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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恢三事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仰惟陛下神功圣武,超冠古昔,深念列圣二百年之贻谟,中原千万人之思汉,粤自践祚,力图大勋,临朝慨嗟,日轸宸虑。
将帅之能否,上廑于主择;
士卒之贫窭,曲意以加惠。
缮治器甲,修筑城堡,选练将士,储峙金谷。
云屯之分布,马政之蕃息,凡是数者,陛下已经理而整齐之。
然臣犹有愚虑,以献陛下。
其说有三,一曰毋露机,二曰毋较礼,三曰毋轻敌。
夫帝王之兵,贵谋而贱战;
智者之谋,计定而机不发。
史臣论光武之复汉,而归之沈几先物焉。
盖机之不沈,则事未及举,而迹已布见,将物先于我,而我乌能先物哉。
臣愿陛下以贵谋为先,以沈机为智。
举事贵乎渐,使彼浸闻而不疑;
决策贵乎神,使出其意而叵测。
戒饬边吏,防奸人之探刺;
申谕统帅,毋生事以张皇。
凡吾求以胜敌者,横斜曲直,而彼莫知所终焉,此臣所谓毋露机也。
自古复人之雠,必以吾所不足爱而易其所可爱,小利不较,小屈不恤,此其志未可量也。
越王报吴,卑辞厚礼,惟吴是徇。
盖辞之卑,礼之厚,于吾固无损也,而适足以滋其骄玩之习,稔其怙恶之志,而重吾国人愤懑不平之气。
用是以报,乌有弗济者。
臣愿陛下毋惮言辞,毋惜苛礼酬应之仪,毋薄于畴昔使命之遣,毋惜于称臣。
将取故予,而养其贪侈之奸;
屈己下人,而激吾国人之愤。
谋之如此,而待之又如此,岂不足以举事哉!
此臣所谓毋较礼也。
夫以有馀者待人,而以不敢自足者处己,则无玩敌,无轻举,将见可而进如破竹矣。
东汉之初,匈奴饥役,自相纷争,臧宫、马武,愿得五千骑以立功。
光武谓:「传闻之事,常多失实」。
帝非谓其果无是事,特欲益稔其恶,静观其变,而徐起以取之耳,故其后有空朔庭之举。
天下之事,亦岂在骤忽而亟图哉?
臣愿陛下幸丑种年来衰亡已兆,而愈先自治;
嘉中原年来思汉正切,而益务绥怀。
常若彼有难图之形,而我未有必取之势,蓄锐养晦,坚意笃志,待时而动,奋然必为,将何往而弗克者,此臣所谓毋轻敌也。
夫是三者,固岂区区然求目睫之胜哉!
养吾之力,以深藏其机;
安吾之民,以姑尽其礼;
全吾之策,以熟料其敌。
皆所以为不可测之计,期必发而必中尔。
惟陛下鉴臣之说,以观今日之势,而不以为迂,将不岁月而复古兴周,明谟隆汉,匹休周宣、汉光于千载之上。
如臣等辈,期与中原赤子共睹汉官威仪之盛,岂不壮哉!
论衣冠服制奏(淳熙间) 南宋 · 袁说友
臣窃见今来都下一切衣冠服制,习为虏俗,官民士庶,浸相效习,恬不知耻。
事属甚微,而人心所向,风化所本,岂可不治。
乌有堂堂天朝,方怀雠未报,恨不寝皮食肉,而乃使犬戎腥膻之俗,以乱吾中国之耳目哉。
臣朝夕所愤懑不平者,兹不暇缕,姑以最甚者言之。
紫袍紫衫,必欲为红赤紫色,谓之顺圣紫。
靴鞋常履,必欲前尖后高,用皂革,谓之不到头。
巾制则辫发低髻为短统塌顶巾,棹篦则虽武夫力士皆插巾侧,如此等类,不一而足。
岂特习以为仪,略无愧色,兼又身披虏服,而敢执事禁庭者。
识者见之,不胜羞恨。
窃恐此而不禁,将耳目习熟,人忘愤心。
其于大计,实有利害。
臣愚欲望陛下亟发宸断,尽行禁戢。
宣谕临安府守臣,日下多方约束,严行止绝前项虏服等。
如有违戾,许人告首,支给厚赏。
犯人取旨编配施行。
其染并手作人,亦编管他郡。
及其他鼓吹歌舞,习为虏俗者,亦根究名色禁止。
庶几中国益尊,人心知所敬慕。
或曰:「是亡益也,今内治外攘之计已具,大勋日月可冀矣。
服制变易,诚亦何加损哉」。
臣则以为不然。
匹夫报仇,闻其名则心怒而弗听,见其人则唾骂而不顾,况肯服其服而同其习耶?
王导之恶庾亮,且欲以扇蔽西风之尘,盖其恶之,惟恐其污己也。
今大雠未复,大耻未刷,小大臣子惟当愤国蒙辱,不顾九死,思以蹀血虏庭,犁其巢穴,以副陛下二十年卧薪尝胆之志。
顾乃用夷变夏,甘心虏俗,曾不能如匹夫之报复,而下愧区区之王导哉。
臣不取也。
臣愿陛下凡中国怒气所寓,虽一服制之微,亦当较计,使国人知怀愤悱,皆奋厉激发,见一虏服,如恶恶臭,则气之所撄,乌有弗济者。
惟陛下慨然而发愤焉,实天下幸甚。
论实才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闻圣人之用人,不务爱其始之所似可喜,而每信夫终之所果可用。
盖天下之才,贵乎实而不贵乎名也。
高标大言,自立名字,足以惊眩当世,而讥评时政,则又恐上轧下,鼓动震喝,若纚纚可爱,岂不似可喜哉。
然终之成就,迄于荒忽澶漫,不适于用,而沽激矫讦,自足以取名矣。
至于实才之在天下,非有乔杰卓鸷之行,以自表立,往往自为可用能行之学,以致力于事功诚实之地。
顾以虚名者视之,殆无一可喜,然实之所在,要其成就于后者,必有绩用惠利之可书。
是以圣人之用人,知其始若可喜者为不足进,而终之果可用者为必可恃,则有以黜虚伪之名,崇务实之士,而实才之用,始足以办天下矣。
仰惟陛下临御,今十八年,焦劳求贤,以起平治。
而事功之立,犹未能尽副宵旰之念,何哉?
夫实才之与虚名,其相去已不侔矣。
而士大夫好名之弊,甚于好利。
好利者,其弊止于一身,而好名者,将欺天、欺君、欺人自欺之不暇,人而至于所欺者如此,则大用而祸大,小用而祸小,是岂为国家福哉!
大抵士之在朝,振职以治内可也。
实之不务,而或摸棱以固位,姑息以养誉者,反以得立朝之名。
州郡之职,练兵而爱民可也。
实之不务,而或掊敛以称最,结托以求誉者,反以得作郡之名。
右选之职,熟韬钤而尚智谋可也。
实之不务,而或文雅以缘饰,言语以媒誉者,反以得兼资之名。
昕朝赐对,详利害而计实用可也。
实之不务,而或讦詈以为直,矫饰以沽誉者,反以得谠言之名。
相师成风,以为当然而弗之变,使人主焦劳,独运于其上,而百职浮靡,掠名于其下,坐縻岁月,而功效弗立,抑可惜也。
今之人才,固未尽至于此。
然以陛下求贤甚劳,愿治甚切,而大勋之集,尚未足以当圣意者,臣恐隆虚名之弊,犹有以累陛下之知人也。
今欲旷然大变,使人皆有趋事赴功之心,不事大言,不务好名,不为矫行,以恪意于实用实效之地,此只在陛下一好恶尔。
臣窃观仁宗皇帝谓张士逊曰:「今之士多不能补益时政,又扬君之过,以钓虚名,朕甚恶之」。
大哉,圣人之谟训也!
故虽一耀州县令张龟年,亦以其赋调先期,犴狱无扰,即下诏褒用,于是实材辈出,项辈相望。
仁宗之治,轶迹三代者,其机在此。
臣愚欲望陛下于用人之际,凡文武之臣,内外之职,悉别以名实而考其始终,度其人有志于实用,而不事矫讦沽名者,则浸以任使。
若其大言无当,敢为誇辞,驾虚名以动主听者,一毫不以假借。
仍申谕大臣,于进退百寮,一以实材为急。
陛下一好恶之顷,大臣一进退之际,将不出岁月,皆视仪听唱,靡然向风,惩虚名而务实用,谁不能为国家办事者,则天下之大事举矣。
惟陛下财幸。
论人材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以驽下不才,蒙陛下过听,擢在版曹,盖三年矣。
心力竭而事功蔑有,岁月久而旷责益深。
陛下既不赐诛斥,且复进而使之,全蜀重寄,华阁新班,一旦尽以畀臣而无难者。
恍拜丝纶,从天而下,乾坤施厚,蝼蚁命轻,臣实未知縻捐报称之地也。
兹者陛辞引道,遂远阙庭,而毣毣孤忠,愿有以仰赞睿谟,少裨庙算,惟陛下垂听焉。
臣仰惟陛下临御以来,于今三载,凡规摹之创立,好恶之弛张,定国是以正人心,惩异端以明正学,此其为治之大要,立政之宏纲,盖亦知其说矣。
然而上之明效大验,下之游谈聚议,殆亦有所未喻者,臣请掇其大者觕言之。
今日之事,患在人才之不振,而议论之未一也。
人才不振,何以立事功?
议论未一,何以靖邦国?
事功不立,则陛下虽日焦劳,虽日图治,恐无事则可以苟安,缓急则不可为矣。
邦国不靖,则陛下虽日号召,虽日劝惩,臣恐无事则君子犹可自存,缓急则小人乘间而起矣。
此臣之所甚虑者也。
然则将何术以处此哉?
臣愿陛下必有以作成天下之人材,必有以坚守今日之议论可也。
臣闻天下未尝无才也,激之则强,抑之则弱,励之则锐,销之则钝。
而强弱锐钝之间,皆在人主用之如何耳。
今以天下之大,而谓之无人才,可乎?
其平居暇日,孰无趋事赴功之心也,往往欲有所为,百未一见,而掣其肘者已在后矣。
小有建立,不要其成,而议其害者已沮之矣。
甚者以姑息为美政,而士大夫之欲慷慨敢为者,则又恐以过当获谴矣。
姑息之政既行,于是官府无纲纪,名分无等衰,当官不敢为,而小人无忌惮矣。
此则姑息之害人才者也。
以循嘿为官业,而士大夫之欲兴利除害者,则又恐以生事受谤矣。
循嘿之风既盛,于是百弊日以滋,吏奸日以炽,才否之不分,而一事不可为矣。
此则循嘿之害人才者也。
非无可用之人才,而人才不容其自见;
非无可为之事业,而事业无路以自修。
于此而诿曰今日而无人才,岂不负陛下也?
臣愿陛下奋乾之刚,用夬之决,慨然以人才为急务。
凡臣下之可与有为者,使之各用其长,各尽其力。
毋使掣肘者之在其后,毋使议害者之沮其成。
尽斥姑息之说,深惩循嘿之弊,有以大振其强锐之气,而毋导其钝弱之机。
有弊使之必革,有奸使之必治。
上则奖借激励而作其事功之心,下则涤荡振刷而绝其怠惰之意。
如此则无事之日,既能为陛下长久之计,一有缓急,皆足为陛下用矣。
臣故曰作成天下之人材者,此也。
臣闻天下之理长久而可恃者,莫过于诚实。
夫诚与伪对,实与虚对。
诚实虚伪,盖薰莸玉石之不相似也。
古之人臣所以尊君亲上,建功立业,愈久愈信,牢不可破者,惟诚与实而已,是岂有一毫伪心,一毫虚语哉?
如金石之坚,如蓍龟之信,此诚天下长久可恃之理也。
彼虚伪者,诚何人哉?
听其言甚美,观其貌甚庄,其口才则辨给而甚吝,其心谋则婉曲而叵测,然其志则无不私也,无不欲也。
心劳日拙,动见肺肝,欲以欺人,且将自欺矣。
其于尊君亲上,建功立业,臣知其必不可保也。
且居仁由义以为道,正心诚意以为学,儒者以斯道斯学为己任,未尝不诚且实也。
使见彼之虚与伪,亦甚恶而攻之,何者?
诚恐窃近似而累其户庭。
陛下天纵聪明,晓然知诚实者之可恃,而虚伪者之可嫉也。
苟得道学之诚且实者而用之,岂不足比隆盛世乎?
故凡道学固本于诚且实,奈何多为窃道之名,以沽名媒利者所累。
上之人辨形察迹,率不复用,谓若可以少革矣。
然疑防过当,贤者退伏,玉石俱焚。
今其虚伪之徒,反自煽于在下之议论,乃犹有可虑者,党与之密谋,将有以摇国论,讪谤之横起,将有以恐众心。
歛形匿色,而怀乘间投隙之奸,内合外连,而有指天誓日之愤,此其志甚不小也。
岂惟为清朝之累,而道学诸君子亦因之而为累,诚非诚实者之所乐闻。
议论之未一,盖莫甚于此矣。
夫人心最易摇也,况人主之好恶哉。
唐太宗尝曰:「人主惟一心,而攻之者众」。
陛下深居九重,苟非卓然自有坚确之见,断不可易,臣恐日复一日,岁复一岁,如所谓虚伪假托之徒,必将多端百计,候罅伺隙,以攻陛下之心。
而道学之诚且实者,同归于废弃,而不得复用于世矣。
其说一售,其计一行,如溃痈疽,如决堤防,其为祸害,庸有已也,可不畏哉!
《中庸》、《大学》,岂非格言,存诚务实,岂非吉士。
惟其兼收并蓄,务广户庭,归斯受之,反为所累。
论久则定,事覈则明,诚实者固难混弃,而虚伪者强为簧鼓。
臣愿陛下以今日之议论,既已深求诚实之可恃,虚伪之可嫉,坚持此说,力守此见,理到之议论勿变勿易,道学之诚实勿惑勿疑。
宰执、台谏、侍从,皆所以维持轩轾此议论者也。
自此或小不审,舍其诚实,一用虚伪之党而为之,则议论即变于上矣。
周行百执事,皆视听此议论者也。
自此或小下审,舍其诚实,一用虚伪之党而为之,则议论即变于下矣。
愿陛下详加谨择,多为审辨,凡除授之际,使诚实者幸得见用,而虚伪者断无间之可入,则陛下斯可高枕而卧矣。
臣故曰,坚守今日之议论者,此也。
陛下傥采臣言,以坚圣志,历千百年而守之常如一日,则人才可用,议论可一,天下之事斯可以有为矣。
人才之趋事赴功者,岂无足以为陛下用;
而道学之诚且实者,亦何负于陛下哉?
臣一远清光,万里而去,贪恋圣恩,有怀欲吐,一则恐以循嘿而坏有志之人才,一则恐以虚伪而伤诚实之道学。
独以一劄,专以二说为陛下献,少效臣子爱君之忠。
其他细务琐说,不复以渎天听,惟圣慈财幸。
论恭俭节约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闻恭俭节约,圣王之盛德也。
无事之日,俭约固所当尚;
多事之后,俭约尤在所先。
仰惟皇上恭俭出于天资,节俭见于身履,临御以来,乘舆服御,无所崇侈,宫室苑囿,无所增益,虽舜之慈俭,禹之菲食,文王之卑服,殆不过此。
固何待于在庭之臣,进言献议,以赞圣德哉!
然臣拳拳之愚,切惟今日适当多事之时,要其后,必济以裕之之策,然所以为之策者,不过曰俭约而已。
且今天下何如哉?
自去岁旱暵,浙东赤地千里,而公与私积,几若垂磬。
浙西苏、秀,旱势为甚,官苗私秬,什亡五六。
江淮诸郡,亦非乐岁。
皇上勤恤民隐,州郡凡所申请,蠲放官物,一一尽可其奏。
所蠲之数,殆数十万。
大农所仰,与州县上供,皆无复优裕矣。
兹者复有山陵重事,皇上终身之慕,竭天下之力,以寓孝思,损内帑之储,出宫闱之积,惟虑毫发弗至,而其用益大矣。
又有使命往来,旁午于道,其间酬费,讵可缕举。
切意内而军国之须,外而州郡之蓄,恐又非曩者比也。
臣所谓多事之后,岂不在今日哉。
傥于其后,不知所以节浮费,戒侈用,则浸浸不已,后将何继?
臣欲望特赐敷奏,曲轸宸念,自今以始,赐毋轻予,虽有功者,亦当节约,况其无功者哉。
役毋轻举,虽甚急者,亦当节约,况不急者哉。
罢无名之费,如兴土木,如讲繁文。
省州县之官,如增釐务,如创添阙。
惜内帑之金,以培基本;
住度牒之货,以备缓急。
戒州郡以节用,毋事侈费;
戒边城以储偫,毋竭民力。
庶几多事之后,可以因数者之节约,以事休养,将不岁月,公私得以宽裕,毋复后患矣。
乞来忠言疏 南宋 · 袁说友
臣切见陛下收采人才,寘在朝列,必欲使之各尽所长,以济事功。
臣观在廷之臣,类皆谨守绳墨,无所裨益,如是则其谁不可为也?
陛下忧勤宵旰于九重之上,群臣无能为丝毫助者,盖亲近者少而疏远者多也。
陛下朝夕论事,不过二三大臣,虽侍从、台谏,固已进见有时,况于其下百执,傥有奇谋远虑,安能为用?
踰二三岁,始一轮对。
以疏贱之臣,咫尺天威,方且惊惶畏慄之不暇,尚安能从容言天下事哉?
不过指摘细微,以应故事。
遂使陛下有意听言,未必皆可采之言;
有心纳谏,未必皆切直之谏。
至于一有施为,近臣则曰上意已有所向,小臣则曰朝廷自有成谋。
事有利害,则皆缄默不言。
一或参差,始尽言其不可。
间有敢言之臣,陛下又为之迁官进秩,徒可来希意苟合之士,而清修端洁者,又嫌于冒进,而不肯言。
臣谓未行其言,而遽进其人,乃所以杜言者路也。
遂使天下利害,陛下以一人之身,而独任其责,将何望于天下士哉?
虽臣亦为大可愧也。
臣愿陛下明诏有司,事有可否,不间侍从百执之臣,不以轮对,使各罄其忠。
其言可用,虽无谋援,当力主其说。
未有成绩,不可遽加进擢,以为贤者之嫌,庶几群谋用而勋业济矣。
上言军屯可行者三说 南宋 · 袁说友
臣一介疏远,顷者误蒙甄擢,叨守池阳。
陛辞之日,圣训丁宁,俾之调护军民,宣谕统帅。
臣恭体德意,惟知殚竭驽力,以副临遣之宠。
二年之间,切尝询究军屯事体,凡涉于利害当否者,粗知梗概,敢摭其今可行者三说,以裨庙谟之万一。
一曰久任统帅,二曰选正副将,三曰修治戎器。
何谓久任统帅?
昔赵充国之制先○也,年已七十,宣帝犹信而用之,绵历几二十年,久而罙笃,故能却敌制胜,威谋靡亢。
晋元帝既用祖逖,方有誓清中原之志,遽以戴若思代之,而恢复之功竟以弗就。
是知将之与士,要在于号令久孚,恩威久信,然后情势相谙,能否相悉。
凡是四者,必俟久而后见,固非以岁月之暂而可致也。
今阃外之屯,各有统帅。
其始用也,贵于详择。
其既用也,贵于久任。
夫不计其才之可用与否,而姑用之,曾不岁月,或以不职而报罢,或以升迁而移大阃。
彼以不职闻者,固不必用,然亦病于始焉之不择耳。
倘其可用也,则何必屡迁数易,于上下方谙悉之时,而遽易之哉!
将帅之职,与文臣之职不同,其一方之险便,部曲之能否,士卒之强弱,惟久而后知之,知之深然后缓急得以信而用之。
今若军中之事,未及熟习,或仅已习熟而未久,已乃又易而他之,则将之与士,皆相视如适相遇者,何翅传舍之迁徙哉?
一有缓急,将不知士,士不知将,能否不谙,谁何不熟,其不败事者几希。
臣顷守池阳,尝见统帅之数易矣。
将帅愈易,而事愈废,徒以縻金帛之费,重士卒之扰,其于军政,毫发何补,此最大患也。
臣欲望特赐敷奏,凡今外屯统帅,始也贵于详择,择而得人,则专于久任。
虽岁月甚久,不以遽易,使其熟于军政之利害,谙于士卒之能否,安意肆志,久于经理,如治家务,如办私事。
藉使有劳可录,只须就职以迁,不使他易。
庶几得因久任,一意军政,必有大可观者。
何谓选正副将?
昔霍去病起于校尉,辛庆忌起于校丞,皆奋身偏裨,卒为汉家名将。
然则偏裨小将,故未可忽也。
今军中升差之法,自副将而为正将,由正将而为统领,由统领而为统制。
惟统制之职,则犹俟枢庭审察而后得耳。
若正副将,统帅所自选置者,臣顷守池阳,见军中差正副将之时,往往率以其职甚卑,其权甚微,似不经意。
而不知今日正副之将,皆异日统领、统制之储也。
此而不择,则异日驯至而为统制,果可用乎?
惟能遴选于始进之日,则必能责用于既进之后,毋忽于其小,当虑于其后,又乌可以职之卑,权之微,而遽忽之哉?
臣欲望敷奏,明诏诸屯统帅,应今后正副将有阙,须详加精选,审择忠勇之士,然后差置。
朝廷时摘其一二,俾赴朝廷试阅,以察能否。
庶几他日将帅之储,预择于此,少有缓急,可以责效,诚非细务也。
何谓修治戎器?
昔周家复古,诗人先于备器械,以戒不虞。
圣人本于除戎器,盖戎器者,实军政之先务也。
今诸屯兵器,项目不一,各以千万计。
今虽卷甲未用,然一岁之间,既有风雨燥湿之候,则戎器所藏,岂无损弊脱落之患。
往往修不以时,虽修而不以法,苟简卤莽,姑应故事,堆积损腐,虫鼠侵齧胶漆漶漫,凡若此类,岂可苟于修制,不加之意,以时而除治哉?
一旦忽有调发,物物损腐,稍不可恃,则其误事,盖不小矣。
臣顷守池阳,尝见军中解事者,皆谓凡为戎器,要当上则屋庐爽垲,下则远去地气,月葺旬治,以时以法,加意修理,方为可用。
今军屯上下肯留意于此者,恐未可多得,甚非所宜也。
臣欲望敷奏,严诏诸屯统帅,凡应干兵器,不必岁岁增添虚数目,且以见在之数,以时除治,日修月葺,点视损坏,如法修理,毋靳费出,毋事苟简,毋为虚文。
仍于三军每将各置爽垲之屋,以贮器甲,俾无损剥腐脱之患。
每岁命总领时以点阅试用,保明具奏。
庶几一有调发,兵器可恃,足以倚仗,不致误事。
亲目军中利害,如前所陈。
倘蒙开纳,即赐施行,实有补于军政,天下厚幸。
论升加之法为军政急务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闻事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防,此古人之深戒也。
必先为之防而豫为之备,则其应天下之变有馀矣。
《书》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传曰:「备豫不虞,古之善教也」。
然则防危虑患,其可仅为仓卒之应乎?
自累月来,剽闻敌境多故,困于远戎。
其败亡与否,虽未可必,然在我岂得不为之备乎?
譬之盗发于邻人之家,则吾之固藩篱,严扃鐍,以豫为之防者,诚不可缓也。
今日之所豫备者,莫先于修军政。
而军政之最切者,尤莫大于治军实。
夫军实者,武艺、车徒、器械是也。
春秋之时,以数军实为军政之先务。
臣尝得之于宿将,谓军中如弓弩手,如鎗刀手,皆有升加等则,此武艺之要,而谓之军实者也。
弩手之高强者,则有四石五与五石焉。
其用铁搭者,则加以三斗矣。
弓手之高强者,则有二石五斗焉。
鎗手之高强者,则有五百、六百撺者焉。
刀手之高强者,则有格𨷖屡胜者焉。
力愈强,则斗力、撺力愈高矣。
有此武艺,则有此升加,与之增食钱,增衣赐。
所增多寡,视其艺之高下。
凡此者,统帅等日试月比,每季属之总领,亲与审拍,从实升加。
升加既毕,即增请给。
然后士卒激劝,勇者思奋,强者竭力。
平居无事,程能校艺,日温月习,有增无减。
一遇征行,莫非强勇之士,摧锋陷阵,斩将搴旗,无不可者。
若不激劝于无事之日,一旦缓急,旋求其孰为勇,孰为强,何可恃也。
今江、蜀诸屯,岂不知此,而升加之法,百不举一。
臣知其说矣。
军中既无馀力,总司复无馀财,私恐升加既多,月给必广,既有犒设,复添衣赐,自度无以办此,不复敢事激劝。
遂使士卒有勇莫施,有力莫见,人材沈郁,缓急无用,岂不深可惜哉!
臣窃谓诸路总司,前十数年,往往财赋所在充牣,供军之馀,所积甚富。
近年浸皆窘束,不知何以遽至于此?
臣亦略知端倪矣。
总所胥吏与钞铺,实表里焉。
务场监官,恐有岁终亏分之罚,而胥吏绐监官曰:「每钞一道,当减若干钱,则客旅即至矣」。
遂堕其计。
于是钞铺挟百十万之本者,尽皆入钱塌买其实,客旅皆用元价,且复增钱,就钞铺买钞而去。
官中所减之钱,亡虑一二十万,尽归钞铺、胥吏之家矣。
岁岁如此,其渗漏不可数计也。
年来此弊尤甚,而淮东则又甚焉。
使总计者酌见此弊,深惩而痛革之,则可以岁收所减之金,以充升加之用,盖甚不乏矣。
臣愚欲望睿断,详酌臣所奏,深以升加之法为军政急务,行下诸处统帅,将弓弩手、鎗刀手每日比试,籍定斗力、石力与撺数、格𨷖胜数最高强者,候至一季,取最高者,不以人数多寡,令总领同统帅亲与审试,不得徇情,须从实升加犒设外,照格增添请给等,具名奏闻。
仍仰总领所措置财赋,考覈吏奸,关防渗漏,以供军之馀,充升加增添钱物等使用。
如将来遣官点试,见得武艺果是高强者,统帅以下,当议推赏。
如更蔑裂今来指挥,即当重寘典宪。
诸军士卒,亦皆踊跃自奋,愿以勇力竞相呈露。
一有边警,以此遇敌,臣知所向无前矣。
此盖军实之最切者。
若平日无以豫习,而临时乃姑欲应卒焉,其为误事,非臣所敢知也。
惓惓之忠,惟陛下财幸。
乞收籴淮麦疏 南宋 · 袁说友
臣窃观司马光进读迩英,神宗皇帝问以河北岁饥,何以救之,光曰:「饥馑之岁,金帛无所用,惟食不可一日无耳。
乞籴谷于他路州县,仍多漕江淮之谷」。
神宗然之。
然则籴谷以赈饥民,固不可缓。
若先事豫备,多方为策,则尤免于临时之迫急也。
伏自前岁水旱相仍,举行荒政,惟以发仓廪,救饥馑为急。
累月之间,诸路赈粜,所在储粟,什用八九,然犹未能足用也。
今诸处见管米斛,盖甚无馀。
幸去岁中熟,朝廷遍行和籴,目今所蓄,正自不多。
若今岁更得一稔,则广粜厚藏,它日犹可凭藉。
然近日雨泽久愆,祷祈未应。
明、越两郡,种未入土。
浙西运河,不绝如线。
自常而北,乾旱已甚。
所谓先事豫备,岂宜不讲。
今和籴米斛,已非其时,纵增价收籴,所得亡几。
窃闻两淮麦已大熟,淮邦种麦,连亘阡陌,非江浙比也。
淮人仰此,流转江浙,博易楮币。
兼闻目即麦价甚平。
臣恭闻仁宗皇帝庆历四年,遣内侍赍内库银三万两,下陕西籴麦,以济饥民。
盖谷与麦,其救饥一也。
今籴谷已晚,宜及淮麦稔熟之时,早行收籴,以为他日赈荒之备,诚为急务。
臣尝询之农民,谓麦极可收贮,若乾燥之麦,仓廒不湿,可收二年。
今若朝廷捐铜会三十万,分委两淮漕臣,每路且各籴乾燥好麦十万硕,以郡大小定数,增价收籴。
选委明晓官属,措置革弊,不得纤毫科扰于民。
各办高燥仓廒,将所籴麦更切㬠㫰,候乾然后入廒。
如一年内便致腐烂不可用者,罪各有归。
取见籴足实数,具申朝廷,然后委官覈实。
庶几得此十万石麦,或有岁歉,便可应用,其利一也。
淮人既得官司增价籴麦,又三十万铜会散在两淮,民旅两得其便,其利二也。
若今秋幸得丰熟,不用赈济,则此十万石麦,或且桩留一半,或远近官司,乞以元钱兑拨,充造曲等,不患其无用,此其利三也。
欲望圣慈,详酌臣先事豫备之意。
或其言可采,乞早赐施行。
不胜厚幸。
论官会之弊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闻有一事必有一弊,未有事久而无弊者。
而救弊之策,要当各随其受弊所不同者,参酌众论而力行之。
盖事有在此为弊,而在彼亦弊者,以彼此不同之弊,而不参酌众论以为之策,虽今日弊革,而明日复弊矣。
国家顷置官会,所以与铜钱相济其有无而为之用也。
今涉三十馀年,而其弊不一。
其最甚者,官会日轻,铜钱日少。
欲重官会,而民间兑易,不能及所兑之数,官会何由而可重?
欲易铜钱,而民间见钱,收拾日难,不能为称提之用,铜钱何由而可易?
如此者盖又十馀年,朝廷患之,士大夫言之,而救弊之策,亦间举矣。
既降指挥,官司上供,民间输纳,并令钱会中半,此欲重官会也。
又降指挥,民间以会子输纳,不得勒令贴纳见钱,此亦重官会也。
又降指挥,令户部支拨见钱,下临安府置场,以实数兑便,此亦重官会也。
又降指挥,令封桩库日出见钱数千缗,亦下临安府兑便,又令诸州支拨见钱,于本州置场兑便,此亦重官会也。
是数策者,不可谓之不能救弊矣。
然大抵如臣前所谓,今日弊革,而明日复弊,每不能称提于久远尔。
今自累月来,窃闻都下官会又复亏折一千,官会虽得七百二三十见钱,而砂毛减轻,钱一千之内,率有二三十焉,是实得七百以下也。
会则折阅又甚矣,然亦未至如外郡之尤弊也。
今近在辅郡,如浙西之湖、秀,浙东之婺、越,盖兑一千而得六百七十、八十矣,而砂毛减轻亦在焉。
稍远而衢、信,又远而建、剑,远而江东西,则一千止得六百以下矣。
愈远则愈轻,愈轻则愈不用。
官会之弊,至此甚矣。
若更不求其策,则日轻一日,私既不能行,公亦不可用,铜钱愈少,官会愈坏,岂不为寒心哉。
今若止欲以都下官会而为之策,此固可以一说论。
独以外之远近诸郡,其地既不同,其说必各异,此难以一概之说救之。
臣故欲各随其受弊所不同者,参酌众论而力行之,正以此也。
臣愚欲望圣慈,深以内外官会日轻为虑,下臣此奏于江浙东西、福建五路守臣,候指挥到日,限半月各随本州事宜详考官会兑便,不至亏折,将来日久,不至复弊,一一留意的确,具申尚书省,类聚足日,并下检正都司,同户、刑部看详。
诸州所申,或可行于彼,或彼此皆可行,掇其策画之最善者,再行画项,具申尚书省,取旨施行。
庶几参酌众论,各随其宜,或能救弊于久远。
傥官会日重,得与铜钱相济,其有补于国计,岂细事也!
惟陛下留神。
乞留朱熹状 南宋 · 袁说友
臣等窃闻陛下近降御笔,直付侍讲朱熹,与之外祠。
此命一传,举国疑骇。
馆学皆有章奏,给舍、台谏相继论駮。
似闻圣意已即开悟,而未见收回成命,人心皇皇,深为国家惜此事体。
臣等备位从列,不敢自默。
窃谓人主初政,莫急于收人望,其亏盛德,莫大于拂人心。
朱熹之贤,海内共知。
陛下践祚之初,首加聘召,寘之经筵,莫不传诵,以为盛德之举。
未及再月,无故弃逐。
非惟遂失讲学之助,而前日之美意,天下亦不复信之矣。
其拂人心,孰大于此?
熹自入朝以来,凡所论奏,无非爱君忧国之言。
今一旦遽去,莫晓所谓,皆以谓陛下惮其说之高大,若强人以所难者。
然尊向于畴昔,而弃置于顷刻,乐闻于软熟,而严惮于切直,此人主之所深戒。
陛下好贤乐善,当不出此。
臣等窃见朱熹抱负圣贤之学,累聘不起,幡然为陛下一出,有以见君臣道合相得之诚心。
熹平日归洁其身,盖其素志,成命既出,熹必不肯复留。
臣等区区所论,实以国体所关,非止为一朱熹而已。
盖命令之出,虽自九重,至于施行,当由中书。
故唐人云:「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
祖宗之朝,未有以御笔直付某人者。
如此是无用中书,废坏纲纪。
他日援此为故事者,必以为自今日始,陛下岂不重惜于此哉。
臣等欲望圣慈,收回前日直降御笔,俯从给舍、台谏之请,虽朱熹决不肯留,而陛下崇儒礼贤、改过从善之意,尚可以暴白于天下,不胜厚幸。
干犯天威,无任震惧俟命之至。
论灾祥奏 南宋 · 袁说友
臣今月九日,恭承明诏,以雷震非时,淫雨为灾,陛下责己求言,命台谏、侍从各以朕躬过失,朝政阙违,条疏以闻,俾之无有所隐。
臣仰见陛下祗畏奉天,恐惧修省,思欲培厚圣德,讲行仁政,上销天变,下慰人心,虽汤以六事自责,宣王遇灾而惧,殆不过此,诚宗庙社稷之休,四海苍生之幸。
臣叨缀从列,身逢不讳之朝,所愿披沥肺肝,尽言无隐,惟陛下财赦。
臣闻之,《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又曰:「惟天降灾祥在德」。
又曰:「咸有一德,克享天心」。
故修德者,圣王应天之实,未有德不修而能格天者也。
又曰:「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又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又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
故安民者,圣王奉天之本,未有民不安而能事天者也。
陛下嗣服之初,阅时未久,举行初政,每轸圣怀。
如五日一朝,以隆孝治,恪意讲学,以基远图,收召人才,爱惜内帑,坐朝不倦,荒政修明。
其于修德安民,次第而举,宜若天意人事,相为助顺。
乃者天降灾异,人心忧疑。
方当十月之交,雷已归地,而震电交作,大雨随至,浃三昼夜,此盖阳气弗藏,阴出用事。
考之古占,其在刘向《五行传》,则曰:「冬大雨水而雷电,是阳不闭,阴出,涉危难」。
其在李寻所占,则曰:「冬雷电,盖喜怒赏罚,不顾时禁」。
二人之占,上系君临,下关民治,其亲切如此。
则今日之异,盖必有致之者。
以至荧惑犯心宿,弗循轨道,天目峰断裂,山复移徙,中夜地震,都邑水灾,又皆迫近帝城,悉非小异。
陛下其将隐之于心,考之于事,岂无有上干和气,下拂众情者乎?
岂无有施置未当,而德意未孚者乎?
臣不敢旁举远引,以事空言,敢以陛下所当修德而安民者,摭其今可举行凡八条,伏惟圣慈垂听焉。
臣所谓修德者有四。
其一曰:恭睹太上皇帝安处寿康,已逾三月,陛下定省之礼,风雨弗渝,孝诚之专,中外叹仰。
而尚违膝下,未浃亲欢,父子之意未孚,军民之情犹郁。
虽陛下自知亲意,非外庭所得尽闻,然而相见之期,或更迤逦,不惟浸疑观听,亦恐别起猜端。
要当力图调护之方,宛转之策。
陛下内有慈母,可以日达诚意;
外有伯祖元舅,可以时道圣衷。
庶几委曲既深,或可一旦感悟。
兼日来传寿康圣体微爽节宣,虽未敢信,然陛下既未一见,则凡慈父之意,皆所未知。
至于寿康宫中左右执侍,与凡供御百物,果能日应所需否?
今本宫月得俸料,与内帑月所贡献者,总不下数万缗,未知职掌为谁,支用应副,果惬太上圣意否?
一或不然,则慈抱愈郁,无以自娱。
司马光言于英宗皇帝曰:「向者皇太后听政之时,左右侍卫之人,不敢不恪,求须之物,无敢不备。
既委去政柄,臣窃虑有无知小人,随势倾移,侍奉懈慢,供给有阙,则天下之责,皆归陛下,此不可不留意朝夕省察者也」。
臣愿陛下于未得一见之前,尤当日戒宫中官属等,俾之加意供侍。
凡有圣意,委曲顺承,惟欲上悦慈颜,益保康乐,少有怠堕,必罚无赦,则两宫安怿,亲侍有期,孝道无阙矣。
臣侧闻已降指挥,责以限日修整南内。
陛下急欲还御正朝,密侍慈极,此盖孝念之切,故为是图。
惟是大行之丧,今既在殡,陛下久留重华,以侍丧几。
今若于发引之前,急还大内,则是三月侍丧,一朝遽舍,追念皇祖,情若未安。
况寿康今已安处倦勤,而陛下又数行问安之礼。
若且留丧侧,以俟发引,然后还内,情既可安,事亦为顺。
其二曰:臣窃观陛下布政之初,倚任大臣,塞聪蔽明,不以自用,深得帝王用人之先务,垂拱仰成之要道也。
仁宗皇帝尝谕谏官韩绛曰:「朕固不怿自有处分,所虑未中于理,而有司奉行,则其害已加于人,故每欲先尽大臣之虑,而后行之」。
大哉,圣人之谟训也!
盖人主处于深宫,凡人才之高下,事情之当否,安得而尽知。
故黜己聪明,任人以事,以朝廷为基本,以大臣为腹心,进退人才,废置机务,宁屈独断,惟务循公。
是以黜陟废兴,动合众望。
其或虑权柄之下移,欲威福之自己,听有偏闇,虑或不周,小有非宜,人情必惑。
甚则左右乘间,窃弄国权,主势浸微,危乱立至。
稽之方册,可證弗疑。
臣愿陛下念主势之轻重,实系于朝廷,而权柄之下移,实由于自用。
上法仁皇之训,深思独断之难。
凡命由中出,少留圣虑,则陛下尽为君之体,而朝廷无失职之忧矣。
其三曰:台谏者,天子之耳目。
凡论思献纳,箴规劘切,而关于人主之身者,则台谏为尤重。
故台谏之一进一退,实系于人主取舍之公,端不可以私意迩言而进退之也。
唐介为殿中侍御史,以论事而去。
仁宗皇帝念之,复畀旧官。
时论者谓天子优容言事之臣,近世未有。
岂非台谏者上则示人主之好恶,下则系中外之观瞻,一有少差,事关理乱,纲纪纷纠,邪正混淆,诚不可忽。
臣愿陛下念朝廷之纲纪,本于言责,而台谏之用否,切于治功,取舍进退,重之难之,勿轻勿易,则纪纲立而邪正分,朝廷治而主势重矣。
其四曰:今岁水旱为灾,民以饥馑,淮、浙诸郡,无不告歉,饥民流离,浸以相望。
陛下日议赈恤,捐金发粟,毫发不靳。
惟是朝廷桩管所积,数目已少,版曹经常已乏,无可更蠲,常平义仓支拨殆尽,楮币度牒印卖已多。
今去来岁麦熟之期,尚踰半岁,接续赈济,已无长策。
臣窃观仁宗皇帝景祐元年,以淮南岁饥,出内藏绢二十万,代充上供;
庆历四年,出内库银三万,下陕西籴谷麦,以济饥民;
皇祐二年,以河朔水灾,出内库银四十万,䌷绢六十万,以助军储。
是三者,皆因岁歉以捐内帑。
仁宗之意,岂特以朝廷州县之积已不足用,而上轸饥荒之念,盖欲急以及民,故与之再三而不惜也。
陛下临御以来,俭以足用,浮费尽蠲。
窃闻内帑之储,今已百倍于前,中外闻之,无不感叹。
惟是目今赈济,日月尚长,所幸江西、湖南,皆得上熟,可以运米东下,以及淮、浙。
臣愿陛下念淮、浙饥民之甚众,知公家事力之已穷,特法仁宗故事,多捐内库金帛,付之朝廷,措置籴米百万斛,接续以充赈济。
陛下仁心仁闻,浃于亿兆生灵,格天之德,孰大于此。
臣所谓安民者有四。
其一曰:民户岁输夏税,其间折钱者,总曰折帛。
当时立价既高,州县浸复增数,积岁既久,民困重输。
今中产之家,已为希有,况于兼并者乎。
比者台臣尝及蠲减折帛之价,侧闻朝廷见议施行。
此诚损上益下也,臣不敢再述。
惟是丁钱一项,尤切于农民。
盖游手末作,不在科丁之数,独民不得幸免。
顷岁各因守臣之请,有蠲有减。
今所存第五等身丁、丁盐、绵、绢四色,皆有上供与州用之数,为钱则当四十一万馀缗,而上供者计一十一万耳,馀皆州郡自得支用也。
臣窃谓此钱既切于农民,今水旱为灾,民方艰食,田家枵腹,不保朝暮。
若复征以官赋,何止太山之压也。
今若未能尽以蠲放,臣愿陛下深念农民饥馑之迫,将来年第五等身丁并丁盐两色钱,共四十一万一千馀贯,尽与除放。
其今年未足之钱,且令住催。
上供者则户部别议对补,州用者则州郡随宜措置。
庶几田家人人各受实惠,足以感召和气矣。
其二曰:顷岁朝廷两下蠲减房金之令,盖欲取有馀以惠不足,细民受赐,诚为弗轻。
再减之后,今已八年。
而有力之家,新创房廊,悉皆高定赁直,以备将来裁减。
都城新屋,尤倍他州。
臣愿陛下特降诏旨,应内外房赁,已经再减之后,其新造赁屋,不曾经减者,并照前来指挥,三分减一,则闾阎细民,欢声洋溢,立可召和,无不均受厚恩矣。
其三曰:天下州县税场,虽各有定额,而州郡利于赢馀,岁增其数。
间有租额素重,趁办实难,场务横征,商旅被害,贸易既艰,公私俱困。
两浙诸郡,其害尤甚,殆非细故也。
嘉祐六年,仁宗皇帝诏三司,取天下场务旧额裁减,别立新额,征税既宽,商贾被惠。
今两浙税额最重,而议者指为常事,多不以言。
臣愿陛下明诏两浙转运司,会本路各州应干税务之额,取其所收最少年分之数别立新额,明示商贾,使之收趁,上无厚征之数,下无横取之扰。
庶几商贾以宽,虽居者亦受其惠矣。
其四曰:国家刑辟之制,具存三尺。
而近年监司、郡守,多有逞威弃法,悉由己意。
刺配之罪,出于临时,谓之特配。
画一之法,视为虚文。
固有黥配相望于道,而以特配行者,凡十五六,甚亡谓也,岂不重干和气哉?
臣愿陛下申严见行条法,监司、郡守,毋得辄用特配之例,须情法相当,照条结录,而后可施行。
内外台常切觉察,亦足以全民生而召和气也。
臣仰惟陛下以天纵之资,膺付托之重,温恭允塞,每以诚意为先,寅畏严恭,不敢以位为乐。
中外爱戴,如出一辞。
其于畏天之威,应天以实,必已躬行而身履之矣。
然而自昔天灾流行,固未尝以绝夫人也,而况人主代天作子,以牧斯民,天之默示儆爱之心,在人主尤不可忽。
汉董仲舒之告武帝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
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
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于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
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
陛下试观仲舒之言,则知天之所以眷念人主者,其委曲绸缪如此。
陛下继统御极,甫阅一时,而天变甚洪,昔所少见。
感召之自,虽未易知,然皇天谴告警惧之意,以冀陛下自省而知变者,其彰彰已如此。
使陛下内发于畏心,外形于仁政,有阙必补,有善必迁。
忠言必听,不以切直而恶闻;
长策必图,不以难行而遽止。
修德于己,而天变自销;
安民于下,而天意自悦。
则仲舒谓「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者,真如桴鼓之应矣。
臣愿陛下终始惟一,不替厥初。
凡臣之所谓修德者,日进而不已,臣之所谓安民者,日行而不怠,则受天之祜而享鬼神之灵,宗社绵长而端命于上帝,殆将与天亡极矣,又何灾异之可言哉!
《诗》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
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惟陛下深思而力行焉,天下幸甚。
浙东兴修水利奏(淳熙十六年六月) 南宋 · 袁说友
本路管下州县田亩,每岁易于告旱,往往皆因河渠陂塘久不开浚,斗门堰闸失于修建,以致不能潴水。
一遇水旱,禾稼即有损伤。
内有管下台州临海县、明州鄞县、绍兴府上虞县三处,开淘河泾,建置堰闸斗门,各已毕工。
其绍兴府上虞县运河一带,自梁湖堰至通明堰,计三十五里,本县先乞裨捺塘岸,次乞置立减水石䃮。
已劝谕三乡上户,均出桩筱,用工裨捺塘岸,今并已坚固。
所有合置减水石䃮,恐妨农务,乞候农隙兴建。
乞蠲减平江府经总制钱额奏(绍熙二年) 南宋 · 袁说友
淳熙十六年覃恩赦,减诸郡经总制钱额,如湖州每岁已减十五万,秀州亦减十二万。
平江大郡,仅减三千缗,比之湖、秀所减,不及五十分之一。
馀杭县和买下户不堪重输乞行抱纳奏(绍熙四年四月) 南宋 · 袁说友
馀杭县和买下户,不堪重输,今欲撙节。
每年与本县抱纳和买二千匹,一千匹系折帛钱,二千匹系本色。
如许行抱纳,当委官覈实版籍,别行均科。
则物力减落三贯之户,自然必不科及。
乞和买以贯头均科奏(庆元元年正月) 南宋 · 袁说友
临安属邑凡九,而临安和买之数,视九邑为最重。
馀杭县科取之法,视九邑为最弊。
乞将馀杭县经界元科之额,配以绢数,不分等则,以二十四贯定敷一匹,衮科下,足额而止,捐其馀数,以惠末产之民。
其临安县之民,自今既有重科之害,又无馀杭衮科之法,皆谓上户诡挟之多,下户重输之困,莫若用物力贯头而均科之为愈也。
今以和买散在贯头而均科,则向之无者,所受必轻,向之有者,所减必重。
减重者可以有安居乐业之望,轻者不至兴嗟怨之情,吏不得而制民,民无资于诡户,风俗趋厚,赋歛均平,此诚救弊之良策也。
乞下臣此章,委之临安帅守,详度利害。
如所陈不至缪妄,乞先行于临安府九邑,傥行之得宜,然后诸路徐议施行。
再论贯头均科之法奏(庆元元年) 南宋 · 袁说友
贯头均科之法行,则县邑无由多取,乡司无所走弄,而诡挟者不能以幸免,是以奸民顽吏立为异论以摇之。
乞相度诸军于总领所支散衣绢事宜奏(庆元元年八月) 南宋 · 袁说友
左藏库每岁春冬支散诸军绵绢,又有支散外军一项,系镇江、建康屯驻大军,及建康马军、许浦水军,共约计二十万馀匹,并前来赴行在支请。
窃闻四处屯驻大军月请钱粮等,元系各路总领所科拨到上供钱米,何独于春冬衣绢,不照江鄂诸军例,就总领所支散?
乞劄付各处都统司,同总领所相度今来所陈,如委于军中为便,即行具申,然后本部照江鄂诸军例,将比近屯驻州军每年各催到䌷绢等,照春秋支散实数,科拨下总领所,径行拘催给散。
乞禁止浙西诸郡围田奏(庆元二年八月) 南宋 · 袁说友
近年以来,浙西诸郡围田之利既行,而陂塘淹渎,皆变为田。
年岁既深,围田日广,曩日潴水之地,百不一存。
水无所潴,旱无所取,雨则易潦,晴则易旱者,皆围田有以致之也。
今浙西乡落,围田相望,皆千百亩,陂塘淹渎,悉为田畴,有水则无地之可潴,有旱则无水之可戽,易水易旱,岁岁益甚。
今不严为之禁,将不数年,水旱易见。
又有甚于今日,无复有稔岁矣。
乞下浙西提举司,将诸郡管下县分,委各县清彊佐官,取索淳熙十一年内立碑标记围田簿籍,照籍及碑内四至,亲到地头,著实审究,画定某乡某村,其旧田增围者有若干亩,及新创围裹者有若干亩,结罪具申提举司,并行籍记。
若尽行开掘,复恐租种者有失业之患。
令本司严立赏榜,遍于诸州县城郭乡村,散榜晓谕,自后辄敢将陂塘淹渎等应干潴水之处,增围旧田及创新围田,并虽系旧围之田,如已经浸没,或围岸已倒者,不得再行修围。
上件三项,立赏钱一千贯。
如有违犯,许诸色人赴提举司陈告,仰追犯人根勘指实,即以所围田委官日下尽掘,并行没官,赏钱先以常平钱代支。
犯人以违制论,不以荫赎,监锢追赏。
仍令提举司每岁于秋成后检举今来指挥,申严镂榜,遍行晓谕,毋致久远,视为虚文。
光宗皇帝御集阁宜以宝谟为名奏(嘉泰元年十一月) 南宋 · 袁说友
已降指挥,令学士院、后省同实录院官议定光宗皇帝御集阁名,今恭议定,以宝谟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