令内外无间为贵。
君举已罢茶院之会,见与其徒一二十辈聚课仙岩。
尝与之言,似乎成己工夫全未著力。
勉之甚相领略,此亦乐事,但未知向去如何尔?
下问淮壖设险之说,某知之未详。
《地网》所未之闻,张师言《瓦梁堰记》闻而未见。
然闻孙氏割据,作涂中东兴塘以淹北道;
南朝瓦梁城塞后湖为渊,障蔽长江,号称北海。
大抵淮东之地,沮泽多而丘陵少;
淮西山泽相半,无水隔者。
独邾城、白沙戍入武昌,及六安、舒城走南硖二路耳。
古人多于川泽之地立塘鄢以遏水溉田,在孙氏时尽罢县邑,治以屯田都尉。
魏自刘馥、邓艾之后,大田淮南,迨南北朝增饬弥皖。
今舒州有吴陂堰,庐江有七门堰(刘馥断龙舒水作。),巢县有东兴塘(诸葛恪作,遏巢湖水。),滁、和州、六合间有涂塘、瓦梁堰,天长有石梁堰,高邮有白马塘,扬州有召伯埭、裘塘屯(齐高帝建武五年遏艾陵湖立。),楚州有石鳖塘、射陂、(汉旧陂。)洪泽屯,淮阴有白水屯,盱眙有破釜塘,安丰有芍陂,固始有茹陂(刘馥作。),是皆古人屯田遏水之迹,其馀不可详记。
大要六安以东有芍陂之险,钟离以东无非湖浊之地;
西自皖,最为险要。
然闻芍陂可以灌寿,淝水可以灌庐。
南唐何敬洙尝复诸塘,不克而罢,其间必有利害,尚当详考。
前闻面对及此,心知其是。
窃思如此力量,能办如许事邪?
如合、复之所上民兵之策,专以刺举兵权还付方镇,使之自治财用,多置水砦,以屯田民兵守之,有警得以发兵助护,如唐故事;
民兵蠲复制度,略依陕西弓箭手法,秋田既穫,因就籴以实边,始虽暂失少少赋入,数稔之后,利当百倍于今。
责任不专,则无可成之理。
方今经制西蜀,以夺帅权为是,此等议论,定空言耳。
因问之及,谩详及之。
创水虎翼军国,然似非国力所办。
淮南民屯若就,又于松江肄习水手,为之重险,虽无水军亦得,事不难集,在乎断不断耳。
论经总制钱减额,竟是如何?
舅氏方在版曹,可致力否?
立后事久不报,众甚苦之。
近乐清县括水死家田,不以葬送立后,皆欲官收,一岁州郡仿之而行。
前日所陈,能为营使之必下否?
官政略皆如此,无廉耻者争以𣀮敚相尚,思昨所以语刘正夫者言,今验矣。
无端好与人事,亦吾人一病也。
⑴ 朱光、吕蒙所争皖屯也。陂堰,皖水。
⑵ 吴赤乌中遣兵十万断滁作塘于其上源。今梁县界至滁扬城,晋以为南梁郡,南唐于滁水上立清流关。
⑶ 有东西瓦梁城。晋置秦郡,而治六合。周显德三年,南唐何延锡建言堰五十四,流不止,鱼三州氓,海四百里,其实据天经、绝地纬,功未就而罢。景德元年毁之。
⑷ 源出滁州,入高邮,为樊梁溪。梁置泾州。
⑸ 塘阻三何溪。谢玄破都颜、俱难,李孝逸破李敬业处。
⑹ 谢安堰艾陵湖作新城在其上。
⑺ 邓艾作荀羡复屯。
⑻ 唐大历二年与射阳湖并置官屯。射阳湖即射陂也。
⑼ 邓艾立白水塘,与破釜相连,开八水门。大业末破釜塘坏,水入淮,白水亦涸。
⑽ 即孙叔敖所作期思陂,汉王景、魏刘馥、邓艾、齐桓崇祖皆脩复之,首受渒水,西道六安北界驺虞石,东自濠州之南横石,水皆入焉,灌田万顷。
⑾ 东至扬则多断流为阻。故自前世征役舟师,皆出东道。如吴邗沟、魏广陵、周鹳河等,率资鄢水之利,南北所通行也。惟庐、寿一路,陆有东关、濡须、硖石之阨,重以陂水之限,东关恃东兴塘,濡须恃濡须水,硖石蔽皖。淮南有两硖石。此桐城南硖也。寿春硖石在淮水上。
与郑景望书(二) 南宋 · 薛季宣
自令季去由拳,附一纸记,后无复便,声问殆绝。
然而依仰音教,未尝不在几席之下也。
兹承宠膺纶命,纲纪王府,佐宋太伯,盖极一时之选,可为儒者之荣,敢以为贺。
然闻以国逊易,处閒静难,非渐渍以仁义之指归,俾知所自以乐优于天下之乐,无以见辅导之德。
以丈老于圣人之学,兹蒙圣天子托子之寄,庙堂遴于宫僚之择,诚可谓当人之举。
某所见如此,不得不告。
辽豕入冀,当不免大方之笑也。
甘亡似之迹,穷处异县,遂不得亲贤师友之教诲,检束之道,不敢不勉,小人之质,终难淬砺。
狂奴故态,往往厕间勃溪,加以贫病交攻,归儿婢仆之间,数岁殆无宁日。
所养不厚,又殊无以敌之,诚负君子之门,愧心极矣。
命召审察,四辞遂不复来。
今逼瓜期,乃妨交政。
近有丐祠之举,未知庙堂可否如何。
蒙子诗兄教以不当突然有请于朝,顾闻之事矣。
意者已久不报终任之请,只得以祠禄扣之,终任之求,亦不敢绝。
瓜戍既逼,未为无为穷之为,虽有下钓之嫌,有不暇恤矣。
又复困穷之极,为之奈何?
万一丐祠得之,固不办挈家计,且谋单骑归省丘墓,亦一幸耳。
春夏之交,景物清畅,板舆迎奉,在棠棣间,有无涯之乐,但切歆羡。
陈君中补之后,牢辞学职,不爽山阴书社之约,处之极是。
刘复之大可悲念,天不相善如此极邪!
念欲一书慰问其兄,竟不得寄,每作交游之问,未尝不于嗟悲咤、痛悼于斯人也。
丈在闽中,门庭之广,得人有几,疏以见教,何如?
与郑景望书(三) 南宋 · 薛季宣
伊洛遗训,某旧苦其芜杂,尝愿博求会稡,备一家言,顾非其人,所得未广,用是不克。
兹蒙镵本印赐,知有先著鞭者,且喜且愧。
书虽未暇䌷绎,如明道语,世不多有,至于长编累轴,足知所得之富。
鞭后之意,不敢不勉。
顽顿不敏,何以副期遇之厚邪!
某无似之迹,惮于复进,去岁辞审察之召,匪以为异,卷卷之意,特欲少关阊阖之内,退可遂吾所欲,进或傥有所济。
诸公不之察也,而督促踵至,浅中狭隘,颇觉厌苦,拒之既峻,久之寝不报矣。
比以南沙逼戍,不免为之官之请。
惩创前事,并以祠禄干之。
报章之来,不过复仰前命。
自惟愚鄙,无以取必当涂之听,闭官泰甚,且骇道路之传,因谋强颜一行。
兼以世母仲姊之丧告矣,趋朝当在夏秋之际,其在我者敢有不诚,庶几改之。
夫谁不愿以术义之浅陋,冀障河之必东,杯水舆薪,知其必无事也。
但苦家贫久客,未免禄仕反复,忠父行藏之诲,愧赧极矣。
踵门求教,深所愿欲,兼单浅所未到,亦欲有函间之请与其进也。
台意诚厚,得蒙于六月半前假以役兵数辈,当卜假途干簉,遂此愿怀,而后取道德清,以至都辇。
有如行人归告之晚,不及此期,某业已成行,不容迟迟之甚,兹恐不得留俟,即乞已之京尹之拜,振古所无。
令弟新除,不相妨否?
有不克见,必须邂逅钱水与以为慰。
答景元书 南宋 · 薛季宣
下问辞命所以,非有深意,直缘前对亡状,再进岂能有补。
信如昨者传闻之过,不过以人言,知我用绵力当重任,刍牧之求不至,辞之近于辞难,黾勉居之,空死何益!
生命之众,亦云大矣。
是谁不当先事而避,然亦不可不豫计于未进之前。
舅氏之出,未行右揆,盖尝诿以专人见问三命不来之意,仍许不循前计,令人滋益难处,遂坚辞之,三旬促召不来,定当如所请矣。
量力度德,天下事要非吾人所办,蚍蜉撼树,真不自量。
某今者之辞,犹欲一感闻听,诸公苦不持上,将如命何?
可继之说,敬当佩觿。
夫学固欲行之,能系而不食,苟免既非君子之节;
不能不止,亦非绌信之谊。
未免禄仕,当择任轻者处。
南沙非远,禄秩可差解倒垂,忍而待之,又为此困;
迟之不报,良以为挠。
无资之说,此特顾家之计,乃可为知友道,安敢告朝右邪?
今岁延陵水荒,加以蟊蟘之患,薄田赤地什八,馀去敛穫,尚赊瓜戍,又复年馀侨居,未知糊口之计。
一动不易,三已况难,必哉!
不免又图去就,则求我枯鱼之肆矣。
反复计念,未知攸处。
讲学不详之过,兄必闻而怜之。
承询鄙意之详,故尽底蕴,有可鞭督其后,愿与闻之。
答君举书(一) 南宋 · 薛季宣
《通鉴》、《礼图》皆二册纳上。
史书制度自当详考,不宜造次读过。
《中庸》、《大学》、《系传》、《论语》却须反覆成诵,勿以心凑泊焉。
久之或当有见,自觉诸书之意,不贰于己,而非平生窥测所到。
「有孚威如」,非持敬之谓者,是为得之,理义昭然,要非学空无者所能髣髴。
以此应物,则所谓「文、武之政,具在方策」,「威仪三千,礼仪三百」者,待其人然后行耳。
是非小小知见所及,惟体物者自不可遗。
文中子叹无圆机通方之士与之共叙九畴、论九流,知非其人,愿兄勉之而已。
夫损德之修也,凡吾胸中疵吝之积,惟加损之为贵。
日新之道,所谓洗心者,不过如斯焉尔。
古人不可跂及,要之记问之学盖不足道,立己与物,则失之远矣。
故君子敬其独也,虽无文王犹兴,非君子,谁可言者?
至祝至望,师长何谓,非所敢当,谨用回纳一笑。
答君举书(二)(1170年) 南宋 · 薛季宣
顷者远勤访,喜有渐磨之益。
事乖人欲,辄复暌违,卧病分携,宁无怏怏。
自被无锡由拳教札之后,杳不知车旆何之?
非徒怀无从修记之恨,翘跂可想知也。
兹承就试行都,猥蒙遣信,恍若天降,慰怿如何!
即日秋暑乡微,伏惟客舍舂容,尊候动止万福。
某自作别之后,疾病相仍,幼累复然,而贱妇所苦,特异就医,役役死生,尚未可知。
廷陵岁又水荒,重之螟蟘、马迹,薄田既无遗种,县官科率草料,倍常赋而加多,憔悴煎熬,分为沟中之断。
书策相忘固已久矣,区区之迹,前此所以不欲进者,君举既知之矣。
正名之说,吾敢乎哉!
当路前极相知,自莆田之行,尝一得书三被催劄,而某所求以达闻听者,却不将上。
舅氏去国之未行也,又尝诿以专人,见问所以不来之意,喻以别议所以处我,其意诚厚,吾人去就当何如邪?
惜也君举已行辞命,颇伤深切,前已失之于左,今复不能得之于右,亦运而已矣。
之任请祠,足得熟议,谆谆之喻,中心不忘。
张、吕之贤,皆愿见而未能者。
言称先师,要为有法;
理敬之说,进学之指南也,可与立者权多,不足九流之合,须得通方之士议之。
康节固谓之:学未至武侯,武侯未可轻议;
考叔太真而谓之诡正道,于何而行乎?
立论常苦执中,有不可不察者。
气禀言性,自是南方之学,近于功利,其又何言!
乡论贤人之聚,犹或可忧,真见事之谈也。
文不逮于作者,而好诋诃前人,此最吾人大病。
语人要识深浅,亦欲自今勉之。
四三哥书荷封示闽事,既难隃度,不当相讶。
乡来去就,尝面论之已详。
五三哥之云云,将有为为之尔。
刘复之、真显道相继云亡,真大苦事,天不相道,为善者何劝邪?
居厚罹忧,可与伤怆。
其当大事,宜必有以处之。
洪道人学本异端,不足深论,但未知其死何自,尚当察之。
旁谱《春秋地名》固宜,恨未知见《书训》,得刊其误,尤所望者。
《国风》十二变皆有叙,小国不详其世,则附见之。
邶、魏之先,卫、唐二邦之所兼者,二南、豳国,为之先后,旨哉反古说!
曩闻已有传本,后窜改亦不多,稿纸不精,脱烂不可将出。
《春秋》敬纳,得与《书训》俱付象先,语以看毕蚤寻端便见还,毋令污败为祝。
顷用《礼》学相勉,可不朝夕于斯!
已而思之,及观张文子诏洒扫应对进退之解,异乎所谓法而不说。
《曲礼》乡党却不如此。
《仪礼》之记殊略,先王自有深意,虽复将亡可畏,先儒之记,要近于凿,此非笔舌可道,幸详复之可矣。
《经考》漫呈一看,《八州地图》别后都不暇料理;
《阵图》方居外匆扰,不能便为写去。
下问车徒之阵,一车介士三甲,一为前拒,左右挟毂,矩以车徒,赤步方阵势瞭然矣。
新出之图必有新意,后生可畏,未可全非而是古也。
时事日益纷扰,某尚未知存身之地,千里相望,岂不动心!
所谓不敢因循,冀吾人共事、斯于日用,小学纯全,大体具焉。
持头觅头,佛氏能笑人矣。
但能去智去故,乃可默而识之,无知不多,非欺我也。
穷迫少佳意绪,而蒙每事索报,黾勉承命,可无涯略。
所欲言者尚不能宣之于口,千里书札乌能写方寸哉!
答君举书(三) 南宋 · 薛季宣
林伯顺过东关,属已还鹊林,恨不得见。
书辞宜荅,而未有端便可寄。
旋闻上庠中补,喜之不寐。
此于君举盖不足道,然而顺流扬帆,千里起于足下,有可为英材乐者。
仲可还里闬,方襞幅具书,忽石应之见访,出前后两示缄墨,慰抃何已!
审知诸公固相縻以学职,诚典学者善意,不知我者且有积薪之诮,受之无益。
闻牢辞之,正合鄙意,诸公相知,当不强也。
示喻语小万法悉备,语大一毫不立,兢业之心,平荡之道,盖非一非二、知言知德,诚有不可载且破者,要须默而成之,始得大小一二。
涉乎计校之语,孔门汾上言不如是,如何一言而尽?
古人言之久矣,王文中论司马谈善论九流,知其皆原道德之意,而各有所蔽,自非明了之见,殆未易易。
王、魏一代人杰,尚有愧于礼乐之事,《周官》见疑后世,何足讶邪?
复雠法虽不具,然今律文犹有轻重相明之法。
用论讨贼,当于左宫之时;
事切救焚,奚暇士师之告?
书于士者,谓应复雠之法耳。
先王作法,凡绝无而仅有者,一皆大为之防。
士师得人,安可预必?
用刑又须阅实,审非推刃之道,而后释之。
逸贼一端,未之尽也,学者要在优柔,使之自得,博约之至,欲罢自不能矣。
此事固有立谈而辨者,曾非一朝之积。
言于未及,宜不受命,切祝自今谨之。
崇释次儒,自是井中之见,其所从游常讶。
某于此罕道,然却不敢横议是非,从彼间来此,攻之且不入,异时当付此老,使自针之。
全真尝所与游,门墙峻甚,每以白眼视天下士,闻于全真特厚,或可介而见之。
如闻意乡,我辈未暇从之。
宋老志名以全真,欲见故录,与之岂无渗漏?
然所期于若士者本不及此,当以度外容之。
舅氏幸同舍真淳,固尽其人,就成其材,乃所赖于朋友。
滕推官颇闻其名,似已之所任,俟到城郭,图一见之。
张侍讲旧为九重知遇,加问学日富,自宜有所悟,合从此虚纳,天下大幸,然而事久多变,又未知乡去如何?
某前此辞命,盖妄意当然,惧人不谓深婉,知复何恨!
诸公之意甚厚,非所望也。
前既无效,今而轻举,可乎?
四三哥已因景元寓书,五三哥亦已通问,但未闻其母讣,方因仲可吊之。
应之趣向已若老成,真大可畏,能琢磨之甚善。
儿子固愿受教,然其母有女子之爱,病未全已,姑留后图。
下踰谆谆,知感知愧。
《军志》名已前见,牧之所引,不类武侯之言,然八阵图从此推演,有如见于武侯之集,前辈何以不能识之?
自李卫公引志说图,方知八阵所出,反复其语,与孙武子所称军政,殆皆司马法欤?
阵法旧来口授,只以《军志》、《握奇经》、马隆、李靖、裴绪之说,参伍以变,忽卒未易图之,姑自详复为佳,不然,请俟它日。
《州图》纳去荆州、南交二纸,抄毕蚤希寄示。
扬、冀草具未补,梁州、和夷未曾释地,幽、雍都未下手,《幽经》却备,幸而不为事夺,一两月间莫可成矣。
《诗说》所以不欲出者,乃可为知者道。
四三哥尚不谓是,故不欲复示人,苦欲得之,不敢隐也。
已自略去训故之说,须于言外逆之。
参之《楚辞》以见其训,伍之《乐府》以尽其情,订之《左氏》以致其思,正之《礼记》以通其说,又断之以孔氏之学,《孝经》《论语》之所引證,乃知非妄作耳。
纸札非佳,毋令损败为祝。
得侄子象先问,未欲经说之广,切在加意。
伯顺莫已还里,曩蒙诿以其父名志,黾勉承命,不可用则收之。
答君举书(四) 南宋 · 薛季宣
春间,妇弟东泛钱水,温具赤纸记,以为不在庠序,达石广文,必无浮湛之理。
得报,已之会计,甚适所怀,但未领报章,驰望之切。
沈应先之仆以所示书至,慰怿多矣。
闻得友如德脩,王丈可谓德不孤也。
其人虽未克见,君举宁苟合者。
丽泽之说,当所得日富,如某茅塞之甚,有不能奋飞者。
某以丐祠之举,请益于左右,欲处当其宜耳。
既久之不闻问,南沙代者。
诿僚寀来约,以如期而代,思欲白县言上,似太绝物,不免作参宰禀目,并以丐祠公状抵之,仍不绝之任之请。
既行之后,得子诗外兄书教,以不当突然自言于朝,顾闻之晚矣。
然念阙期既逼,不为之前日交代通书,亦尝授以公状,仍更属以申催报命,此外自当委之运命如何。
刺眼之思,非为我忠谋,渠能及此!
某亦嫌于下钓之说,然而进退有义,非我辈所得专处,有如本怀。
某适过涉,何害不隐我脚,旁观动目何有哉!
所求尚一得之,固我所欲,不然,堂下有千里之隔,虽其敦促百至,岂真知我者邪?
遵养之说,枢右之拜,元是一意,前以乡去如何奉告,盖千虑之一得。
此旨虽近于薄,亦是理势当然,信之固宜,亦近疏矣。
无律之音,不计之战,郢人之惧,不为过也。
尚幸低棋著数相似,信如所闻不谬,乃若温浩儿嬉,相矜以德力,盖亦未易剖决,此亦一幸。
第恐拿而不解,或生意表之虑耳。
妄意如此,不足以语人。
蒙教早谕之,虽未达高意,得无有过与不及之虑,谓非所以辅成盛德。
人材秖尔,极选端不过是。
然四三哥却有典午之命,似舍骥弗乘矣。
佐佑藩邸亦何容易。
某近通四三哥问,告以纲纪王府云,君举以为如何?
旌别之疑,有自来否?
近侄子洪罢昭武主簿,还求相省,颇能道闽中事,按逐一二辈,皆合公议。
所恨稍作风采,若失故步,许褒守令,多不践言,物论似不谓然,与彼所闻大异。
然前得书,有「姑惟教之」之意,或几乎儿辈所云。
某昨亦警以鹰鹯不如凤凰之非,不知还有益否?
适者数语,非面不易箴之;
书未易言,亦非俄顷可尽,恐欲闻之。
曩蒙赐示一毫万法之语,不解藏人之善,喜跃之至。
以告象先侄子,荅书叹异,以为顿异往时之见,然非揣摩卜度,得之乃善。
其论大小之分,若微有病。
万法俱备,安可谓小?
一毫不立,大何足言!
意则甚然。
至于攻击小大之语,亦未为至,更切思之。
前索陈图,必欲见之行事。
区区之见,本不欲以书告,然念合并难得,请举一端,试以范蠡之言,握奇、八陈之法,以考高欢韩陵之捷,妙处略可见也。
刍秣之语,甚非言孙之谓。
钦领训诲,敢不佩服!
《中庸》、《大学》本示五三哥者,走笔写意,夫何足观!
反复求之可见。
好学所以见语,真得琢磨之义,甚惬所望,然相期亦太过矣。
疏示之语,敬释于下。
当仁不孙,又掊击之,幸也。
书此无本,性不强记,又不知能与前注无相戾否?
追思前此之作,一语不能妄下,所以开喻大善,但其问不无森严气象,似非前辈所许。
大抵立言之体,要当明白简易,圣人大未易到。
隋之《中说》,洛之《经世》,有可法者。
诸公或入于俚,或入于深,虽皆未害于道,非行远之法也。
语立言于君举,可谓小巫大巫之见。
想得此疏,当捧腹一笑也。
五三哥曩通书皆不报,渠执礼者固当然邪?
象先来索《书解》甚切,端便幸即寄之。
与刘复之书(一) 南宋 · 薛季宣
自王习之送吏还,祗领答教,于今行复更岁,懒于问便,嗣音阙然,企慕德容,如饥如渴。
兹阅报状,伏审归对合旨,荣增京秩,窃为善类私喜。
旋闻方绾铜墨,置社南邦。
如公器业文章,无愧前哲,自宜侍中献纳,尽忠补过,牧民于外,甚非师望所及。
将无睿眷优渥,重于历试,抑由犯颜逆耳,不遇故去邪?
永昌之民,于何其幸!
时方急治,宁缓急后先之序哉!
于公因可少见所学,贤于淈泥扬波远矣。
交旧之情,亦足为左右贺。
即日伏惟乡䣊优游,自天之祐,台候动止万福。
传闻贵治县尹正阙,洗刓当在朝暮,讲学有素,迎刃定无槃错;
然而前弊山积,财力方匮,发令先后,计执事已有定处。
某托游从之末,愿以管窥为献。
为政之急,要在戢吏仁民,即吾寮寀情通,吏人隐欺自少,士夫日接,利病可以毕闻;
但当务省文书,张设纲纪,临之以无我,断之以严明;
处人乡巷骨肉之间,察之教化所在。
率斯道也,于从政何有哉!
尝闻抚字催科,本无异道,近时文俗之吏,不知政有本末,动以裒敛为急,及民事则缓之,不知威信服人。
赋可不劳而集,财计陷失,不在民而在吏;
出纳之谨,动有防制,纵工于窃,必不能侵吾岁计矣。
民事莫难差役,于今多致纷纭,第令乡案以身任之,稽其程式,欺罔必罚,将不敢欺。
其次婚田,一当坚守成法,它讼剖决,惟须勤以莅之,宁失不平,勿成吏手。
上官曲直,无足多校,知所轻重,则事济矣。
县固繁剧,能出此数事邪?
日乡人宋质夫御史(敦朴),建县令旌别之法,谓治状见于实迹者不出数端:听讼详审,则妄诉自息;
断狱平允,则冤滥自明;
催科必信,可革追呼之扰;
给纳必以时,可除邀阻之弊。
此格言也,可为县宰韦弦。
以执事声望居之,为力已省,所望究见所蕴,为世楷模。
《大学》论正己齐家,推之可及天下。
常怪汉世循吏,其为相则声减治郡时,惟以烦碎苛察失之,夫何有于远者大者?
近世贤者之失,多或过于中庸。
《书》称干誉、从欲、同辞,曾何远于不肖?
此在左右度内,某复敢言之。
教玉人彫,代大匠斲,不自知其不足,可笑其不自量,诚思何以告之,或可以无愧矣。
不识采听遐远,能无弃此一得之虑乎?
瞽躁而言,不寒而抃。
某待金华狱掾阙尚年馀。
去岁风涛之啬,虽幸以天而免,孤单之族,绝者五房,亲戚故人,半入鬼录。
而又家乏粒食,漂泛无复遗馀,妻啼儿号,日日相似。
虽无佳况,然视死者将十万辈,其亦厚矣。
乡令灏灏之会,执事尚未美解,则其死者有葬,生者有养,必无僇尸无告之事,此在诸人赋分有数,乡邦所深恨者。
中肠郁郁,言之心动,想关闻听,亦须为恻然也。
永嘉半夏不雷,积雨寒甚,六月尚颇挟纩,气候殊恶,不知卒岁可以无它变否。
公之旧部,故尔及之。
与刘复之书(二) 南宋 · 薛季宣
昨叶丞飞卿行,拜状,必尝关彻听览。
比景望递示武林所赐教毕,愧感良至。
见诮以无一言相庆,洒落相视,知所以自解矣。
谓我无求一世,似非知我之语。
人情不大相远,为不可求,又无以求之耳。
读书无求于世,任大非吾事也。
道大不容,而不以为病。
顾以银章茜绶,嘘呵大县,誇眩朋友,不求一切人者,岂谓是哉!
景望报兄之来四三,乡人之贤遂不可掩,不图今日而闻正始之音,在乎其人,可谓好贤之实矣。
然而上求武士,而支离疏者得于其间攘臂,宁不谓责名实者使之一一吹竽邪?
人情苦不自知,爱而欺之,又过井口之戏,直推堕坑阱中乃已耳。
虽知相于之厚,殊非爱我者也。
无望之世,庶几戒之。
忠甫劝兄辞县,不知盛意如何?
论苦太高,入于轻重亡准,彼奉祠而不受祠禄,劝陈君举以不取束脩过于中庸,则贤亦各自一见也。
永昌待次,不知尚复年馀,诸公相知之深,而今弃之于外,且使安处乡闬,真所谓举而不能先者之命欤?
封圻密迩壶山,想当熟彼风气?
修道之教,将俟于入境布政先后暇日究之为宜,常使在我优游,则可以语风化矣。
纲目之治,须由贤者兴之,舍此得民,是皆干誉者也,何足齿哉!
何足齿哉!
第恐人方即公百里,要非大贤所处,弓旌之及,不俟于下车耳。
某索居面墙,疵吝日积,因风鞭督,非君子谁适怜之(《浪语集》卷二四。)
风:原无,据四库本补。
与刘复之书(三) 南宋 · 薛季宣
某乡居碌碌,固亡可道,第缘茅塞方寸,大废洗涤,狂奴故态,间复乘之。
渐逼瓜期,忧畏深积。
决曹虽猥,然亦人命所系,折狱之事,孔门所难;
矧复事在上官,制不在我。
自量褊浅,惧将不免其身,与世推移,又所不忍,每一念此,芒棘在怀。
饥寒迫人,未免禄仕,鞭其后者,不无望焉。
福清新除非晚,当上尝与忠父反复前论,其言亦未易訾,然与世路斩绝,颇亦难行。
昨蒙诲以世之安乐法门,缩头闭息,坐壁角里头,为我辈耻,适与忠父相反,请得言之。
吾曹学固将行,道不可枉,或出或处,当道中庸。
使兄未上而辞,人不以为不遇;
故去,必谓不能作此等邑,有薄淮阳之诮。
孰若临治之后,惠泽有加于民,徐决去留,无骇俗听,进退之际,岂不绰绰然哉!
崖异惊人,未若履常而弗畔于道。
某方以盗名而取疑怒于世,故深不欲兄为揭日月之行也。
中庸之德无有偏颇,必去必为,未能无累,兄自有度,必从容于是矣。
言之于此,不可不使兄具闻之。
忠父渠自有书,惟所裁择。
梦叟取辱,起于不量事势。
某与忠父先尝戒以过涉,劝勿轻动,老婆心切,至于拖泥带水,无慊于志,公伯僚辈何诛邪?
与刘复之书(四) 南宋 · 薛季宣
前月间乡仆行,窃聆旧恙告痊,旋膺召节,以为天辅仁人,于此可见,喜极而跃,何但不寐而已。
然犹未知造朝之日,意必一言感悟,聊试三馆。
漫一幅纸,赞庆当不至浮湛也。
得景元报,窃闻进说本末及圣主顾遇之意隆甚,不试而登馆殿,自此当三接矣,足为善士增气,岂直交朋之私喜哉!
甚善甚善!
某无似之迹,本无意于人间,迫于穷寒,为禄而仕,曾无片善可取,前蒙于诸公间誉之过情,遂使无能之人疲于趣召。
手足俱露,迄无秋毫之补,去国未几,弓招又至,虽知期望推挽之意,然非爱我者也,辄以鄙怀上溷,顾赐终始。
某乖戾之性,兄所谙悉,前举无术,头胪既已可见,受爵不让,迄今歉然。
人不加贤,才不加进,又复不知进退,冒于宠利,所不敢也。
已述此意,恳告庙堂,更告善为辞之,期于得请乃已,幸毋缕缕,惧稽王命,将重得罪,非所以安全之也。
自廉耻之道丧,时君世主喜以爵禄骄天下士,此则士夫轻进之罪。
果其材自可致君集事,固当不校小礼。
某不肖,无益于时,亦欲因辞见志,求退以事君尔。
如以一身之退,使九重无轻士之心,其进多矣。
由衷之言,万望台察。
比景元书论王江阴之罢非是。
某得之田里,王治为浙西最,其言民兵之不可教,要是书生所见,至论其害亦未遽非。
大抵兴作大事,非使晓利害者杂陈于前,良法盖未易立;
矧前岁班行之法,大不易行,尚当商量,何至遽逐良吏?
况牧民者敢与朝廷抗论是否,必非陆陆之士。
不付此等以事,而使媕娿脂韦之徒,未见其可。
人以争事罢斥,谁是敢争事乎?
因见诸公及之为望。
某素来不喜强与人事,太原亦不识之,知兄可以裨补庙堂,故放言耳。
令兄知府乡邦,必已交政,恨不得亲被其泽,郡得贤将,门户之芘多矣。
寿堂大令人板舆当适州里,前二贤子官守已有及民之惠,长复为之父母,尊年之乐,无加此者。
台眷(云)
答何商霖(溥)(一)(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君子之风,为日久矣,声迹之相闻,又两年来矣。
小儿获抠衣于讲席之下,于今行复更岁,政缘疏怠,阻造下风,虽未能日接音容,得馀论于文字之间,开发厚矣。
比辱临访,言及忠父邶、鄘之论。
某忠父友也,实相忘于道术之际,有所论辩,各不敢为隐遁之说以相罔,故虽言有当否,然各自其所见。
窃意要知本末同异,有以订其是非,故敢不蔽愚固之踪,用以求教,非欲自售于下,执事必我察也。
六经载道之器,远矣大矣!
某既妄有论著,且以荐于洪儒大学之前,明眼难懑,多见其不自量也。
退即所安,知其手足俱露,方此内愧,以为将必大得罪于门墙,札翰之来,则知与其进也,甚幸甚幸!
示谕六经之说于左右,未能无疑。
读书欲有所疑,此伊洛先生语也。
吾人于学未能了了于不疑之际,夫不疑者,盖无所自见,不然,则蛙之在井,圣言天远,宁俄而可料哉?
惟善学者未能无疑,疑者问辩之所由生也。
谆谆之云,何造道之深也!
至谓疑理之蠹,则某请得一言。
疑固多端,左右之疑,固将有所决也。
理道必疑而决,则疑未为蠢也。
众咻谁佐之,惑能决焉,则定矣。
某学未足以及此,然于众多之说,不敢必以为是。
此亦得之先生长者之论,馀皆不知而妄作耳。
谓毕其说,非所敢当,信能有以规之,则亦非所隐也,清论之及,故敢复之。
见交之文,仰荷垂示,非徒属辞命意、无愧前作,论交之际,益足以知君子之不苟也,知感知幸!
某窃有所见,不敢不荐其说。
此赋之质美矣,近世才人实未之见,吾曹盖相期于古人不到之地,夫何今之足云。
讲道之馀,加游息焉于楚骚、汉赋之作,则笔端之力,久之当益有所到,此不可以言尽也。
古人虽曰作文害道,然犹未通于一弛一张之说,有如尽舍他事而专心文墨,则非我所敢知也。
草草脩报,幸恕疏略,不宣。
答何商霖书(二)(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前书裁答,方惧不韪,荐承教毕,蒙有以警笃之。
其意良厚,有以知君子成人之际,且足以见涵泳于六经之说,不以先儒之故而置圣人之学,知感且羡。
书辞宜答,请以所闻于古者复之。
《诗》古乐经,其文古之乐章也。
《书》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
三百五篇,非主于声而已。
太史以《国风》系先王之旧俗,二《雅》识其政事,《颂》播郊庙,是皆职在太师。
盖遒人之官,采之天下,施之当时之用者,先王之盛,教化之美,颂声翕绎,蔼然成章;
不得于言,固有不能宣之于口,被之声律以供燕享。
有若《南陔》、《华黍》之诗者,虽有其义,不强为之辞,《仪礼》所谓「笙诗」,先儒以为「亡诗」者也。
王者功成之乐,庶人无所得议,纯一之化加乎四海,比屋皆有可封之俗,四方安有殊风之事?
召伯、韩侯之盛,一皆见之周诗《甘棠》诸篇,《南》、《雅》所存是也。
四诗之正,恶有所谓变哉!
观于《诗序》之文,正变为可言矣。
《诗序》于先王之诗,皆言朝廷之所施用,其所称叙,不过一诗之指,幽、厉之雅,邶、鄘之风,视前序为何如,正变断可知矣。
《豳风》之作,亦以当时之变,豳尝变而终不克变,成王、周公之美也。
变风见录,起于政俗之异,国自为次,固其理也。
邶、鄘之不合于槔,自其邦人之不予,诗章自为篇帙,初非前有其叙。
圣人删《诗》而为之次第,则因变之后先。
《国风》起周、召、邶、鄘而迄于豳,见治乱有可易之理,以为序有因改,斯为不可厚诬。
反鲁所正之诗,止于雅、颂而已。
来教谓诗之作,起于教化之衰,所引康王晏朝将以为据。
《鲁诗》所道,可尽信哉?
求《诗》名于《礼经》,非后世之作也,又安知《关雎》作刺之说,非赋其诗者乎?
降王而不予卫,是非圣人为之。
邶、鄘灭而音存,故非卫所能乱。
政不加于天下,则王不可谓雅,所云系于所得之国,与《春秋》之王城,确实而言,惟其理也。
然诸侯之兼并,非独邶、鄘为然,圣人不以灭国系诸侯之风,非为因地而已。
夫《诗》家之音律,犹《易》家之象数。
圣人于《易》称君子之道四,则《诗》之声文未可以一偏取。
孔子固尝弦歌合乐,而亦不为无取于辞,《角弓》、《唐棣》之去留,义之可得而通者。
《诗》、《书》之序,非圣人莫能为之,然其源流岂无所自?
《易·系》不皆兴于孔氏,则《诗》、《书》可以类知;
如孔子自己为之,必有不能为之者矣。
走于反古《诗》说虽不主于先儒,于其所长不敢废也。
古人尚或采之刍荛之说,况圣人之徒欤!
务相乖违,非反古之道矣。
不能自明六经之学,诚世儒之深病;
凿空以攻先儒之论,不亦后世之罪人哉?
观于会通,则古道之去人不远矣。
某学不足以知古,乐求古人之意,聊以自诳,非缘垂世而立言。
执事不以其愚,赐之提诲,此道之不作久矣,何意闻此正音!
临文者不敢借辞,益重不敏,幸为隐恶。
本不足以示人,既沐诲言,不敢不既其说,尚为时复教告,以适翘跂之私!
答何商霖书(三)(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披读枉教,申理前说,辨而不置,真古人之事也。
钦叹三复,敢不敬应!
《诗》学有二,曰声曰辞,声辞合而成章,乃古之道。
然尔人之情性,古犹今也,情有哀乐,声文称焉。
听其语可以合其声,闻其音可以知其意,二者不可以毫釐判,于人有不省乎?
孔子学于操而得文王,识《鸱鹄》之知道,声辞交见,庸有二是,故舍乐论文与释文而言乐,皆非《诗》学之正。
近世填词之作,始别异于声文,唐固不然,况乎三王之代!
季子论乐,夫其殊于圣人,其以《小雅》为周之衰,亦汉儒所云,讥小己之得失,有为而发,其可遂泥其言乎?
文中子不与季子之知乐,近于眉睫之论,然其旨各有在,不可合也。
在《乡饮酒》、《燕礼》、《射礼》已有《二南》诸篇,虽为不必尽出文王之时,要为周公制礼作乐所用,以为思先王而歌其事,则幽王之诗有之。
详而味焉,与《南》、《雅》之古诗,或居然异矣。
仲尼归正《雅》、《颂》,岂徒然哉,序之云云,不待言也。
学经而他求于传,不若专意于经;
传皆不同,则经学之文,不几于或矣?
序据《左氏》,谓《棠棣》为召公作,《毛传》以为周公,二者莫知适从,则序燕兄弟之文,非其所论拟也。
古学在求其正,不当论出之后先,如惟前出之从,则《书》之古文,不若汉世今文者矣。
妄意无似,非执事谁为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