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问十四道 北宋 · 曾巩
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而孟子亦曰:「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如此则用先王之道以治国家天下,其见效岂不速哉?然而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如是则积德累善,旷世绵祀而后有成,又何其迂且久也?夫憔悴之民望其恩德,与愿治之主望其治之效,期月犹且迟,而可以一世百年期哉?岂圣人之道大,施用之际难欤?抑迟速之间繇所遭之时异欤?二三子可辨之。
问:官有德,爵有功,所从来尚矣。今爵虚器也,凡有功者固以官赏之矣。其可乎?其亦有不可者乎?
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然而视听言动一于礼,则不合于俗者有矣。顺俗则自枉,不合于俗则怨且怒,且指目以谤者行焉。谤怒非君子之所忧也,然君子之于道德非独自足而已,将以有为也。如与一世人不合不识,其能有为乎?是则其所积累者小而为害于事也大矣。孟子亦曰:「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言,则枉寻而直尺亦可为欤?又曰:「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如孟子之意,则亦自信而已矣。然则君子之道,其无以纾谤怒,便于时,合于众人之心者乎?今观孔子、孟子之所以自为者,则亦从优游,不皆不合于世也。是亦何道乎?二子者岂无说乎?吾子其言之。
问:钱为物,非无形而不可见者也。不藏于国,必藏于民;不在于民,必在于国;出于此,必在于彼,势理然也。今大农之钱常不足,而民间尤甚。是物也,不升天而沉泉,其安所归?而孰繇致其然欤?将欲使上下之用俱足,有无之求两通,岂无说乎?问:《易》曰:天地之道简易。而于《乾》则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其于《坤》亦曰:「牝马地类,行地无疆」。又曰:「承天而时行」。又曰:「至哉乾元,万物资生」。夫至健以动于上而不息,至柔以承之于下,勤孰甚焉?始万物生万物焉,不为不烦也,其于大体,不与夫简易云者戾耶?而孔子之云尔何也?又曰:「易简之善配至德」。又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其又可属之于人事邪?愿质其所以然而见教。
问:三王之世,用当岁之入,其馀以禦凶荒。下而至汉,其用度亦不加少焉。然孝文时悉弛租税与民,民与国皆有馀。今之用度视汉固若无异然,然租税之外,山泽关市之利取之殆既焉而不足,国与民平岁皆甚病,此其故何也?其有以救乎否也?
问:《春秋左氏传》说晋文公之入也,利其民而欧之以礼信之教,然后用之,一战而霸。夫能使其民得其利而入于礼义信之教,圣人之所以为治之具岂易此耶?然而不曰斯道也王道然也,何以哉者?其道固亡异而说者卑之邪?抑不然也?欲释其所以然,则将孰质焉而可矣?而王道之本末深浅何如也?
问:教之不洽于人也,曰处于位者莫为之先也。欲为之先则何施焉而可?古之道何者近于今?今之所当始者何事焉?吾子其言之也。
问:「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孔子云然,其无不然也不疑矣。既然,则功美岂寡哉?而于《记》则曰:「功成作乐,治定制礼」。信其如是也,则夫礼乐云者,不足以就功治耶?不然,何功成治定矣,而始区区为也?无亦与孔子异意哉?孟子又曰:「今乐犹古乐也」。而唐太宗亦指陈声以明悲乐,柳子厚又称孟子,是则制作云者,其不必事耶?抑虽事之而非所以为本邪?黄帝以来孰为而不相沿袭也?本之要如何也?为今议者,于吾子意孰安?
问:周下文、武至于夷王未久也,而其治已替。汉与唐也,治不掩乱。于戏!天下之于治也何寡,而乱数如此。今固承大敝之后,而所承者将缅而戾于周欤?抑止于汉与唐也?汉与唐也,其治孰愈?其当时之制,有合于周乎?抑皆不合也?求其可以尚行于今者,傥有之乎无也?欲如周之盛时,其道易施而其验易见者,愿以开于今。
问:乾六位,未尝有阴焉,而坤之为体,不可以为刚也。然《系辞》则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信夫阴与阳、刚与柔也,天地当并用之也,则将于乾坤何合焉?又曰「兼三才而两之」,今之人其信于天地,通乎不也?吾子当习于其说。
问:伊尹亡夏而归汤。汤,圣人也,知伊尹足信不疑,故以之相,而商为大治焉。世颂汤与伊尹无穷也。令汤虽圣人,不得伊尹之助,未可以有为也;伊尹虽自任以天下之重,不与汤相值,亦未得志也。下汤与伊尹,其治未尝非主与臣相值也,其乱亦未尝非主与臣相戾。主与臣固常相须,而其合何少也?欲主之无不知贤足信不疑,而贤臣之必得行其道于天下,如之何而可?世之所以治乱之本不于是在耶?
问:《论语》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又曰:「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是皆圣人之言也,圣人之言也宜壹,今其不合如此,不可考据也,岂其记者之妄欤?抑信然也?信其然也,则将何质焉而可以壹也?古之远者难道矣,唐太宗至于今未久也。唐太宗之为治也,甫三年尔,人之产皆有馀。越之望陇为绝域也,其相之者,不持粮与兵而足无患。天下断狱,岁三十人而已,为安且治至此盛也。「三年有成」云者,非已然欤?今治天下以累世之渐,然而人之产皆不足,盗或袭州县,断狱岁以千数,必世、百年云者或过而几矣,然而不至于安且治也。所贵乎学者非徒习于文而已,今其可行也,吾子盍言所以得失之繇,而通于圣人之所云尔以谂于时耶?
问:李德裕曰:「正必去邪,邪必害正」。德裕之自道固不然也,其道邪正之势则适然矣。天下之所以治非它焉,用舍邪正是而已矣;其不治非它焉,用舍邪正惑而已矣。人主未尝不欲治,然于惑也,不终有焉,则间有焉者多矣。终有焉者何议焉?间有焉者则可谂之矣。以天下之大也,行之于国与民非一事也,群臣之多也,其言与行非一迹也。邪正之归,何以与知而不惑也?可以圣与贤而不言,学者而不知乎?
策问一十道 北宋 · 曾巩
《乾》之二五皆曰「利见大人」,《屯》之二六皆曰「乘马班如」,《归妹》、《泰》之六五皆曰「帝乙归妹」,《损》之六五、《益》之六二皆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履》之六三曰「眇能视,跛能履」,而《归妹》则初九曰「跛能履」,九二曰「眇能视」。《既济》之初九曰「曳其轮,濡其尾」,而《未济》则初六「濡其尾」,九二曰「曳其轮」。或有《离》之象,而多曰「利用狱」;或有《巽》之象,而多曰「利涉大川」。凡此者,其辞或离或合,或同或异,其象各有系,其义各有所当,《易》学者之所宜尽心也,宜别白其旨,而是著于篇。
问:孔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韩子曰:「道与德为虚位,仁与义为定名」。老子、韩愈亦各以其所得于圣人者自为一家之言邪?抑其有所激抗而其言不得不然邪?抑会其归不与孔子异意邪?其辩二子之得失,而推孔氏之意,凡四者之所谓如何?悉书以对。
问:二帝三王之治天下,岂出于求之材,开言路,用赏罚,明好恶?而当时大治,后世称之至今。今之所以别贤不肖而进退于朝廷,未尝有一士或遗于下;广谏诤之涂而聪明视听,未尝有一言不通于上;罚罪而赏功,以惩劝之意,未尝有一事不以其宜;好善而恶恶,以明化道之方,未尝有一事动不求当,与古之所以治天下者岂异?而今之治未足以迹于二帝三王之盛,其何谓邪?盍亦言焉?
问:韩愈曰:「吾读孟轲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得扬雄、荀卿之书,而益尊孟子,以谓二子者皆圣人之徒」。然今世学者好诋诎三子之说者甚众。三子者诚诡于道,而愈之书又过于言乎?抑今之学者未达于三子之说而好辩以妄议乎?如三子之说不诡,韩愈之所谓者不过,而今之学者皆是,其不有害于世、乱于圣人之道?欲使其能达于三子之说,而以其好辞妄议之心抑有达乎?自古至今,百家之说众矣,其亦有可取者乎?抑皆无可取者乎?圣人之所以自得而不同于百家者于经何说?百家之所以失而不合于圣人者于经何谓?而三子之书尤恶百家之学者,又何也?愿闻其所以。
问:《中庸》曰:「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子学礼,能言六者之所谓,其著于篇。
问:今举天下之士,开间岁之制以收遗滞,定保行之法以革骜悖,修土著之令以息奸妄。策问之试,使明于治乱之体者得毕其说;设明经之科,使通于圣人之意者得申其学。子以谓如此可以得天下之贤材而变近世之风俗乎?
问:六经之书,太极以来至于天地人神事物之变、远近小大微显之际、异同之旨无不备者,而其要则在于使学者知顺性命之理、正心修身、治国家天下、尽天地鬼神之宜、遂万物之性而已。然其言不一,其意难知。今欲闻太极以来至于天地鬼神之际,与学者之所以顺性命之理而正心修身者,其要安在?至于国家天下者之其本末先后如何?尽天地鬼神之宜、遂万物之性者何方而可?此学者之务也,其勿务于虚词,而据经之言,以其远近大小微显之义、异同之说以对。
问:《书》曰:命夔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刚而无有虐,简而无有傲」。又曰:「神人以和」,「祖考来格」。又曰:「鸟兽跄跄」,「百兽率舞」,「凤皇来仪」。《记》曰:「国君无故不彻钟磬,士无故不彻琴瑟」。又曰:「功成作乐,事与时并,名与功偕」。又曰:「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今乐犹古乐也」。夫礼乐刑政皆治天下之具,而有虞氏以来,教人者必本于乐,何也?其救人之性,使之直温、宽栗、柔立、愿恭,而刚简者无虐与傲,是果何以哉?钟磬琴瑟无故则不傲,然则乐之急如是邪?功成作乐,事与时并,名与功偕,则乐者象功德而已,其使之风移而俗易,至于动天地、感鬼神而及于飞走异类无知之物莫不皆化,是出于至治之极,所感者如此,乐者文之而已邪?抑感之者非他,固独在于乐邪?如欲作礼乐,则其情之可考于古者何近?如欲述礼乐,则文之可用于今者何宜?孟子以谓今古之乐同者,其合于经邪?生其务极其意而各以经言。
问:《诗》之序曰:太平之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而《孟子》亦曰:得天下之英材而教育之,一乐也。今之君子有长育人材之势,而又能有其志者,固少矣。有其志而以士之难知也,进以文辞而不奉于理,则浮华以乱实、险怪以乱正者将有取焉,是不害于道邪?进之以行义而本于理,则繁礼而饰貌、好奇以诡众者将有取焉,是不害于道邪?夫育人材者固将长育成就人之材,以劝天下而移风俗也。今其害若是,知其溺于浮华之可患而宁进繁礼饰貌好奇之人,庶乎其有激,而幸乎其有实也,其可乎?抑其犹不可也乎?古之君子长育人材而能本于理者,其要如宜,具书以对。
谢中书舍人表 北宋 · 曾巩
伏承制命,授臣试中书舍人者。甫上程篇,遽尘宠任,载惟遭遇,倍集兢惭(中谢。)。盖圣君难谕之情,将欲施于号令,得当世能言之士,然后达于文辞。矧今纲理四方,弥纶庶政。肇维新之王度,备久简之官仪。计谋常越于拘挛,注错举为于希阔。岂伊凡庶,可测高深。方当觉悟迩遐,使遍知于上意;训齐内外,用丕变于群心。尤资演畅之材,曲尽丁宁之旨,布为邦典,兹谓人文。顾在臣愚,岂堪此选?伏惟皇帝陛下超逾千载,特起一时。躬尧舜之聪明,而不忘讲学;集成汤之勇智,而无倦咨询。惟左右前后之臣,有耳目腹心之寄,尤非浅识所可叨居。如臣性实滞蒙,器非广博。知自强于名节,耻阴附于贵权。无因缘毫发之拔援,有积累丘山之忌嫉。晚逢睿圣,独赐收怜。褒嘉特异于常伦,进用每从于中出。猥以五朝之大典,属于一介之孤生。已愧缺然,将安称此?敢期误宠,仍置近班。敷导训辞,惧空疏之难强;追参讽议,忧蹇浅之易穷。于风波流落之馀,以蒲柳衰残之质,自循涯分,曷副恩荣。虽日月之光,何加于润色;而天地之德,无待于论思。然臣素坚好古之识,粗识爱君之义,既抗颜而就列,敢恕己以怀私?谨当寻绎旧闻,用阐扬于名命;激昂懦志,庶补助于谋猷。仰答主知,誓殚臣节。臣无任(云云)。
齐州谢到任表 北宋 · 曾巩
伏奉敕命,就差知齐州军州事,已于今月十六日到任上讫。顾以诸生,备兹烦使,据非其所,惧不克堪(中谢。)。伏念臣素乏他长,偶知好学。议先王之制作,尝究本原;论夫子之文章,颇探阃奥。历事圣君于三世,与游儒馆者十年。不知苟曲以取容,但信朴愚而自守。比缘私计,请贰外藩。嗟疾病之馀生,困米盐之细务。方指期于满岁,将垂翼于故栖。遽此外迁,处之剧郡。维般阳之列壤,实季崱之遗区。习诈而夸,著流风于在昔;多盗与讼,号难治于当今。比试用于此邦,必咨求于强吏。盖因能而任官者不违其分,则量力而受位者得竭其材。岂伊儒懦之资,可副浩烦之用。恐殚精思,无补毫分。然而由积累以冒恩,实养成之有自。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智周万物,明照四方。在疏远污贱之中,而察其所守;无左右游谈之助,而知其所长。故令覆露之仁,及此滞蒙之质。敢不无忘夙夜,勉尽疲驽。行归于周,久自安于直道;老当益壮,誓无易于初心。仰望阙庭,臣无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八,道光《济南府志》卷六五。
襄州谢到任表 北宋 · 曾巩
伏奉敕命,就差权知襄州,已于今月二十七日到任上讫。缘同气之私恩,陈便亲之微志,就更善郡,得侍安舆(中谢。)。伏念臣素坚向学之心,幸遇好文之主,备名儒馆,十有三年。然而三易外邦,五回星岁。比亦再过于双阙,未尝一对于清光。常存倾藿之诚,虽知向日;居有戴盆之势,何以望天?而臣昨治济南,最为烦剧。野有群行之盗,里多武断之豪。驯致肃清,始熄凶残之害;自强柔懦,颇殚竭蹙之劳。今者获就安閒,少休疲钝。出观美俗,尤多《汉广》之高;入奉慈颜,不悯《汝坟》之瘁。兹为窃冒,厥有端原。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奖引士伦,推崇世教。小艺片言之善,偏长一曲之材,皆欲养成,未尝弃废。故令优佚,俯及孤蒙。敢不拊慰此民,宣明上德。永念沉碑之旧,自顾何功;未忘投博之勤,庶几小补。臣无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八,乾隆《襄阳府志》卷三二。
洪州谢到任表 北宋 · 曾巩
伏奉敕命,就差臣权知洪州军州事,充江南西路兵马都钤辖,已于今月二十四日到任上讫。抚临便郡,获奉于亲闱;总制属城,实兼于故里(中谢。)。伏念臣志虽择善,材不过人。玩思《诗》《书》,无出伦之异见;游心翰墨,多涉俗之尘言。窃食累朝,备官儒馆。智非早悟,曾不习于人情;学匪兼通,固难堪于世用。兹缘私请,得假善藩。惟八换于岁期,已四临于外服。幸遇非常之主,未奉燕閒;实当难得之时,独无称效。傥获伸于肝膈,冀少益于毫分。伏惟皇帝陛下恭俭爱人,聪明好古,卑汉唐之近事,慕尧舜之远图。臣敢不上体圣心,勤修民政?奉行宽大,方尽瘁于兹时;补助高深,庶纳忠于来日。仰望旒扆,臣无任(云云)。
福州谢到任表 北宋 · 曾巩
伏奉敕命,授臣守本官直龙图阁,就差权知福州,已于今月初九日到任上讫。列职内朝,分符督府,荷收怜之俯及,省孤陋以何堪(中谢。)。伏念臣蹇薄多艰,戆愚少与。遇继承于兴运,未进望于清光。至于九换岁期,常从外徙;四临州部,曾未代还。兹者备延阁之美名,假东瓯之剧郡。顾惟同气,亦预改藩。但虞人品之轻,莫称主恩之厚。然臣最为寒族,实奉偏亲,臣弟既适于遐陬,臣愚固难于远役。理当恳请,辄用冒闻。虽未赐于矜从,亦终宽于僭黩。颇识事君之义,敢忘奔命之恭?惟皓首之慈闱,抱累年之宿疹,牵衣辞诀,泣涕分驰。计音信之往来,殆将万里;阻晨昏之定省,各在一涯。足感动于人情,况亲逢于孝治。草茅弱质,素依及物之仁;犬马微诚,终冀因心之恕。再念臣抚临城邑,劳问士民,皆狎处于太宁,但遵行于明诏。则臣实惭尸于廪食,曷补报于宠灵。皆出误知,致斯冒处。伏惟皇帝陛下多能天纵,盛德日新。躬神圣之姿,而兼容小善;履富贵之极,而深达下情。在于隐恤之心,岂閒么微之迹。敢不誓殚勤瘁,匪懈夙宵。慰海徼之幽荒,布德音之宽大。承流宠寄,方自效于驱驰;反哺愚情,冀尚蒙于悯恻。仰望旒扆,臣不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八。
福州谢上表 北宋 · 曾巩
列职内朝,分符督府。荷收怜之俯及,𢜽昏塞以何堪(中谢。)。伏念臣自守拙愚,常存静退。方群能竞爽,未尝饰薄艺以动人;当众议争先,未尝出斥言而辨。每自甘于驽钝,已难合于要权。累换岁期,常从外徙。四临州部,曾未代还。兹者甫自书林,进登内阁,守福唐之刲略,总欧越之师徒。乃眷天伦,亦更藩服。退省弟兄之陋,最居疏贱之中。蒙误宠之逾涯,岂捐躯之可报。然臣幸叨薄禄,获奉偏亲。盖臣弟既适于遐陬,则臣愚当辞于远役。在人情之可念,况著令之久行。辄露恳悰,未回恩旨。颇识事君之义,敢忘奔命之恭。候吏甫来,轻车遄迈。白头老母,婴宿疹以北归;多难馀生,割私恩而南向。牵衣辞诀,泣涕分驰。计音信之往来,殆将万里;阻晨昏之定省,各在一涯。足感动于旁人,况亲逢于孝治。草茅弱质,常依乐育之仁;犬马微情,终冀曲成之赐。惟憃冥之寡偶,绝先后之为客。如臣不自上闻,谁肯为臣言者。再念抚临境内,劳问民间,皆狎处于太宁,但遵行于明诏。则臣固惭尸于廪食,难报称于宠灵。皆出过恩,致斯冒处。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多能天纵,盛德日新。恭圣神之姿,而兼容小善;履四海之极,而兼达下情。在于隐恤之心,岂间孤平之迹?敢不誓殚勤瘁,匪懈夙宵。慰海徼之幽荒,布德音之宽大。承流宠任,方自效于驱驰;反哺愚诚,冀尚蒙于悯恻(云云。 《曾子固集》卷一四。)。
按:本篇与《福州谢到任表》意同文异,不知当初即有两篇并存,还是流传中出现异文,姑两存之。
明州谢到任表 北宋 · 曾巩
臣于去年十二月,于江宁府准福州公文送到敕牒一道,就差臣权知明州。当月十八日,于真州据进奏官状准中书孔目房帖子,臣乞迎侍老母赴任不行,已于今年正月二十五日到任上讫。预于分土,愧在假人,窃自省循,惧无报称(中谢。)。伏惟皇帝陛下有聪明睿智固天纵之高姿,有恭俭慈仁不世出之琦行,上嘉尧、舜之际,下悼汉、唐之间,以超旷之迹为可追,以茍简之治为无取。甚盛德之事,敏于绝伦;大有为之君,审于在己。所以更张庶政,忧悯百姓之心,至于推广大恩,镇抚四夷之略,无忘夙夜,匪懈斯须。其志之所存,则有孔之卓;其行之以力,则有禹之勤。若夫甄序群材,蒐扬众论,偏长一曲之善,半辞片说之工,远自岩穴之幽深,旁暨草莱之疏贱,莫不从容赐对以尽其情,委曲因能以收其用。可谓三代以后特起之盛时,千载以来几希之嘉会。而臣滥中台之优秩,玷内阁之美名。然而荏苒十年,周流六郡,当陛下辟四门以延天下之士,而臣未得一望于清光;遇陛下开数路以来天下之言,而臣未得少陪于末议。盖兹远迹,最为多奇。故虽抱于愚忠,每自安于静晦。窃恃皇明之必照,终期素蓄之获伸。昨者爰自江吴,就更闽粤。唶有畏涂之阻,藐无将母之因。赖上威灵,致寇攘之熄灭;属时休庆,获稼穑之丰登。既此蒙成,且将满岁,辄露由衷之请,果纡及远之仁。召自天涯,还之阙下。已慰循垓之念,更谐拱极之诚。方揽辔以在行,复分符而补外。维鄞江之列壤,实浙右之名邦。素号宽閒,可容尸素。寻敷陈于奏牍,冀迎奉于轻舆。是微情,未回洪造。已宵行而祗命,甫夕惕以当官。眷是遐陬,遘此昭旦。来廷之国,实为出入之途;表海之城,方始经营之绪。仰荷选抡之寄,敢忘策励之勤。矧皆禀于成规,庶可图于薄效。再念臣比更远守,久去偏亲,出自推恩,幸兹易地。环走已临于新部,相望犹迩于旧封。仰睎天日之光,未亲户牖;俯计晨昏之慈,尚隔庭闱。眇是羁单,了无党助。每益坚于己志,独有待于主知。自效驱驰,敢废资忠之义;庶依长育,未愆致养之私。倾葵藿之一心,极蓬茅之丹恳。论畴者在,之死无渝。仰望冕旒,臣不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八,《曾文定公年谱》。
亳州谢到任表 北宋 · 曾巩
伏奉敕命,就差权知亳州军州事,已于今月十六日到任上讫。比从闽粤,中易句章。益起坚城,以强表海之势;闳开列馆,以待来廷之宾。皆承规画之馀,方始经营之绪。程工省费,俾无靡敝之材;计力与庸,俾无发召之役。以至属材能而董事,分什伍以庀徒。已略具于科条,可粗施于士吏。身方督作,匪懈于服劳;法有避亲,遽蒙于易地。窃陪京之宠寄,申将母之微情。辄冒恩荣,何堪报称(中谢。)。臣窃观前籍所载,千载以来,大道郁而未彰,莫承于古;王者疏而不作,无甚兹时。在理可推,久衰必复。去五代八姓寖微之弊,肇自宋兴;承一祖四宗丕显之谟,实在陛下。盖由体粹精之睿质,执刚健之纯诚。运独断之明,则天清水止;昭不杀之武,则雷厉风行。故能并起百工,越熙庶绩。追二帝三代之甚盛,行两汉有唐之所难。使天地人神,莫不顺序;雨旸寒燠,罔或违时。厥戴德者,田耕井饮之伦,盖游泳于遐迩之内;其蒙泽者,蛰潜妪伏之类,无殰殈于胎卵之中。宝鼎灵芝,声流于乐府;来麰嘉谷,实牣于太仓。至于武库歛藏之兵,羽林阅习之伎,匠尽其巧,而工妙擅于一时;士尽其材,而精锐轶于近代。威灵所覆,夷貉允怀。是以扶桑戴斗之区,度索寻橦之国,来于四海之外,曾无一岁之虚。盖令不待期,而万里奔走;治非有迹,而九域阜安。可谓不世之宏休,难名之盛烈。夫应之福者既极其厚,则报其贶者必尽其隆。方当秩盛礼大乐之文,荐诸清庙;采增封广禅之义,类于名山。于以较著日新拔出之显庸,阐布天锡永昌之大业。臣性姿固塞,人品眇微,独于辈流,素嗜文学。如得镂诸金玉,述陛下赫赫之功;播在管弦,纪陛下巍巍之德。措之六艺而无愧,告诸百世而无疑。庶几不后古人,可以昭示来者。存于肺腑,积有岁时。然臣籍虽预于内朝,身屡更于外服,已彫零于齿发,久转走于东南,曾未得厕望尘于清跸之间,参第颂于从官之后。惟坚悃愊,欲效毫分。今者获便养于亲闱,预分忧于辅郡。上体焦劳之意,敢忘夙夜之勤?宣化承流,方尽驽骀之力;望云就日,但倾葵藿之心。注仰冕旒,臣无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八。
贺熙宁四年明堂礼毕大赦表 北宋 · 曾巩
今月十三日,枢密院递到赦书一道,以宗祀明堂礼毕,大赦天下者,臣已即时集军州官吏将校等宣布讫。伏以奉承圣考,升配上天,秩盛礼于法宫,推大恩于率土(中贺。)。伏惟皇帝陛下有聪明好古之质,有恭俭爱人之诚,兢畏万几,仔肩一德。燔柴展报,既昭告于元功;严父致隆,又推明于极孝。越成釐事,均布鸿休。草木昆虫,皆令受赐;华夏蛮貊,莫不归仁。臣心系北辰,身縻东土。永怀故事,难求汶上之图;独远清尘,方叹《周南》之滞。想望旒扆,臣无任(云云)。
贺熙宁十年南郊礼毕大赦表 北宋 · 曾巩
今月初七日,递到赦书一道,以十一月二十七日南郊礼毕,大赦天下者,臣已集军府官吏将校军民等宣读讫。伏以人之所归者莫如德,天之所享者在于诚,其惟圣王,克有全美(中贺。)。伏惟皇帝陛下聪明稽古,承继祖宗,慈惠爱人,抚临邦国。有遍覆并容之大度,有防微慎独之小心。不从游畋,不近声色。无纷华盛丽之好,无便僻侧媚之私。岁时吉蠲,以承七庙;左右顺适,以奉两宫。其功施于人,效见于事。则宅仁由义,缙绅之徒成材于学校;超距蹋鞠,熊罴之旅养勇于营屯。瓯窭污邪之收,充于仓廪;关通和钧之利,阜于市廛。家有豫乐之声,人无愁怨之色。协气所召,休应自殊。钩陈太微,星纬咸若。昆崙渤澥,波涛不惊。近则金石之声,鸟兽欣蹈;远则干羽之舞,蛮夷骏奔。象齿旅于阙庭,龙媒纳于闲厩。是谓六府三事,皆可以歌;四海九州,罔不率俾。盖巍巍而特起,非琐琐之能窥。前世议泰山之封,谋梁甫之禅者,度崇比大,畴克登兹。陛下抑而不图,谦以自牧。以谓先后创业垂统,其功莫得而名;上帝隤祉发祥,其德无可以称。思所以报,一本于心。故寅畏严恭,积之有素;而齐明薰祓,进而益虔。在于物者不取其烦,尽诸己者必求其实。是以萧光之烈,奏于宗祊;柴燎之蒸,焜于郊兆。幽隐昭答,神灵顾怀。无疆惟休,方寖昌于万世;不敢专享,故敷锡于群元。稽参典彝,定著赦令,弛张从理,同异称情。蠲罪眚而弃瑕疵,录劳能而纵逋负。显晦咸暨,洪纤不遗。万国之欢,既交于冲漠;一人之庆,遂及于跂蠕。孚于上下之间,极乎帝王之盛。臣被学最旧,蒙恩寖深,莫待甘泉之祠,独叹《周南》之滞。第从臣之嘉颂,未效薄材;望属车之清尘,但驰远思。想仰宸扆,臣无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曾子固集》卷一四,《皇朝文鉴》卷六七,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四六法海》卷三,《渊鉴类函》卷一五三,《古今图书集成》祥刑典卷一七九。
贺元丰三年明堂礼毕大赦表 北宋 · 曾巩
今月二十日,枢密院递到赦书一道,以明堂礼毕,大赦天下者,已即时集军州官吏军民宣读讫。窃以昊天无声之载,人莫能名;先帝罔极之恩,物何以称?维总章之正位,秩宗祀之鸿仪,可荐至诚,用伸昭报(中贺。)。伏惟皇帝陛下躬夙成之圣质,而博古多闻;经特起之大猷,而虚心广览。振千龄之坠绪,绍三代之遐踪。霈泽之所涵濡,太和之所煦妪。华夏蛮貊,无一夫不获其宜;草木虫鱼,无一物不遂其性。爰求祭典,用告王功。盖诸儒之说为不经,则折衷于孔子;而近世之事为非古,则取法于周公。罢黜异端,推明极孝。以尊莫大于祖,故郊于吉土以配天;以本莫重于亲,故享于合宫以配帝。恩义两得其当,情文皆尽其详。彻俎云初,均釐甚广。君哉皇矣,实难偶之昌期;巍乎焕焉,信非常之盛礼。臣幸逢熙洽,未奉燕间。一违前跸之音,四遇亲祠之庆。青云多士,皆预桥门之听观;黄发孤生,独叹《周南》之留滞。仰望旒宸,臣无任(云云)。
贺克伏交阯表 北宋 · 曾巩
伏睹进奏院报安南招讨司已克伏交阯,其首领李乾德具表乞降者。蝼蚁之微,自投必死;乾坤之大,终许更生。惟德及于幽遐,实庆均于中外(中贺。)。伏惟皇帝陛下顺稽古宪,叙正民彝。鬯声教于四方,壹书文于万国。唶海隅之昧俗,肆井底之狂谋。圣恩所怀,凶气自失。雕题交阯,心服于威灵;大赂南金,岁遵于贡职。允出止戈之武,是称无敌之仁。臣远守藩维,获闻捷奏,永怀窃抃,实倍常情。臣伏恨职守所拘,不获称庆阙庭。臣不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八。
慰慈圣光献皇太后上仙表 北宋 · 曾巩
今月二十日,太皇太后遗诰奄弃宫闱者。承问震惊,失容号恸。臣某诚悲诚感,顿首顿首。伏以太皇太后表仪三世,德首于人伦;保佑两朝,功存于王室。遽违孝养,未究遐龄。无间近疏,实均欷慕。伏惟皇帝陛下痛贯宸极,圣情难居。臣伏恨方守印章,不获躬诣阙庭。臣无任/《⑴播芳大全》题作「慰国哀上皇帝表」。
⑴ 云云。 《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宋刻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上。
谢赐唐六典表 北宋 · 曾巩
伏蒙圣慈,赐臣《唐六典》一部者。冒贡微诚,敢徼宠赉,获盈私望,特出异恩(中谢。)。窃以维贞观之造邦,维开元之称治。财成《唐典》,本庶务于《尚书》;则象《周官》,缀旧闻于经礼。行之当世,垂及方来。伏遇皇帝陛下接五圣之休期,振千龄之绝业。号令风采,卑秦汉而不言;纲纪文章,体唐虞而特起。爰因广览,俯逮遗编。俾加镂板之传,赐及在廷之士。顾最疏之庸下,忘辄请之妄逾。猥荷并容,预均蕃锡。敢不自强衰退,悉意窥寻。窃典故之绪馀,少裨寡陋;审官仪之委曲,益励疲驽。臣不任(云云)。
按:《元丰类稿》卷二七。又见《曾文定公集》卷一○,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八,《古俪府》卷九。
谢熙宁五年历日表 北宋 · 曾巩
进奏院递到宣头一道,伏蒙圣恩,赐臣熙宁五年历日一卷者。窃以振举旧章,推明新历,欲谨天时之正,俾谐人事之宜。藐是孤生,与均宠锡(中谢。)。伏惟皇帝陛下力行大道,惇叙彝伦,赞天地而平四时,理阴阳而成万物,爰兹颁朔,咸暨有邦。臣敢不深究土风,详求气序,躬劝耕桑之业,辅成坯冶之仁。仰望阙庭,臣无任(云云)。
谢熙宁六年历日表 北宋 · 曾巩
进奏院递到宣头一道,熙宁六年历日一卷赐臣收管者。一与外符之寄,再蒙班历之恩。久矣去朝,幸兹拜赐(中谢。)。窃以天地阴阳之动,不得违时;虫鱼草木之生,必皆有政。故兹告朔,宜布有邦。伏惟皇帝陛下兢慎万几,协谐五纪,式谨王正之授,俾知民事之常。臣敢不动静详观,夙宵祗奉,庶召和平之气,用裨化育之仁。臣不任(云云)。
谢熙宁七年历日表 北宋 · 曾巩
进奏院递到宣头一道,赐臣熙宁七年历日一本者。顾惭孤拙,与被宠灵(中谢。)。窃以陶唐之定四时,稽于历象;虞氏之齐七政,审以玑衡。盖求于天道者能尽其宜,则施于人事者不违其序。伏惟皇帝陛下聪明好古,仁厚爱民。深原制作之方,务协生成之理。在于垂宪,尤重颁正。臣久去阙庭,远临藩服,惟竭遵承之力,庶符钦顺之心。臣不任(云云)。
谢熙宁八年历日表 北宋 · 曾巩
进奏院递到宣头一道,赐臣熙宁八年历日一本者。窃以治历于中,所以察天时之运动;班正于外,所以一王度之推行。举是彝章,施于有土(中谢。)。伏惟皇帝陛下至仁不世,盛德无名。协五纪以遂群生,合二仪而成万化。乃明告朔,咸俾守藩。臣敢不悉意究详,励精遵奉。庶尽承流之效,俾无作事之违。仰望阙庭,臣无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