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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甫圹志(1199年)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
此吾友王君道甫之墓也。
道甫讳自中,皇曾祖高,皇祖成子。
父廷佐,赠朝奉郎。
母施氏,封太安人。
道甫登淳熙五年进士第,调舒州怀宁主簿、严州分水令,未上,以枢密使王公蔺荐,除籍田令。
未几,罢。
通判郢州,未上,知光化军、信州,召赴行在。
丁太安人忧,服阕,再被召,以论罢,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起知邵州、兴化军,连以论罢。
兴化之命下,道甫已病,庆元五年七月也,八月二十三日卒。
官至朝请郎,年六十。
娶林氏,封安人。
二子:长曰更生,次幼。
四女:长适国学内舍生高熙绩,馀许嫁进士曾充宗、周伯麟、林浩。
道甫居温之平阳归仁乡,晚徙县之橘庄。
雅爱仙坛僧屋之后山,因以为坟。
十有一月二日,林夫人奉其柩葬于此。
人皆知道甫少有志当世,尝以布衣上封事,及对,语合上指,除官。
才数日,趣举其类奏上,道甫由是绌光化。
入觐今上皇,复有「朕得卿名于寿皇」之语。
道甫竟由是死云云为恨。
不知道甫岁晏,抑才为学,去智为恬,假之持久,何造不深?
余欲铭道甫也,以此而未克就,故识其圹云。
族叔国任墓志铭(1200年冬) 南宋 · 陈傅良
傅良逮事诸伯叔父,于叔父行以长者称,公为最。
聚族为学也,于辈行齿宿而才壮,公为最。
晚各务庄重,择交,虽一笑嚬不苟,亦公为最。
公,德人也,而竟不仕。
娶朱氏,良配也,无子。
作室奉母,门巷深靓。
升其堂,如无人;
窥其户,吟诵琅然者,公燕私之所也。
间肯一出,独过吾庐,时时以「从子某宜后我」为寄,今宗洙是已。
于淳熙之十二年二月十日午夜来见速,至则息浸微。
某请故,公曰:「子从吾叔母取筦钥。
付吾儿」。
夫人哭方悲,亟出筦钥复命,则公瞑矣。
公侍母之暇,退即书案。
夫人执家政,不以米盐烦其夫。
自一匕撮,公鲜知其出入有无也。
妇德多啬,一夕从顾言,无趑趄意,课佛书,或施舍焉,终其身。
呜呼!
公诚知家事与母孰重,故听于夫人。
夫人亦诚知家事与夫孰重,故听于子。
是皆宜书。
而公,德人也。
淳熙十有四年十二月壬申,葬于屿山之阳,属傅良之官,未及刻其隧。
夫人以庆元四年十二月十九日卒,享年七十有六。
宗洙以六年十有二月丙申合葬于公兆,于是并书之。
公讳方中,字国任。
世次语在公圹志中。
宗洙今为太学免解进士。
女一人,适朱克勤,早卒。
男孙二人:怡老、瑞老。
铭曰:
惟亲其亲,必利其嗣人。
洪君墓志铭 南宋 · 陈傅良
台、越间从余游者,几百馀人。
虽从余游,而过其庐,识其父兄者,才数人。
过其庐,识其父兄,至于数会如始,至岁久益敬不懈者,则居士洪君也。
居士,天台人,故清贫,仅仅无乏于教子,特不自计度。
余初入太学,芮公祭酒挟二子下交于斋序,余惧弗堪,走天台之国清寺西庵者数月。
居士之子霖累强余,不出,出,即居士倒屣外门,妇子罗拜于庭矣。
每顾霖:「先生饮食欲如何?
于吾馆便否乎?
苟足以悦先生,余虽饭脱粟避寝,喜也」。
霖亦特刻苦,遂为台、越间善士。
先达素官,以子姓为寄,甚师尊之。
郡守、丞有志于访民利病者,必就霖也,而老于韦布。
或曰:「居士教子之志未偿」。
以余所睹,百馀人中,有第进士者矣,或名字淟汩,无所著见于世以死者不少;
而第进士,名字不淟汩,尝有所著见于世者,往往在数人中。
然而志不伸,嗟穷而悼屈者,尚不少。
今霖也为台、越间善士,为学者向往之如此,为吏者器重之如此,而居士之家声益高,诸孙益有文人之入其门巷者,则曰:「是义方之家也」。
由此观之,教子之志偿耶未耶?
居士讳某,字某,娶叶氏。
夫人贤,不愧居士,能与处清贫,仅仅无乏于教子,不自计度者也。
一子,霖也。
女若干,适某氏。
孙男女若干人。
以某年月日卒,以某年月日葬于某所。
霖怯多病,癯癯然如不自持,千里裹粮,来乞铭其父。
余为之悲甚而许之,余亦病矣。
霖请更苦,余亦苦辞,竟不获,而略道其交情,以塞在□之意,而不暇详焉。
要之,居士以孝慈温恭庶几于古人为家学云。
铭曰:
位斯可喜也,亦可愧也。
亲斯可久也,亦可朽也。
视此志耶,宅此丘者谁耶?
令人张氏圹志(1195年) 南宋 · 陈傅良
是为陈子傅良之妻令人之墓。
令人姓张氏,讳幼昭,字景惠。
永嘉人,草堂先生、国子小学录煇之孙,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孝恺之子,扬州泰兴县主簿东野之姊,盖登进士第三世矣。
以乾道七年归于我,庆元元年八月丙子卒,享年五十。
以其年十有二月壬申葬于兹屿,去家二百步。
生四女:长适进士潘子顺,次适福州闽清县尉薛师雍,次许嫁太学上舍生林子熙、将仕郎徐冲,余同年进士、知信州上饶县事潘君雷焕,户部侍郎薛君叔似,工部侍郎徐君谊之子。
而子熙父,故直龙图阁林君季仲之族廉夫,又从余游也。
令人初得女,遂以余兄子师辙为己子,以进贺太上皇帝登位表,补迪功郎、福州罗源县主簿。
次子师朴,以绍熙五年大飨恩补承务郎。
二幼女。
令人穷约时来归我,相从二十有五年,再以台评罢。
食贫岁月,视食禄为长。
深入湖湘,起居饮食非其性,多病所侵,未尝有毫发不满意见言色,余敬如宾友。
今亡矣,呜呼哀哉!
余既走介,乞铭于太府卿叶君适,而自识其略,纳之坎中。
祭兑光居士林乔年文(1168年11月) 南宋 · 陈傅良
齐鲁两生,视汉功臣为贵。
列国之千乘,不如洙泗之一言,世固有公论也。
公名不至仕版,而禀禀乡评,不在诸贤大夫下。
夫岂求之?
呜呼,士之闻见公者,亦可以兴矣!
功名一时,典刑千古,形器虽亡,道德如故。
我等亲旧,今来哭公。
三年之丧,于此观礼。
自今余乡,起孝起敬。
其谁作之?
眷言耆老。
潸然泪○,何啻此夕!
祭王詹事文(一) 南宋 · 陈傅良
吾乡自昔,诸儒有作。
刚毅敦庞,是以为俗。
中更权臣,摈排其尤。
乔木云凋,何草不秋。
谁其似之?惟公嗣兴。
矻立堂堂,万夫典刑。
梅溪之原,箫台之下。
公车不驾,市无翔价。
箫台之下,梅溪之原。
公休于庐,巷无违言。
公行未久,公归白首。
邦人父老,欲执之手。
天子起之,爱莫止之。
羽翼四海,匪我敢私。
忽焉此觞,涕泗如水。
百尔有恨,不如我同里。
祭王詹事文(二) 南宋 · 陈傅良
惟公天与劲特,世推忠纯。
正色立朝,奸邪所惮。
其于当今大义,胸中见之甚明,非苟然假窃者比也。
盖自发策大庭,至于没齿,凡十五年,凛如一日。
去年之春,复来造朝,身虽已病,爱君弥笃。
惟昔先人,雅器重公。
藐然孤生,晚蒙公知。
去违朝路,曾未几日,遽闻来讣。
越在道途,迄今定止,始克遣一觞之奠,盖为兹世痛公之亡,而非独下交之私情也。
祭芮祭酒煜文(1171年)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
欲从先生游十年于兹,盖亦数相遭,卒幸相亲也。
而受教不少延,何哉?
天耶,人耶?
前年寓会稽,会先生为部使者,有来言,先生将就顾汝,□某□愧焉。
寻如毗陵,弗敢见。
明年东还,先生适长太学。
是秋将考试,增置生员,又以嫌弗敢见。
既幸备数诸生,先生孳孳焉望某来也。
比至,相待如宾交。
甚者,从二子辱临拜,又命史持立无答拜,为是惧也。
又逾月,弗敢告而去。
呜呼,谁谓先生欤,而遽止此也?
夫苟谓遽止此也,其寓会稽,必无以愧自违也;
其还毗陵,必无以嫌自拘也。
况为诸生,宜旦夕左右侍,而又何忍以过相待,一顷舍去?
夫以位望之殊也,法守之察也,世俗之莫己谅也,顾小而失大,其亦谓之人耶?
虽然,自知求师友,所得于天下才数人耳。
去年哭刘莆田,今年哭祭酒,彼寿考者何限,胡为于我师友频岁而忽焉亡耶?
且贤者纵不得大用,独不可留限,遗吾党耶?
且某也,固无多求于世,无乃亦不获成就其私志,考德而问业耶?
今夫汎相与,类有幸不至缺绝也。
是谓天耶,非耶?
呜呼!
一忤权臣,白首瘴乡。
公论既开,时谓□宜何。
位不过卿,死无归居。
岂惟门人,有泪如雨。
祭张南轩文(1180年) 南宋 · 陈傅良
吁嗟先生,惟以正终。
如何叹嗟,四海所同。
欲知先生,当观之公。
军旅有言:魏公之子,惠我律我,魏公是似。
如其即戎,誓与偕死。
学士有言:瞻彼洛师,昔在文献,往往阙遗。
曰惟南轩,尚其嗣之。
朝廷有言:岂无他人?
吏道趋变,经生泥陈。
必若钦夫,可以致君。
去欲其归,病欲其愈。
及此盖棺,万事永已。
亦有咎怨,莫或瑕毁。
呜呼先生,位曾不隆。
曾不卑卑,与人为通。
抑不立异,收声于躬。
维学高明,维行粹夷。
维其待物,一不以疑。
匪即求之,人实秉彝。
君子在世,勿问勿处。
譬彼川岳,无兴云雨。
三农赖之,以艺稷黍。
矧惟世臣,乔木勿伐。
矧惟儒术,不坠一发。
生能几何?
而堪契阔。
往岁玉山,前年秣陵。
二公云亡,令我涕○。
又哭先生,我怀实并。
念昔从游,为日则浅。
辱诲辱爱,辱待甚远。
自我不见,常惧有腼。
有来湖岭,必惠问我。
对之翰墨,如在右左。
蒙是曷称,罔敢违堕。
家有藏书,国有太史。
虽微功业,先生不死!
我心哀伤,盖不以此。
祭薛常州先生文(1173年7月) 南宋 · 陈傅良
我昔自喜,壁立倚天。
见兄梅潭,忽若坠渊。
梅潭谓何?其要日损。
自《易》、鲁《论》,馀勿挂眼。
明年会稽,我图西征。
匪适会稽,从兄毗陵。
毗陵何有?聚书千卷。
曰此百氏,各有攸见。
维古相授,待豪杰然。
我辱过施,如何克传?
约我博我,有源有涉。
譬彼草木,自根徂叶。
匪我无师,亦既多友。
繄兄不逢,岁月空久。
我无所愿,没生为役。
于兄居游,无以南北。
滆湖之上,其乐未央。
为兄食贫,去之他乡。
兄使淮堧,我客都邑。
系名春官,驱驰靡及。
霅川之招,岂不欲往。
有妇方娠,琐琐羁鞅。
会兄来归,我栖旁舍。
当暑之袢,相期秋夜。
我嗟我命,为此契阔!
矧今为虐,复我中夺。
鱼亦有依,鸟亦有群。
我实何罪?恃无其人!
顾瞻四方,群公日徂。
刘不在闽,芮不在吴。
我居数人,乃眷相顾。
幸踰其分,罪此之故。
凡今海内,知兄如林。
我虽庸陋,特知之深。
我观六艺,师自为的。
《书》不见《诗》,《春秋》无《易》。
我观诸子,其说并驾。
佛老见奇,申、韩每下。
我亦观人,鲜不异止。
此有遗事,彼有丧己。
自兄作兴,廓之大同。
以断群疑,匠师涖工。
人之见之,于何不一?
可以右左,衡从伸屈。
我窥度之,惟心之平。
岂惟不亏?抑靡所增。
天不生贤,生辄不试。
叹无全材,虽全曷谓?
彼尺寸材,功在夏屋。
而弃不顾,徒为乔木。
凡今之人,为此陨涕。
我独私忧,皇恤当世。
世艰道远,而使我独。
有书未完,有徒未淑。
诔之以诗,哀哉已而!
莫知我悲,谓我胡为?
祭林安之文(1175年) 南宋 · 陈傅良
余游观天下,博交当世之士以自治,盖各有长矣。
矜畏洁修者,或亡涉事之具;
疏通隽达者,则放乎绳墨之外而不可羁;
刳心而趋约者几矣,又自六经百氏,阔略而废遗。
呜呼!
安之余固遍阅而仅有焉,引而寘之诸老先生之门,亦不数数焉见之。
忽今亡矣,余将奚望而谁期?
余游具区,还会稽,栖迟台雁诸山之间,人迹几绝,安之往往先至而后归;
金华之行,积雪埋岭,安之之疾侵矣,而犹不我遗。
夫十年崎岖,不便于家,不利于有司,不皇宁于其躬,而无怠无悔,是果何求者欤?
此意寂寥,非笃学深思者,未易与知也。
余年未四十,多病而早衰,自哭薛常州,而百念弛矣。
独将求古人之书,日与吾徒讲玩以卒岁,而安之且死,则吾志焉往而可为?
世有公论,于安之自不泯没,而非哭之恸,则不足以塞予悲也。
祭诸葛梦叟文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梦叟,死生安讣!
昔岁薛殂,今兹君逝。
朋友相期,扶持绝学。
慨此存者,晨星夏箨。
君之学问,不为径庭。
曰意苟诚,万物受命。
固尝讲论,兹道闳大。
尺矩寸绳,其施或隘。
君曰余闻:力行以充;
力之所至,日月未穷。
闭户十年,读《易》求志。
朋友谓君,不仕无义。
授官长乐,勉君载涂。
曾未及期,上下交孚。
少出所藏,已有端绪。
遂昌炽之,岂不大肆?
众目棼丝,万命流膏。
天意何如?遽夺人豪!
维昔子厚,托韩以死。
君殁见贻,琅琅及此。
微君之属,于义犹然。
我力可及,敢不后先?
酒醴在壶,脯醢列几。
酌古陈奠,永承君意!
学官同祭王司业文 南宋 · 陈傅良
公于载籍,博览强识。
上自班、左,旁洽百氏,然不为空言而已。
试之一二,其于词藻,清润丰媚;
而亦无断章半简,刻画名家之意。
至于心度纯明,发为乐易,望之简如,即不忍去。
情亲语狎,间以谐戏,俄而肃歛,讫事以治。
盖庶几德人之容,非尚同者之能暨。
若夫流离虏围,其年方稚,南望君亲,生以为愧。
间关万里,卒伸大谊。
是又壮夫节士,坚忍仅克,而得之天与,匪诏匪谕。
呜呼!
谏垣数月,摅蕴则未。
十年外服,帝独简记。
晚归周行,善人有比。
两学是师,用有次第。
士论方属,乃衔不施。
某等于官为僚,有严位置,公忘等衰,家人侪类。
绝去绳轨,惠风和气。
胡然山立,而忽渊坠。
靡人不怀,我独切至。
寓哀斯文,百纸莫既。
祭张简之文 南宋 · 陈傅良
余读架阁公丈人之诔,盖闻兄之能服劳处约,有孝敬之遗风矣。
晚见其行事,自叔父一研一席,蠹书败简,汎扫庋藏,旦旦不懈。
施及米盐,讲若畴昔。
余既谓是诔也信,而于是重有感也。
盖余为婿,恨不及架阁公无恙,然犹及兄,拊诸弟,奉仲母以团居也。
俛仰之间,事变不齐。
西东其庐,几筵相望。
弟衰子绖,室自为孤。
呜呼!
此余所以重有感也!
余辱归妹,最知最厚。
于兄卒葬,属在疾苦。
歛不凭棺,窆不拊穴。
所以述其平生,而铭诸幽者,亦不得挂名焉。
乃今弥年,克具觞豆。
叙德写哀,因以自镌。
魂犹可招,其在斯文。
祭郑自明文(1182年)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哀哉,自明!
余与君游久,知君之重其死也。
自为诸生,固曰士以一死,何乡不可?
及其居朝,抗直自喜。
每一进见,以所闻于宾客、厮役、某小人某小人之说,察察为上言之无讳。
人数以为甚危,而君益奋然,虽万死无恨。
然而阅其私,盖卫生甚谨也。
尝访君爱亭之上,当暑命酒,余食瓜果,而君禁之勿多食。
他日过余,羹菌以馈,君曰:畴昔闻有以茹此死者,至今不近也。
啜茗饮水,靡不博问,恐以疾伤其母。
呜呼!
君诚重其死,而将有以处此矣!
乃今死奇祸,何哉?
余既甚悲,而莫推其故。
且惧知君之不详者,亦为惑也。
天啬其年,人害其名。
呜呼衰哉,曷为自明?
余故为斯文以哭君也。
祭刘端木文(1180年3月)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端木,而止于此欤?
谓其容貌不泽,齿发衰变,而无寿徵欤?
谓其疾声遽色,太喜怒以干和欤?
抑谓其强心于事,而敝敝其生欤?
而端木咸无焉。
然而止此,将安咎也?
呜呼端木!
其心将以仁其三族,其学将以著见当世,而庶几于古人。
其仪抑抑,其言恂恂。
至于居为畏友,出为拂士,而取予之际,能不以不义加乎其身。
于今之世,吾见亦寡矣。
岂古所谓直谅之益,木讷而近于仁者耶?
晚得一官,无损于贫。
母老子稚,旁无强亲。
盖择地而蹈,报效如此。
此某等所以哀吁之天,莫知所云也。
祭郑龙图伯熊文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
道之不明,亦既千载。
宋兴用儒,涵育数世,故经术盛于伊洛,而王化行乎元祐之际。
秦汉而下,庶几三代。
于何文献,奄忽沦替。
中兴匡扶,欲起复蹶。
晚生小子,散无纪系。
惟公及从渡江诸老,尚有典刑之学不堕。
绍兴季年,靡然流俗之弊,本之躬行,加之讲肄,充养和平,议论方大。
析义利于秋毫,兼博约而独诣。
盖伊洛源流,与元祐之规模,于是乎在。
苦节至于长贫,静退见于初筮。
扬名二纪之久,致位九卿之二。
既物论之惟允,殆天意之将契。
我观人物,可为流涕!
瞻前靡及,顾后孰继?
公于此时,譬之东方未白,明星晰晰。
续飘○之馀绪,道倏歘之亨会。
方有识之自宽,俄覆出于意外。
呜呼哀哉!
痛在吾党,事关海内。
矧余从游,辱诱以诲?
舍曰诸生,视之流辈。
至于非望之期,不言之爱。
傥手援其有益,虽身危而不悔。
嗟今已矣!
逝将安赖?
祭具殽而辄止,文把笔而屡废。
以迟迟之不忍,尚发明而有待。
竟余怀之弗究,聊一哀于此酹。
祭吕大著文 南宋 · 陈傅良
呜呼!
理固难言,事堪永叹!
尚斯文其未熄,傥千载而一旦。
自夫孔门之徒尽,经术阙;
马迁而下,史法乱。
微言卒堕于佛老,多识不离乎笺传。
惟公绍绝学之遗统,缅潜心于一贯。
立六艺之要津,涉九流而弗畔。
既超乘于先得,亦加鞭于后倦。
可谓明古人之大体,而能通当世之变。
汎观人物,粤自秦汉。
勋臣擅其器略,儒雅隆于词翰。
通人焉草草,法士焉断断。
以余观公,与夫专善偏长之士,岂可同日而论哉!
若乃推本皇家,讲明文献。
以为艺祖造邦,上规周室,而仁皇继体之际,庶几于羞道管、晏。
痛《小雅》之未复,先群疑而独辨。
推公之志,欧、富、韩、范。
缉熙宁之坠绪,振元祐之馀算。
又将会同错综,招携集散。
回万牛于绝靷,手六辔以徐按。
合当代之玉石,出中原于涂炭。
盖自渡江诸老,皆有遗恨者也。
呜呼!
忆学者之初识,怪伏焰之方煽。
及脩门之晚别,幸后会之犹健。
相此意之攸属,若一体而中判。
年偶同而智迟,名近似而实远。
溘骐骥之先徂,望孤征于款段。
参移兮斗没,长夜兮漫漫。
耿余怀其何极?
诉之人而有恨。
望新阡而长号,冀精爽之一盼。
祭朱处士文 南宋 · 陈傅良
嗟乎!
学问散于殊涂,而尚德之风鲜;
选举出于一科,而遗贤之恨多。
幸清议之在下,而吉人犹有自修于其家。
维公行谊可以堪宗姻之踪迹,襟度可以受师友之切磋。
位卑而乐施予,齿老而工编摩。
自三尺之童待之若辈行,而于一乡之众未尝有所谁何。
以余百念之俱冷而闻公之讣,至于屡叹而长嗟。
文以悼之,我辞不讹。
非士无诔,刻之山阿。
祭章端叟文(1181年9月) 南宋 · 陈傅良
吁嗟端叟,今孰不如?
问其位年,弗逮彼愚。
吁嗟端叟,相尔志慕。
盖达将与当代诸贤在文墨议论之选,而穷亦庶几可祭于社,识曰君子之墓。
中阃无相,寄孥于旁。
盗骑屋山,田园半荒。
士而至此,可以悔矣!
而犹朋师,不以四方。
谁为夏屋,能置松柏。
于何雪霜,不待盈尺。
安阳之南,岂无士友?
胡独端叟,哭者十九。
或敛之床,或沐之柩。
百尔无恨,何必尔后。
余二十年,交满天下。
自春徂秋,三泣大雅。
涕曾未收,复奠斯斝。
侑可无文,其尚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