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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问(一四) 南宋 · 吕祖谦
问:岁之有上下,天地消息盈虚之理也。
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论则甚正,而不能纾旦夕之忧。
皋、夔、稷、契,易地而立,汉、唐之朝,制作未及定,培养未及成,急民之病,要当自有方略,必不阔视而坐谈九年之蓄也。
平籴敛散之法,后有作者,将有取焉。
见其出于管仲、李悝,望其名而遽少之,非识时务实者也。
汉耿寿昌言于宣帝,请名义仓曰常平,使谷贱增价而籴,贵则减价而粜,盖有意售管、李之遗业矣。
萧望之争议,容可诿以儒者不通世务,至元帝卒罢之。
望之之言果酬,似未可以书生少之也。
东都兴是仓,刘般以为外名利民,内实侵刻,明帝却其议而立之,或者有所独见,非般所能与乎?
魏、晋以降,废兴不常,岂无所以然者?
永明拟常平之制,出上库诸郡钱数千万市其籴。
按其目,不徒曰米粟,而布帛、丝蜡之属皆在焉。
是果寿昌之旧乎?
其意且何所属也?
隋开皇中,置仓备水旱,转相灌注。
若卫之黎阳,华之广通,洛之河阳,而陕之仓独名以常平,岂歛散之制专行于陕而不行于他郡乎!
是可疑也。
常平市籴之本,在玄宗时取诸客户,在德宗时取诸茶、漆,在宪宗时取诸地税,在文宗时取诸回易。
自唐而下,不知于何取之,犹有可考乎?
否也?
开元修常平法,淮浙、剑南诸道以下湿不堪贮积,讨论贮储之方益精,而地气不能病也,其策可得而讲乎?
国朝自淳化举常平之政,而嘉祐中下广惠之制,利益博,法益详矣。
熙宁改制,出使者时歛散,一时在廷之议具存,因革损益之宜,不可不三复也。
建炎、绍兴以来,诏令为常平而下者相踵,使名虽仍旧贯,而参绎润色,则非一二条矣,亦可得而悉数乎?
盍博考折衷,以佐计司之馀议?
策问(一五) 南宋 · 吕祖谦
问:酒有榷,非古也。
妹土之诰、萍氏之讥、文帝之诏,皆害之惩而匪利之夺也。
在汉中叶,渔民财而奉边费,然后与盐铁舟车俱籍于县官。
是源一开,更千载而莫能塞,议者病之久矣。
弛宪蠲令,咸以子民,则餫馈调度,于是仰给大农。
水衡之议难乎其成也,抑将求其次而讲均节之术,则亦利病参立,莫知所定焉。
按京师之旧,官售曲糵,听民自为垆,则课或损而不登;
酌长沙税酒之利,下其法于四方,则隐匿漏轶之弊,在所当虑。
均其赋于民,荡然勿禁,若瓯闽、南粤所谓万户酒者,固亦善矣。
异日掊克之吏,酒复榷而赋不除,则将若之何?
是三害者,二在官,一在民,盍共求举偏救弊之术?
策问(一六) 南宋 · 吕祖谦
问:统大道之传者,万世所共宗也。
为子为孙,言其父祖之谱谍,昭舛穆讹,则必得不克负荷之诮。
以学者自名,而吾道之谱谍阙然不讲,陋孰甚焉?
故愿与诸君订之。
昔仲尼尝有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苟断自文王之后,嗣以仲尼,则置武王、周公于何地?
不然,仲尼之言果何谓也。
孟轲氏七篇之终,自尧、舜、讫于仲尼,上承下授,罔不咸备,其论仲尼,则踵之无有乎尔。
若颜渊、曾参,得道之传,皆遗落弗载,曾不得与莱朱、散宜生伍,抑又何欤?
韩愈氏《原道》之篇,谓轲死不得其传,用法严矣。
至答张籍书,又谓己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
何遴于前而宽于后耶?
文、武之道同伏羲,置是皆不同欤?
舜、文若合符节,置是皆不合欤?
溯而上之,则尊卢、狶韦、大庭、栗陆之道,果何自而究其始?
沿而下之,则田骈、宋钘、惠施、邹衍之属,果何自而叛其宗?
系其绪而酾其流,吾儒责也。
其详著于篇。
策问(一七) 南宋 · 吕祖谦
问:昔之为兵者,有所恃甲兵者,兵之最末者也。
昔舜命征苗之师,而七旬之格,知敷德之可恃也。
文举崇墉之伐,而因垒之降,知修教之可恃也。
然则帝王之兵,本末不偏,为世不得已兴,师之正律也。
否则虽臧而凶,不可不戒也。
春秋之世,兵师相校,帝王遗意,间有识者,摭而论之,盖不一矣。
有为君谋去群公子者,其谋惨矣,而论战则取于礼乐慈爱;
有用列国之君于其社者,其事虐矣,而为战则留意于重伤二毛。
何见此而遗彼耶?
齐之九合之功,成于楚服,而誇师之言,屈完得以折之;
晋之九合之功成于郑服,而遍师之不戒,秦师得以败之。
何难成而易亏耶?
荀林父邲战,欲还之意善矣,一动于献子之言,遂济河;
楚敖却伍参之请善矣,一惧于楚王之入,遂出陈。
宁始非而终是耶?
桑隧之役,栾武子不欲战,蔼然仁厚之气,至伐郑之议,不可当吾世而失诸侯,实出其口;
围鼓之役,荀吴不受降,毅然忠正之意,至东阳之略,使师伪籴而袭鼓灭之,实尸其谋。
何前顺而后戾耶?
是数者皆疑而未得其说,试求其所以。
策问(一八) 南宋 · 吕祖谦
问:光武身济大业,沈几先物,其战胜攻取盖不待论,然其间固有欲失而偶得,将败而幸成者,兵家所不可不讲也。
赤眉之未入长安,或献水攻之策,谓百万众可鱼,光武不答,献策者去而立王郎。
邯郸之变,光武几不免其身,而赤眉亦遂涂炭三辅矣。
一不答而兴二患,岂光武真抚机而失,或者有深于此者而后世未之见也?
荆门伐蜀之师,光武固谓大司马不晓水战,一由征南公为重。
然岑彭寻毙于刺客。
成都之平,吴汉实始终之,无乃所倚非所倚耶?
谓光武不能明见万里外,则料吴汉广都之还,何其神也?
其得其失,要必有定论,请辨其所以然。
策问(一九) 南宋 · 吕祖谦
问:器久必敝,数久必差,固也。
古人谓「三百年来,斗历改宪」,是历之改必三百年之间可也。
历观前世,莫有及者,何其改之数也?
汉之历四变,而太初最密,不百馀年而差矣,人皆归咎于当去馀分而不去矣。
四分减之而非,乾象增之而亦非,何也?
抑有可言者,《太初》之造,马迁实职之,今以其书大馀小馀计之,则古历也,非《太初》也,何自矛盾耶?
唐历十三变,而《大衍》最密,不半《太初》之年而差矣,人皆归咎于日怯之不分矣。
而继《大衍》者,惟拟图写分而不能易者,又何也?
抑有可言者,《大衍》之法,后不能易,而王朴则斩然自立一家,虽失迫急而不缓,亦难矣,其源流谁自?
且历之起,起于斗度,而疏密多寡,率皆不齐。
冬至之日,历之所生也,或以为在斗,或以为在建,或以为在牵牛,或以为在女须,何邪?
历之差,差于日食,而晋、唐之间,凡日之有食若聚讼,然讫无中者,则晦朔之间,朓朒之徵,孰从而正哉?
国朝之历十馀变矣,迩者复以差闻。
今历虽成,而主上以授时在玑衡为先务,犹惧有阙,命侍臣复验之,甚盛举也。
盖闻仁宗时以其历而较之《麟德历》,大分馀者三十有奇,小分馀者七十有奇,今日之历将缩之、将衍之邪?
诸君其推之以《易》,證之以律,明之以《春秋》,而裁之以《太玄》,为今日历之本,此非星翁历官事也,毋泛毋略。
策问(二○) 南宋 · 吕祖谦
问:天下固有共指为两物而不相通者矣:文之与武也,吏之与儒也,材之与德也,利之与义也。
章甫、鹖弁,相遇于涂,目若不相见者。
椠人墨客,仅能胜甲胄,剽韬略之数语,则史册夸大以为异事,或目以「文武兼备」,或目以「文武大略」,其难全盖如此。
黠吏生死案牍间,视司空城旦书为何等物?
而书生之从吏者,例皆迂阔迟顿。
如宋枭之《孝经》,苏威之《五教》,人至于今笑之。
自材与德区为二涂,坐镇雅俗之士,时君不责以职业。
至于所期以共功名者,则惟泛驾跅弛之材,是取义利之分旧矣。
金谷之计,清介者视之若将浼焉。
以货殖自许者,下比商贾,所谓义之一字适足以资其嘲诮而已。
学士大夫之相诋,其论具存,至今可覆也。
是四者果判然不相通耶?
则夹谷之会,文事武备,似不可分为两。
学优则仕,仕优则学,亦互为终始而无间也。
传载十六相之才,若宣慈惠和之类,乃世之所谓德利物和,义列于《十翼》,未闻其不可并立也。
果相通耶?
则降秦、汉以来千馀祀,睽绝而不合者,其必有间隔之地矣。
此固学者之所当讲也。
主上绍休圣绪,缉熙光明,人苟可用,无间文武,事有可诿,无间吏儒,混才德,贯义利,以起振古无前之盛治,千载之所未合者,将合于今日矣。
诸生际盛时,沐鸿化,其可默而无言乎?
愿仰质诸经,俯證诸史,昔何为而合,后何为而分,昔何为而一,后何为而两,悉条于篇,以观所学。
策问(二一) 南宋 · 吕祖谦
问:因天下之势而顺成之则易,反天下之势而逆成之则难。
外之不如内也,违之不如近也,疏之不如亲也,势也。
汲黯之直,萧望之之忠,岂耆进急利者哉?
以淮阳则薄,以冯翊则辞,彼固谓拾遗补阙,忠臣之至愿。
有敛大惠施一州者,亦君子之所甚惜也,况下黯与望之数十等耶?
其咨嗟景倩之行,而愿为之执鞭者,殆未可厚非也。
为洽者将因天下之势而顺成之,则皆竞内而避外,荣近而辱远,晞亲而弃疏。
芒芒禹迹,孰纲之而孰维之耶?
将反天下之势而逆持之,使视郡国如朝廷,视要荒如畿甸,是倒江河而行之山也,难矣哉!
国家制治,审势权,衡轻重,未当或偏。
乃者诏非尝历部刺史、郡守者,毋得除郎。
有司奉行,浸不如初诏,于是申前诏而风在列,德至渥也。
然士狃于天下之常势,夫岂一朝一夕所能回哉?
驱之必有术,倡之必有始,劝惩之必有具,是皆今日之所当先讲者也。
肇唐虞而讫五代,本末轻重,载于史牒者尚多有之,其咸著于篇,以佐朝论。
策问(二二) 南宋 · 吕祖谦
问:夫子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萃百圣致治之法而著之六经。
成而不试,付其责于后人,以俟其验,至于今盖千有馀年矣。
世之儒者,亦尝以六经之学而窃见之于用,如以《禹贡》行河,如以《春秋》断狱,如以三百五篇谏。
噫,六经之用,果止于是欤?
六经之用果止于是,则儒者之责何其易塞也!
六经所载者,尧、舜、禹、汤、文、武未备之法,用六经者,当有尧、舜、禹、汤、文、武未用之效。
彼章句小生,斐然狂简者,曾何足为六经轻重耶?
是自夫子既成六经之后,尚为未试之书也。
试六经之未试,使异端恶党不敢指夫子之述作为虚言,非儒者责耶?
伋之于鲁,轲之于齐、梁,抱遗经而不试,识者不责二子而归责于时。
今诸君幸生明昌之朝,前无阻,后无系,将何以辞其责?
策问(二三) 南宋 · 吕祖谦
问:仲尼设教于洙泗之间,三千之徒,惟颜子为好学。
颜子之学夫子也,步亦步,趋亦趋,终日不违于圣人之言,无所不说。
盖师者,人之模范也,苟非无一之不类,则未足为肖也。
及考夫子之教群弟子,则异于是。
其使漆雕开仕,对以「吾斯之未能信」,则说。
其论「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则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夫漆雕开拒夫子之言,是与夫子异者也,乃反进之。
子路喜夫子之言,是与夫子同者也,乃反贬之。
夫子之与群弟子,不欲其同也如此,则颜子之步趋语默,无所不同,又何为而深取之耶?
圣人之教,坯冶一陶,不为贤者而增,不为愚者而损,今颜子则以同见取,群弟子则以同见弃,岂圣人之心诚有厚薄于其间耶?
愿明辨之。
策问(二四) 南宋 · 吕祖谦
问:先天下而劳者,圣人之求贤也;
后天下而逸者,圣人之任贤也。
侧席之劳,所以兆垂衣之逸;
垂衣之逸,所以偿侧席之劳。
始而不劳斯谓怠,终而不逸斯谓烦。
汉宣帝相丙魏,将军赵牧、龚黄,小大奔走,咸奏厥功,固可收视听于穆清之上矣。
顾乃厉精为治,斋居决事,皇皇然日不暇给,夫岂数子者不足以代帝之劳耶,抑帝未知人君之体而与下争职耶?
贞观之盛,烝髦并兴,于陪于辅,于蕃于宣,于省于寺,于台于阁,蔼然郁然,于斯为盛,而太宗犹谓「思天下事,丙夜不安枕」,又以「兼行将相」自许。
人才满朝而不足解太宗之忧,公卿之耻也。
名为将,名为相,太宗乃夺其事而自行之,置房、杜、英、卫辈何地耶?
汉、唐之君臣,君子盖交讥之。
然尚有可诿者,曰不知道。
以文王之圣,翼以八虞四友之贤,而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其劳视宣帝、太宗有加焉。
此后世口不敢非而心未免疑者也。
不对姚崇即吏之奏,明皇犹能之,曾谓文王不如明皇乎?
舜、文若合符节,舜垂拱视天民之异,文王之勤乃如是,是何劳逸之殊也?
主上绍履庆基,闳济大业,昧爽丕显,听纳忘倦,天下咸知临政之勤;
明扬公举,小大并进,天下咸知得人之盛。
躬求贤之劳,而不享任人之逸,意者五帝其臣莫及,不得已而亲事于法宫欤,将如光武自乐此而不为疲欤?
无亦兹文王之忧勤,有非后世所能概者欤?
其研精覃思,上探圣蕴,并与前世政治之劳逸,人才之众寡,条陈缕数,以观考古验今之学。
策问(二五) 南宋 · 吕祖谦
问:学不可躐等,盈科而进,成章而达,未有陵节杂施而能成者也。
盖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至于七十而后从心所欲,不踰矩,其难如此。
而《学记》之所载,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至九年知类通达,谓之大成。
大成,孔子之所集也。
孔子天纵将圣,尚必自十五至七十,然后极其至。
学者乃欲以九年之速,而配夫子一世之所就,何其敏耶?
洒扫应对,子游以为末,子夏以先传后倦譬之。
其本其末,其先其后,要必有所在矣。
其索言之,以抒所学。
策问(二六) 南宋 · 吕祖谦
问:言不易立,亦不易知。
贤者之言,人皆以为是也,安知其无一非?
愚者之言,人皆以为非也,安知其无一是?
置其人而论其理,固有持愚者之说而易贤者之论矣,是非贱贤而贵愚,盖舍非而从是也。
言固不可以贤愚定,其亦不可以圣贤定乎?
非然也,圣人者,群言之折衷也。
理之会,道之极,物之原,确乎其不可易者也,安得反以贤人之言而疑圣言之妙哉?
昔者尝参观自古圣贤之论,有不释于心者,正其谊而不谋其利。
观仲舒之言,则义利不可并也。
而《文言》则曰:「义者,利之和」。
将从仲舒乎,从孔子乎?
县官当食租衣税,观卜式之言,则租税之外不可取也,而《周官》则曰:「以国服为之息」。
将从卜式乎,从周公乎?
什一行而颂声作,固传《春秋》者之言,而县都十二,漆林二十有五者,经之所载也。
以传废经可乎?
关讥而不征,固孟轲氏之言,而凡货不出于关,举其货罚其人者,亦经之所载也。
以子废经可乎?
均输者,前史之所恶,《虞书》何以有懋迁之言?
羡馀者,君子之所讥,宰夫何以有长财之赏?
呜呼,儒者所恃以胜功利之说者,执圣人之说也。
兹前数条,反若为小人地者,岂经旨奥微而学者莫之察欤,抑犹有近似可乘而彼得藉其口欤?
其深思而明辨之。
策问(二七) 南宋 · 吕祖谦
问:夫子以一贯授曾子,而曾子以忠恕语门人,是固圣学之大原也。
子思氏亲出曾子之门,而其言乃曰「忠恕违道不远」。
师生之论,若不相似,然其说果安在耶?
子贡亦夫子告以一贯者,至答「终身行之」之问,则蔽以「恕」之一言,而「忠」不与焉。
其去取殆必有谓。
孟轲氏愿学孔子,而系曾子、子思之正传,其论自反,则释恕而言忠;
其论求仁,则释忠而言恕。
忠、恕果二道耶?
果可析而言之耶?
凡此皆深疑而未喻者,盍明以告我?
策问(二八) 南宋 · 吕祖谦
问:治有统,政有枢。
出天下之治者,其统也;
运天下之治者,其枢也。
成周之隆,薄海内外为国千有七百,事之接于王室者博矣。
而周典所载,纲之以六官之职,至于千七百国之品章宪令,曾不少概见焉。
统端于内,治达于外,枢运于上,政行于下,此圣人所以好要而百事详也。
变周者秦,因秦者汉,堕六官而为九卿,奉常、鸿胪、大农、典官之名,杂然并列,分曹析府,无复所谓统与枢者。
而郡国之间,亦不至无所禀承,其治效政绩,居季世之中,号为优焉。
意者建官之本指,固在实而不在名欤?
抑汉家自有制度,不必袭成周之旧欤?
宇文氏之兴,锐欲复古,尽还六官之旧。
《大诰》之作,凛乎得成王训迪之意。
稽其所终,非特不足自附于成周,近视汉世,相去犹不知其几千百里。
据其统而治不应,执其枢而政不孚,此皆前古之滞论也。
国家合天下之庶务而总之六部,系远于近,纳繁于简,归末于本,制官之意,度越百代,而上与周并肆。
我主上厉精为治,在位在服,洗手奉职,精白以承休德。
乃者议臣欲条陈六部之弊,以谓反不若州县之详密,殆谬乎正本澄源之义。
明诏饬厉长贰,治其怠而开其新,德至渥也。
盖尝窃取议臣所陈之弊,尊印韨固足以杜欺伪,彼置窃印而不问者,独何欤?
严几察固足以柅吏奸,彼弛令史之禁而听其出入者,又何欤?
杜请谒固足以抑奔竞,彼门虽如市而心则如水者,亦可限之于一律欤?
此皆当今之疑议也。
远决千古之滞论,近判当今之疑议,勿冗勿并,勿迂勿陋,悉著于篇,以观诸君通达国体之学。
策问(二九) 南宋 · 吕祖谦
问:合天下之财以赡天下之用,开辟歛散,张弛予夺,国家之大权也。
舜、禹相与酬酢,懋迁有无之语,杂出于都俞之间,未尝以利自嫌,孰谓财货不当出儒者之口邪?
必曰县官当食租衣税,置此而求其说,皆先王所大禁,此殆非通治体、议时务之言也。
厥今鹾、茗之利,至与谷粟中分。
通都大邑,榷酤所入,岁计辄累数万。
至于制万货之低昂,而一其操柄者,亦曰有刀布以权之耳。
是四者,实邦计之大本。
自盐筴弛玩而病其一,茶商底滞而病其二,私酤陵夺而痛其三,最病者刀布单竭,乍铜乍楮,虽主计者亦不能自定其说。
吁,亦极矣!
涤其源,疏其流,本末并举,公私兼济,在吾儒岂无术,奚必问诸羊、仅、异、镈辈然后可邪?
主上万几之暇,亲御大农之籍,均调齐一,储神国计。
惟是四者之弊或未免,上勤宵旰之忧,凡名为士者在朝当尽其力,在野当献其谋,是非诸君当讲耶?
敢问海王之篇,牢盆之法,釱趾之刑,散盐、盬盐、饴盐、形盐之品,可酌而用者有几?
乃若三等之酤,三犯之约,税茶、徙茶、剩茶之令,其得失果如何也?
酒酤之榷古无有,天汉始元之后,沿革多矣,得失利病,可考欤不可考欤?
古今议论之众者,钱弊其尤也。
贾谊、贡禹、马援、张林之说,岂无可资于时者邪?
虽然,此犹前世之载也。
相天时,因地利,参稽累朝之典章,考卜五方之风俗,问诸工贾,访诸闾阎,质诸田野,要必有确然至当之策为今日献。
其毋以思不出位为解。
策问(三○) 南宋 · 吕祖谦
问:孔门之论圣与仁,虽夫子有所不敢居。
其道至大,固非它人之所能与也。
而周公之制《周礼》,列仁、圣于智义中和之间,并举以教人而无所轻重。
夫子犹不敢以此自居,而周公乃以此待天下之学者,周、孔岂二道邪?
子贡问博施济众,而孔子对以「何事于仁,必也圣乎」,是仁与圣果有优劣邪?
「仁」之一字,号为夫子所罕言。
然其立言,其答问,及于仁者不可缕数,安在其为罕言邪?
至于圣,初非夫子之所罕言,而载于《论语》反不若言仁之多,抑又何也?
夫子许伯夷以仁,止目之以贤;
孟子许伯夷以仁,遽目之以圣。
其说复安在邪?
此皆疑而未喻者,愿明以告我。
策问(三一) 南宋 · 吕祖谦
问:王者事父孝,故事天明;
事母顺,故事地察。
父天母地,肇举郊祀之大典,此圣人所以通天地而无间也。
圆丘方泽之制,苍璧黄琮之荐,义匹体钧,载于礼书者,初未尝有轻重。
然稽之《舜典》,受命甫始,肆类于上帝,而地则不预焉。
虽曰望于山川,山川者,地之别而非其统也。
武王底商之罪,首指其郊社不修,不过以郊对社而已,恶睹所谓郊丘者哉!
《昊天有成命》,周《颂》也。
大司乐,周官也。
颂并言郊祀天地,而大司乐则异之,以冬日至、夏日至之二时,其分其合,抑将何所折衷也?
国朝南北郊之议,名儒硕学,迭相论辩,溢于编简,迄未能定于一,此固议郎、博士之责,亦为学者所当共讨论也。
盍深释郊祀之本,参经摭传,历考前代因革废置之所繇,详著于篇。
策问(三二) 南宋 · 吕祖谦
问:文之时用大矣哉!
观乎天文以察乎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所谓文者,殆非绘章彫句者之为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冠文于四教之首而行则次焉。
至于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则行先文后。
参两说而并峙,抑将何所取正耶?
后世以文士名者,一觞一咏,互相标榜,傲诞纵弛,至自以不护细行自居。
呜呼!
文与行果两物,而文之所以为文既于是欤!
《记》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学者盍深绎之?
策问(三三) 南宋 · 吕祖谦
问:兵不从中御,将不可数易,予其权而久其任,固守边之本务也。
疆埸之司,安危系焉。
束以微文,迫以峻法,朝除暮易,炊未及熟,又挈挈而之他,虽有隽桀,何自见其长而骋其材哉?
乃者朝论以两淮障塞邻敌,建久任守将之画,授之以柄,饶之以财,解纵绳墨,一听其所为,是虽艺祖之边政,固可匹休俪美而无憾也。
昔羊祜之于襄阳,成汭之于荆南,张全义之于西洛,咸以委专岁久,变彫荒为富盛,得人如数子者,固善矣。
如万有一不能尽负阃外之寄,其可不豫思所以处之哉!
乃者镇抚使之亟拜亟罢,其本末首尾,皆人耳目所接,尚可覆按者也。
愿详言之,以佐帷幄之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