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庵记 南宋 · 朱熹
侍讲王公病革,顾谓其子瀚等曰:「生之有死,如旦之有暮,盖理之必然也。吾幸晚得归息故庐,今又以正终牖下,是张子所谓『存吾顺事,没吾宁』者,复何憾哉!汝曹亦无过哀,但兄弟友恭,敬奉而母,力学自立,扶植门庭,毋为吾羞足矣」。语绝而逝。诸子泣奉其教不敢违。未几而公夫人亦不起疾。诸子既奉两柩合葬白沙石笋之原,乃筑祠堂寮舍以奉烝尝居守者,而取公遗语命之曰「宁庵」,买田百馀亩,以给庵费、输王租而歛其遗馀,以为岁时增葺之备。间以告予而请记其所以名之意,予感王公之言足以见其所守之正,死而后已,又嘉伯海昆弟之能遵先志而不忍忘也,因为书其本末如此云。庆元乙卯六月己未,新安朱熹记。
建昌军进士题名记 南宋 · 朱熹
建昌之为郡,据江西一道东南上游,其地山高而水清,其民气刚而材武,其士多以经术论议文章致大名。如直讲李公、中书、翰林曾公兄弟,尤所谓杰然者也。其他能以词艺致身,取高科而登显仕者,亦不绝于当世。前此乃未有以著其名氏而传于后世者,比年以来,乡之先达始病其阙,乃率其徒,考自国初以至今日得若干人,且将砻石刻之,寘诸郡学讲堂之上,以俟来者之嗣书焉。而利君元吉、邓君约礼以书来曰:「今日教人取士之法,诚有异于古者,然其所以取之之意,则亦固有在也。顾士之由此而幸得之者,乃或不能刮磨奋励以自见于斯世,则亦不必论其教法之是非,而吾之所以负其见取之意者,已不胜言矣。故今吾徒相率为此,非敢以为夸,乃欲以为鉴。邦人士子咸愿得子之一言,冠其颠以发之,庶乎嗣而书者相与读之而知所警也」。予三复其书,而为之喟然曰:「二君子之言诚美矣,然不论夫教法之是非,则无以识其取士之本意;不反身以自求而得其有贵于己者,则又未足以议其教法之是非也。夫古之人教民以德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者,其法备而意深矣。今之为法不然,其教之之详,取之之审,反复澄汰,至于再三,而其具不越乎无用之空言而已。深求其意,虽或亦将有赖于其用,然彼知但为无用之空言而便足以要吾之爵禄,则又何暇复思吾之所以取彼者其意为如何哉?二君子盖尝有所受学而得其所贵于己者矣,盍亦推明其说以告夫乡之后进,使之因是感发,以求古人之所以教者而尽心乎?诚尽其心而有得乎此,然后知今日教人之法虽不由此,而吾之于此自当有不能已者;今日取士之意虽或不皆出此,而吾之所以副其意者自当无日而不在乎此也。是则不惟无愧于今人,而亦且无愧乎古;不唯无愧于一官,而视彼文字声名之盛者,犹将有所不屑,况乎不义而富且贵者,其又何足道哉?顾予不足以当其属笔之意,姑记是说以复于二君子,幸与父兄子弟评之,以为如何也」。庆元元年秋八月丙寅,新安朱熹记。
魏国录赠告后记 南宋 · 朱熹
臣熹伏读故参知政事龚茂良等所记孝宗皇帝褒赠故太学录魏掞之事,三复以还,至于感涕。窃惟掞之本以白衣召见,天子悦之,擢为学官。在职未几,数上书论政事,以至力遏近倖之不当进者,遂不自安而告归以卒。上则初未始厌其言也,至是越五年矣,而眷念不忘,咨嗟闵悼,锡命追荣,至于如此。呜呼伟哉!甚盛德也。其所以感人心而厉臣节,为如何耶!后二十年,掞之从弟诚之始议摹刻制书,立石冢上,而臣顷尝待罪史氏,偶得茂良等所记,因书畀之,请并刻焉,以丕扬先帝之光训,俾弥亿万年,不坠于地。是则不惟圣子神孙永有观法,而任事之臣、有志之士亦得以称诵道说,更相勉励而益劝于忠谠云。庆元元年九月九日庚寅,朝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朱熹谨记。
福州州学经史阁记 南宋 · 朱熹
福州之学,在东南为最盛,弟子员常数百人。比年以来,教养无法,师生相视,漠然如路人。以故风俗日衰,士气不作,长老忧之而不能有以救也。绍熙四年,今教授临邛常君浚孙始至,既日进诸生而告之以古昔圣贤敩学之意,又为之饬厨馔、葺斋馆以宁其居,然后谨其出入之防,严其课试之法,朝夕其间,训诱不倦。于是学者竞劝,始知常君之为吾师,而常君之视诸生亦闵闵焉,唯恐其不能自勉以进于学也。故尝虑其无书可读而业将病于不广,则又为之益置书史,合旧为若干卷,度故御书阁之后,更为重屋以藏之,而以书来请记其事,且致其诸生之意曰:「愿有以教之也」。予惟古之学者无他,明德新民,求各止于至善而已。夫其所明之德,所止之善,岂有待于外求哉?识其在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读书云者,则以天地阴阳、事物之理,修身事亲、齐家及国,以至于平治天下之道,与凡圣贤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礼乐之名数,下而至于食货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诸载籍之文,沉潜参伍,以求其故,则亦无以明夫明德体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极也。然自圣学不传,世之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而唯书之读,则其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以钓声名、干禄利而已。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词章愈丽,论议愈高,而其德业事功之实愈无以逮乎古人。然非书之罪也,读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无以为之地也。今观常君之为教,既开之以古人教学之意,而后为之储书,以博其问辨之趣,建阁以致其奉守之严,则亦庶乎本末之有序矣。予虽有言,又何以加于此哉?然无已,而有一焉,则亦曰姑使二三子者知夫为学之本有无待于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间清明纯一,真有以为读书之地。而后宏其规、密其度,循其先后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阁中之藏,则夫天下之理其必有以尽其纤悉而一以贯之,异时所以措诸事业者,亦将有本而无穷矣。因序其事而并书以遗之,二三子其勉之哉!凡阁之役,始于庆元初元五月辛丑,而成于七月之戊戌。材甓佣食之费,为钱四百万有奇,则常君既率其属输俸入以首事,而帅守詹侯体仁、使者赵侯像之、许侯知新咸有以资之。至于旁郡之守赵侯伯瑰、十二邑之长陈君羾等,亦以其力来助。而董其役者,学之选士杨诚中、张安仁、萧孔昭也。是岁九月丁亥,朝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新安朱熹记。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又见《古文集成》卷一二,《方舆胜览》卷一○,《翰苑新书》前集卷五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六,《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一三,《玉海》卷五四,《读书分年日程》卷首,《宋元学案》卷四九,《秘笈新书》卷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二、考工典卷一○○。
建昌军南城县吴氏社仓记 南宋 · 朱熹
乾道四年,建人大饥。熹请于官,始作社仓于崇安县之开耀乡,使贫民岁以中夏受粟于仓,冬则加息什二以偿。岁小不收,则弛其息之半;大侵则尽弛之。期以数年,子什其母,则惠足以广而息可遂捐以予民矣。行之累年,人以为便。淳熙辛丑,熹以使事入奏,因得条上其说,而孝宗皇帝幸不以为不可,即颁其法于四方,且诏民有慕从者听,而官府毋或与焉。德意甚厚,而吏惰不恭,不能奉承以布于下。是以至今几二十年,而江浙近郡田野之民犹有不与知者。其能慕而从者,仅可以一二数也。是时南城贡士包扬方客里中,适得尚书所下报可之符以归,而其学徒同县吴伸与其弟伦见之,独有感焉,经度久之,乃克有就。遂以绍熙甲寅之岁,发其私谷四千斛者以应诏旨,而大为屋以储之。涖事有堂,燕息有斋,前引两廊,对列六庾,外为重门,以严出内。其为条约,盖因崇安之旧而加详密焉,即以其年散敛如法。乡之隐民有所仰食,无复死徙变乱之虞,咸以德于吴氏,而伸与伦不敢当也,则谨谢曰:「是仓之立,君师之教,祖考之泽而乡邻之助也,吾何力之有哉?且今虽幸及于有成,而吾子孙之贤否不可知。异时脱有不能如今日之志,以失信于乡人者,则愿一二父兄为我教之。教之一再而不能从,则已非复吾子孙矣。盍亦相与言之有司,请正其罪,庶其惧而有改,其亦可也」。于是众益咨嗟叹息其贤,以为不可及。而包君以书来道其语,且遣伦及伸之子振来请记。熹病,力不能文,然嘉其意,不忍拒也,乃为之书其本末。既以警夫吴氏之子孙,使其数世之后,犹有以知其前人之意如此而不忍坏,抑使世之力能为而不肯为者有所羞愧勉慕而兴起焉,则亦所以广先帝之盛德于无穷,而又以少致孤臣泣血号穹之慕也。庆元丙辰正月己酉,朱熹记。
平江府常熟县学吴公祠记 南宋 · 朱熹
平江府常熟县学吴公祠者,孔门高第弟子言偃子游之祀也。按太史公记,孔门诸子多东州之士,独公为吴人。而此县有巷名子游,有桥名文学,相传至今。图经又言,公之故宅在县西北,而旧井存焉。则今虽不复可见,而公为此县之人盖不诬矣。然自孔子之没以至于今,千有六百馀年,郡县之学通祀先圣,公虽以列得从啜食,而其乡邑乃未有能表其事而出之者。庆元三年七月,知县事、通直郎会稽孙应时乃始即其学官讲堂之东偏作为此堂,以奉祠事。是岁中冬长日之至,躬率邑之学士大夫及其子弟奠爵释菜,以妥其灵,而以书来曰愿有记也。熹惟三代之前,帝王之兴率在中土,以故德行道艺之教,其行于近者著,而人之观感服习以入焉者深。若夫句吴之墟,则在虞夏五服,是为要荒之外。爰自太伯采药荆蛮,始得其民而端委以临之,然亦仅没其身。而虞仲之后,相传累世,乃能有以自通于上国。其俗盖亦朴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间,乃独能悦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学于中国,身通受业,遂因文学以得圣人之一体,岂不可谓豪杰之士哉?今以《论语》考其话言,类皆简易疏通,高畅宏达。其曰本之则无者,虽若见诎于子夏,然要为知有本也。则其所谓文学,固皆有以异乎今世之文学矣。既又考其行事,则武城之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诗书礼乐为先务,其视有勇足民之效,盖有不足为者。至使圣师为之莞尔而笑,则其与之之意岂浅浅哉!及其取人,则又以二事之细而得灭明之贤,亦其意气之感默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论者意其为人必当敏于闻道而不滞于形器,岂所谓南方之学得其精华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矧今全吴通为畿辅,文物之盛,绝异曩时。孙君于此又能举千载之阙遗,稽古崇德,以励其学者,则武城弦歌之意,于是乎在。故熹喜闻其事而乐为之书。至于孔门设科之法,与公之言所谓本,所谓道,及其所以取人者,则愿诸生相与勉焉,以进其实,使此邑之人百世之下复有如公者出,而又有以一洒夫媮懦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之讥焉,是则孙君之志而亦熹之愿也。公之追爵,自唐开元始封吴侯,我朝政和礼书已号丹阳公,而绍兴御赞犹有唐封。至淳熙间,所朌位次又改称吴公云。五年六月甲申,具官封赐朱熹记⑴。
皆:宋浙本作「宜」。
⑴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又见《吴都文粹》卷一,绍定《吴郡志》卷四,宝祐《重修琴川志》卷一二,《方舆胜览》卷二,正德《姑苏志》卷二四、二八,嘉靖《南畿志》卷一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五九三,《虞山书院志》卷九,《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六八五、学行典卷一四七,康熙《常熟县志》卷四,雍正《昭文县志》卷二,乾隆《江南通志》卷三八,道光《苏州府志》卷二六,《海虞文徵》卷七,《吴郡文编》卷六九。
记游南康庐山 南宋 · 朱熹
晦翁与程正思、丁复之、黄直卿俱来,览观江山之胜,乐之忘归。时淳熙己亥重午日,翁子在、甥魏恪侍行。
书濂溪光风霁月亭 南宋 · 朱熹
淳熙八年,岁在辛丑,夏四月六日,后学朱熹、张扬卿、王沅、周颐、林用中、陈祖永、许子春、王翰、余隅、陈士直、张彦先、黄干,敬再拜于濂溪先生书堂下:惟先生承天畀、系道统,所以建端垂绪,启佑于我后之人者,厥初罔不在斯堂,用咸叹慕低回,弗忍去。熹乃复出所诵说先生《太极图》,赞其义以晓众,咸曰休哉。退,先生之曾孙正卿、彦卿,玄孙涛设馔光风霁月亭,祁真卿、吴兼善、僧志南与熹敬书以志。
游密庵记 南宋 · 朱熹
淳熙辛丑秋七月癸未,朱仲晦父、刘彦集、敬父、平父、黄德远、方伯休、陈彦忠来游密庵。仲晦父之子塾、在,彦集之子瑾,平父子侄学雅、学文、学古、学博、学裘侍。向夕,冒大雨、涉重涧,登昼寒亭,观瀑布壮甚。明日,仲晦父复与彦集、平父步自野鹤亭,下寻涧底,得水石佳处三四,规筑亭以临之。而陈力就深父继至,见之欣然许相其役,遂复登昼寒。会雨小霁,日光璀璨,尤觉雄丽。归饮清湍,以「崇山峻岭,茂林脩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分韵赋诗。明日,复循涧疏理泉石,饮罢而还。道人宗慧、宗归有约不至。
至乐斋记(以下见《大同集》) 南宋 · 朱熹
盘谷傅公客于泉州城东之佛寺,间即其寓舍之西偏治一室,达其南北,以为轩窗,极爽垲。左右图史,自六经而下,百家诸子、史氏之记籍与夫骚人墨客之文章,外至浮屠老子之书,荒虚谲诡,诙谐小说,种植方药、卜相博弈之数,皆以列置,无外求者。公于是日俯仰盘礴于其间,翻群书而诵之,蚤夜不厌。人盖莫窥其所用心,而公自以为天下之乐无易此者。故尝取欧阳子之诗以名其室曰「至乐之斋」,而顾谓某曰:「为我记之」。某辞谢不敏,不娴于文字,且不敢为庸人诵说,而况敢为是耶?既公命之不置,某不得终辞,乃承命而退,推公意所以然者而书之曰:人之所以神明其德,应物而不穷者,心而已。古之君子自其始学,则尽力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而内事其心。既久且熟矣,则心平而气和,冲融畅适,与物无际。其观于一世事物之变,盖无往而非吾乐也。而况载籍所传,上超羲农,下至于兹,其间圣贤之行事、问学之源奥,是非得失、理乱存亡废兴之故,包括笼络,靡不毕具。苟涉其辞义而心必契焉,则其可乐而玩也,岂不亦至矣哉!惟世之学者或不足以知此,而劳于记诵佔毕之间以为事,是以语之至者既捍格而不入于心,惟其粗厉而不平者感而入焉,则其间勃然而斗而怒矣,亦何乐之云哉?某惟欧阳子之诗与公之所以取焉者,盖其指略如此,因序次以为公斋记云。绍兴二十六年闰月癸卯,新安朱某记⑴。
小:四库全书本作「之」。
⑴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七。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二。
恕斋记 南宋 · 朱熹
温陵陈君养正读书之堂,同郡吕君少卫榜之曰「恕斋」,而陈君有谒于予曰:「愿有记也」。予故以是往而观焉,则其垣屋位置与夫几案图书花药之列,无不合其宜、得其所。盖饰不过侈而简不至陋,起居便适而视听无邪,真若幽人逸士之居者,虽予亦乐之。将为之记,而问其作兴端原,则曰:「此吾居第之东荣也。凡兹栋宇,皆亡所改于其旧,惟凿窗牖以候明晦焉。而为是室也,此亦何所可记?顾吾之所以望于夫子者,愿闻恕之说而尽心焉耳」。予闻之,𢥠然曰:「子之志则善矣,而非予所敢当也。予不佞,少从先生长者游,尝窃闻夫恕之说,以为不过推己之心以及人而已。勉而行之,又以为无难也。然克己之功未加而蔽于有我之私胜,则于此未尝不病焉,而何敢易言之,以重得罪于圣人之门也」?用此辞谢不敢为者几累月。陈君请之不置,而吕君亦以为言,予不得以终辞也,则历诵前语而谓之曰:「以是为记,足以不没乎为斋之实,而亦可见强恕之难矣。惟吕君幸以为不悖于所以名之意,则庶乎其施也」。二君皆曰善,遂书寘斋屋壁间以视陈君,且自警也。绍兴二十七年十二月五日,新安朱某记。
龙光书院心广堂记 南宋 · 朱熹
丰水之夏阳熊世基、世琦执经来学之明年,乾道庚寅岁也,请铭其所构龙光书院之堂。熹榜其间曰「心广」,且嘱以敷畅厥义。复之曰:人生两间,孰无此心?心者,贯万事,统万理,主宰万物者也,然则若之何而不广乎!克其所以为广累者,则心广矣。盖天下之道有二:善与恶也。以天命所赋之本然为善,以物欲所生之邪秽为恶。揆厥所原,莫不好善而恶恶也。然未知善恶之真可好可恶,则不免累于自欺,而意之所发,有不诚者。是以《大学》诚意,谓意有不诚,则心有不广;以不广,则体岂能安舒哉!心广大,体安舒,德之润身者能如是夫。此善之所以明,心之所以广也。内外昭明,表里洞彻,斯可尽规模之大、条理之密矣。为学之功,且当常存此心,而不为他事所胜。熹尝闻此于先师之教,惟实用其力致之。噫!要必有以识乎诚,然后有以用其力。且人之视听言动,曷为而然哉?心有所向于是也,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定其志,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皆所以求广之功也。人灵于物,士秀于人,以一心之微,萃万事万理,盍思夫万物皆备于我,斯可见其用心之广如是,其或颠倒谬迷,则亦不思之甚欤?若曰有之,亦仅识其初,而不能究其善恶之极至。远来之朋,往往秀伟杰出,而吾世基兄弟始可以论圣贤大学之道者,故以是论共讲之,而揭于堂之壁也。若夫层崖峻石,苍藤古木,度石梁而水声潺潺,照横岗而白云满川,此堂之前后左右,胜概历历在目,有可观者。植丛篁以供吟啸,疏莲沼以纵游赏,诵诗读书,以识圣贤之指趣,弹琴鼓缶,以歌先王之风化,仰罗阜之高,瞻龙光之耀,此堂之东北西南,佳致洋洋在耳,有可闻者。熊氏金昆玉友,居斯堂,岂不重有所感动奋发,而兴起好善恶恶之心哉!何时与表弟徐用宾偕友蔡季通、刘平父、吕季叔览观之,以自慰也。顾今有所未暇,姑记其大概,述此心之广大如此,因书以自警,并以告世基兄弟云。
按:乾隆《南昌府志》卷一七,乾隆刻本。
琴坞记 南宋 · 朱熹
友人屠君天叙讳道者,以进士拜侍御史,辞疾归隐。素善琴,乃作轩于暨阳山麓,萧爽绝尘。入夜燕息,援琴鼓之,明月当户,光彩映发,神閒意寂,其资之者深矣。遂扁其居曰「琴坞」,请余记之。余闻声音之道与政通,故君子穷则寓其志,以善其身;达则推其和,以淑诸人。盖心和则声和,声和则政和,政和则无不和矣。暨阳之邑多山,其居民淳厚,天叙能以古音道之,必有能听之者,是为记。淳熙五年四月甲申。
按:光绪《诸暨县志》卷四二,宣统二年刻本。
卧龙潭题记 南宋 · 朱熹
紫阳朱熹卜卧龙山宅,成纪崔嘉彦实下缺之。其徒临江刘清之。己亥七月。
华盖石题志 南宋 · 朱熹
朱仲晦父与王之才、杨子直、蔡季通、胡子先、邓邦老、胡仲开同饮此石,望五老峰。淳熙七年上章困敦孟□癸酉□□书。
按:《庐山纪事》卷八,豫章丛书本。
过石塘留言 南宋 · 朱熹
绍熙三年,内召,除秘书郎。未赴,改除南康知军,再辞,不许。迨抵郡,奏复唐拾遗李渤白鹿书院旧址,引四方士子与之讲论,因立学规,俾守之。维时属治建昌之依仁里有熊拙逸子从余游,嘉其好学深思,能淡仕进。次年秋,造访其庐,得与历览山水之胜。上行三十里许,至卜邻乡之石塘,见其群峰环绕,林茂树密,土沃人稠,而途遇多俊髦,往往谙揖逊风。询之,则前嘉祐年间,由江州义门所析之一庄也。孝友忠厚,可传可法,宜其至今百有馀岁,犹且子姓之克敦先教如一日焉。吾子其志之。
按:同治《安义县志》卷一四,同治刻本。
鼓山题名 南宋 · 朱熹
淳熙丁未,晦翁来谒鼓山嗣公,游灵源洞,遂登水云亭,有怀四川子直侍郎。同游者,清漳王子合,郡人陈肤仲、潘谦之、黄子方、僧端友。
按:《金石苑》卷二,清抄本。
昙山题名(绍熙五年) 南宋 · 朱熹
绍熙甲寅闰十月癸未,朱仲晦父南归,重游郑君次山园亭,周览岩壑之胜,裴回久之。林择之、余方叔、朱耀卿、吴宜之、赵诚父、王伯纪、陈秀彦、李良仲、喻可忠俱来。
金榜山记 南宋 · 朱熹
金榜山在嘉禾廿三都北,有岭曰薛岭。岭之南,唐文士陈黯公居焉。岭之北,薛令之孙徙居于此,时号南陈北薛。黯公十八举不第,作书堂于上,人称曰「场老」。山涧有石,名钓鱼矶。堂侧石高十六丈,名玉笏。所居有动石,形甚圆,每潮至则自动。天将风,则石下有声,名虎礁。宋熙宁中,邑尉张翥咏嘉禾风物,有「尤喜石翻」之句,正谓此也。宋淳熙二年春,新安朱熹谨拜赞曰:
猗欤陈宗,浚发自虞。协帝重华,顺亲底豫。克君克子,裕后有馀。胡满受封,平阳继世。至于大邱,节义尤敷。更考相业,声名不虚。深羡钓隐,高尚自如。爰及五代,配天耀祖。剖符锡衮,遍满寰区。更秉南越,有分开土。宋室纳款,臣节弗渝。丕显丕承,此其最著。子孙绳绳,别宗寡侣。源深流长,猗欤那欤!
按:道光《厦门志》卷九,道光十九年刻本。
范石假山记 南宋 · 朱熹
新安山水奇观也,休宁当其中,一州清淑之气于是焉钟,故视他邑为最胜。其民雅驯,其俗简易,官于此土者无争辩文书之繁,而有登眺嬉游之乐。其解而去也,往往得书最籍,称能官。故凡宦游于东南者,皆以吾徽为乐土,而尤在于休宁也。
按:道光《休宁县志》卷一,道光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