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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万京教书 南宋 · 姚勉
某奉别诲言,倏四阅月,拳拳尊仰,未始敢忘。
曩旆从出修门,一时簪盍甚款。
兄归未几,而某以罪斥去矣。
鸠止于枋,鹏运而南,升沉已异,瞻望无从,惟于泉石间拭目燄燄耳。
兹者伏审疏宠中禁,讲道外雍,衿佩交欢,缙绅胥庆。
惟是畿泮号小贤关,天下之英俊所萃,上又复开游学之路,侈袂方履,辐辏皆来。
模范之儒,不可轻畀,式新擢用,允谓得人。
尊年契兄长粹学清才,冰洁玉立,自合即着之木天米廪。
君相欲养其雅望,故扬历而后用之,峻除只在旬月中,要路亦特跬步间耳。
某前此所以欲得都骑,小为武林之留,庶几两次跋涉之役可省。
惟是恬静之素不可夺,必欲且为西山南浦之行,归欤未几,遂谐荣上。
某前之言验矣,今之言当即验也。
嗣贺不一而足。
行其所志,辉耀乡邦,幸甚。
某无似,麋鹿之性,只合山林;
鸳鹭之行,岂其所称。
且又方心拙喙,动触簧间之机,汰斥宜矣,亦可谓幸矣。
邦有道,贫且贱焉,虽自若可耻,人之所恶,己则不敢去也。
安故山而读古书,外无烽燧之忧,内无水旱之苦,荼亦甘矣。
有可赐教者,毋吝是望。
某未卜瞻晤之期。
时中伏惟为斯文寿重,即前穹擢。
有乡里委,愿备牛马走。
通提刑郑南谷书 南宋 · 姚勉
某山栖渊潜,本不当拜诸公贵人书,然在门墙为子弟,又不敢以此论,仰祈矜照。
某昨者扃柴正紧,咬菜甚甘,忍脚不牢,轻于一出。
且方心硬喙,岂朝班人物。
虽无娥眉之可嫉,而众女之谣诼猬兴,指其为履斋私人,斥之使去,芰制荷衣,退修初服,甚宜也,无所怨尤。
独念丙辰返棹信江,适遇先生,商羊里第,得承警诲,如见天之广大。
此行之归,则先生持节在闽,可望而不可即,吝萌遂茅塞耳。
在京时,又蒙先生遗之书,重之馈,虽尝甘报,而辞不尽情,甚以为不满。
君相急贤,即日先生鸾台凤阁上。
某山之巅而耕闲,水之涯而钓寂,瞻望当益远,念不可无一文字见勤,翘道感激。
偶有便驿,辄敷下忱,仰冀垂察。
某附有微恳,清漳佥判邓从政(名方渊,)温陵人,登癸丑第,于某为同年,而在使部为属吏,发身白屋,无蚍蜉蚁子之相援,孰与翼而飞之者。
幸遇先生慨念寒畯,不摇热书,可有大造之望。
第列城百僚,徯春风,仰膏雨者,不知其几,又无缘可以自见,知某辱眷遇不薄,求一羽言,以干千钧。
某以同年之义,不得辞也。
此同年文而有吏材,旸岩洪察院先生尝荐举之。
旸岩,端人正士,盖必有以取之矣,某何敢私于同年有情哉,惟先生亮之(《雪坡舍人集》卷三二。)
不摇热书:库本作「不弃葑菲」。
答许司门书 南宋 · 姚勉
伏自去冬郭丈德甫自大府归,辱赐书,极见爱厚。
匆匆具答,未之能细也。
又勤使人远馈函椟,尤感以愧。
某山林麋鹿之姿,本非班行人物,只当茂林清泉,自安其适。
忍脚不固,轻于出山,然亦是去春澒洞之时,主忧臣辱,不敢洁其身以乱大伦,只得出而不处,或可吐其欲言之蕴也。
君相眷知,不次待遇,甚非所称。
亦由此故,取嫉群小,遂触骇机。
八月十一日轮对之疏,读之者已怒生瘿矣。
十九日早,宰执过新益堂,会讲《周易》,正讲到《否》卦,某适当之,因说:「六二包承,犹前日之大全,六三乃不中不正之人,和附六二以取富贵,致身高位,所包者羞愧而已。
虽自己不知耻,而天下之人实耻之。
故圣人言其位不当」。
此语遂大忤一执政。
说至「九五系于包桑」,又言:「休天下之否,转而为泰,固善矣。
然天下之祸根不去,则泰亦未可以长保。
孰为天下之祸根?
前日致乱之奸人,已驱而复来者是也」。
此语遂大忤一近倖。
是日虽蒙壑相先生有「和而正,粹而严」六字之褒,而忤者深恶之矣。
某但据经论理,告储君以否、泰之所由致,庶几天下常泰而不否,岂复顾一身之否哉!
不旬馀而以罪斥去,退甚甘也。
但是忧治危明,疚焉在念,而又乡间兵火之馀,荆榛瓦砾在目,流离者未复业,劳来者不究心,使人怀抱作恶,以是多感成疾。
所幸一稔在望,可作饱民。
日愿相衮且留,局面凝定,则江面亦可无事,与击壤父老雍容田里,尽乐也。
尊年家兄慷慨拔俗之标,卓荦不群之度,摘髭科第,为时一出,近在朝夕,与退斥者却自不同,毋烦轸记。
令弟瓜期在迩,行道之初,更望益加培植。
今年见邸报,得西涧叶先生举文华科目,极为赞庆。
但此后出入之门,必皆如西涧先生而后可,否则当如前辈缴还举削,赋如公「安用此门生」者可也。
前日或为其场屋所知,或与之乡里有旧,不妨略有私情。
然举世自有公论,不可如为元规尘所污也(此为其前此受人举自代而言。)
以远大期吾同年,不觉僭越,亦以致其爱助怡怡之际,愿以朋友之切切偲偲者及之,幸甚。
𩻣鱼之惠,极感。
无以报施,黄檗山茶一𥯃,聊奉昼瀹,以搜搅胸中书传之香。
秋风捷音,嗣当贡贺,仰冀尊察。
送黄强立序 南宋 · 姚勉
文之不古久矣。
士之号能古文者,艰其辞,怪其字,蹇其句读耳。
以是为古,如之何其古也!
文之所以妙者意也;
意不足而文有馀,不若文有尽而意无穷也。
夫意无穷而后文有味,意非文之所以妙乎?
虽然,意必至于理,理至焉,意次焉。
唐韩退之理胜于辞,李元宾辞胜于理。
或谓使天假元宾年,必与退之埒。
是不然。
元宾年愈高,辞当愈胜,决不胜退之之理也。
抑退之之理,亦未为至也。
以博爱言仁,以三品言性,以外形骸,以理自胜为识道理,理云乎哉!
本朝自濂溪周先生以来,至紫阳朱先生,理学大明,学者盖易为力。
于易为力之中,而不知用其力,则可惜矣。
某于天下好古之士,论文之所以为文,鲜有合。
独清江黄君强立能古文,有声闻,余说是之。
未知余说之果是欤非也?
强力其教之,相与共学其是。
赠悟上人序 南宋 · 姚勉
佛者悟上求序于余,请言某名之义。
儒与佛,异学也,安能序子之意。
虽然,请诵予所闻。
下学而上达,儒之事也;
有上达而无下学,而佛之事也。
儒者下学而上达,故洒扫应对,可至于精义入神,格物致知,可推而治国平天下。
佛者有上达而无下学,故执空寂以枯其心,缚虚无以灭其性。
名为真如实际,而实无真实者存;
名为应用周遍,而实则不适于用。
此无他,儒者则有形而上者之道,而复有形而下者之器也;
佛者则舍形而下者之器,而徒欲求形而上者之道也。
舍器而言道,是道为无用之物矣,学道焉用?
是故由儒之言,则可以贯体用,融显微,即无极太极之妙,以立人极。
人极立而天地位,万物育,佛也、老也亦囿于吾道之中而获安。
由佛老之言,则必至于斁天经,绝人纪。
天经斁,人纪绝,则天下必乱,夷狄必猾夏,禽兽必食人,佛也、老也亦不能自安矣。
然则由吾之学乎?
由子之学乎?
于此可以悟矣。
吾之学通天下可行,历万世无弊。
子之学则山林独行者可为耳,不可使天下皆行也。
使天下皆行,必无君臣,必无父子,必无夫妇,必无长幼朋友。
无朋友则人之义散,无长幼则人之序乖,无父子则人之亲离,无君臣则人之分渎,无夫妇则人之类灭。
虽欲寂灭为乐,乐乎?
故曰不可使天下皆行也。
天下不可皆行,万世顾可通行哉!
为儒者当悟此,决不可舍儒之学而言佛;
为佛者当悟此,决不可不逃佛之学而归儒。
苟不能逃佛之学而归儒,亦当安于山林,苦节独行,以阴受儒者之赐。
诗意序 南宋 · 姚勉
《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
文之为言字也,辞之为言句也。
意者诗之所以为诗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者志之所之也。
《书》曰:「诗言志」。
其此之谓乎?
古今人殊,而人之所以为心则同也,心同志斯同矣。
是故以学《诗》者今日之意,逆作诗者昔日之志,吾意如此,则《诗》之志必如此矣。
《诗》虽三百,其志则一也。
虽然,不可以私意逆之也。
横渠张先生曰:「置心平易始知《诗」》。
夫惟置心于平易,则可以逆志矣。
不然,凿吾意以求《诗》,果《诗》矣乎?
尚书传序 南宋 · 姚勉
《尚书孔氏传》者,汉安国注其家屋壁所藏古文《书》也。
天欲寿此书之传,借鲁王之坏宅以出。
当时上送之官,帝命作传。
国有巫蛊,《书》遂寝焉。
由是汉西京之《书》,惟欧阳、大小夏侯,皆伏生学,古文《书》莫显于代。
汉西而东,马融氏始疑伪《泰誓》书不合经传,求古文《书》得之,孔氏之学始著。
是虞、夏、商、周之书,人知其厄于秦之火,而不知其复厄于汉之蛊也。
向微马融,《书》不复古矣。
向无孔安国,《书》亦不复汉矣。
吾固喜夫安国之有功于《书》,而重悲安国之不得有功于汉也。
大抵西汉无真儒,故六经之正者皆不显于世,往往至东汉而后定。
今六经之传行于世者,《诗》、《礼》笺注于康成,始东汉;
《易》、《春秋》注于王弼、杜预,始魏、晋,未有出西汉者。
出西汉者,独以孔氏《书传》耳,而不得行于当时,是可重为安国之悲也。
夫安国子孙去圣未远,家学有源流,故传《书》之说多正。
且又约文申义,辞不冗费,比之诸经传注,如郑之多怪诞,王之本虚无,杜之昧经旨者,相去直齐楚牛马,安可终抑而使之晦哉。
今世之传《尚书》者,凡数百家矣,皆外孔氏为说,各随其见而有得失。
某也不敢居一于此,敢因孔氏之传,而采诸家之说以订正其义。
惟孔氏之大乖于经者正之,馀皆存弗去,庶几可以少慰安国研覃之苦志,于是书之重不幸也,亦以见吾圣人之有孙克绍家学也。
《书》之说与孔氏虽不能无异,然大要皆本于安国,故仍其旧而名之曰《尚书孔氏传》。
使安国复生,必曰吾虽不遇于一时,亦遇于千载之下云。
赞府兄诗稿序(宝祐四年三月) 南宋 · 姚勉
晚唐诗,姚秘监为最清妙。
迩年有雪篷姚希声,亦精悍于吟。
余尝欲集此二家诗,作唐宋二姚集,有其志而未之暇也。
今余兄万安丞又出诗一编示,是集殆可三矣。
丞兄需次万安,商羊里闬,对其庐一岭岿然,兄结茅筑亭其上,环而竹之,疏其间以径,日携酒壶,载笔床,消摇于亭,傲睨于竹,程一诗以为课,欲尘事一不挂耳。
清如此,诗能无清乎?
三唐宋姚氏之诗人,谁曰不可。
宝祐丙辰三月上巳日,弟某书集首。
月崖前集序 南宋 · 姚勉
余性好山水,城郭不能有之,乃叠石作假山,下凿小池,横木为桥,环山为墙,外植梅竹,清事略具。
既望,夜漏下三鼓,月已高,窗纸昼明。
予方拥衾危坐,霜风微起,竹的淅有声,栖禽竞飞其间。
亟披衣出檐玩明月,倚栏良久,步立桥上。
天高月小,寒影在地,水澈净如镜,鱼畏寒不复出,独梅影在水间。
仰视梅已三两有花,清思逼人,无与领此者。
忽记友人潘清可日尝以集寄予,未暇读,亟取读之,真若嚼冰咽雪,不知孰为山水,孰为梅竹,孰为霜月,且孰为诗也。
翌日书之卷首,以为《月崖前集》序。
月崖近集序 南宋 · 姚勉
月崖潘清可初喜为歌词,余每以莘老讥少游者讥之,乃易学诗,即有警语。
近以壬子冬迄癸丑春稿示余,类可爱。
五言如「怀人山静处,得句雁来时」,「睡凫从水漾,乾叶听风移」,「岁稔添农屋,秋晴失野塘」,「懒失营家事,忙迟答友书」,「衣分渔浪洗,舟避鹭沙行」,「思巧工书隶,心清喜说诗」,「省教喧夜雨,霜为去芭蕉」,七言如「荷柄已枯犹特立,菊花虽老不轻飞」,「泥雨驿途诗担重,溪山僧屋茗瓯香」,「行人莫作无情看,一见春风眼便青」,「莫道行云轻出入,平生只识楚襄王」,皆一联之警也。
五言如「饥欲啖梅花」,「寒沼浅呈鱼」,「巧莫画江天」,「盆蕙远闻香」,「客衣霜遗冷」,七言如「书困多缘有宿酲」,「怕妨远眺矮营篱」,皆一句之警也。
如《樵人曲》,如《老卒叹》,如《思归吟》,则又皆深识理道,有补世教,而全篇可讽可咏。
夫自壬子冬迄癸丑春,数月耳,多警语已如此,况岁月进邪。
吾宋诗人多潘姓,今清可又新有能诗声,何潘氏之多奇士也!
其源委盖自安仁来矣。
然余观清可《读安仁传》诗曰:「先生早悟闲居好,岂为铜章入县来。
何独与春情思重,只栽桃李不栽梅」。
观其诗以知其心,过安仁远矣。
不以金谷园为死友,而卓然求以独立于世,诗当益佳。
余又观子于他日。
秋崖毛应父诗序 南宋 · 姚勉
剑江毛应父以诗集来教予,求序之。
予曰:诗不以序传也。
三百五篇皆有序,朱夫子犹使人舍序而求诗,序不足据也,姑舍是。
后世诗亦尔。
杜子美、李太白、白乐天,唐诗人之冠冕者,各以其诗传,不以元微之、李阳冰序传也。
东坡之诗,无敢序,山谷之诗,无敢序,近时诚斋之诗,无敢序,信乎诗不以序传,而以诗传也。
诗不以诗传,以人传也。
人可传,诗必可传矣。
李、杜而白,苏、黄而杨,其诗何如哉,其人何如哉。
应父诗思清而句逸,生于剑川,钟泉阿之英,其人品自异。
他日所进未已,能如六君子之可传,诗不患不传也,又安用序?
况应父之诗,其首篇曰:「时人作诗自有体,卷头品题必名士。
侬诗无体无品题,不作东家效西子」。
夫不效时人求品题于卷头,见自高也。
而今求序,为是亦效时人矣。
言未既,或哑然笑于旁曰:如子非名士何?
于是乎序。
赠俊上人诗序(景定元年正月) 南宋 · 姚勉
汉僧译,晋僧讲,梁魏至唐初僧始禅,犹未诗也。
唐晚禅大盛,诗亦大盛。
吾宋亦然。
禅犹佛家事,禅而诗,骎骎归于儒矣,故余每喜诗僧谈。
景定元年庚申,余祗召过丰城,朋友饯之感山,见其境甚清,僧甚众,意必有能诗僧也。
主客分韵赋遣送一韵,入僧寮中,果有佳句出,则知山中僧皆能诗,俊上人其一也。
翌日,索其近稿,以《临川行卷》十馀首进余。
读之,佳句尤夥。
如「群鸦争故枝」,「草烟平岸竹」,「江市雁拖更」,则一句之奇者也。
「云村山雨晚,野店客衣寒」,「思乡今日到,问旧几人存」,则一联之奇者也。
又如《七宝石》云:「厌从饕利者,莫近石边行」。
《闻鸠》云:「阴晴自无定,未信尔音灵」。
《红梅》云:「尽道新来清瘦甚,谁知满面是春风」。
则结语之有意味者也。
佳句虽不能尽撷,然一脔可知鼎矣。
俊其懋之,禅而诗,诗而儒,他日与子谈,当又有以启予者。
上元日,书于寺中之官舍。
毛霆甫诗集序 南宋 · 姚勉
「白云涧里结鸥盟,想得诗肩太瘦生。
思入江梅横雪骨,吟成风竹落冰声」。
三衢诗人毛霆甫集中诗也。
予杜门空山,日与蹲猿梦鹤俱,无俗人影到门外,到亦不纳。
霆甫不远千里,以诗寄,乃开门受而读之。
稿中得此诗,欣然如道余心者。
霆甫之心,予之心也。
心既同,故不待识而知霆甫之人,盖独立尘埃万物之表。
诗十之八为梅花,而韵远思清,真与梅同一清格。
「小春访梅摘其花」,咽霆甫诗,尘襟一日消尽。
清矣哉,霆甫之诗也。
稿中之诗有曰:「阳刚将泰长,君子未屯亨」。
又曰:「茧成丝出空欢喜,旧债新逋不了偿」。
霆甫之诗,其所兴矣。
汉毛公传三百篇,可讽可怨,先儒谓汉儒惟毛公与仲舒知道。
君家谏议毛公,又以忠鲠著名。
霆甫岂徒诗哉,岂止欲为诗人而已哉!
霆甫有弟分教高安,风裁峻洁,又有以南宫魁天下人物,不苟仕于时者。
予以是知其家学端矣,以是益知霆甫之为人矣,诗何足以尽之。
刘玉涧诗序 南宋 · 姚勉
庐陵刘成大,俊气如虹,抵掌剧谈,酒酣浩歌,真有俯视八极,俗物茫茫之意。
呜呼,宜其诗之豪也!
宝祐人日,姚某书。
再题俊上人诗集 南宋 · 姚勉
俊上人,余庚申年春在感山见其诗,欲进之,为撷摘十数句。
今年初夏,特来锦江见余。
读其全集,犹在感山时诗也。
问别后曾谁见,曰丰城后林李先生也、庐陵约山朱先生也。
二先生者,当今之诗伯也,必有以警策子矣。
而诗犹前日,甚矣,余之有以误子也。
虽然,数十篇之诗而撷摘止数十句,余虽进子,亦深有以晓之子矣,而子犹未之悟。
今之来,方且出其全集,俾余品题,将以行乎世。
余何敢重误子乎!
此江湖缪妄诗客索游者之所为也。
方其能吟数语,粗有韵之仄平,多未识李、杜、苏、黄门径,即诧然自足,号为诗客。
持其巨编长轴,求其官衔人序之跋之。
间有颜面柔软,不能拂人情者,往往强徇其意。
得之者辄号于人曰:某已得某名公序且跋矣。
由是欲列于名公者,续续而次之,至有序跋多于诗者。
夫序与跋固信皆名公也,如吾诗之未足以名,何徒资识者醒睡一笑耳。
是之谓不成人之美,成人之恶。
余岂敢不忠于告子,而重误之至此哉。
今虽拂俊之意,使俊他时悟作诗之妙,亦必以余言为忠也。
夫诗有意有味有韵,意欲其圆也,味欲其长也,韵欲其远也。
有此三者,然后使人读之而恐卷尽。
苟初读而不知其意,细读而不见其味,既读而不觉其韵,何足以谓之诗哉。
雕不可读之句,不可谓之奇也;
用不可识之字,不可谓之古也。
欲其奇古,必有妙于是者矣。
作之多而出之少,求能于己而不求知于人,皆学诗之法也。
诗虽小技也,不好则已,好则必求其工。
工犹未益也,不工又何所益哉。
子,佛者也,未可以语吾之上。
就子之所知言之,诗正如子家之禅,姑归而熟参之。
诗亦如禅要饱参,未须容易向人谈。
阵无活法徒奔北,车恐迷途在指南。
悟后欲知新句长,读时须见旧时惭。
江湖浪定祗何益,归看秋空月印潭。
蘧东叔雪林稿序 南宋 · 姚勉
上饶蘧东叔以其诗教予。
雪林有稿,予读之真若雪中游山林间,目之所睹,无往而非瑶柯琼枝也。
诗亦佳矣。
古之人有蘧伯玉者,吾夫子称其为君子,许其欲寡过而未能。
东叔岂其苗裔乎?
余敢以伯玉望之,勿诗而止。
黄端可诗序 南宋 · 姚勉
「吟诗必工诗,定知非诗人」,坡仙语也。
诗固主于咏物,然在于自然之工,而不在于工于求似。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真梅矣,亦真诗矣。
「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梅乎哉?
诗乎哉?
抑古之诗又不在于咏物之工也。
余尝谓陶靖节、韦苏州、柳愚溪之诗,皆深远入妙,然皆不若紫阳朱夫子之诗为尤妙,观《感兴》诸诗,可见矣。
「天生蒸民,有物有则。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为此诗者,其知道乎!
作诗贵乎知道也。
豫章王君端可以其诗下教,如《月钩云衣》之诗,工矣,犹止于咏物。
予独爱其《窄室》之诗曰:「地才容膝可,天似处心宽。
相在浑无愧,知君所止安」。
呜呼,必如此诗,始可与言诗乎!
梅涧吟稿序 南宋 · 姚勉
友人胡明可以其邑彭君仲章诗一编示予,题其编之端曰《梅涧吟稿》。
未论其诗,视其编之题曰「梅涧」,清已可知矣。
玉立冰臞,耐寒如铁石,不与春风桃李争艳媚,此梅之盛德事。
魁百花而调羹鼎,不数也。
梅之在涧,其硕人之在涧乎?
有诗人于此,踏雪于冻晓,立月于寂宵,无非天地间诗思。
郊寒岛瘦,由浅溪横影得之;
庾新鲍逸,由疏花冷蕊得之;
李太白出语皆神仙,由轶尘拔俗之韵得之;
杜子美一生寒饿,穷老忠义,由禁雪耐霜之操得之。
果能是,则可与言诗矣。
然则求诗于诗,不若求诗于梅;
观梅于梅,不若观梅于涧。
适斋诗稿序 南宋 · 姚勉
诗贵工乎,雕肝琢胃,钩章棘语,竦肩如寒,攒眉如愁,鸣吻如蛩,侧头如鹤,数髭断而字安,片心归而句得,若是可乎?
曰未也。
李长吉阿媻谓呕出心乃已,然则诗何贵?
曰贵适。
康节之诗曰:「尧夫非是爱吟诗,诗是尧夫得意时」。
诗非爱吟也,得意则诗耳。
尧夫之诗,不适乎?
三百五篇之诗,固有出于涂歌里咏、小夫贱隶之口,未尝求为文也,而其文至后世老师宿儒有所不能道。
此无他,小夫贱隶不求诗而诗,老师宿儒求诗而反不诗,如此,可与言诗矣。
蓬莱妙音,逸出人间,宫羽之外,风水相遭之。
文章善雕镂组织者,终莫及也。
适之为诗,妙矣哉。
剑江胡君景颜以适名其斋,又以适斋名其集。
尝写其诗寄予,大抵皆适中语也。
其警联甚多,有自言其诗者曰:「酒在遣怀非在醉,诗求通俗不求工」。
呜呼,此胡君作诗之本意乎!
有尧夫之得意,无长吉之呕心,虽不求工,吾必谓之工矣。
胡允升诗稿序 南宋 · 姚勉
双溪胡允升以其诗云《雪溪梅吟》者示予,请序之。
夫雪清也,溪清也,梅亦清也。
叠是清而三之,吟当何如哉。
今夫寒溪浅流,四岸皆雪,水㶁㶁触石鸣。
有梅焉,的皪蓓蕾于其间。
子于是时,絮帽重裘,裹手拥鼻,侧鹤头而出蛩吻,吟当何如哉。
不知子之诗,但观子雪溪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