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兴姜宰来文昌集书其后 宋 · 孙觌
孚言县尹索余所为四六,余曰:「骫骳之文,应用而已,不足观也」。而屡请不已,遂手钞三编遗之。昔之文有大称意而人大怪之者,遂不敢辞,仍是十日事也。岁次癸未,九月日,兰陵孙某书。
跋张安国疏后 宋 · 孙觌
紫薇舍人张公安国,舟过望亭,游普利寺,至方丈小愒。长老达明曰:「此一方大檀越,欲施田供僧饭而未果,乞公一言助施」。公欣然。命联十纸为一大卷,索笔书数十语遗之。不点定一字,皆佛菩萨语。明老一日携以示余,余曰:「安国,今天下第一人,文学盖出于天分,故落纸生烟,咳唾为珠玉,非若臞儒墨客撚须鬣、琢肝肾、树肩皱眉,求一言一句之工者也」。世传白乐天十八世为儒,出而从事,则现官身;退而谈空,则现大居士身。纵横所植,无一不可,故余于安国亦云。乾道初元,十二月日,晋陵孙某书。
跋莹上人大慧禅师传 宋 · 孙觌
大慧禅师塔成,少保张公为作铭,而莹上人又抚铭所不载者续一传,纪次详博,文义粲然,盖实录也。余曰:「剑已逝矣,尚区区刻舟记之耶」?莹曰:「释迦以文教必托于中国之世,而大慧为天人师,吾不欲其无传也」。隆兴甲申十一月既望,孙仲益书。
跋曾鲁公帖后 宋 · 孙觌
鲁国宣靖曾公,嘉祐、治平中偕魏国忠献韩公为左、右丞相。奉诏立皇子、立皇太子,被顾命,立英宗、神宗为皇帝,翊戴三朝,贵极公师,功盖天下,与日月争光矣。某政和閒始识公画像于景灵东、西两宫,又观国史读公传,今又获睹公笔迹于简牍中。正衣拱手瞻望,悉如《诗》所载伊尹、周公者。韩文公有云:「富贵无能磨灭谁欤」?凡侯王将相盖棺之后,与草木俱腐者多矣,惟宣靖公薨谢于今九十二年,士大夫闻其名,读其书,如泰山乔岳,仰视竦然。鲁穆叔所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者也。
跋邵仲恭帖后 宋 · 孙觌
龙图公前辈盛德,余不及见也。以书法称天下,一时道宫佛寺、隆楼杰阁多其书榜,而不知其能诗也。公叔孙曾裕中出公诗稿,读之清新雅奥,自成一家。开卷数过,因诵《白公诗》曰:「破柏作书匮,自题白乐天。前后七十卷,大小三千篇。身是邓伯道,世非王仲宣。只应无分付,留与叔孙传」。故余于公亦云。
大全集跋尾 宋 · 孙觌
《大全集》纪次无伦,真赝相参。然亦有前、后集所不载,如老苏《水宫》、《九日上魏公》、《送僧智周》三诗,叔党《飓风》、《思子台》二赋,亦附见此集,余故两存之。东坡诗文,虽黄门之作犹不可乱真,况馀子乎?但此书致布出,误后人耳目,为可惜耳。甲戌九月十二日,仲益书。
跋丘道源与曹辅之帖后 宋 · 孙觌
丘公寺丞前辈盛德,墓木拱矣,而典刑犹存于翰墨之馀。开读三过,观其所予,又以知著作公之贤也。隆兴初元二月日,晋陵孙某书。
跋苏养直尺牍后 宋 · 孙觌
苏养直以《清江曲》为一世文士所赏拔,知名海内,今四十年。绍兴初,朝廷欲用之,屡徵不至。余曰:「养直他日当得道」。已而果然。举上人出小简数十纸示余,余曰:「养直不用尺寸之柄,汲引后来于一言一句之閒,殆过黄金百镒矣」。晋陵孙某书。
书举季若诗后 宋 · 孙觌
举上人读儒书,通古今,每与苏养直、王性之为方外友。比过余,袖出近诗数百篇。读之,字字句句皆有来处,非若星心月口啼号于风枝露叶閒者也。晋陵孙某题。
跋志新三帖 宋 · 孙觌
东坡先生无恙时,群訾交攻,毁书灭迹,殆不容于世。盖棺之后,文章翰墨散落夷夏,重如珠玉宝贝,而锦囊象轴之藏,赝本常居八九,独志新所示,乃真迹也。公尝哀陶渊明云:「贫贱常在身前,功名常在身后,二者不相待也」。悲夫!大丞相荆国公率意而作,本不求工,而萧散简远,如高人胜士弊衣破履,行乎大车驷马之閒,而目光已在牛背矣。法书不可无法,而高风远韵,当绝出笔墨畦径之外,惟鲁直之书为然。建炎以来,名章俊语尽集于上方,而鲁直骨已朽矣,哀哉!
跋邹道乡陈莹中江明表帖 宋 · 孙觌
侍御邹公直道立朝,历三院御史,名闻建中靖国之閒。蔡京用事,坐钩党遂废,不幸早没,余不及识也。比抵罪南迁,道临川,始与公中子志新游,得公行状,读之为出涕。志新一日出示诸公手简数纸,笔迹宛然,三复感叹。观诸公之所与,则又知志新为郢公之子也。
命朱监仓东轩名 宋 · 孙觌
朱德固监常州仓,寓崇胜寺,结庐数椽。吏退,退则休息其中。属余制名书榜。余诵东坡诗云:「但见东轩堪隐几,不知公子是监仓」。遂书。
赠笔工柴珉 宋 · 孙觌
晋陵多笔工,士大夫市笔者,往往以名求之。有柴珉者后出,工制美妙,作宣样尤奇巧。书以事者,勿为耳鉴所误也。
题蒋宣卿所临东坡虎丘诗 宋 · 孙觌
学佛者陈慧骥,出蒋宣卿所临东坡《虎丘诗》,笔精墨妙虽不可到,而义类良是,恍然如见陈惊坐也。
题米芾书法 宋 · 孙觌
米南宫跅弛不羁之士,喜为崖异卓鸷惊世骇俗之行,故其书亦类其人。超轶绝尘,不践陈迹,每出新意于法度之中,而绝出笔墨畦径之外,真一代之奇迹也。绍兴天子访求其书,始贵重于天下,而元章骨已朽矣。壬午岁十月朔,孙觌书。
赵善发字说 宋 · 孙觌
太宗皇帝七世孙名善发,晋陵丞若拙之子也。余过若拙,若拙置酒。酒半,善发欲出见,而遇疾方愈,不可以风,乃出纸索予书。余已被酒,不果。他日,若拙以书来请命善发字而为之说。余闻之《孟子》曰:「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则反求诸己」。请字曰正己。夫射之为艺,当正己而发。一不正,则失于迩者在毫釐之内,而差于彼者在寻丈之外矣。孔子作《春秋》,二百四十年间,字而不名者十二人而已。吾子识之,异时出而从事,发一念,发一言,发一政,沛然如机括之行,不可回止,必正其身而后发,则春秋十二人之徒也。
自评诗 宋 · 孙觌
吾之视浮溪,浮溪之视石林,各少十年书。石林视翟忠惠亦然。
按:《升庵诗话》卷一四,历代诗话续编本。
四令公祠堂记 宋 · 孙觌
余尝读国史,见秦国陈公以直道事太宗皇帝,位不满德,卒官谏议大夫、知开封府。挺生三杰,皆以道德文学践大官,为将相:曰尧叟,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为文忠公;曰尧佐,特进、尚书左仆射,是为文惠公;曰尧咨,武信军节度使、知枢密院,是为康肃公。一日,秦公与客语,三公已贵,立侍公侧,坐客踧踖不安求去,公笑曰:「此儿辈耳,姑徐之,尽所欲言者」。于是史官记之,天下诵之,而陈氏父子兄弟世家之荣,至今以为口实。至道丙申,文忠公尝以广西转运使平南蛮之乱,洎绍兴癸丑,文惠公之曾孙兖,以右朝请大夫、直秘阁、广南西路计度转运副使继公后,盖百三十有八年矣。直阁公能以儒学世其家,群书皆成诵,尤通吏道,精练法律,顷由台郎娄将使指,朅来广右,益有能名。及是,访公之遗,无在者,独有《新馆铭》石刻僵仆草棘中。又,公征蛮时,吏士蒙犯瘴毒多死,手自撰集古方,书养生之说,刻之传舍,一方蒙赖,故能独存,而岁久亦讹缺。直阁公慨然念故物之亡几,遂掖仆碑而起之,又追补方书之缺坏者,龛于故处,即听事之东,辟屋三楹,绘秦公、文忠公、文惠公、康肃公四公之像而祠之。某贬象江,还过桂林,拜谒祠下,生气凛然,如太山乔岳之镇,真古所谓大臣者。余与直阁公,二十年之旧且厚善也,乃属于不腆之文,而不敢辞。恭惟太祖、太宗提三尺削除僭乱,真宗、仁宗包干戈以文太平,圣哲并骛,出依日月之光,独秦公三子以魁垒硕大光明之杰作配元圣,以身用舍,为朝廷轻重。交持国钧,更掌兵柄,一门冠冕,蝉联三镇,旌节相望,佐佑两朝,以功名福禄始终为天下巨室,于虖盛矣!王室中微,群黎厌乱,天子当馈太息,求人如不及。窃观四公遗像,追想一时社稷之高勋,于此兵乱俶扰之中,固宜见者必趋,过者必轼,饮食者必祝焉,岂谓学士大夫区区念祖之私哉!于是书之以告后之君子,俾勿坏。绍兴四年十月日,晋陵孙某记。
抚州宜黄县兴造记 宋 · 孙觌
绍兴元年春,盗起虔化,诱胁众数万,相扇为乱。围建昌不克,遂陷宜黄。官寺民庐,一夕燔烈为灰烬。部刺史驿闻,天子诏将吏发兵捕诛,尽夷其党,贷胁从弗治。夏五月师还,于是公私埽地赤立,斗粟千钱。逮饥疫相薰,民之窜走山谷,幸而不死者皆饿死,头颅相属于道,数百里无炊火焉。令丞佐侨居野处如寄客,簿书栖列无所,吏抱牍藏于家。狱讼赋役失其平,商旅不至,市无鸡豚,晨夕之须无所得,凡仕其邑者指日待更,不为斯须计留也。三年,右朝奉郎邓令端友来涖兹邑,锄治强梗,发纾隐诎,期月政成,舆人诵之。先是,两尉弓手怙众为奸利,官弗能禁。意小忤,则啸其朋尽甲而出,群噪大呼,劫请赇谢,率以为常。令曰是可忍耶?立捕首乱者七八辈送狱,斩以徇,而释其馀。自是缩颈屏气,无敢哗言于道者。则又修起学宫,立孔子像,春秋释奠,属邑民之秀者习礼乐其中。然后大其治所,重门洞开,堂奥静深,舍群吏于东西两庑,椟藏敕书于门之楼上。决事之室、燕休之斋,犴狱、库庾、庖湢皆具,为屋凡若干楹。高明壮丽,称邦君子男之居。乃伐石图文字,刻示后之人,而移书二千石,属余文为记。余曰:宋受天命,宇内晏清,际天轶海,无一夫啸呼之警。地大人众,邑屋相望。大家巨室,特起乎神州陆海之中;粟窖金穴,错出乎四达九逵之道。神林鬼冢、浮图老子之宫,接轸乎山区海聚之间;瓮牖绳枢、果蔬之垄,连属乎十室之邑、三家之市。可谓盛矣!靖康之变,夷狄内讧,极四境所环,冰销火燎,无尺椽寸瓦之遗。一时君子避谗畏讥,取具临时,虽通都大邦侯牧之贵,往往编竹为障,仅庇风雨。今宜黄在江左穷处,不足以资进取,为名誉,则靡靡然日入于坏,固宜。邓令之来,以为县令百里之望,不可与吏民杂处此土也,然吾不以劳民。先是,诸恶少之从盗者,官录其赀没入之,独空舍十数区尚存,乃命工撤取之,凡栋楹梁桷、盖瓦级砖之具,皆出于是。落成之日,邑人不知材用之所从,不见役使之及己,流逋四归,乐生兴事,市区贾肆,民阎客邸,闾巷相接,渐复其故。则更治酒税,增立垣屋程课。入室奸偷,悉有方略,收其赢十倍。呜呼!邓令端友,可谓能吏矣!余尝谓丧乱之后,百废委地,如大树之颠,非天下之豪杰不能振起。学士大夫图当世之务,皆如邓令挺坚特之操,奋其惫于创残摧败之馀,乘时就功,无厉民駴众之烦,而一日之作,轶于百年累世之迹,虽中原故地,可复而有也,而况于一邑乎?邓令讳庾,延平人,端友其字云。其岁次癸丑十二月日,晋陵孙某记。
抚州宜黄县丞厅记 宋 · 孙觌
宣和六年春,太上皇御集英殿唱进士第,觌时以尚书外郎参详贡举,待罪廷中,见周君执羔表卿中甲科第二人。胪传一出,自天子至于公卿,左右侍从之臣,阉寺宫伯、持盾执干宿卫之士,皆指目歆艳以为宠。明年,太学选建师儒,表卿以高第入为博士。行且用矣,会乘舆幸江淮,区内俶扰,百官奔走失职,顿仆道路。表卿曰:「方寸乱矣,吾不能远去吾亲」。遂调宜黄丞以归。时宜黄新被兵,环数百里为瓦砾之场,令、丞杂处民阎,皆夹住荒茅篁竹之间。余南迁,道临州,表卿劳予境上,道旧故以为笑乐,无戚戚不满之意。逾年,而邓令端友始大其治所,表卿亦有事于丞厅。于是排蓬藋,辇粪壤,垣故基而一新之。大屋渠渠,凡昔所有皆具。余闻之太息曰:自建隆以来,天子亲试天下士,上之三人不至于公卿,盖几亡耳。表卿发策殿中,擢在第二,以太学师儒之官,屈佐一县,于创痍涂炭之馀,无屋庐以禦寒暑,无吏卒以给使令,无四方之物以供朝夕之奉,日治簿书于尘埃箠楚间。且代去矣,又增治垣屋,缮器用,以遗后之人。益勤不懈,弘毅深博,不见愠喜,殆未可以世俗趋舍量其心也。余闻不泄迩者所以致远,不遗细者所以图大。表卿儒先宿学,不倦于小官而洁为之,所以志夫远者大者,岂不一快于宜黄一出入息之顷哉!若夫县治所兴废之由,经始落成之岁月,与夫材用之所从出,端友属余文书之详矣,不复再见,而以心之所叹慕者为之记。绍兴四年正月八日,晋陵孙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