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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吕舍人(三) 宋 · 释宗杲
令弟子育经由出所赐教,读之喜慰可知。
无常迅速,百岁光阴如电闪,便是收因结果底时节到来也。
乾屎橛如何觉得?
没巴鼻无滋味肚里闷时,便是好底消息也。
第一不得向举起处承当,又不得飏在无事甲里。
不可举时便有,不举时便无也。
但将思量世间尘劳底心回在乾屎橛上,思量来思量去,无处柰何,伎俩忽然尽,便自悟也。
不得将心等悟,若将心等悟,永劫不能得悟也。
前此答隆礼书,说尽措大家病痛矣,承只置在座右。
若依此做工夫,虽未悟彻,亦能分别邪正,不为邪魔所障,亦种得般若种子深。
纵今生不了,来生出头,现成受用,亦不费力,亦不被恶业夺将去,临命终时亦能转业,况一念相应耶!
逐日千万不要思量别事,但只思量乾屎橛,莫问几时悟。
至祷至祷。
悟时亦无时节,亦不惊群动众,即时怗怗地,自然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
得到不疑之地,便是佛地也。
佛地上本无疑,无悟无迷,无生无死,无有无无,无涅槃无般若,无佛无众生,亦无恁么说者。
此语亦不受,亦无不受者,亦无知不受者,亦无恁么说不受者。
居仁如是信得及,佛亦只如是,祖亦只如是,悟亦只如是,迷亦只如是,疑亦只如是,生亦只如是,死亦只如是,日用尘劳中亦只如是,死后断灭不断灭亦只如是,在朝廷作从官亦只如是,宫观在静处亦只如是,住径山一千七百众围绕亦只如是,编管在衡州亦只如是。
居仁还信得及么?
信得及亦只如是,信不及亦只如是。
毕竟如何?
如是如是,如是亦只如是。
答吕郎中(隆礼) 宋 · 释宗杲
令兄居仁,两得书为此事甚忙,然亦当著忙。
年已六十,从官又做了,更待如何?
若不早著忙,腊月三十日如何打叠得办?
闻左右迩来亦忙,只这著忙底,便是腊月三十日消息也。
如何是佛?
乾屎橛。
这里不透,与腊月三十日何异?
措大家一生钻故纸,是事要知。
博览群书,高谈阔论,孔子又如何,孟子又如何,庄子又如何,《周易》又如何,古今治乱又如何,被这些言语使得来七颠八倒。
诸子百家才闻人举著一字,便成卷念将去,以一事不知为耻。
及乎问著他自家屋里事,并无一人知者。
可谓终日数他宝,自无半钱分,空来世上打一遭。
脱却这壳漏子,上天堂也不知,入地狱也不知,随其业力流入诸趣并不知。
若是别人家里事,细大无有不知者。
士大夫读得书多底无明多,读得书少底无明少,做得官小底人我小,做得官大底人我大。
自道我聪明灵利,及乎临秋毫利害,聪明也不见,灵利也不见,平生所读底书一字也使不著。
盖从上大人丘乙己时便错了也,只欲取富贵耳。
取得富贵底,又能有几人肯回头转脑向自己脚跟下推穷:我这取富贵底从何处来?
即今受富贵底,异日却向何处去?
既不知来处,又不知去处,便觉心头迷闷。
正迷闷时亦非他物,只就这里看个话头。
僧问云门:「如何是佛」?
门云:「乾屎橛」。
但举此话,忽然伎俩尽时便悟也。
切忌寻文字引證,胡乱抟量注解。
纵然注解得分明,说得有下落,尽是鬼家活计。
疑情不破,生死交加。
疑情若破,则生死心绝矣。
生死心绝,则佛见法见亡矣。
佛见法见尚亡,况复更起众生烦恼见耶!
但将迷闷底心移来乾屎橛上一抵抵住,怖生死底心、迷闷底心、思量分别底心、作聪明底心,自然不行也。
觉得不行时,莫怕落空,忽然向抵住处绝消息,不胜庆快。
平生得消息绝了,起佛见法见众生见,思量分别,作聪明,说道理,都不相妨。
日用四威仪中,但常放教荡荡地,静处闹处常以乾屎橛提撕,日往月来,水牯牛自纯熟矣。
第一不得向外面别起疑也,乾屎橛上疑破则恒河沙数疑一时破矣。
前此亦尝如此写与居仁,比赵景明来得书,书中再来问云:「不知离此别有下工夫处也无?
又如举手动足著衣吃饭,当如何体究?
为复只看话头,为复别有体究。
又平生一大疑事,至今未了,只如死后断灭不断灭,如何决定见得?
又不要引经论所说,不要指古人公案,只据目前直截分明,指示剖判断灭不断灭实处」。
观渠如此说话,返不如三家村里省事汉,却无如许多粪壤,死也死得瞥脱。
分明向他道:「千疑万疑,只是一疑。
话头上疑破,则千疑万疑一时破。
话头不破,则且就话头上与之厮崖。
若弃了话头,却去别文字上起疑,经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尘劳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属。
又不得向举起处承当,又不得思量卜度,但只著意就不可思量处思量。
心无所之,老鼠入牛角便见倒断也」。
写得如此分晓了,又却更来忉忉怛怛地问,不知许多聪明知见向甚处去也!
不信道平生读底书,到这里一字也使不著。
而今不得已,更为他放些恶气息,若只恁么休去,却是妙喜被渠问了,更答不得也。
此书才到,便送与渠一看。
居仁自言「行年六十岁,此事未了」。
问渠未了底,为复是举手动足著衣吃饭底。
未了若是举手动足著衣吃饭底,又要如何了他?
殊不知只这欲了知决定见得死后断灭不断灭底,便是阎家老子面前吃铁棒底。
此疑不破,流浪生死,未有了期。
向渠道千疑万疑,只是一疑。
话头若破,死后断灭不断灭之疑,当下冰销瓦解矣。
更教直截分明,指示剖判断灭不断灭,如此见识与外道何异?
平生做许多之乎者也,要作何用?
渠既许多远地放这般恶气息来熏人,妙喜不可只恁么休去,亦放些恶气息,却去熏他则个。
渠教不要引经教及古人公案,只据目前直截分明,指示断灭不断灭实处。
昔志道禅师问六祖:「学人自出家,览《涅槃经》近十馀载,未明大意,愿师垂诲」。
祖曰:「汝何处未了」?
对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于此疑惑」。
祖曰:「汝作么生疑」?
对曰:「一切众生皆有二身,谓色身、法身也。
色身无常,有生有灭;
法身有常,无知无觉。
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者,未审是何身寂灭,何身受乐。
若色身者,色身灭时四大分散,全是苦,苦不可言乐;
若法身寂灭,即同草木瓦石,谁当受乐?
又法性是生灭之体,五蕴是生灭之用,一体五用,生灭是常,生则从体起用,灭则摄用归体。
若听更生,即有情之类,不断不灭;
若不听更生,即永归寂灭,同于无情之物。
如是则一切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
何乐之有」?
祖师到这里,不能临济德山用事,遂放些气息还他,云:「汝是释子,何习外道断常邪见而议最上乘法?
据汝所解,即色身外别有法身,离生灭求于寂灭,又推涅槃常乐,言有身受者,斯乃执吝生死耽著世乐。
汝今当知,佛为一切迷人认五蕴和合为自体相,分别一切法为外尘相,好生恶死,念念迁流,不知梦幻虚假,枉受轮回,以常乐涅槃翻为苦相,终日驰求。
佛悯此故,乃示涅槃真乐,刹那无有生相,刹那无有灭相,更无生灭可灭,是则寂灭现前,当现前时,亦无现前之量,乃谓常乐。
此乐无有受者,亦无有不受者,岂有一体五用之名?
何况更言涅槃禁伏诸法令永不生,此乃谤佛毁法,听吾偈曰:「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
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
诸求二乘人,目以为无作。
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
妄立虚假名,何为真实义。
唯有过量人,通达无取舍。
以知五蕴法,及以蕴中我。
外现众色像,一一音声相。
平等如梦幻,不起凡圣见。
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
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
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
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
真常寂灭乐,涅槃相如是。
吾今彊言说,令汝舍邪见。
汝勿随言解,许汝知少分」。
志道闻偈,忽然大悟。
只这一络索,便是直截分明指示居仁底指头子也。
居仁见此,若道犹是经论所说,尚指古人公案,若尚作如此见,入地狱如箭射
此下原注云:「分疏不下」。
⑴ 《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卷二八。又见《径山志》卷八。
答汪状元(圣锡 一) 宋 · 释宗杲
左右妙年自立,便在一切人顶𩕳上,不为富贵所笼罗,非百劫千生愿力所持,焉能致是!
又能切切于此一大事,念念不退转,有决定信,具决定志,此岂浅丈夫所能!
老瞿昙云:「唯此一事实,馀二则非真」。
请著鞭不可忽,世间事只这是。
先圣岂不云乎,「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闻底是何道。
到这里岂容眨眼,不可更引吾道一以贯之去也。
须自信自悟,说得底终是无凭据。
自见得,自悟得,自信得及了,说不得,形容不出,却不妨。
只怕说得似形容得似却不见却不悟者,老瞿昙指为增上慢人,亦谓之谤般若人,亦谓之大妄语人,亦谓之断佛慧命人。
千佛出世,不通忏悔,若透得狗子无佛性话,这般说话却成妄语矣。
而今不可便作妄语会。
吕居仁比连收两书,书中皆云夏中答隆礼书,常置座右以得为期,又闻尝录呈左右。
近世贵公子似渠者,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
顷在山头每与公说这般话,见公眼目定动领览得九分九氂,只欠㘞地一下尔。
若得㘞地一下了,儒即释,释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圣,圣即凡,我即尔,尔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搅成一味,瓶盘钗钏镕成一金,在我不在人。
得到这个田地,由我指挥,所谓「我为法王,于法自在,得失是非,焉有挂碍」,不是彊为,法如是故也。
此个境界,除无垢老子,他人如何信得及?
纵信得及,如何得入手?
左右已信得及,已觑得见,已能分别是邪是正,但未得入手耳。
得入手时,一分老少不在智愚,如将梵位直授凡庸,更无阶级次第,永嘉所谓「一超直入如来地」是也。
但相听,决不相误。
答汪状元(二) 宋 · 释宗杲
某万缘休罢,日用只如此,无烦轸念。
左右分上欠少个甚么?
在世界上可谓千足万足,苟能于此个门中翻身一掷,何止「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而已哉!
昔杨文公大年,三十岁见广慧琏公,除去碍膺之物,自是已后,在朝廷、居田里,始终一节,不为功名所移,不为富贵所夺。
亦非有意轻功名富贵,道之所在,法如是故也。
赵州云:「诸人被十二时使,老僧使得十二时」。
此老此说,非是彊为,亦法如是故也。
大率为学为道一也。
而今学者往往以仁义礼智信为学,以格物忠恕一以贯之之类为道,只管如抟谜子相似,又如众盲摸象,各说异端。
释不云乎:「以思惟心测度如来圆觉境界,如取萤火烧须弥山」。
临生死祸福之际都不得力,盖由此也。
扬子云「学者所以修性」,性即道也。
黄面老子云:「性成无上道」。
圭峰云:「作有义事,是惺悟心;
作无义事,是狂乱心。
狂乱由情念,临终被业牵;
惺悟不由情,临终能转业」。
所谓义者,是义理之义,非仁义之义。
而今看来,这老子亦未免析虚空为两处。
仁乃性之仁,义乃性之义,礼乃性之礼,智乃性之智,信乃性之信,义理之义亦性也。
作无义事,即背此性;
作有义事,即顺此性。
然顺背在人,不在性也。
仁义礼智信在性,不在人也。
人有贤愚,性即无也。
若仁义礼智信在贤而不在愚,则圣人之道有拣择取舍矣,如天降雨择地而下矣。
所以云仁义礼智信在性而不在人也,贤愚顺背在人而不在性也。
扬子所谓修性,性亦不可修,亦顺背贤愚而已。
圭峰所谓「惺悟、狂乱」是也。
赵州所谓「使得十二时、被十二时使」是也。
若识得仁义礼智信之性起处,则格物忠恕一以贯之在其中矣。
肇法师云:「能天能人者,岂天人之所能哉」?
所以云为学为道一也。
大率圣人设教,不求名,不伐功。
如春行花木,具此性者,时节因缘到来,各各不相知,随其根性大小方圆长短,或青或黄,或红或绿,或臭或香,同时发作,非春能大能小,能方能圆,能长能短,能青能黄,能红能绿,能臭能香。
此皆本有之性,遇缘而发耳。
百丈云:「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
又让师谓马师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
所以云圣人设教,不求名,不伐功,只令学者见性成道而已。
无垢老子云「道在一芥则一芥重,道在天下则天下重」是也。
左右尝升无垢之堂,而未入其室,见其表而未见其里。
百岁光阴只在一刹那间,刹那间悟去,如上所说者皆非实义。
然既悟了,以为实亦在我,以为非实亦在我。
如水上葫芦,无人动著,常荡荡地;
触著便动,捺著便转辘辘地。
非是彊为,亦法如是故也。
赵州「狗子无佛性」话,左右如人捕贼已知窝盘处,但未捉著耳。
请快著精彩,不得有少间断,时时向行住坐卧处看。
读书史处、修仁义礼智信处、侍奉尊长处、提诲学者处、吃粥吃饭处,与之厮崖,忽然打失布袋,夫复何言!
答宗直阁 宋 · 释宗杲
示谕「应缘日涉差别境界,未尝不在佛法中,又于日用动容之间,以狗子无佛性话破除情尘」。
若作如是工夫,恐卒未得悟入。
请于脚跟下照顾:差别境界从甚么处起?
动容周旋之间,如何以「狗子无佛性」话破除情尘?
能知破除情尘者又是阿谁?
佛不云乎,「众生颠倒,迷己逐物」。
物本无自性,迷己者自逐之耳。
境界本无差别,迷己者自差别耳。
既日涉差别境界,又在佛法中。
既在佛法中,则非差别境界;
既在差别境界中,则非佛法矣。
拈一放一,有甚了期?
广额屠儿在涅槃会上,放下屠刀立地便成佛,岂有许多忉忉怛怛来?
日用应缘处,才觉涉差别境界时,但只就差别处。
举狗子无佛性话,不用作破除想,不用作情尘想,不用作差别想,不用作佛法想,但只看狗子无佛性话,但只举个「无」字。
亦不用存心等悟,若存心等悟,则境界也差别,佛法也差别,情尘也差别,狗子无佛性话也差别,间断处也差别,无间断处也差别,遭情尘惑乱身心不安乐处也差别,能知许多差别底亦差别。
若要除此病,但只看狗「无」字。
但只看广额屠儿放下屠刀,云「我是千佛一数」,是实是虚?
若作虚实商量,又打入差别境界上去也,不如一刀两段。
不得念后思前,念后思前则又差别矣。
玄沙云:「此事限约不得,心思路绝,不因庄严本来真静,动用语笑随处明了,更无欠少」。
今时人不悟个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尘,处处染著,头头系绊,纵悟则尘境纷纭。
名相不实,便拟凝心歛念,摄事归空,闭目藏睛。
随有念起,旋旋破除,细想才生,即便遏捺。
如此见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溟溟漠漠,无觉无知,塞耳偷铃,徒自欺诳。
左右来书云云,尽是玄沙所诃底病,默照邪师埋人底坑子,不可不知也。
举话时都不用作许多伎俩,但行住坐卧处勿令间断,喜怒哀乐处莫生分别,举来举去,看来看去,觉得没理路、没滋味、心头热闷时,便是当人放身命处也。
记取记取。
莫见如此境界便退心,如此境界正是成佛作祖底消息也。
而今默照邪师辈,只以无言无说为极则,唤作威音那畔事,亦唤作空劫已前事,不信有悟门,以悟为诳,以悟为第二头,以悟为方便语,以悟为接引之辞。
如此之徒,谩人自谩,误人自误,亦不可不知。
日用四威仪中,涉差别境界,觉得省力时,便是得力处也。
得力处极省力,若用一毫毛气力支撑,定是邪法,非佛法也。
但办取长远心与狗子无佛性话厮崖,崖来崖去,心无所之,忽然如睡梦觉,如莲华开,如披云见日,到恁么时自然成一片矣。
但日用七颠八倒处,只看狗「无」字,莫管悟不悟,彻不彻。
三世诸佛只是个无事人,诸代祖师亦只是个无事人。
古德云:「但于事上通无事,见色闻声不用聋」。
又古德云:「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亡心不除境」。
于一切处无心,则种种差别境界自无矣。
而今士大夫多是急性便要会禅,于经教上及祖师言句中,抟量要说得分晓,殊不知分晓处却是不分晓底事。
若透得个「无」字,分晓不分晓,不著问人矣。
老汉教士大夫放教钝,便是这个道理也。
作钝榜,状元亦不恶,只怕拖白耳。
一笑。
答李参政(泰发) 宋 · 释宗杲
示谕「华严重重法界,断非虚语。
既非虚语,必有分付处,必有自肯处」。
读至此,嗟叹久之。
士大夫平昔所学,临死生祸福之际,手足俱露者,十常八九。
考其行事,不如三家村里省事汉,富贵贫贱不能汩其心。
以是较之,智不如愚,贵不如贱者多矣。
何以故?
生死祸福现前,那时不容伪故也。
大参相公平昔所学,已见于行事,临祸福之际,如精金入火,愈见明耀,又决定知华严重重法界断非虚语,则定不作他物想矣。
其馀七颠八倒,或逆或顺,或正或邪,亦非他物,愿公常作此观,妙喜亦在其中。
异日相从于寂寞之滨,结当当来世香火因缘,成就重重法界,以实共事,岂小补哉!
更须下个注脚,即今这一络索,切忌作寓言指物会。
一笑。
答曾宗丞(天隐) 宋 · 释宗杲
左右天资近道,身心清净,无他缘作障。
只这一段,谁人能及!
又能行住坐卧,以老僧所示省要处,时时提撕,休说一念相应,千了百当,便是此生打未彻,只恁么崖到腊月三十日,阎家老子也须倒退三千里始得。
何以故?
为念念在般若中,无异念无间断故。
只如道家流,以妄心存想,日久月深,尚能成功,不为地水火风所使,况全念住在般若中,腊月三十日,岂不能转业耶?
而今人多是将有所得心学道,此是无妄想中真妄想也。
但放教自在,然不得太紧,不得太缓,只恁么做工夫,省无限心力。
左右生处已熟,熟处已生,十二时中自然不著枯心忘怀、将心管带矣。
虽未透脱诸魔外道,已不能伺其便,亦自能与诸魔外道共一手同一眼,成就彼事而不堕其数矣。
除公一人可以语此,馀人非但不能如公行履,亦未必信得及也。
但于话头上看,看来看去,觉得没巴鼻、没滋味、心头闷时,正好著力。
切忌随他去,只这闷处便是成佛作祖,坐断天下人舌头处也。
不可忽,不可忽!
答王教授(大受) 宋 · 释宗杲
不识左右别后日用如何做工夫,若是曾于理性上得滋味,经教中得滋味,祖师言句上得滋味,眼见耳闻处得滋味,举足动步处得滋味,心思意想处得滋味,都不济事。
若要直下休歇,应是从前得滋味处都莫管他,却去没捞摸处、没滋味处试著意看。
若著意不得,捞摸不得,转觉得没把柄捉把,理路义路心意识都不行,如土木瓦石相似时,莫怕落空,此是当人放身命处,不可忽不可忽!
聪明灵利人,多被聪明所障,以故道眼不开,触途成滞。
众生无始时来,为心意识所使,流浪生死,不得自在。
果欲出生死作快活汉,须是一刀两段,绝却心意识路头,方有少分相应。
故永嘉云「损法财,灭功德,莫不由兹心意识」,岂欺人哉!
顷蒙惠教,其中种种趣向,皆某平昔所诃底病。
知是般事,飏在脑后,且向没巴鼻处、没捞摸处、没滋味处试做工夫看。
如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州云:「无」。
寻常聪明人,才闻举起,便以心意识领会抟量引證,要说得有分付处,殊不知不容引證,不容抟量,不容以心意识领会。
纵引證得、抟量得、领会得,尽是髑髅前情识边事,生死岸头定不得力。
而今普天之下,唤作禅师长老者,会得分晓底,不出左右书中写来底消息耳。
其馀种种邪解,不在言也。
密首座,宗杲与渠同在平普融会中相聚,尽得普融要领,渠自以为安乐,然所造者,亦不出左右书中消息。
今始知非,别得个安乐处,方知某无秋毫相欺。
今特令去相见,无事时试令渠吐露看,还契得左右意否。
八十翁翁入场屋,真诚不是小儿戏。
若生死到来不得力,纵说得分晓,和会得有下落,引證得无差别,尽是鬼家活计,都不干我一星事。
禅门种种差别异解,唯识法者惧,大法不明者往往多以病为药,不可不知。
答刘侍郎(季高 一) 宋 · 释宗杲
示谕「腊月三十日已到,要之日用,当如是观察,则世间尘劳之心,自然销殒矣」。
尘劳之心既销殒,则来日依前孟春犹寒矣。
古德云:「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
此个时节,乃是黄面老子出世成佛坐金刚座降伏魔军转法轮度众生入涅槃底时节,与解空所谓腊月三十日时节无异无别。
到这里只如是观,以此观者名为正观,异此观者名为邪观。
邪正未分,未免随他时节迁变。
要得不随时节,但一时放下著,放到无可放处。
此语亦不受,依前只是解空居士,更不是别人。
答刘侍郎(二) 宋 · 释宗杲
吾佛大圣人,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况博地凡夫耶?
居士既是个中人,想亦常入是三昧。
昔有僧问一老宿:「世界恁么热,未审向甚么处回避」?
老宿曰:「向镬汤炉炭里回避」。
曰:「只如镬汤炉炭里,作么生回避」?
曰:「众苦不能到」。
愿居士日用四威仪中,只如此做工夫。
老宿之言不可忽,此是妙喜得效底药方,非与居士此道相契,此心相知,亦不肯容易传授。
只用一念相应,草汤下更不用别汤使,若用别汤使,令人发狂,不可不知也。
一念相应,草汤不用他求,亦只在居士四威仪中。
明处明如日,黑处黑如漆,若信手拈来,以本地风光一照,无有错者。
亦能杀人,亦能活人,故佛祖常以此药向镬汤炉炭里,医苦恼众生生死大病,号大医王。
不识居士还信得及否?
若言我自有父子不传之秘方,不用向镬汤炉炭里回避底妙术,却望居士布施也。
答李郎中(似表) 宋 · 释宗杲
士大夫学此道,不患不聪明,患太聪明耳;
不患无知见,患知见太多耳。
故常行识前一步,昧却脚跟下快活自在底消息。
邪见之上者,和会见闻觉知为自己,以现量境界为心地法门。
下者弄业识,认门头户口,簸两片皮谈玄说妙。
甚者至于发狂不勒字数,胡言汉语,指东画西。
下下者以默照无言、空空寂寂、在鬼窟里著到求究竟安乐。
其馀种种邪解,不在言而可知也。
冲密等归,领所赐教,读之喜慰不可言,更不复叙世谛相酬酢,只以左右向道勇猛之志,便入葛藤。
禅无德山、临济之殊,法眼、曹洞之异,但学者无广大决定志,而师家亦无广大融通法门,故所入差别。
究竟归宿处,并无如许差别也。
示谕欲妙喜因书指示径要处,只这求指示径要底一念,早是刺头入胶盆了也,不可更向雪上加霜。
虽然,有问不可无答。
请左右都将平昔或自看经教话头,或因人举觉指示得滋味欢喜处,一时放下,依前百不知百不会如三岁孩儿相似,有性识而未行,却向未起求径要底一念子前头看。
看来看去,觉得转没巴鼻、方寸转不宁怗时,不得放缓。
这里是坐断千圣顶𩕳处,往往学道人多向这里打退了。
左右若信得及,只向未起求径要指示一念前看。
看来看去,忽然睡梦觉,不是差事。
此是妙喜平昔做底得力工夫,知公有决定志,故拖泥带水,纳这一场败阙。
此外别无可指示,若有可指示,则不径要矣。
答李宝文(茂嘉) 宋 · 释宗杲
向承示谕「性根昏钝,而黾勉修持,终未得超悟之方」。
宗杲顷在双径,答富季申所问,正与此问同。
能知昏钝者,决定不昏钝,更欲向甚处求超悟?
士大夫学此道,却须借昏钝而入。
若执昏钝,自谓我无分,则为昏钝魔所摄矣。
盖平昔知见,多以求證悟之心在前作障故,自己正知见不能现前。
此障亦非外来,亦非别事,只是个能知昏钝底主人公耳。
故瑞岩和尚居常在丈室中自唤云:「主人公」。
又自应云:「喏,惺惺著」。
又自应云:「喏,他时后日,莫受人谩」。
又自应云:「喏喏」。
古来幸有恁么榜样,谩向这里提撕看是个甚么。
只这提撕底亦不是别人,只是这能知昏钝者耳。
能知昏钝者亦不是别人,便是李宝文本命元辰也。
此是妙喜应病与药,不得已略为居士指个归家稳坐底路头而已。
若便认定死语,真个唤作本命元辰,则是认识神为自己,转没交涉矣。
故长沙和尚云:「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前认识神。
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
前所云借昏钝而入是也。
但只看能知得如是昏钝底毕竟是个甚么,只向这里看,不用求超悟。
看来看去,忽地大笑去矣。
此外无可言者。
答向侍郎(伯恭) 宋 · 释宗杲
示谕悟与未悟、梦与觉一一段因缘。
黄面老子云:「汝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
谓至人无梦,非有无之无,谓梦与非梦一而已。
以是观之,则佛梦金鼓、高宗梦傅说、孔子梦奠两楹,亦不可作梦与非梦解,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
教中自有明文,唯梦乃全妄想也。
而众生颠倒,以日用目前境界为实,殊不知全体是梦。
而于其中复生虚妄分别,以想心系念神识纷飞为实梦,殊不知正是梦中说梦,颠倒中又颠倒。
故佛大慈悲老婆心切,悉能遍入一切法界诸安立海所有微尘,于一一尘中,以梦自在法门开悟世界海微尘数众生。
住邪定者入正定聚,此亦普示颠倒众生,以目前实有底境界为安立海,令悟梦与非梦悉皆是幻,则全梦是实,全实是梦,不可取,不可舍,至人无梦之义,如是而已。
来书见问,乃是宗杲三十六岁时所疑,读之不觉抓著痒处。
亦尝以此问圜悟。
先师但以手指曰:「住住,休妄想,休妄想」。
宗杲复曰:「如宗杲未睡著时,佛所赞者依而行之,佛所诃者不敢违犯。
从前依师,及自做工夫,零碎所得者,惺惺时都得受用。
及乎上床半惺半觉时,已作主宰不得。
梦见得金宝,则梦中欢喜无限;
梦见被人以刀杖相逼,及诸恶境界,则梦中怕怖惶恐。
自念此身尚存,只是睡著已作主宰不得,况地水火风分散,众苦炽然,如何得不被回换?
到这里方始著忙」。
先师又曰:「待汝说底许多妄想绝时,汝自到寤寐恒一处也」。
初闻亦未之信,每日我自顾,寤与寐分明作两段,如何敢开大口说禅?
除非佛说寤寐恒一是妄悟,则我此病不须除,佛语果不欺人,乃是我自未了。
后因闻先师举诸佛出身处熏风自南来,忽然去却碍膺之物,方知黄面老子所说,是真语实语如语不诳语不妄语不欺人,真大慈悲,粉身没命不可报。
碍膺之物既除,方知梦时便是寤时底,寤时便是梦时底。
佛言寤寐恒一,方始自知这般道理。
拈出呈似人不得,说与人不得,如梦中境界取不得舍不得。
承问妙喜于未悟已前、已悟之后有异无异,不觉依实供通。
子细读来教,字字至诚,不是问禅,亦非见诘,故不免以昔时所疑处吐露。
愿居士试将老庞语谩提撕,「但愿空诸所有,切勿实诸所无」,先以目前日用境界作梦会了,然后却将梦中底移来目前,则佛金鼓、高宗傅说、孔子奠两楹,决不是梦矣。
答黄知县(子馀) 宋 · 释宗杲
收书,知为此一大事因缘甚力,大丈夫汉所作所为当如是耳。
无常迅速,生死事大,过了一日,则销了一日好事,可畏可畏。
左右春秋鼎盛,正是作业不识好恶时,能回此心学无上菩提,此是世界上第一等难容灵利汉。
五浊界中有甚么奇特事,过如此段因缘?
趁色力彊健早回头,以临老回头,其力量胜百千万亿倍。
老汉私为左右喜。
前此写去法语,曾时时觑看否?
第一记取,不得起心动念,肚里热忙急要悟。
才作此念,则被此念塞断路头,永不能得悟矣。
祖师云:「执之失度,必入邪路。
放之自然,体无去住」。
此乃祖师吐心吐胆为人处也。
但日用费力处臭要做,此个门中不容费力。
老汉常为人说此话,得力处乃是省力处,省力处乃是得力处。
若起一念希望心求悟入处,大似人在自家堂屋里坐却问他人觅住处无异。
但把生死两字,贴左鼻尖儿上不要忘了,时时提撕话头,提来提去,生处自熟,熟处自生矣。
此语已写在空相道人书中,请同此书,互换一看,便了得也。
答林判院(少瞻) 宋 · 释宗杲
示谕求一语与信道人做工夫。
既看《圆觉经》,经中岂止一语而已哉!
诸大菩萨各随自所疑处发问,世尊据所疑一一分明剖析,大段分晓,前所给话头亦在其中矣。
《经》云:「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辩真实」。
老汉昔居云门庵时,尝颂之曰:「荷叶团团团似镜,菱角尖尖尖似锥。
风吹柳絮毛毬走,雨打梨花蛱蝶飞」。
但将此颂放在上面,却将经文移来下面,颂却是经,经却是颂。
试如此做工夫看,莫管悟不悟,心头休热忙,亦不可放缓,如调弦之法,紧缓得其所,则曲调自成矣。
归去但与冲辈相亲,递相琢磨,道业无有不办者。
祝祝。
答严教授(子卿) 宋 · 释宗杲
真实到不疑之地者,如浑钢打就,生铁铸成,直饶千圣出头来,现无量殊胜境界,见之亦如不见,况于此作奇特殊胜道理耶?
昔药山坐禅次,石头问:「子在这里作甚么」?
药山云:「一物不为」。
石头云:「恁么则闲坐也」?
药山云:「闲坐则为也」。
石头然之。
看他古人,一个闲坐也奈何他不得。
今时学道之士,多在闲坐处打住。
近日丛林无鼻孔辈,谓之默照者是也。
又有一种,脚跟元不曾点地,认得个门头户光影,一向狂发,与说平常话不得,尽作禅会了。
似这般底,唤业识作本命元辰,更是不可与语本分事也。
不见云门大师有言,光不透脱,有两般病。
一切处不明面前有物是一;
又透得一切法空,隐隐地似有个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脱。
又法身亦有两般病。
得到法身,为法执不忘,己见犹存,坐在法身边,是一;
直饶透得法身去,放过即不可,子细检点来有甚么气息,亦是病。
而今学实法者,以透过法身为极致,而云门返以为病。
不知透过法身了,合作么生?
到这里如人饮水,冷煖自知,不著问别人,问别人则祸事也。
所以云「真实到不疑之地者,如浑钢打就,生铁铸成」是也。
如人吃饭饱时,不可更问人我饱未饱。
昔黄檗问百丈:「从上古人以何法示人」?
百丈只据坐。
黄檗云:「后代儿孙将何传授」?
百丈拂衣便起,云:「我将谓汝是个人」。
这个便是为人底样子也。
但向自信处看,还得自信底消息绝也未。
若自信底消息绝,则自然不取他人口头办矣。
临济云:「汝若歇得念念驰求心,与释迦老子不别」。
不是欺人。
第七地菩萨求佛智心未满足故,谓之烦恼。
直是无尔安排处,著一星儿外料不得。
数年前有个许居士,认得个门头户口,将书来呈见解,云:「日用中空豁豁地,无一物作对待,方知三界万法,一切元无,直是安乐快活放得下」。
因示之以偈曰:「莫恋净洁处,净处使人困。
莫恋快活处,快活使人狂。
如水之任器,随方圆短长。
放下不放下,更请细思量。
三界与万法,匪归何有乡。
若只便恁么,此事大乖张。
为报许居士,家亲作祸殃。
豁开千圣眼,不须频祷禳」。
偶晨起稍凉,蓦然记得子卿道友初得个入头时,尚疑恐是光影,遂将从来所疑公案拖照,方见赵州老汉败阙处,不觉信笔葛藤如许。
答陈教授(阜卿) 宋 · 释宗杲
此道寂寥,无出今日,邪师说法,如恶叉聚。
各各自谓得无上道,咸唱邪说,幻惑凡愚。
故某每每切齿于此,不惜身命,欲扶持之。
使光明种子知有吾家本分事,不堕邪见网中。
万一得众生界中佛种不断,亦不虚受黄面老子覆荫,所谓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然亦是不知时不量力之一事也。
左右既是个中人,不得不说个中事,因笔不觉及此耳。
答张侍郎(子韶) 宋 · 释宗杲
左右以自所得瞥脱处为极则,才见涉理路入泥入水为人底,便欲扫除,使灭踪迹。
见宗杲所集《正法眼藏》,便云:「临济下有数个庵主好机锋,何不收入?
如忠国师说义理禅,教坏人家男女,决定可删」。
左右见道如此谛当,而不喜忠国师说老婆禅,坐在净净洁洁处,只爱击石火闪电光一著子,此外不容一星儿别道理,真可惜耳。
故宗杲尽力主张,若法性不宽,波澜不阔,佛法知见不亡,生死命根不断,则不敢如此四楞著地入泥入水为人。
盖众生根器不同,故从上诸祖各立门户施设,备众生机随机摄化。
故长沙岑大虫有言:「我若一向举扬宗教,法堂前须草深一丈,倩人看院始得」。
既落在这行户里,被人唤作宗师,须备众生机说法,如击石火闪电光一著子,是这般根器方承当得,根器不是处用之,则揠苗矣。
宗杲岂不晓瞥脱一椎,便七穿八穴是性燥,所以集《正法眼藏》不分门类。
不问云门、临济、曹洞、沩仰、法眼宗,但有正知正见,可以令人悟入者,皆收之。
见忠国师、大珠二老宿,禅备众体,故收以救此一类根器者。
左右书来云决定可删,观公之意,《正法眼藏》尽去除诸家门户,只收似公见解者方是。
若尔,则公自集一书化大根器者,有何不可,不必须教妙喜随公意去之。
若谓忠国师说拖泥带水老婆禅便绝后,则如岩头、睦州、乌臼、汾阳、无业、镇州、普化、定上座、云峰、悦法、昌遇诸大老,合儿孙满地,今亦寂然无主化者,诸公岂是拖泥带水说老婆禅乎?
然妙喜主张国师,无垢破除,初不相妨也。
答徐显谟(稚山) 宋 · 释宗杲
左右频寄声妙喜,想只是要调伏水牯牛捏杀这猢狲子耳。
此事不在久历丛林、饱参知识,只贵于一言一句下直截承当不打之绕尔。
据实而论,间不容发,不得已说个直截,已是纡曲了也,说个承当,已是蹉过了也。
况复牵枝引蔓,举经举教,说理说事,欲究竟耶!
古德云「但有纤毫即是尘」,水牯牛未调伏,猢狲子未死,纵说得恒沙道理,并不干我一星儿事。
然说得说不得,亦非外边事。
不见江西老宿有言:「说得亦是汝心,说不得亦是汝心」。
决欲直截担荷,见佛见祖如生冤家,方有少分相应。
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不著起心求悟,水牯牛自调伏,猢狲子自死矣。
记取记取。
但向平昔心意识凑泊不得处,取不得处,舍不得处,看个话头。
僧问云门:「如何是佛」?
门云:「乾屎橛」。
看时不用将平昔聪明灵利思量卜度,拟心思量十万八千未是远。
莫是不思量不计较不拟心便是么?
咄,更是个甚么,且置是事!
答楼枢密(一) 宋 · 释宗杲
不识别后日用应缘处,不被外境所夺否;
视堆案之文,能拨置否;
与物相遇时,能动转否;
住寂静处,不妄想否;
体究个事,无杂念否。
故黄面老子有言:「心不妄取过去法,亦不贪著未来事,不于现在有所住,了达三世悉空寂」。
过去事或善或恶,不须思量,思量则障道矣;
未来事不须计较,计较则狂乱矣;
现在事到面前,或逆或顺,亦不须著意,著意则扰方寸矣。
但一切临时随缘酬酢,自然合著这个道理。
逆境界易打,顺境界难打。
逆我意者,只消一个忍字,定省少时便过了;
顺境界直是无你回避处,如磁石与铁相偶,彼此不觉合作一处。
无情之物尚尔,况现行无明,全身在里许作活计者!
当此境界,若无智慧,不觉不知被他引入罗网,却向里许要求出路,不亦难乎?
所以先圣云「入得世间,出世无馀」,便是这个道理也。
近世有一种修行失方便者,往往认现行无明为入世间,便将出世间法彊差排作出世无馀之事,可不悲乎?
除夙有誓愿,即时识得破,作得主,不被他牵引。
故《净名》有言:「佛为增上慢人说离淫怒痴为解脱耳」。
若无增上慢者,佛说淫怒痴性即是解脱。
若免得此过,于逆顺境界中无起灭相,始离得增上慢名字,恁么方可作入得世间,谓之有力量汉。
已上所说,都是妙喜平昔经历过底,即今日用亦只如此修行。
愿公趁色力彊健,亦入是三昧。
此外时时以赵州无字提撕,久久纯熟,蓦然无心撞破漆桶,便是彻头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