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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盈通说序 宋 · 孙觌
余友吕叔共,有聪明敏达精练过人之材,可以治剧任重,而投閒不用。
归治一室,取旧书读之,自号谷盈子。
叔共,故观文东平公之孙。
自少时,侍父、祖,观道德,听教诲,博考传记,得古圣贤行事之迹,与夫一时先生长者、󲦤绅大夫之谈浮图、老子、方技之众说,凡可以本人情、辅世教、为日用常行、修身治心之要而不入于罪悔者,集而录之,为一书,号《谷盈通说》。
叔共曰:「士有采薇茹芝、餐毡齧雪、掘鼠馀而食者,有衣破肘见、屦败踵决、悬鹑百结以为衣者,吾不以望于人,以此望于人则不通矣。
士有脱骖指囷、捐千金以周人急者,有婴龙捋虎、伏剑以死王事者,吾不以求于世,以此求于世则不通矣。
吾所著善言,非惊世駴俗之言,皆人所当言者;
吾所著善行,非崖岸斩绝之行,皆人所常行者。
所欲廉者非不取也,取其所可取,则谓之公廉;
所欲俭者非不予也,予其所欲予,则谓之公俭。
好名非也,吾与之好名,无欺愚惑众以干名;
求富非也,吾与之求富,无劳神苦形以聚富。
持数珠者,记善也。
胡不记恶?
记恶则成吾善矣。
营赀产者,治生也。
胡不治死?
治死者则善吾生矣。
闻人过勿怒,修慝以致吾义。
强辩以立我者,理必屈,莫若从众;
勉强以从人者,势不久,莫若任运」。
以至事君亲,治官府,居乡党,正闺门,交朋友,奉祭祀,遗子孙,御仆妾,一皆出于常道,坦然明白,易知易行,无甚高难行之论,无迂阔难信之语。
断断然如五谷可以疗饥,药石可以伐病。
兹所以为「通」者欤!
叔共又曰:「贵者称君子,贱者称小人,此其外也,勿视之为轻重。
余观优人被衣冠而坐,指挥叱咤,旁若无人,忽然褫去,为牛童马走,则摄而受笞。
此一人之身耳,贵贱何以异乎此」?
叔共又曰:「誉者为佛菩萨,毁者为禽犊,非其实也,勿听之为喜怒。
余观两手拱而揖人,则欣然而喜,戟而詈人,则怫然而怒。
此一人之手耳,毁誉何以异此」?
是书也,可以书绅,可以铭坐,可以终身行之,而立于无过之地,是故不可无传也。
叔共名靖,官右朝奉郎,叔共其字也。
绍兴岁在庚辰,五月,晋陵孙某叙。
押韵序 宋 · 孙觌
王荆公读《眉山集·雪诗》,爱其善用韵,而公继和者六首。
张文潜《杂志》载东坡论韩公诗七言有上六字为韵设者,「君不强起时难更」是也。
五言有上四字为韵设者,「挂一念漏万」是也。
惟杜子美语韵天成,不见牵强之迹,则作诗者以用韵为难盖如此。
李师武得官建康,家居待还次,悉取杜工部、李翰林、韩吏部、柳仪曹四家诗,以礼部四声之次集而录之,以类相从,号《李杜韩柳押韵》,凡二十四卷。
以示余,余曰:「诗自苏李更号,抵建安七子、晋宋鲍谢之作,至唐极矣。
而李、杜、韩、柳胜妙独出,格力自天,淩跨百代,为古今绝唱。
本朝王荆公、苏东坡以道德文学师表一世,诗律精深,句法高妙,同以追配商那、鲁颂。
而其著论,尤难于用韵。
师武摭取四家韵语,类聚群分,会而为一,不待旁搜博采,开卷了然,尽于一睹。
如观武库之兵,宗庙之器,粲然毕陈于前矣。
余观昔人即席赋『竞、病』二韵,率然而称工;
终日琢句,拟『推、敲』二字,而书室画肚不能定。
则是书也,骚人墨客得之,推见古作者措意立言于用韵之间,以助发妙思,可以得师矣」。
师武,宣和丞相少宰之子孙,好学彊记,读杜子美古律诗十八卷,通念不遗一字。
学《春秋》,尤深于《左氏》。
为文工于诗。
官右朝散郎,监行在粮料院。
名滨老,师武其字云。
绍兴岁在庚辰,五月日,晋陵孙某序。
曾公卷文集序 宋 · 孙觌
南丰曾氏,太平兴国中谏议大夫、密国公讳致尧者,以文章有大名,著《仙凫书》、《西陲要纪》、《中台志》等书百八十馀卷藏于家。
欧阳文忠公铭其碑。
有子曰太常博士鲁国公讳易占,能传父学,著时议数十万言,皆当世要务。
将献之朝,行次南京,遇疾卒,不果上。
荆国王文公志其墓。
生六子,多知名,而三人尤称于天下:曰中书舍人巩,以文儒道德为学者宗,号南丰先生;
曰右丞相布,以正言直道历事三朝,有勋有劳,在受遗之籍,谥文肃;
曰翰林学士肇,高文硕学,出处大节与先生齐名,谥文昭。
皆有文集行于世。
今宝文公,丞相第四子也,讳纡,字公卷。
年甫八岁,南丰先生授以韩吏部诗,一览而诵。
先生喜曰:「曾氏代不乏人矣」。
既冠,学成。
文昭读其文,大惊曰:「文才出于天分,可省学问之半」。
于是吏部尚书彭公汝砺、翰林学士邓公温伯举试制策。
未几科废,不果召。
公时少年,以大臣子积习名教,无一点贵游骄吝之气。
属文辞,落笔千言,指事析理,命物托论,證据古今,出入经史,俊壮豪健如走阪丸,如建瓴水,疏畅条达无间断,无艰难辛苦之态。
一时老师宿学、名人巨公,交口誉叹,谓公他日必以大手笔继文肃、文昭之后。
徽宗践祚,改元建中靖国,文肃拜右丞相,悉召陈瓘、邹浩、龚夬等为台谏官,而蔡京尝朋附邢恕,诬诋宣仁太后,为大奸慝,不去,必乱天下,首斥去之。
居亡几,京入相,兴大狱,修故怨,公父子皆抵罪,徙置湖海。
终京之世二十五年,而曾氏子孙无一人仕于朝。
京死,朝廷稍进公守方州,刺一路。
且出为世用矣,而京党李光诬奏公为真州通判时聘籍中一妓为妾,知楚州时交中贵人冒锡带之宠,又免所居官去。
久之,公移书宰相,有云:「内府兼金,何曾入梦?
淮南别乘,恐是前身」。
以斥光之妄,庙堂传笑,以为口实。
公文章固自守家法,而学诗以母夫人鲁国魏氏为师。
句法清丽,绝去刀尺,有古诗之风。
黄庭坚鲁直迁宜州,道出零陵,得公《江樾书事》二小诗,爱之,书团扇上,诸诗人莫能辨也。
呜呼!
公之文足以书典册,公之诗足以记雅颂,而卒不遇以死。
彼处从官大臣之列,而功德不足以堪之,姑为说以自恕者。
公虽不遇于世,亦何恨哉?
公中子忻,奉议郎、兴化军通判,集公诗文为十卷,诒书先友孙某为之序。
宣和初,公倅京口,摄府事,郡有西楼,公撤而新之,为文记其成。
雄词桀句,殆与楼称。
余与坐客韩驹子苍、张忞处文舍人三读称叹。
其辨言章一启,乃与范丞相者,今皆不见于集中,则知公诗文遗落者尚多也。
公州里世次、历官行事,已有龙图阁直学士汪藻彦章识其葬,故不著。
东平集序 宋 · 孙觌
观文殿学士东平吕公,以文学政事被遇神宗皇帝于熙宁、元丰间,进居从官大臣之列,魁垒硕大,尊显三朝,十直殿庐,四易旄节,奇庞福艾,独殿诸老,享寿八十,薨于赐第,终始大节,具载国史,而平生所为赋、颂、铭、碑、制诰、册命、书奏、议论之文数十万言藏于家,凡若干卷,号《东平公集》。
方是时也,海内乂安,二三大臣或操法令以断天下事,而稽古不至秦汉以上。
天子慨然振千岁积坏之蛊,以追迹二帝三王之治,尊经崇儒,宗王贱霸,张皇大中,不杂他道,一代弥文,炳炳煌煌,皆诗书礼乐仁义之实,而左右前后之臣非通经学古、鸿文大手笔、足以润色太平者,皆不能称其位。
公自远方召见,擢侍讲帷,掌内外制,繇三司使遂跻丞辅,魁名硕实,为世大儒,一时学士大夫慕其风声,奔走谈说,以不及为恐。
余读其书,然后知公遭遇之盛,所谓百世一君,千载一时,殆非偶然者也。
自六经之道熄,而百子各自为宗,怪奇可喜之论杂出于其间,而六代弦瓠之器、雅颂之音,已不接于世俗之耳目。
如张释之固无甚高论,文帝犹曰卑之;
秦孝公闻帝王之道,三日而无所见焉。
士中有所挟者,莫不欲夸见所长,驰骋一世,以就功名,而流落不遇,伏岩穴以死,无足怪者。
惟公亲逢圣主,明道术于绝学之后,续微言于将坠之馀,志合言行,应期而出,不数年遂参大政。
谋谟讽议,劝讲论思,典册施诸朝廷,乐歌荐之郊庙。
扶衰救敝,尊主庇民之言;
丰财裕德,治兵禦戎之策。
弥缝政事之体不胶于古,推原道德之旨不悖于今。
声气相求,风动云兴,如龙吟虎啸,如凤鸣高冈之上也。
辞严义密,追古作者,如弹虞氏之琴,如鼓清庙之瑟,一唱而三叹也。
大音希声,震越煇煌,如钧天之奏,撞千石之钟,振万古之簴也。
公之文章用于当世,传于后觉。
此非所谓百世一君、千载一时者乎?
虽然,公以大臣践历中外四十年,尝一斥建安,再贬宣城,而辞气浩然,折而不衰,至一觞一咏,戏语弄翰,率然而作,未尝少贬以就俗。
根极理要,一本于经义,非玩志于文辞,以徇人耳目之观美而已也。
神宗称公性与道契,文为词宗,赐札一传,天下颂之,岂不信矣乎!
公之曾孙右通直郎靖,遭建炎兵火焚庐之祸,徙家晋陵,始从余游。
一日,出公遗稿,请余叙而识之。
某为书生时,诵习公文,知敬慕公,至于今老矣,傥得以姓名托于公文之次,岂非区区之愿也欤!
公所著书,又有《孝经、论语注解》、《周易大传》、《尚书、周礼义《、》毛诗集传》、《注老子道德经》、《庄子内篇》凡若干卷,皆不列于此,而《注庄子》方盛行于世。
公讳惠卿,字吉甫,爵东平郡公云。
浮溪集序 宋 · 孙觌
显谟阁学士、左太中大夫、知徽州汪公,自崇宁初起太学诸生,策高第,校三馆秘书,尚符玺,再迁尚书郎,立柱下为右史,遂赞书命,入翰林为学士。
盖仕朝廷三十年,专以文学议论居儒官从臣之列。
所为诗文若干首传天下,号《浮溪集》,凡若干卷。
公以书属故人孙某为之序。
余曰:天下有能事而文章为难工,繇汉讫唐千有馀岁,一时大手笔作为文章,闳丽精深,杰然视天下而自立于不朽者,盖几人而已。
杜子美诗格力自天,雄跨百代,为古今诗人之冠,至他文辄不工,荀卿所谓艺之至者不两能,信矣!
夫道丧文弊,作者众矣,词句儇浅,益不逮前,其閒心竞力取,驰骋上下,欲一蹙以造古人之域,而择之不精,守之不固,殉名而媮,习鄙而陋,固不足与于斯文。
左太冲积十年之勤,仅成一赋;
刘伯伦以一《酒德颂》终其身,而一能之善,一语之工,亦遂列于作者之林而名后世。
今汪公之文,所谓闳丽精深,杰然视天下者也。
公平生无所嗜好,至读古圣贤之书,属为辞章,如啖土䏑、嗜昌歜,为一病。
寤寐千载,心慕手追,贯穿百氏,网罗旧闻,推原天地道德之旨,古今理乱兴坏得失之迹,而意有所适者,必寓之于此;
登高望远,属思千里,凡耳目之所接,杂然触于中而发于咏叹者,必寓之于此;
崎岖兵乱,潜深伏隩,悲歌慷慨,酣醉无聊而不平有动于心者,亦必寓之于此。
伎与道俱,习与空会,文从字顺,体质浑然,不见刻画,如金钟大镛,扣之辄应,愈扣而愈无穷,何其盛也!
公在馆阁时,方以文章为公卿大臣所推重,每一篇出,余独指其妙处,公亦喜为余出也。
后十五年,公以儒先宿学当大典册,秉太史笔,为天子视草,始大发于文。
深醇雅健,追配前作,学士大夫传诵,自海隅万里之远,莫不家有其书,所谓常、杨、燕、许诸人皆莫及也。
公诗自少作已有能名,及是与年俱老,兴微托远,得诗人之本意,览者当自知之。
公鄱阳人,讳藻,字彦章云。
参政兄内外制序 宋 · 孙觌
尝闻世之君子当以功名事业传之天下后世,不得已而后见于言语文章,而为之空言。
何谓空言?
骚人墨客赋上林,诧云梦,夸雄斗丽,讽一而劝百,谓之空言可也;
俚儒俗学,譊譊然刻舟记遗而不切于事,谓之空言可也;
羁臣寓公登高望远,抚剑长歌,击缶而呼,乌乌以自鸣其不遇,亦谓之空言可也。
若夫鸿儒硕学之士,逢时遇主,擅大手笔布宣德音,涣为大号,四海震动,沛然如雷霆之发,疾风骤雨之至,故有穷荒绝徼、屈强不臣之虏,征诛所不能加者,传檄可定也;
跋扈枭雄、骄悍不轨之臣,法令所不能制者,折简可呼也。
载笔而往,奸臣贼子惧而受恶,固严于一剑之诛也;
赦令之行,武夫叛卒泣而悔过,固贤于百万之师也。
一字之褒如华衮,一言之感如挟纩,天威在颜,不违咫尺,而文章之功,盖侔于造物矣,谓之空言可乎?
参政公自幼学号神童,两著名籍于礼部,遂收其科,又举宏词为第一;
累践册府,再迁尚书郎,复入秘书为少监。
盖仕朝廷十五年,专以文字言语为官常,精深华妙,可荐郊庙,被之金石,而大臣莫能用。
绍兴初召见,独为上所识,遂擢右史,俄拜中书舍人,三入翰林为学士。
当是时,大憝未除,群盗相扳而起,四方多事,大驾蒙尘,凡上所以戡难定功、忧闵元元之意,一时代言之臣,惟公独当上意。
恻怛深厚,坦然著明,天下传颂以为口实。
既参政为丞辅矣,朝廷有大典册,必命公为之,圣贤相遭,于是为盛。
某从公之子大雅得公所作《内外制》若干首,读之而叹曰:辞达而已矣。
夫人抒中心之所欲言,言有浮于其意、意有不尽于言者,辞不达也,况夫代言者道圣心难喻之情于四方万里之远,使人人晓然知吾君德意之所在。
如咽去鲠,口肠皆通,皆惟公之文为然。
无虚美,无溢恶,丰而不靡,约而不昧,一代之弥文,可为后世法,乃序而藏之。
切韵类例序 宋 · 孙觌
余少时读司马相如《上林赋》,閒遇古字读之不通,始得颜师古音义,从老先生问焉。
累数十日而后能一赋,于是喟然叹曰:儒者之学,自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疏之书无不学也;
《河图》、《洛书》、山镵冢刻、方言地志、浮屠老子之言无不记也。
相如奏赋,夸苑囿之大,固无鬼冢神林、万里海外荒怪诞幻不经之说;
尚书给札,受一日之作,固无《二京》、《三都》覃思十年、雕琢肝肾之奇。
赋奏,天子一见大说,固无金华露门诸儒进读摘句分章之助,而流传数百岁。
后班孟坚删取其要,颜师古为之训解,学者读之,往往不通,此六书韵学之废而士大夫不识古字之过也。
韩吏部云:「凡为文辞,宜略识古字」。
而溺于所习,履常蹈故,读书缀文,趣了目前,不求甚解,至有伏猎侍郎、弄獐宰相,贵为公卿,遗臭千载,可为太息!
宋沈约慨然闵古学之坏,力振起之,思与天下共识龟图鸟迹、漆书石鼓之遗,趋高领妙,自谓入神,旁通曲畅,律度精密,难字过目,无复含糊嗫嚅之状。
时有王筠诵《郊居赋》而击节称善,独在雌霓一语文从字顺,各识其职,高下抑扬,自中律度,如流水高山,庆赏遗音之一遇也。
弘农杨公博极群书,尤精韵学,古篇奇字,一览如素习。
熙宁中,尝召试中书,进换文阶,擢三卫。
且显用矣,会大臣当国,欲用为台谏,排斥所不快者,公笑谢不愿也。
明日,有旨还复东头供奉官,进閤门祗候,始见疏斥,天下至今称之。
今老矣,强记洽闻,剧谈世事如精练少年,盖未衰也。
闻朝廷用声律取士,于是出平生所著《切韵》,乐与学者共之。
昔仁庙诏翰林学士丁公度、李公淑增崇韵学,自许慎而降凡数十家,总为《类篇集韵》,而以贾魏公、王公洙为之属。
治平四年,司马温公继纂其职,书成上之,有诏颁焉。
今杨公又即其书科别户分,著为条为图四十四,推四声子母相生之法,正五方言语不合之󸈠。
清浊重轻,形声开合。
梵学兴而有华竺之殊,吴音用而有南北之辩。
解名释象,纤悉备具。
离为上、下篇,名曰《切韵类例》。
呜呼!
自靖康之乱,中秘图书之府与夫私家所藏、鬻书之肆,焚灭为灰烬无遗者,学者访异书,问奇字,属古文,漫然无所考按,始有墙面之叹。
得公此书,可以窥见自然与声俱生之妙,破流俗附意生文之󸈠。
不待旁咨久察、穷蒐远绍,具见于一图二篇之中;
不必有曹宪,可以备天子顾问;
不必有扬子云,可以备刘棻好奇之访;
不必沈休文、韩吏部文章之作,宫商相变,低昂殊节,自应古法,鉴者当自得之。
公名某,字脩武,左武大夫、忠州防禦使致仕,自号畸翁云。
竹亭诗序 宋 · 孙觌
胥君泽民游太学十年,试有司不合,弃去,家于临川之宜黄。
地偏俗美,千嶂林立,二川交流,环堵萧然,虽鸡犬皆有自得之意。
泽民仪状丰伟白皙,美须髯,如世閒所画墨仙剑客。
酒酣,抵掌论事,朗练明达,亹亹可听。
盗据临川,群偷乘閒窃发,里中恶少年相扳而起,泽民驰一介召集庭下,以祸福谕止之,且发廪以振其急。
官军大至,盗奔建昌,官吏捕逐党与,磔群偷城上以徇,无脱者。
少年感悟,以手加额曰:「活我者,胥君也」。
誓以死报。
未几,杨世雄拥众数万焚崇仁,掠宜黄,境上一方骚然。
泽民选可用者百馀人伐木栅隘口,伺其至,则被发持梃,鼓噪而出。
世雄大骇,盛兵临之,百馀人者植立不动。
世雄叵测,为退舍三十里,一夕引去。
呜呼!
建炎之乱,吾君侧席求人如不及,以泽民之才小试于一乡,所立如此,而怀奇负气,耻于自售,乃放浪山水閒。
舍旁植巨竹千挺,引水环之,美荫可藉,将葺茅竹为亭,与客饮酒吟啸其上,以终老焉。
于是各赋诗一章,以徯其成。
泽民岂终隐者乎?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此功名富贵之所迫逐而不赦者也。
诗成,联成大轴,属余为序。
尊胜陀罗尼经序 宋 · 孙觌
余闻金刚智三藏所译《尊胜陀罗尼经》而以加句者为善本,胜妙独出而不录于大藏,历年浸久,时见于残编断简之中,学者疑之。
有僧齐壁者,遂著论以黜其伪。
大比丘智标,僧中龙象,儒、释兼通,读齐壁之书而叹曰:「风俗之坏,妄言无行之徒依仿经传,欺世取名,而謏闻异说往往窃出于其閒,然亦不可以此故疑其真。
况佛菩萨语涉流沙万里,累数十译至中国而后与华言通,籍令喜事者崇饰妖言,疑误后学,乃托于梵呗不可通之语,岂理也哉」!
于是博采传记,得唐人《劝善录》三卷,而尊胜加句,实佛驮波利旧本,金刚智三藏所译也。
有侍御史武辙与慧琳法师之文,纪次甚众。
或由梦感,或由神遇,八部龙天之所护持,一切诸佛之所印證,亘古今,异天壤,积众口之传,字字句句,若合符契,无一语之谬,而齐壁以赝本黜之,误矣。
按辙自序,其妻死于永泰,始访善本获之。
而韩文公有《吊武侍御画佛文》,其辞云:「御史武君当年丧其配」。
疑即辙也。
然文公生于大历戊申,其云当年丧其配,则辙之图西佛,盖非文公时,其后公见其画乃吊之耳。
呜呼!
辨古今事当否,正群书󸈠谬,虽吾儒亦难之,末学承误,尊信口耳,叶公见龙而惊,楚人抱玉而泣,明月之珠暗投,白雪之音寡和,识真者少,可为太息!
标公博洽有文,援古知今,览百氏诸子之书,考次前世名臣胜士之所纪载,远追慧琳之遗,近质齐壁之妄,推见至真,开示后学,以口證耳,无可疑者。
乃序而志之,俾刻示其徒,亦有警也。
语本序 宋 · 孙觌
华阳王氏,世以儒名家,至岐国公,又以文字典掌三朝诰命,践大官为宰相,而王氏文章遂擅天下。
犹子龙图公,读书属文辞,豪健隽壮有家法,而尤长于为吏。
宣和中,太上皇召见,言治道中上意,累擢部使者,皆有名迹。
建炎之乱,尽载其孥南走闽中。
居閒无事,除治一室,悉取众书读之。
旧尝著类书号《语本》,至是书成。
自上古圣贤、秦汉以来百子、太史氏、骚人墨客、天文、阴阳、律历、卜筮、占相、兵家、族谱、古文字学、山经地志、方言俚语、浮图老子、外国之说靡不载。
手钞数万言,至连笥累榻不能容,即物著名,因事立言,皆有所自。
博采传记,掇取为书,以类分之,号《语本》云。
昔大丞相华原郑公与客坐,客有言利市者,丞相顾公曰:「何云利市」?
公答曰:「《说卦》以巽为近利,市三倍,岂谓是耶」?
丞相大喜曰:「然」。
公《语本》之意,盖始于此。
公聪明过绝人,事无剧易,迎刃立解,一时士大夫谓公当以功名显。
属时多虞,周走山海数千里之远,岩居野处,无所寄意,于是推原郑公发语之因,纂缉旧闻,各从其类,著为一书,以遗后之君子。
凡阅书五千馀卷,离为二百四十篇,积二十年而成,可谓盛矣!
余窃悲近世矫诞之士,褒衣大带,禹行舜趋,卖声名于天下,扣之空空,如真孔子所谓鄙夫者;
而无所知之徒,又相与从而和之,将焉取于斯也?
呜呼!
闻龙图公之风,亦可少愧矣。
公名某,字某云。
翰林莫公内外制序 宋 · 孙觌
政和二年春,徽宗策进士于廷,今翰林学士莫公擢第一,年二十有二矣。
居亡几,公之皇考少卿公以兵部外郎从卿贰奏事殿上,公是日亦以除官入谢,父子在廷。
徽宗望见公,顾谓少卿曰:「某,朕所亲擢,条奏数千言,俊迈过人,老于文学者皆不逮,而人物秀整亦可喜,卿可谓能教子矣」。
嘉叹久之。
少卿顿首谢。
公既自以布衣发策魁天下,视天子为知己,挺立󲦤绅间益自重,澹然无所谐。
已乃登册府,尚符玺,为柱下史。
且大用矣,宰相终以不附己出公于外,而少卿亦下世。
更六七年,召还,为国子司业、试中书舍人,入翰林为学士。
诏令坦明,一时巨公以文章自名如王履道、翟公巽者,皆叹异之。
余一日遇公,公出《内外制》凡若干篇,属余为之叙。
孔子曰:「辞达而已矣」。
世固有心能知之而不能传之以言,口能传之而不能应之以手。
心能知之,口能传之,而手又能应之,夫是之谓辞达。
自唐以来,常、杨、燕、许之伦号称大手笔者,固不乏人,若夫得于心,应于手,朝出九重,暮行万里,风动草偃,山鸣谷应,人人晓然,如推置赤心于其腹中者,惟陆宣公一人为然。
公学力雄赡,思致远发,落笔千言,坌然涌出,若有所相。
自宣和讫靖康,大典册多出公手,四方传诵,号为称职。
余尝见宣和閒词臣草从官书命,莫有中上意者,制词往往多自中出。
徽宗进二婕妤,会公当制,是夕御札趣进告甚急。
翌日,对辅臣称善,有「词垣得人」之语。
已而选用从臣押皇子生日赐物,上曰:「无逾某矣」。
遂命公。
翰林故事,以学士二员分直,朝廷有大除拜,过二制而上,则并召二员者,谓之双宣。
公尝以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一夕召公独草六制,宰相吴敏欲因是以危公,公解衣据案,一挥而就。
宣制之日,公适入对,渊圣嘉叹久之。
才数日,宸笔下中书,命公为翰林学士。
敏初欲抑公而更进,于是惭沮失色。
某之仕与公并时,而公为先达。
去国二十年,每读公书,而先朝文物之盛炳然在目,叙事详实,不侈不浮,盖孔子所谓辞达者,遂论次以为公书首。
西山老文集序(绍兴甲戌八月) 宋 · 孙觌
宋兴,文章犹袭五代之弊,自欧阳文忠公起江右,尊明道术于斯文将坠之馀,天下靡然从之,一洗老生常谈、腐儒俗学之陋。
居亡何,临川王文公、南丰曾公继出公后,怀宝含章,待倡而发,如云从龙,如水赴海,如大吕之应黄钟,气燄相薄,莫校高下,一代之弥文,郁郁乎不可尚已!
元祐中,豫章黄鲁直独以诗鸣。
当是时,江右之学诗者皆自黄氏,至靖康、建炎閒,鲁直之甥徐师川、二洪(驹父、玉父。),皆以诗人进居从官大臣之列,一时学士大夫向慕,作为江西宗派,如佛氏传心,推次甲乙,绘而为图,凡挂一名其中,有荣耀焉。
故尚书豫章胡公讳直孺,字少汲,少工于诗,语出惊人,鲁直一见,击节叹赏,指示佳处,述数十语表而出之,今刻石在焉。
然公之学不专为诗,他文皆称是。
笔力雄赡,操纸立就,所为赋颂、表启、记序、铭赞之属,盖数万言,如行云流水,自然成文,不见刀尺。
绍兴初,以刑部尚书侍讲禁中,推原道德之旨,论古人成败之迹,陈当今世务之要,议论卓然,中上意。
一日,上以所御白团扇书「文物多师古,朝廷半老儒」十字以赐,示将大用,而公一夕得疾,遂不起。
悲夫!
公没后二十四年,公之中子右宣教郎、通判处州枞,集公诗文为一十四卷,以书抵先友孙某曰:「先君与公同朝为侍从,且厚善,愿有述也」。
余尝论三巨公相继出江右,为世大宗师,其外有二刘、三孔、王文公之子元泽、曾南丰之弟子开,与邓圣求、李泰伯,皆以鸿儒硕学相望,三四州不过数百里之间,今胡公又出,而与诸作者为并,江西人物于是为盛。
丹阳集序 宋 · 孙觌
孔子之徒三千,设四科,列颜、闵以下十人,而文学、政事,虽游、夏、求、由之贤不可得而兼也。
将相大臣端委一堂,折冲万里,以身进退,为国轻重,其视文章一小伎耳,固无羡于空言。
儒学之士奋身事主以就功名,时命大谬,则退处一室著书立言,张皇大中,启悟后觉,虽不见于事业,亦足以不朽矣。
二者不可得而兼,亦其势然欤?
左宣奉大夫、显谟阁待制、丹阳葛公,自髫丱以奇童名里中。
年十六,随计诣京师,连三荐至礼部,遂收其科。
文节林公子中爱其文,荐试学官,公以《诗》、《书》、《礼》三经应诏,又试宏词,皆中第一,于是名声隐然动京师。
始去州县,更内外学官之选,校中秘书,入尚书为郎。
当是时,天子辑瑞应,蒐讲弥文,报礼上下,四方以符瑞来告者不可胜数,大臣表贺皆出公手,瑰奇英丽,独步一时。
公卿大夫交口誉叹,谓公即日典司制命,施之朝廷,荐之郊庙,以追汤盘、周诰、商诗、鲁颂之作。
稍迁太常少卿、国子祭酒,擢大司成,遂跻法从。
会新宰相用事,与公有连,补郡去国。
公聪明疏达,典数大州,首除一二凶猾之乱治者寘诸法,然后简节疏目,以柔道理之。
而尤详于折狱,躬自临听,不以属吏,往往得其情于片言,以故所涖多平反,无侵冤者。
燕山之役,诏州县率免夫钱,而以乏军兴俟官吏之不如诏者。
公时守湖,度六县民力所不堪,奏蠲其半,湖人至今思之。
公施于政事又如此。
既没,有司议行易名,以道德博闻曰文,安乐抚民曰康,公应二法,谥曰文康。
政事文学,可谓兼得之,而卒不大用,可为天下惜者也。
公之子吏部侍郎立方,裒次公诗文八十卷,号《文康葛公丹阳集》。
自天德地业、五材万物变化隐显钜细之要、世治乱、人贤不肖、事之得失是非兴坏之理,尽载此书。
而尤喜为诗,喜怒穷泰,悲忧愉佚,淩高眺迥,饮酒歌呼,杂然有触于中,则大篇长句,援笔立成,不改定一字,非如前世之士以一能一技列于儒林者比也。
某与公同州里,视公为前辈盛德,而与公群从游最久,故蓄公诗文为多,校今所藏,犹有在八十卷之外者,侍郎公方纪次别集未出也。
残年投老,复睹钜丽,如获拱宝,三叹之馀,乃序次以为公书首。
公讳胜仲,字鲁卿,常州江阴县人。
遗奏上,赠特进云。
唐史辨疑序 宋 · 孙觌
昔司马迁为太史,遭李陵之祸,而不忍弃其父将死深悲之言,悠然于刀锯缧绁之间,䌷金匮石室之书以卒父业。
其后班固因之,著《西汉书》十馀万言。
大抵自武帝而上,皆述《史记·本纪》。
夫西汉之君十二,享国二百馀年。
以班、马天下之奇才,更父子世笔削润色之功,而后一代之典焕然与日月争光而不可有加焉。
本朝仁宗皇帝始诏欧阳文忠公、宋景文公更脩《唐史》,才十九年而书成。
二公出处离合不常,故《表》、《志》、《传记》所载诸臣氏族、爵里、卒葬年月日,考之多不合。
临江吴君曾,江左秀出之士也,疏其不合者数百条,集而录之为一书,号《唐史辨疑》。
品章条贯,以类相从,使学者一睹而尽得之。
予读之,喟然叹曰:「自崇宁月书季考之法行,天下士皆弃书不读,蹈袭已试之陈言,以眩有司之耳目,而侥倖于一中。
扣之,盖空空如也。
吴君年才二十三,笃志词章,无他嗜好,而尤邃史官之学,故于唐三百年君臣行事、兴衰治乱之迹判然如指诸掌。
更加以数年,尽读天下之书,折衷二家之说,孰是孰非,孰得孰失?
如杜征南、顾秘书、左丘明、班孟坚者,为吾君为可也。
巢凤亭诗序 宋 · 孙觌
大卿闾丘公熙宁中以文辞擢高第,仕三朝,光显矣。
子孙蝉联,冠盖相望,为东州大族。
绍兴辛酉,公之孙叔智,以右承议郎为县于常州之宜兴。
生子曰亮,好学善属文,年十九,举进士,一上中之。
方其试礼部也,携所试文见枢密胡公,公叹赏久之,曰:「青钱万选之文也」。
语未竟而报问至,如公言。
盖自大卿公以名儒起家,更三世六十有七年,而后叔智有子,复以文学显名取名。
公旧物家声,隐然暴发于寂寥无闻之后。
县治在州之西南百二十里,父老相传,邑大夫自贾魏公出为卿相,代不乏人。
有如佳公子以未冠之年发策大庭,决殊科,为亲荣,诸儒歆艳,为一时缙绅光韪,则创见于此。
县囿团圃,有亭屹然,在林簿间。
叔智下车之初,聚书延宾友,命其子肄举子业于其中。
于是胡公即其处名之曰「巢凤」,坐客皆赋诗以侈大其传,而嘱予为序。
岁次壬戌,五月日,晋陵孙某序。
刻盐集序 宋 · 孙觌
觌以罪贬万里之外,念家怀土,乌得无情?
间遇山水登望之乐,朋游尊俎之娱,一时居行之次,悲愉欢戚,诙嘲调笑,随所遇辄作数语,以韵次之,亦如闻蛙便当鼓吹,非敢以为诗也。
若夫触刃之狂,撞钟之适,撚须琢肝之奇,击钵然箕之敏,此骚人夸雄斗丽之作,非放臣纵心虞意之词,观者或有取焉。
于是录为一篇,归示亲友。
绍兴五年二月日,晋陵孙觌序。
书泉山赠言后 宋 · 孙觌
故枢密刘公,通经学古,以圣贤为师,而有得于孟子「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味其言,想见其人于千百岁之后。
刚毅沈塞,志节伟然,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
公之子唐稽,字林宗,少年时已能嗣守家学。
治一室曰「养浩斋」:「此吾先君子所以遗子孙者。
饘于是,粥于是,造次必于是,吾不敢舍是一日而嬉」。
当是时,翰林学士汪公彦章以文学名天下,会朝廷设十科选士,彦章独推林宗荐诸朝,又发明浩然之说,为记刻之。
其略曰:「子刘子年二十馀,居若溪之上,有屋数椽,先畴数百亩,父书千馀卷。
居其屋,食其田,读其书,惟圣人之道是求,先人之志是承,非其事不问,非其人不交也」。
已乃出佐闽舶于泉南,官閒事少,益务记览,博极群书;
文辞烨然,与古作者并。
所与交一时名人善士举集焉无一不如己者。
蛮舶之来,外国之货珠贝象犀光怪溢目,视之如无也。
岁满代归,囊中无南方一物,独有诸公饯行诗文数十家。
集而录之,为一编,号《泉山赠言》。
距今二十年,或登法从,或践台省、典方州,或刺一路,比比焉出为时用,而林宗亦以隆名硕实在世议中。
侍从诸公联名论荐,遂由宗司丞擢守常州。
则彦章所记读书求道,以承先志,非其人不交,盖实录也。
昔韩吏部序盛山韦侯处厚十二诗,盛山盖开州僻陋之国,应而和者十人,如元稹、许康佐、白居易、李景俭、严武、温造之俦,亦在江淮巴蜀殊州异县之间。
未几,韦侯召还,侍讲六经禁中,而十人者位宰相,尹京兆,进谏垣,登词掖,典中秘,侍殿坳,皆集阙下,而盛山十二诗行于时。
世俗言古今人不相及,今林宗取友必端,则泉山之作与韦侯十二诗唱酬之盛,所谓越宇宙以同时,异天壤而并处者也。
隆兴岁次甲申,四月日,左朝奉郎、充敷文阁待制致仕孙某书。
书莫守思济斋记后 宋 · 孙觌
大理少卿莫公彦平,以政事称天下,号一世吏师。
宣和末,奉诏守永嘉,抵绍兴壬午,盖三十七年矣。
治迹炳然,称思至今。
公之子某,字致道,繇尚书郎出守毗陵,今再镇永嘉,继公后。
州治有堂,榜名之曰「思济」云。
毗陵,余所家也。
致道临州时,最长于用法,每折一狱,听讼如破竹矣,而斟酌轻重必以情,不为已甚。
宿奸老吏敛手仄足,不敢出一语。
锄治恶少之乱群者,而发纡隐诎之无告者,未几,一境翕然称治。
而后兴崇庠序,宾礼师儒,接对宾僚,尊俎从容,风流酝藉,常有馀日。
永嘉之政,固不待见其能济先人之美必矣,尚致思焉。
况如毗陵距行殿一水,实江淮冠盖走集之路,视他州为剧。
致道外交人事,朝出暮返,退而据案披觚导窾,百节关解,庭无留讼。
去郡四年,士民追怀宿惠如前日事。
今守一藩于海上,如割鸡耳。
方且访求遗迹,增修故事,犹恐失坠先训,书榜揭之,如倚衡铭坐之戒。
昔强谏有后如臧孙,戎公是似如召虎,缁衣好善如郑司徒,皆以父子之懿著之诗书,流传千载。
今致道以迈德高行,踵先大夫之遗躅而润泽之,为一代衣冠之标表。
永嘉向多知名士,当有授笔颂使君济世之美,作为声诗,追配前烈,以俟风人之采。
某辱贻书,以堂记见遗,开读数过,三叹之馀,遂书其后。
隆兴初元十一月日,具位某书(《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二。)
榜:原无,据库本补。
跋吕吉甫与外曾孙李皓帖 宋 · 孙觌
余里人康棣,初释进士褐,主河朔一县簿。
时吕颐浩为本路提举官,棣尝献书谄颐浩为宰相。
是时徽宗临御,公卿侍从皆极天下人物之选,而颐浩貌寝陋,山东啖枣栗一氓尔。
然明受之乱,颐浩遂相,时余领户部。
工部尚书王绹唐公诣府白事,棣亦自泗州司录罢还在坐。
颐浩顾棣昌言曰:「公在河朔,遗书颐浩,以宰相见许,何以知之」?
棣恍然不复记省,徐起曰:「相公才堪宰相,天下之望,非某之私也」。
颐浩大喜。
旬日间,棣凡三迁至提举官。
余闻,语唐公曰:「公闻相君与棣语乎」?
曰:「然。
书生为佞,拟非其伦,从口而如梦中语耳。
而相君记忆以待今日之验,正恐后来相师成风,将得罪于贤者」。
比观东平吕公翰墨之馀,书数事遗外曾孙李皓,中有:「书问褒称之词,须近情实,不可太过,太过则人以为谄,近于侮玩,不可不知也」。
余三复其言,俾录示子孙,书绅以为法。
绍兴庚午三月二十二日,晋陵孙某书。
题秦会之跋后山居士集 宋 · 孙觌
秦会之尝跋《后山居士集》云:「曾南丰辟陈无己、邢和叔为英宗皇帝实录检讨。
初呈稿,无己便蒙许可;
至邢,乃遭横笔微声,称乱道」。
余按曾子固著亡兄行述,而南丰尝为英宗实录检讨官,不逾月而罢,通判越州。
而《类稿》中有《鉴湖序》,则熙宁二年也。
其后守齐、襄、洪、福、明、亳六州凡十三年,还朝为中书舍人。
才数月,丁母忧,忧未除而卒,是元丰四年也。
按谢克家叙《后山居士集》:「元祐,苏东坡率诸侍从荐无己,繇布衣特起为徐州教授」。
则无己之仕,在南丰之殁已七八年矣。
南丰为实录检讨官不踰月,安能辟二公?
自熙宁至元祐二十馀年,陈无己始入仕,南丰墓木拱矣。
会之乃牴牾如此。
故事:实录有修撰、检讨官,国史有编修官,以首相监总。
一代大册典,朝廷除授极天下文章之选,非辟阙也。
试官考卷与乡先生课试诸生之文,则有横笔。
邢和叔造宣仁太后之谤,排王圭,附蔡确,至今人闻其名,往往缩颈。
南丰虽作者,敢加横笔于邢和叔之文乎?
会之为宰相,乃不知史官非辟阙;
既知尊称南丰、无己,而不知二公之先后;
又云:「病起,闻鸡唱,寝不寐,书付埙、堪」。
余曰:幸付埙、堪,若以示识者,则横笔作微声,如公所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