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德远书(一) 宋 · 李光
某再拜上覆。某不能多作楷字,前幅辄令儿子代书,不胜皇恐。某孤踪历落可笑,想曲折不俟繁言。自夏初即丐去,以得钧谕,五月当暂还,因迁延以俟一见。既未可期,而某日有职守,怀不能已。时时妄言,投隙抵巇者因肆无根,虽一时宴谭嬉笑之语,无不闻者。自度祸至无日矣,因遂决去就,不复计较利害,不知相公能察其区区否乎?恭惟相公慷慨大节,勤劳王家,恢复之志,有古名臣之风,孔明、周、鲁辈不足道也。某陛辞之日,自谓远阙庭,卒未有见上之期,因复论说今日大臣可属任大事者,无踰相公。上亦宣谕「天生此人,为朕中兴辅佐」之语,公为上所倚重如此。欲禦外患而扫兵氛,必先操大公至正之道,上合天心,下协人望,然后谋无不成,事无不就。万一胸中尚容一毫之私,引用亲党,布之要路,阴为不拔之计,任用朋邪,倚为腹心之助,自古及今,亦鲜有不颠覆者。某自还朝,既荷诸公收召,本意深欲以公心直道赞助一二,每因进见,有闻必言,有言必尽。而或者反用小人之说妄意测量,至疑为躁言,指为立异,是岂真知某心哉!伏自相公还朝,海内欢庆,日来过当事平时指为行府,今多宽除,百姓知休息有期矣。江浙今岁大稔,国事济矣,岂非和气感召,天意昭格乎?大驾进发定何时?兹事体大,尤宜谨重,伏计庙谟已定,非外间所得尽闻也。
与张德远书(二) 宋 · 李光
某自庚申在会稽通问记室,南迁以来,动静累人,与一世人俱相忘矣,然于门下未尝一日忘也。连于二广为最善地,气候与湖南北不殊,想侍奉国太君知甚适。国太平生学道已悟大乘,则与世间种种梦幻,皆游戏事耳;况又令兄致远徽猷左右亲侧,骨肉团圞。海内重望惟公一人,愿益加保护,终见天日。某老矣,自度不复见公矣!偶陈令归临贺,云因事到连州,此人真实,决不至失坠,因托致此幅纸。
与沈元用书 宋 · 李光
子韶书已领,近附家问去矣。别纸所喻,尤荷轸念,有骨肉之情,衔荷何言!柳州才一通书,然亦何足与深言?近郡探劄,敌使两番踵至,已关报姓名,似非妄传。某到此已七八月间,与儿子粗安。家在万里,虽铁人石心,岂能忘怀!自收三月一日书,至今未得音问,北望心折也。平生钻故纸不透,习气难忘,姑以此度日。若能宴坐超然,何以加之?今夏江涨,平地五六丈,跧伏小舟。七月一日复还故庐,颓垣坏壁,几无人理,今亦少安矣。偶得建茗数器,见绝胜,念蛮乡无与享此,辄以奉寄。治下多名贤巨公,燕谭之馀,可资清啜,勿以尘渎为罪,幸甚!张丞相寓治下,度公必能极意周旋之。某以窜伏遐徼,名在丹书,不欲以书问累之,公因相见,烦致谢悃。
与赵元镇书(一) 宋 · 李光
顿首再拜上覆:专使,伏领诲翰,备详曲折,欣承即日钧候动止万福。某郊居一向痴顽度日,琼士间有可语者叩门,即与终日,但不可使念起耳。释氏谓念起即觉,乃知诸佛亦不能忘念也。闻自重阳后开荤,甚善,以血肉补血肉,与金石之功悬绝。导引吐纳,量力为之,勿使至倦。此閒静中工夫,大胜与俗子往来。前此风雨凄冷,两日又烦热,可袗絺绤。惟祝以道消息,伫俟旋复之命。不宣。
与赵元镇书(二) 宋 · 李光
某再覆:乌药适有天台附来者,辄纳数两。又容南乌药,《本草》以为最胜,但色微赤,而磨之香味殊佳,并纳少许,可择用之。然医家欲如猫矢者为上,亦在八陈之数,久留无害也。近日郡中就桂府置到生药,名色亦多,公要用,切须尽批数字来,阙者亦可府中买也。章某入狱二十许日遂卒,盖不堪其入也。乃赵漕案发,得藤人书,谨缮呈,可知其详也。琼守康宁未闻起发,度冬至后可至。谪居与州郡了不相干,没兴中何所不有?徐自然念道,已是可人,岂有强狠暴戾过此者乎?皇恐顿首,上覆。
与赵元镇书(三) 宋 · 李光
近因吉阳兵还上状,必以呈达。自至节前到今,凡拜六书,并附生药,皆未知浮沉。相去若不甚远,但再隔重溟,音问便艰阻如此,况去乡万里乎?良自悯叹!春暮炎酷如三伏,惟颐神养性,康济有道,即日钧候动止万福。某屏处郊坰,与儿子苟活朝夕。海外虽苦炎热,既无关山之限,风气旷荡,却免瘴烟。若能放怀忧患之外,不起归欤之心,庶可度日,但此心未能顿忘耳。窃闻钧体自去冬以来小有不快,今喜勿药,良用欣抃。忧患中惟此心清凉,可以敌彼热恼。诸人并未闻有检举者,要自有时节,惟天道好还,疏而不失,但乞宽免,即膺新渥。不宣。
与赵元镇书(四) 宋 · 李光
要生药,可托朱令专人来此买⑴。累月不得北耗,静江书问亦久不通。十二月十三日见一兵过去从福唐来,附宅上信物。客人所贩物,郡中一切放免,今得公二月十九日书,犹未到,何邪?恐海上亦有假托者,不可不察也。
⑴ 雷州转海无期,若自万安陆行,却有定程。
与赵元镇书(五) 宋 · 李光
皇恐顿首上覆:春后数拜状,近复托吉阳专人,度无不达,但去冬数书附生药者,竟不知浮沉。即日大暑,伏惟燕坐清虚,卫生有道,钧候动止万福。某与孟博寓此,苟度朝夕。万事皆非偶然,死生祸福固已前定,一切任之。孔子所谓「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素蛮貊,行乎蛮貊」,观此数语,虽释氏千经万论,岂能越此?亦愿相公常作此观,勿起一念,异时方知得力耳。閒居欲致一物不可得。今年荔子虽盛,而郡中收买,乌衣家至,自五月半后已不可得。前此相知所馈皆佳者,偶得此烈日,㬠得千颗,辄以奉寄。已七八分,既香味不甚减,更令见日色,或剥肉,杂以乾糖,罐盛之,可少留也。真千里鹅毛,恃眷爱,敢此率尔。李军判忽告行,作此纸未能尽曲折,幸望深察。不宣。
与赵元镇书(六) 宋 · 李光
顿首上启:近领重午所惠真翰,知前书皆达矣,不胜欣浣。李军判行奉状,度已呈视览。日来连得雨,少解烦蕴。伏惟燕处超然,神明所相,钧候动止万福。某年来衰颓,今岁经此大暑,殊觉疲苶。蛮乡无与晤语,但时蒙惠好音慰孤寂耳。何、李二子竟逐矣,一纸辄浼呈,可见大略。惟冀若时珍重,不宣。
与赵元镇书(七) 宋 · 李光
某再覆:今岁暑气异甚,自入六月时,得急雨清风,夜辄飒然有秋意,想钧体自此一成轻快。有病固当攻以药石,然不若调饮食,使日中二餐如意,乃康济上策也。白乐天所谓「食后一杯茶,茶罢一觉睡」,此是要法。日长无事,未能如方外达生之士宴坐纳息,若于一经一史随力探阅,亦是消磨日月之术,比之声色,不有间乎?张全真辈晚年皆玩意声色,六七年间死者继踵,不下十馀,况纷纷之徒,如半刺君,又不足挂齿牙也。静观众愚,如蛾赴火,良可哀悯,未易具言。吾徒当直忍耐,如丹田灼艾,过后亦得力耳。蒙别纸垂谕解《易》,不胜皇恐。仆平生不以文字取知于人,虽公久在相府,未尝致片言求知左右。况三画之妙,前有胡、程诸大儒解释,一扫汉魏以来诸儒拘碍象数之学。能通此者,已是佳士,况敢落笔著书,取笑天下乎?自度岭海,无所用心,实尝留意于此,昼度夜思,时有所见,到琼偶已终篇,正以无朋友琢磨之益,未尝敢以示人。《乾》、《坤》二卦,《易》之领袖,尝见前人解释,不以类求,多断章取义,如小《象》、《文言》所释,不附之爻,则一篇之义都不贯穿。既稍出己见,未敢轻出,须俟异日面呈,以求笔削。馀卦恐有补于今日处患难之道,如《困》《蹇》等,当俟后便写呈。连州不相闻久矣,渠以母老畏祸,甚不欲累之,不若相忘之愈也。何铸计议,不知何事,去日行,至今未回,并乞知察。
与潘子贱书 宋 · 李光
某顿首:孟坚行日,附状必已浼达。元宵后有专介自婺女过,乃不令往请书,踰年不得公书,殊跂仰也。即日溽暑,伏惟台候起居佳胜。某自乙丑春渡海,今踰二年矣,幸且顽健。但老无超然之见,日复一日,年已从心,如舶船已离港汊入大洋,两军已交锋,生死劈面来,如何避得?潘居士虽在酒色林中,十二时中亦要著便宜。其次夜半或五更睡,觉来燕坐定息,吐故纳新,舒眉引手,令稍倦再睡,此活计大不负人。得正月十五日一报,圣主有宽大之意,囚锢之人皆起生还之望,此亦妄想耳。
与萧德起书 宋 · 李光
人生享全乐,孰如德起者?六十之年,有此具美,无愧老莱。不知前世作何大因缘,有此无量善报耶?某度岭海,首尾六年,惟书史可以自娱,此心不敢它用也。绍伊居相近,必时会合城中。见诸友,望一一致意。许厚之夫妇并亡,横伤之后,愈觉寂寥,天之报施,果何如哉!厚之贪嗜酒色,乃有取死之道。古宿云:「出世间法,乃大丈夫事,非将相所能」。惟公勉之。某中间缘丧第三子,远乡无与开释,悲恼过当,遂至大病,几入鬼录。踰年得安,始翻然感悟,今幸顽健如旧。某自离乡,朋友丧亡,如胡已茂、张全真,无虑数十人,多缘不能节省世缘。全真在会稽搜求妙丽,丹砂茸附,如啖鱼肉,徒资嗜欲耳。自谓享荣贵,得便宜,今为一丛枯骨,有甚便宜?到这里,便世尊诸大菩萨出来,也救不得,岂不哀哉!
与海南时官书 宋 · 李光
日来吕愿中帅桂林,未必便有相害之意。小人观望,田宪复差一武大夫李望者来守昌化。望本张俊太傅军中壕寨官,粗暴无礼,观望上司,百端凌辱,郡中官僚士人不许往还,行户不许供应饮食,囚之空廨。死在旦暮,八十老翁岂堪摧辱如此耶!
与羊荆华书(一) 宋 · 李光
某前承示谕令嗣新年当命名,观其气象,静重秀爽,必为令器,辄欲以尧民为名,而字之曰元寿,可乎?恐宗党有同者,却烦垂示。某启上荆华解元。
与羊荆华书(二) 宋 · 李光
小亭以槟榔、丛竹为胜,二物皆有香,杜子美诗云:「雨洗涓涓净,风吹细细香」。以细香名之,可乎?早凉乘兴写得,纳上。某上荆华。
与羊荆华书(三) 宋 · 李光
某启:早辱访别,不无怅然,移时起居增胜。笔一枝,聊为文场决胜之具。来早定行,无缘诣别,涂中万万加爱,不宣。某启上荆华学录。
与羊荆华书(四) 宋 · 李光
羊四蹄,酒二尊,辄纳上,助诸公行春。大瓶甚佳,云是腊中造,烦二公为东道。仆以过客,例不出,亦觉老倦。羊切不可分惠,仆一口不乏也。馀客须君谟希用,其它二公择之,某悚息,上学录荆华。
与羊荆华书(五) 宋 · 李光
鄙句本不欲广,昨蒙垂谕,再写呈。或得诸公和章,可联粘以示郡侯,亦一美事也。切不可更粉饰以彰拙恶,幸甚。某启上学录荆华。
与羊荆华书(六) 宋 · 李光
夜来独坐,因改细香亭诗,落一联,似觉一片之意有所归宿,挑灯乘兴,写得奉呈,但换一长字,以易押。只今能过早饮否?某痢药自朝下手,方合了,焙乾百五十圆,可即令服。某上荆华。晚具家餐,未时可过。某白。
答符秀才书 宋 · 李光
某昨辱过顾,长笺见贻,议论粲然,三复增叹。想晨夕起居佳胜。所论《左氏》,能发明《春秋》之旨,孔子云「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则是其好恶取舍,未尝不与圣人同也。后来诸儒纷纷之论,盖未易以臆决其是非。至如马迁、班固、范晔之徒,各成一代之史,亦不免互相讥评,是岂可以所短而废所长乎?况丘明亲授经于仲尼,故《传》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辩理,或借《经》以合异。杜元凯盖终身好之,自谓有《左传》癖,其言岂苟然者!若因元凯以求《左氏》,因《左氏》以求《春秋》,庶乎圣人之微旨得矣。吾子有志于问学,况已得良师,异时当卓然有立于世,愿言勉之。衰老荒唐,又何以进焉?目昏手颤,不罄所怀。某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