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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问(一八) 北宋 · 邹浩
问:唐王圭善品藻人物,太宗尝以辅政者访焉,自房乔而下,莫不妙尽其长,亦逡巡自及也,当时为之确论。
今以其言而考之已然之效,则所谓孜孜奉国,知无不为,兼资文武,出将入相,敷奏详明,出纳惟允,济繁治剧,众务必举,以谏诤为心,耻君不及尧舜,激浊扬清,嫉恶好善者各何在邪?
于此其时,豪杰之士攀鳞附翼而起者实云集于帝所,其能与诸子比复几名氏邪?
夫以太宗英伟不世之资,而诸子又皆王佐才也,相与辅相之,君臣会遇,千古一时,宜其功与三代相后先。
奈何止于贞观之治而已?
岂其有败之者乎?
不在其君,必在其臣,索之诸子,果孰首其弊也?
真人南向,日以覆载万物为心,非得人而为之股肱耳目,则何以泮奂于九天之上。
然则必欲所得之人端如乔等,交竭其才,茂对兴龙之运,将何道而可?
彼太宗所以能使乔等入彀中,亦必有道矣。
诸君其究之。
策问(一九) 北宋 · 邹浩
问:责古人易,以古人之事而反己焉,求不愆乎礼义难。
夫壶头、充皆征五溪道也,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则涂夷而运远,此马援、耿舒所以同命而异议者也。
然援策既行,军不得进,迄贻天子忧,其视舒孰愈哉?
昧于决择非智,坐受其弊非勇。
援实智勇全,其必有以善其后。
但不幸前死,堕仇人颊舌中。
使尚生存,其赫赫成就岂愧陇西峤南之功乎!
援固赍恨已矣,所谓善其后者,诸君试以胸臆之奇为之筹之,勿使悦《礼》《乐》而敦《诗》《书》徒为虚语。
策问(二○) 北宋 · 邹浩
问:上以日跻之圣,钦奉母仪,绍隆先烈,天高地厚,一视万方,顾虽羽飞根著之微,且冀莫得而疵疠焉,盖侵寻乎三闰矣。
课功量德,岂愧《诗》《书》之传颂哉。
然而稽之人事,参之天时,或未足以戢忠义之舌而折其心意者,吏多冗员,民有菜色,国用寖屈,断狱益繁,而莫之恤欤?
礼乐之典曾未制作,以畅中和之化欤?
甘露醴泉,四灵之属,凡可以證太平者寂寞而无闻欤?
非此族也,其弊安在?
夫二帝以来,其风俗之变,几盛几衰,灼灼方策。
必欲黎民于变时雍,如放勋「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鳖咸若」,如夏后「仁及草木」,如周家忠厚之时,则何道以致之欤?
将先索吾弊之本原以新厥图而后臻此欤?
昔唐太宗鉴古知兴替,后世以为美谈。
然则今所宜鉴以永无疆之休,亦必有可以一二举者。
诸君抱术略以待制策久矣,愿以所欲剖露于丹墀者前破有司之惑。
策问(二一) 北宋 · 邹浩
问:古人远矣,其穷达之际,德义功业之详,类可以迹考。
善学者诵其诗,读其书,师友其人于千百岁之上,若前席而处,虽其名字,至有易以从之者,其志愿何如哉!
诸君黄卷中与古人晤语不为不久,所诚服而思齐者谁氏?
体之以善穷达者,其事安在?
孟子学孔子,扬子比孟子,固平日讲论以为当然者也,可以自任而不如此乎?
愿昌言之,以信所养。
策问(二二) 北宋 · 邹浩
问:两汉祸天下,前以外戚,后以党锢,其已事甚著见,开卷者所共知也。
然而祸不顿成,譬犹水患,必有蚁穴之隙先焉,弗虑弗图,引以日月,然后一决而不可禦。
就使神禹之知,亦于此乎默默矣。
以彼其时,辅弼朝廷,委寄郡国,相与成天下之务者继踵而起,奈何独无一贤建明防微杜渐之计乎?
将其建明而未善,或既善而君莫之用,或天之历数当然?
皆未易辨也。
夫天之历数与君莫之用,固所不论。
若其无所建明,虽建明而未善,则于谁责而可?
诸君试代古人受其责焉,果以何者为祸所从来?
复如之何而为之计,而可以止末流之纷纷乎?
策问(二三) 北宋 · 邹浩
问:三王之治,不能无弊,救其弊者,岂异道哉,酌忠敬文之宜,还相为尚而已。
后虽聪明睿知之君,未有外此而太平者也。
《语》不云乎:「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天启真人,适继五代之乱,因革损益,以至于今,典章焕然,固无歉乎三王之盛矣。
或谓变而通之,以隆亿载之谋,与天地长久,正在所务。
然则所当变者何事?
无乃损文用忠,如董仲舒之策乎?
果在是也,伊欲改作,上下便之,不骇不扰,且不悖于古训,如之何则可?
策问(二四) 北宋 · 邹浩
问:晋之平吴,唐之平蔡,皆赫赫不朽之功,岂独二君断然破浮言以成之哉,亦其所委以制胜者极将帅之选也。
然孙皓且降,而唐彬逡巡而不进;
元济方炽,而李光颜躐诸屯以摧其锋;
其事不齐,而一时之清议,万世之信史皆以为然,尝窃疑之。
盖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
二将果知难而果见可乎?
果舍此而无策乎?
使王征虏龙骧之徒与彬同退,则长江水易越;
使韩宣武乌河阳之徒与光颜同进,则不必四年而后克。
苟以二将为然,则诸将之事非欤?
抑其是非自各有在,而不可与二将并日较也?
夫当时纳策之臣多矣,其君或用或否,其成功因以异焉,卒有愧乎始听之不审者。
亦可兼论,以究本末,勿阔略而不告。
策问(二五) 北宋 · 邹浩
问:汉末士大夫非复前日之盛矣,其以文学著称,如建安七子,犹足以灼古今,而工翰墨者自以为弗及也。
方其盛时,虽邯郸、繁、路、二丁、杨、荀之流以警敏倾多士者,且不获与之方驾一涂,则曹氏父子委身从其游,是岂苟然而已哉。
夫文者,德之华藻也。
有物于此,根本固存,春阳动之,以赴发生之会,然后华藻形焉。
其物不齐,未有无根本而然者。
七子之所养,斯可以坐判矣。
今其书传布学宫,诸君所该览也。
果孰贤而孰否?
其文之高下,果如文帝之论乎?
抑有论之而失其实者乎?
使其克享长年,且委寄不止翰墨之选,其为事业又将如何?
其与隆汉儒之功,果能比肩而无愧乎?
吴季重与七子均宾礼久矣,而文帝之论初不及之,亦有说乎?
愿析疑以告。
策问(二六) 北宋 · 邹浩
问:冠婚之礼,圣王重之,所以善天下之俗而谨其始也。
虽臣民且不敢不勉,以取讥当世,况其所视效而在上者乎?
故加元服、纳后,自两汉以来,皆莫之敢忽。
上嗣位于今六年,以其时考之,则是礼也盖可以继举矣。
比诏儒臣参酌故实,著为新书,其于纳后之仪亦备矣。
至加元服,则初未有闻。
岂以古先之仪既善,不必损益而后宜于今耶,抑亦当损益而行之欤?
所谓新书,亦果无可以措一辞者欤?
此太平之盛典也,其以所学议之。
策问(二七) 北宋 · 邹浩
问:短丧,非仁也;
货殖聚敛,非义也;
干禄学稼,非智也;
不逊,非礼也。
凡乡党自好之民或莫之肯为,而况志道者乎?
宰我、子贡、冉有、子张、樊迟、季路又皆游圣人之门,旦暮侍侧,号为弟子,非若后世之士闻其风而愿学焉者也,宜其盛德尊行揭揭乎覆载之中,以模范来者,反不以仁、义、礼、智为己任邪?
使其燕间讲习之际泛然及之,已足以汗颜矣,奈何圣人之前言之而不怍,为之而不厌,甚至以理诘之而犹执以为是!
孟子曰:「闻者莫不兴起也,而况于亲炙之者乎」!
扬子曰:「侍君子,晦斯光,窒斯通,亡斯存,辱斯荣,败斯成」。
噫,其然岂其然乎!
异日圣人论人物焉又皆在所取,何也?
朝廷教养官使之法备矣,如二三子,乃士大夫所仰,以为不可及者也。
不幸昧者不师其长而用其短,且援以自况,其为至治之累,不亦甚乎?
不可以不辨。
策问(二八) 北宋 · 邹浩
问:世之语治者谓仁圣在上,天宇清明,固以比隆《诗》《书》之所载,然其间不无可虑者,则官冗之弊是也。
夫官冗之弊非独今也,汉魏以来病之。
其救之之策,不过省事、省吏而澄其源。
属者臣列献议,不惟不出于此,猥欲郡邑之间创立新职,增广旧员,以纾四选目前之急。
朝廷受而用之,无乃滋为冗乎!
夫目前之急虽云少纾,而来者踵继,积以岁月,其势又急,又何以待之?
况国用减于贯朽粟陈之时久矣,固尝命官分局,裁节浮靡,量入而为出矣。
今重以数外之禄秩蠹之,亦未见其长利也。
因恬而不知变,岂不轸垂衣之念乎。
其以所欲辅世者策之,勿曰此庙堂之任而非士忧。
策问(二九) 北宋 · 邹浩
问:诸葛亮,天下奇才也。
方其龙卧陇亩,固已纳宇宙于胸中。
一旦为先主起,其功烈表见于世,当有以高出管乐之上。
不幸不就,以死世之,英雄所以每每慨叹泣下也。
向使老寿不衰,以极其经纶之蕴,非合鼎分以为一,其志肯遽已哉!
然魏、吴皆勍敌,魏方深谋以抗其锋,吴方据险以俟其衅,忧不在北必在南,又况群小荧惑于其主乎,其何以处之?
诸君讨论旧矣,试以逆知其所未为者策焉,勿含糊不告,如亮在荆州时。
策问(三○) 北宋 · 邹浩
问:尧舜在上不能使普天无党与之人,惟其伪不雠真,邪不丑正,群小拱手听命于君子,此二帝所以成至治者也。
后世失之,亟以取祸。
由汉而下,覆辙相寻,其托之汗简以为来者戒,岂不章章然哉。
上以日月之光,无隐不烛,其沛为雨露,鼓为风霆,使万物职而理焉,盖妙尽其道矣,世之党与固不获媒孽以自神。
然诸君潜心忠义,苟或私忧如墨子,而欲以涓尘之虑助海岳之高深,则其策必有所出。
试慷慨落笔,勿俾洛阳年少愤无踵其后者,且庶几不负仁圣作人之意。
策问(三一) 北宋 · 邹浩
问:昔之君子谓古今人不相方,始窃疑其失言。
比操以验之于世,日久而数多,猥欲不信,弗自许也。
古者吐握进天下之士,而今或杜门为孤忠;
古者借剑斩佞臣,而今或噤不出一语;
古者揽辔志在澄清,而今或托公以示宠;
古者德信怀敌国,而今或干戈生事;
古者进必屡聘,而今或骤至公卿;
古者未老辄归,而今或耄期眷眷于位;
其它盖不可以缕指。
岂古今之变使之然欤?
抑其人物自有辨也?
必欲力救其弊,则何策最为尽善?
诸君筹之。
策问(三二) 北宋 · 邹浩
问:西汉议分国以制其变屡矣,在文帝时有若贾谊,在景帝时有若晁错,在武帝时有若主父偃,其趋一也。
然谊不见用,错以祸死,偃以成功,譬犹鲁人进趋之方,宋人不龟之药,其得报相绝,何哉?
使诸君为斯世也,功成如偃,吾志也;
不见用如谊,吾不知也。
不幸如错,奈何鉴之而不言,非事君以忠;
言之而不免,非明哲以保其身。
于是审处而两利集,必有道焉。
其以中心藏之者为迷涂指其冥行。
策问(三三) 北宋 · 邹浩
问:班固作《表》,列九等以序古今之人,自以为显善昭恶,贻劝戒于不朽,奈何张晏喋喋掎摭其失?
顾晏之论,虽不能无差如颜氏言,然其失终不可逭,盖论人者务当其失而已。
老子、田单列在第四,鲁连、蔺子列在第二,无乃过与不及,而非其实乎。
必欲矫以笃论,则此四人者各于何等处之而后宜邪?
且两汉以来,其以善恶著者多矣,中人以下固不足品藻,其上岂无可与四人并列者乎?
试枚举之,毋曰先圣犹不暇方人而不予告。
策问(三四) 北宋 · 邹浩
问:帝王既远,道德之风不举,而公卿大夫忘己徇物,以浮游于声利之中,其日久矣。
故虽师法如张禹而曲意于王根,中庸如胡广而夺常于梁冀,后世表微之君子,至有废卷而流涕者。
彼其所感,岂徒然哉。
恭惟祖宗规模万世,开明道德,造化人才,主上承之,重以慈训,赫赫乎二帝三王之盛矣。
还复今日,宜其陇亩之负刍,市井之候时间有奇节,以动寰宇之视听,况朝廷之公卿大夫,其肯不初终一操,以辜天地之赐乎。
然而世之语治者犹窃以谓万一不幸有非其人者出焉,大用之以辅世长民,小用之以莅官行法,彼将首鼠顾望,城狐凭凌,肆其狼贪,济以狙诈,近惟身谋,远实子孙计。
呜呼!
其祸动植而累清平,讵可以擢发数邪。
然则必欲公卿大夫一皆雍容义命,以茂对兴隆之运,果何道而可?
孟子曰:「无常产而有常心者,惟士为能」。
诸君服膺名教以待诏音亦既有年,盍以了了于常心者策之以告。
策问(三五) 北宋 · 邹浩
问:炎汉开基至文帝之恭俭,其靖也久矣,干戈化为俎豆,廉耻生乎里闾,自后世观之,千载一隆,亦庶人不议之时也。
贾谊少年耳,崛然诸老中,亹亹论天下事,恸哭流涕,如不幸遭叔世者。
彼其前识,岂与管窥蠡测之士同日语哉!
上以天德出宁,以笃邦家之祐,其轶汉文远矣。
然蚁穴不窒,必成水忧,故突不曲,必有火患,弊固多藏于隐微,而世常易之,以为不足动心。
诸君稽古验今,亦尝极虑于此乎?
如其得之,愿条举其利害而策其当,勿使人物者直曰惟谊通达国体。
策问(三六) 北宋 · 邹浩
问:孔子语卿大夫之孝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
三者不备,不足以守其宗庙,况立乎人之本朝,以上承下庇而无所愧怍乎?
夫先王之法服,备载《礼经》,可以考而知也。
至其言行,则何者为是,如之何而道行之,皆未之前闻,且欲今之卿大夫一出于此,又何自而可?
并以辨惑。
策问(三七) 北宋 · 邹浩
问:昔之论六经者多矣,庄周指其所导,扬雄指其所辨,班固托之于五常,而《易》为之原,皆显闻子史中。
以为信然而谨从之,则其书复有所谓,岂其所以迹有所谓简易,有所谓同归,果孰为定论哉?
将别之以指其异者,不必徇而合之以会于一者在所先乎?
且其言意之妙,亦必有可以容声者。
诸君挟策既久,当以深造于此,愿因数子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