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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奏紫霄宫免科敷等事状(绍熙五年闰十月二十九日)(1194年) 南宋 · 陈傅良
准中书门下省录黄一道,奉圣旨:「紫霄宫五岳殿系专一崇奉太上皇帝及御前本命香火去讫,除依条送纳二税外,特与蠲免诸般科敷、措借指占安泊等事」。
令臣书行。
右,臣尝论奏初政不宜以小可陈乞,直降内旨,已蒙开纳。
今紫霄宫复有御笔指挥,特与蠲免科敷措借等事,可谓烦渎天听,玩狎主威矣。
况今贫民困于科折,若更令游手坐食之徒反得幸免,即本宫递年合输财赋官司难与除豁,须至均敷在人户名下。
是恩足以及游手,而不至于百姓,尤臣所深惜也。
臣愚欲望圣慈更不施行上件指挥。
仍自今后似此陈乞,一切断绝,天下幸甚。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缴奏陈岘知赣州状(十一月十日)(1194年11月) 南宋 · 陈傅良
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节文:「三省同奉圣旨:陈岘差知赣州,填见阙,不候受告,疾速之任。
候任满,前来奏事」。
令臣书行。
右,臣窃以为陈岘早为从官,素号鄙俗。
多历方牧,篾闻廉称,前后臣寮屡有论奏。
而岘贪不知止,谋欲复用。
睥睨累岁,经营万端。
今若果如所欲,则是朝廷真无公论,士大夫真不必事廉耻,而巧宦者皆有侥倖之图,益无靖共之操矣。
然则臣岂与岘争区区一郡哉?
况岘自駮罢帅广西之命,不闻务自洗濯,省愆迁善,但闻其身为次对,谄事太守,以为诸儿求权局而已。
共惟始初之政,方尚旌别,似此不知厌足之人,岂宜奖用?
臣愚欲望圣慈将陈岘知赣州指挥特赐寝罢。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辞免实录院同修撰第一状(1194年11月) 南宋 · 陈傅良
准尚书省劄子,三省同奉圣旨,差臣兼实录院同修撰。
臣闻命震惊,罔知所措。
伏缘尚有管见,不敢辄冒受上件兼职,须至烦渎,乞赐寝免。
盖臣自为郎官,即兼检讨,几涉三年,未尝得效铅椠之劳。
以臣平生辛苦,颇好编述,比入史院,无以自效。
何也?
史院无专官故也。
三年之间,修撰、同修撰官,繇今丞相赵汝愚以来,继以尤袤、倪思、李巘、沈揆及近来朱熹,无虑数人,检讨官亦自章颖、黄艾、沈有开、黄由、薛叔似及叶适,无虑数人,皆不甚久,别有迁除。
所谓实录,缺然如故,与臣未入院以前无所增益。
以此灼见,若无专官,则一朝大典,卒无就篇之日。
臣尝论奏,虽蒙上皇嘉纳,未见施行。
今臣谨缴进向来劄子,欲望圣慈特垂省览,令提领大臣勿拘近例,别置专职一二人,使其他兼官以时入局,同共商量,分擘修纂。
庶几年岁,稍见次第。
若不课其效,但添兼职,是恩宠之而非事实也。
臣不敢奉明诏,所有上件劄子,未敢祗受,伏候敕旨。
按:十一月二十七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辞免实录院同修撰第二状(1194年11月) 南宋 · 陈傅良
臣昨具状奏乞寝罢兼实录院同修撰指挥,准尚书省劄子:「今月二十七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伏缘臣当来辞免文字且申前请乞置专官,不宜但添兼职以为恩宠,而未尝及臣不堪使令之故,致蒙天意未遽从欲,则臣岂敢冒昧,不尽其情?
盖见今史官皆极天下之选,徒以各有攸司,各率其职,志虑所分,精力不逮,是以具员虽众,成书尚难。
如臣于今朝行,最为衰退,旧学昏忘,前闻遗失。
已试罔功,方切自讼,岂可复玷此选乎?
以臣所见,当今良史之才,莫如朱熹、叶适,其馀如吴人杰、王明清之徒,皆有志于此者也。
朱熹、叶适,近尝入院,未几而熹帅江陵,适总淮饷。
秉笔之士,相顾嗟惜。
陛下诚听臣言,以一朝大典之重,不吝改作,复用此二人者,使之专领,将天下皆以为得人,岂非圣朝之美事,明主之盛举哉!
但熹既去国,假如强起,犹在数月之后;
而适尚未朝辞,足可下留行之命。
臣愚欲望圣明发于英断,以所除臣同修撰一官改作右文殿修撰或秘阁名目,以留叶适,则不过年岁,可冀奏篇。
恭惟高宗中兴盛德大业可传万世,陛下何爱此一官,不以择才?
臣备员法从,而隐默不言,亦有蔽贤之罪。
兼臣缘多病,正欲少须别求一在外差遣,以便休养。
所有上件兼职指挥,臣不敢祗受。
伏候敕旨。
〔贴黄〕照对叶适与臣有乡曲朋友之好,臣以公论,不敢避嫌。
如蒙采听之后,有以为其人不堪此选,即臣当伏罔上之罪。
伏乞睿照。
按:十二月二日,三省同奉圣旨,依已降指挥,不允。
应诏荐宗室赵师虙赵师渊状(绍熙五年十二月三日)(1194年12月) 南宋 · 陈傅良
准绍熙五年闰十月二十一日,三省同奉圣旨:「比来宗室在朝者少,可令两省台谏、侍从各举有文学器识者二人,以备选擢」。
右,臣仰惟明诏,深切事情。
伏缘近来不以宗室与庶姓同进,是致在朝稀少,上关宸虑。
但以臣所识,仍加访问,欲如诏指求备,颇难其人。
伏见其中尚沉下僚、最有士誉如宣教郎、新知袁州宜春县事赵师虙,文林郎、前宁海军节度推官赵师渊,行谊修饬,趣操廉静,可以仰备选擢,敢以上闻。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壬辰廷对(1172年) 南宋 · 陈傅良
臣恭惟陛下发德音,下明诏,博考汉唐已然之效,下问承学之臣,慊然有师古不自用之心。
顾臣浅陋,何以称塞?
抑臣闻自古建议之臣,赴功之臣,翊扶治道之臣,类窃叹曰不遇圣主。
如遇圣主,当不自用,则言无难行,事业无难就者。
臣亦稽之汉唐,兴王虽六七作,考论君德,鲜能全美。
是以规模褊迫,而治效凡近。
陛下宽仁神武,对于三五之隆,粤自绍尧,所以剪除文具,脱略边幅,嘉与群臣,洗凡而破陋,以跻至治,以迓宏休,甚盛甚美。
臣愚妄自量度,陛下之圣,诚具二美。
何谓二美?
臣观比年有大更张,有大施设,造命之初,虑不可夺。
一旦事状陈露,陛下顿悟立改,曾无留难。
天下咸曰陛下之无我。
自昔所进,今不知其几何人矣。
其间盖有违诏令,负任使者。
陛下察见情伪,一予一夺,动中公议。
天下咸曰陛下之知人。
夫以无我之量、知人之明,于汉唐可俯视焉。
而臣伏读圣策曰:「朕丕承大统,司牧兆人,寅畏严恭,惧德弗类。
是以顺考帝王之宪,铺寻载籍之陈,求其可师,以济于治」。
盖方慊然师古而不自用如此。
则臣所谓言无难行,事业无难就者,舍此时尚安须耶?
然而十有一年于兹,而治绩未进于古,下情犹郁,公论犹沮,士大夫犹有怀不敢尽,独何欤?
或者陛下之所以圣,亦所以累盛德欤?
不自用之心虽能形之于言,未能充之于事欤?
臣窃迹前事,曩者创复发运,经营移屯,当时廷臣亦有疏其非是者,而陛下姑惟试之,终于无状。
今谋者有谴矣,将命者有谴矣,岂惟朝野诵九重之不吝而服其英断哉,虽陛下将自喜矣。
苟惟自喜,是以为累。
夫有去故之喜,则有图新之谋。
抑臣未知来者之献计,果有以异乎此否也?
以臣参之舆言,揆之事情,其诞谩苟且,举是类耳。
陛下舍彼取此,而不察其适相类,臣恐后之悔今,亦犹今之悔昔。
无乃以大有为之时,徒费而为改过之日月乎?
夫以天子圣明,春秋鼎盛,何向不立?
今且一纪,历日弥长,岁复一岁,改过不给,可不为惜乎!
汉元帝、唐德宗宠任群佞,不移如山,遇主如此,政复何恨?
奈何以虚心大度、过不惮改,而仅足以度越庸主,而究竟无所施也!
听言之道,亦于误者察之耳。
假如曩者以好边功误,继今言边功者,无遽听可也;
反而求之,爱根本可也。
曩者以徼近利误,继今言近利者,无遽听可也。
反而求之,识大体可也。
且陛下何不一思曩者谁为主张是乎?
时不再来,事且积废,每试不效,曾未决舍。
已乃数悔而频改之。
岂所以图全耶?
臣是以妄议陛下虽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也。
且陛下之所尊信、所宠任,其果以为皆忠实而无欺乎?
深谋远虑而无败事乎?
若果待之如此,臣知陛下必且举国以授之矣。
今乃不然,虽已尊信,已宠任,盖至于论人论事之际,陛下类有执而不从,从而不尽者。
然则尚疑之欤!
夫尚疑其人,则必既见其情,而犹待遇如故,委寄如故,何耶?
岂非圣明之意,自谓吾能知之,吾能驾驭之,彼虽欲为欺不可,虽欲害吾治不可,姑亦纵舍而弗问乎?
以此自恃,所患滋大。
何者?
聪明所加,岂无限极?
万机之务,乌能遍知?
陛下之所执拒十不一二,而转移侵窃于冥冥之中,殆不可胜数矣。
夫未知犹可耳,既已知之,彼且求固,凡所以自归于君上者,惟有恭顺耳,惟有伺候趋和耳,惟有养交借誉以盖前愆耳。
陛下见其如此,因置弗虑,岂知面从者皆所以为背违之地乎?
苟无诚悫,岂足凭藉?
今予之事权,假之岁月,足以遂其私矣。
徒曰驾驭,阴受其害。
此臣所大惑也。
大抵使贪使诈,惟爪牙之贱役可也。
股肱心膂,要须忠良。
用人之道,百王一法。
不宜以洞见是非,易此弗守。
臣是以妄议陛下虽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也。
夫陛下之慊然师古,岂不曰吾将不自用也?
然而陛下以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以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
如臣管窥,陛下之所以师古,是诚不自用耶?
抑名曰师古而实自用也?
臣伏读圣策曰:「惟七制之明后,若三宗之显王,固本培基,则有务德之君;
振旅治兵,则有雄才之主。
习闻其号,未睹厥成。
咸有所偏,未臻于极」。
夫乐其号而考其成,患其偏而要其极,诚如所言,信陛下有师古之实矣。
抑臣有疑焉,何也?
臣伏读圣策曰:「若孝文之德,则罪不孥,宫不女。
惜露台之费,除租税之征,可谓仁矣。
然而恬芒刃之施,释斧斤之用,惟尚宽厚,其威不伸。
朕以孝文之文也,而能厉之以武,不亦善乎」!
臣固知陛下慕文帝之宽仁足以富民,而所阙者武功也。
且陛下自度所以富民者何如文帝耶?
臣观文帝以钱谷问丞相,而陈平不对,谓是有司事耳,非所以烦庙堂。
由是汉之计臣,得以自尽,仓廪之吏,至以氏其子孙。
臣不识今之所谓冢宰制国用,于左藏之外别为南库者何也?
且其辞曰:经费一领于大农,而增羡币馀之入,南库受之,其名顾不甚美乎?
然而操制国之权,与司农孰为轻重?
增羡者,遄有迁擢,经赋办否,则莫能黜陟也。
厥今漕臣、守臣类多自营。
观此二途,意将安向?
是以比岁经赋日耗,而南库之积日滋。
大农告匮,时捐数百万缗以相补足,比及奏闻,屡有德色。
且均之为国用耳,虚彼盈此,竟何谓耶?
夫兵廪如昨,吏禄如昨,凡岁百须如昨,而大农甚匮,将安取?
此陛下信以为版曹诸臣自卖以取办乎?
抑甘受阙额,拥虚数,坐俟乏绝,被诛谴乎?
不能为此,必且他为谬巧,以茍逭岁月之责。
是以上不加赋而民生嗷嗷。
夫暴征横歛出于朝廷,则群臣得以论列,细民得以赴愬。
今也州县之赋一按故籍,无秋毫加益焉,而有司巧为斡旋,暗相资奉,旁缘科色,诛求锱铢。
群臣欲论列之耶,细民欲赴愬之耶,而独无彰彰之名可以指摘。
所以至仁在上,恻隐至矣,而泽不下流,是可不为寒心?
夫文帝以司农理财,至于寡取;
陛下以宰相理财,至于多取。
臣故曰:陛下慕文帝之富民而不由其道,所以评文帝者诚善矣,而无益于治也。
臣伏读圣策曰:「若孝武之功,则选明将,讨不服,匈奴远遁,百蛮向风,可谓盛矣!
然而积尸暴骨,快心胡越。
财贿耗而不赡,干戈因以日滋。
朕以孝武之武也,而能本之以仁,不亦善乎」!
臣固知陛下慕孝武之雄才足以强兵,而所不取者薄于仁也。
且陛下选将厉兵,亦尝用武帝故事乎?
臣观武帝操纵将帅,最有绳尺。
一旦乃以爱故,欲将贰师。
夫以帝之威灵,宠一偏将,其谁敢议?
而帝也必枚卜诸将,贰师最吉,然后行之。
诚不欲以女子之故,弛废家法,抑绝廷议也。
今天下之兵,不属之三衙与边帅乎?
或云,近者禁扈之除,专阃之寄,往往由径。
抑臣疏远,未知信否?
间亦得之防夫走卒,街谈巷议,以为诸将平时所以侵尅廪钱,隐占伍籍,贸易称贷,以谋聚财,大抵将以结交媒进身耳。
臣窃愤之。
夫以陛下笃意戎事,妙选授钺,虽大臣且不预议,尚安有此!
日夜思念,莫执其咎。
或者,左右朝夕积誉之渐,游谈之久,亦足以宿留宸聪而密回天听耶?
患生所忽,殆不易知。
陛下习闻姓名,忽不以次用之,当是时,岂敢有诵言论荐者乎?
盖其于简记之先,借助多矣!
夫断自宸衷,恩顾归下,赂入私室,怨在公家。
凡有爱君之心,谁忍闻此?
况又将帅素轻,士不素附。
而欲望其立功靖边,不亦难乎!
且武帝以私选将,犹不废公;
陛下以公用人,柰何不稽于众,顾得以容私耶?
臣故曰:陛下慕孝武之强兵,诚得其所长,而择将之理未尽。
臣未见其能强兵也。
臣伏读圣策曰:「文者帝王之利器,武者文德之辅助也。
文之所加者深,则武之所及者大。
唐之太宗,实惟兼之。
观其内平祸乱,外除夷狄,安靖黎元,各有生业。
史氏所以称其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也」。
臣又以知陛下小汉家之偏尚,而想贞观之独隆。
陛下之志岂不大,而学岂不博哉!
然臣据汉鉴今,未能无惑。
而折衷诸唐,殆有四未谕焉。
夫陛下以古问臣,臣不敢徒以古对。
如陛下诚有慕于唐欤?
臣请言今之所以异于唐者。
愿陛下审择而更张焉,则岂惟如唐,将有隆于唐者,惟陛下所欲耳。
太宗谏官入閤之制,非以求谏耶?
而陛下不乐忤意之臣,此臣之所未谕者一也。
太宗幕府学士之选,非以崇儒耶?
而陛下有轻视儒生之名,此臣之所未谕者二也。
太宗感魏徵之言,使群臣不存形迹,陛下乃以近名责臣下,此臣之所未谕者三也。
太宗屈意雠臣而不以秦府自卫,陛下乃以合党疑外庭,此臣之所未谕者四也。
臣非但以太宗望陛下者,安敢怀所未谕,而不试陈于前?
曩者议除发运,议遣泛使,论思之臣一语不合,往往罢斥,甚或流窜,事亦少异矣。
虽然,是尚有可诿者,曰是非官守言责也。
日近除授,而台谏有所弹奏,舍人不书黄,学士不草诏,是不曰官守言责乎?
盖职分常事耳。
而夜半一纸忽从中出,或废或逐,曾不淹辰。
而吏卒讥诃,不容置辇毂下。
夫震霆不及掩耳,古所以待桀猾也。
此皆陛下忠爱臣子,进退惟命,安用若此忽忽,惶惑民听哉!
夫陛下有混一夷夏之志,而不能容一二龃龉之臣;
将以垂宗社无穷之休,而不能少屈须臾之听。
省闼台掖,虚位几月。
臣窃怪此何景而见于不讳之时也?
太宗独不怒谏臣乎?
宫中无发之语,尚能忍之,深知言路开塞,乃人主切身利害。
彼纷纷以口舌争者,果谁为也?
臣以为陛下诚慕太宗,当自求谏始。
腐儒空谈,祗乱人听,岂惟人主厌此?
虽稍知务书生,固自厌此。
陛下不与共事,其谁念之哉?
然而腐儒端不可用,而不可有轻视儒生之名,何也?
非所以招徕其类也,非所以令众庶见也。
脱有真儒,亦其俦辈,或以取轻为愧,而一动「归去来」之心,陛下安能有之?
夫燕昭之礼郭隗,其虚声犹足以致士,焉有圣人抚御,天涵地育,而一旦有弃士之名哉!
且以陛下临御以来,凡所谓陋儒,其被戮辱、蒙顿挫者谁乎?
盖未之见,而远方之士风传,料想往往过当。
或曰经筵特虚器耳,科诏特故事耳,赐出身特未混流品耳。
无乃阙盛美矣乎!
十八学士,岂尽全才?
间亦无过区区章句、文墨浅事,而太宗兼取并蓄,厥意不独为缘饰也。
臣以为:陛下诚慕太宗,当自崇儒始。
夫好名之士,貌异而心不同,如其浮躁刚愎,掠美于己,而归过于君,诚不足顾惜也。
以臣泛观,人才无虑数等,盖亦有介直而不隐,疏易而寡虑,其温言似掠美,其愤悱似归过者,要其存心,至拳拳也,至不自为计也。
若以好名概视,无乃非所以全爱之乎?
且陛下亦知其所以失者乎?
其器度不宏,其所养未厚焉耳。
夫惟容小所以见大,纳污所以成深。
人主固当有远过天下之量也。
傥亦以不推逊为讳,不弥缝为嫌,不几于示天下狭耶?
正使不然,而以圣德洪深,责备臣子,稍稍矜露,亦恐凡百在位,俱不足以望清光,佐下风矣。
陛下将谁与共理乎?
臣故以为:陛下诚慕太宗,惟无以近名责臣下可也。
独不观魏徵请以谏稿付史官乎?
脱欲争名,将以焚草为贤矣。
仆碑之谗,乃晚节一恨,又何足法?
臣窃考自昔党议,多兴于下。
何者?
此人臣相倾之私,而非君上之愿也。
盖党成,则大官重权,利归于己,诛戮斩杀,怨在一人,而祸归社稷。
若其不成,又将沉浮茍免耳。
由此观之,党议成否,一无便于上者。
此太宗所以中持衡焉,无所偏倚,以销伏其争而和平其心。
臣愚不识近日戒令何为而合党之言累累发也。
以臣观今,群臣大抵外同内异,惟身是计,何暇相党?
假如议一大政,疏一大臣,甲才谴诃,乙且退缩,其馀立而观之耳,甚者反是而迎合耳。
陛下何不审观比年亦有议一事而连章不置,如曩时濮议、新法事乎?
亦有用一人,更数年不奉诏,如曩时李定入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之徒乎?
亦有逐一人而同列乞与俱坐,如曩时范仲淹、尹洙、余靖之徒乎?
正患人臣不同心耳。
而陛下方以为党,此人臣私议,于国何利,而可倡于君上哉?
臣故以为:陛下诚慕太宗,惟无以合党疑外廷可也。
牛李之祸,唐之所以亡也。
岂太宗家法乎?
臣伏读圣策曰:「瞻言清风,窃所向慕。
伊欲规其能事,鼓其成绩,何修何饰而外户不闭,行旅不赍。
何取何营而断狱几刑措,米斗直三钱欤?
家给人足,厥道何由?
仁义功利,四者之宜,当安所施」?
臣以为太宗能事成绩,略尽君道,不越数端。
陛下所为修饰,莫若去其不如太宗,而就其如太宗者。
舍是,将有所营取焉,非臣之所敢知也。
且陛下试思臣之所未谕者,其与太宗异,果何由欤?
岂非恃天资之高明,谓天下可独运而专断欤?
昔贞观之初,盖有以独运之说惑太宗者矣,而太宗卒莫之听,是以后功利先仁义,而收家给人足之效。
陛下欲比迹焉,而操其所不用之术,臣窃为陛下惜之。
方今下情犹郁,公论犹沮,士大夫犹有怀不敢吐,而陛下方且顾盼周行,类不适用,慨叹当世殆无其人,非以忤旨而去,则曰是腐儒耳,则曰是好名耳,则曰是党耳。
然则陛下临事,腹心将安寄乎?
于是乎始有弃文尚武、亲内疏外之心。
臣岂不知陛下固非好违经常,率然改图,而徒蒙不韪之议哉?
诚以一时闻望之士,历试而甚亡具,十年以来,凡许国者,皆不践言也。
大功未立,万绪缺然,展转周回,莫能与济。
是独非人臣负陛下至此哉!
虽然,意有所偏,则事有其祸。
《诗》不云乎:「无思甫田,惟莠骄骄。
无思远人,劳心忉忉」。
臣窃忧陛下之他有所求,将以独运专断,而去道愈远,徒以劳心也。
且陛下之所以右武臣,未知何如也?
窃聆近制,削下拜之礼,升杂压之序。
夫操驭英雄,亦顾圣略何如耳,安用此琐琐为耶?
是固其细者也。
彼闺阁宾赞之臣,肺腑之戚,强名曰武,特服饰类焉耳,爵号类焉耳。
欲实安能?
而陛下优游容与累年之久,而再畀之枢筦之地,岂惟缙绅烦言,韦布丧气?
下至于老兵悍卒,亦籍籍后议,有侮视不平之心。
方当大有为之时,而但曰不必右武,诚迂阔矣。
若陛下但以名取,茍服饰爵号仅与文士异,辄取而宠之百僚之上,罢亦不失麾钺,居不足与谋也,出不足与战也,无乃似武而卒非乎?
夫以似是而非之人,躐处民上,而曰以作士气,以起戎功,臣恐其去腐儒无几也。
陛下何不因群心之所共违,而察一意之所独向乎?
且陛下清心寡欲,不玩细娱,彼侍御仆从之臣,凡所以承间而取怜者,一无惑焉,则陛下岂偏厚内廷者哉!
或者徒以好事远略,好察臣下,兴利除害之心动乎其中,而或为容悦者所中耶?
何者?
欲击射之便,则不可与外廷共习;
欲探伺之密,则不可与外廷共议;
欲用尝试之说,则不可与外廷共施行,势非此曹安用乎?
夫陛下用之,才不过此耳,而影响气燄,足以倾人。
不惟容奸,殆且生患。
比年群臣或以言斥,或以事斥者相继也,独侍御仆从未有闻焉。
岂在位皆浮伪,而彼独无所蔽欺耶?
其地密迩,其弥缝之计精也。
陛下手挠指顾,彼因而趋之矣。
陛下声嗟气叹,彼从而和之矣。
若是而不能幸免,将谁幸免耶?
外议因是谓果亲之也,患且必至。
陛下何不因群心之所共违,而察一意之所独向乎?
陛下圣策之末,丁宁于臣曰:「子大夫习先圣之术,明当世之务,合志度义,其知之矣。
其明以启告朕。
悉意正论,无枉执事,朕将亲览焉」。
臣诚浅陋,无所称塞。
区区之愚,独以为陛下有师古不自用之心,而顾恃于独运专断,任一意之所独向,而忽群臣之所共违,是以下情犹郁,公论犹沮,而士大夫犹有怀不敢尽。
故于卒篇乎献焉,而不复它云。
《诗》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臣不胜拳拳。
学官乞在外差遣申省状(1178年) 南宋 · 陈傅良
某庸陋晚学,近尘末第。
骤蒙朝廷擢置学省,遭遇车驾幸学,蒙恩改秩,叠有倖冒。
岂不欲勉策驽钝,少图报塞?
实以多病旷官,前后以病不与私试凡五个月。
职事废弛,不遑安处。
欲乞陶铸一在外差遣,或祠庙一次。
十月十二日三省同奉圣旨:添差通判福州,仍釐务。
辞免浙西提刑乞祠申省状(1190年) 南宋 · 陈傅良
某一介庸陋,本不适用,偶际休明,荐叨器使。
自守军垒,就除本路监司之任。
一岁而迁将漕,又一岁而迁按刑,可谓宠光狎至,私计兼足矣。
方宠光狎至,而无图报之心,私计兼足,遽为求便之请。
苟非至愚,岂敢犯此不韪?
而某祠禄之请,不避烦渎,至于再三,实非获已。
伏念某秋初心痛,至不省事,当仓皇回司之时,卢检院、范少卿俱来相问,薾然一榻,不能交谈,舁入廨舍,尽室惊恻。
仅逃鬼录,赖有天幸。
以此心气衰惫,目力短昏,虽极勉强,尝虑妨阙。
重念某才有一儿,尤不敏事,书问满前,莫能报谢;
米盐琐碎,时复关决。
夫多病早衰,傍无佽助。
在官则以奉公不办为忧,在家则以应俗不周为愧。
若不乞假岁月,务近医药,贪恋禄食,必致自毙。
区区欲望检照前请,特赐敷奏,别与祠禄差使一次,则未尽之命,皆生成之赐。
小帖子称:照得某蒙恩,改除上件差遣,系是替应孟明资阙,初以待次岁月足便休养,故不敢辄有陈请。
今来应孟明已除郎官,即成见次,所以须至烦渎。
若未欲便与祠禄,即乞与一般待阙差遣。
某见迤逦前去衢、婺州,听候指挥。
按:十月二十九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依已降指挥疾速赴行在奏事讫之任。
辞免除秘书省少监申省状(1192年) 南宋 · 陈傅良
准尚书省劄子:「三省同奉圣旨:陈傅良除秘书少监,兼职依旧」。
窃惟秘书监自古所重,自非时望,不在此选。
假如循次而进,亦以待□□□□之人。
伏念某学术空疏,重以衰惰,视今同进,为日又浅。
上之不应遴选之科,下之不与久劳之数。
乃因赐对,有此越擢。
若遂昧冒,安受不辞,则是哆然弗揆,敢当嘉奖。
此所以须至恳陈,不容以官小例无辞免为辞。
重念某顷缘衰惰,尝申祠请,寻趣奏事,遂留为郎。
乃以重违成命,黾勉效职。
则今日之辞,情实可察。
伏望特赐敷奏,早回误恩,以安愚分。
辞免起居舍人申省状(绍熙二年十二月)(1192年12月) 南宋 · 陈傅良
准尚书省劄子:「备奉圣旨:陈傅良除起居舍人」。
某忽拜除命,惧不遑居。
伏念某疏庸之资,浅陋之学,重以病馀,齿发衰变,介在众俊,是为陈人。
而自再入脩门,叠冒殊渥,甫缀郎曹,遂领册府,才及半载,复有今除。
且夫侍立记言,举世之所考信;
直前论事,在廷之所观瞻。
冒而居之,实逾涯分。
而亦非所以安数奇之迹,全靖共之操。
伏望朝廷特赐敷奏,亟寝误恩,以辑公论。
按:十二月二十四,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辞免兼权中书舍人申省状(绍熙四年正月)(1193年1月) 南宋 · 陈傅良
准尚书省劄子:「三省同奉圣旨:陈傅良兼权中书舍人」。
窃以摄官承乏,暂时使令,力所克堪,不当辞避。
惟是掖垣之职关系非轻,盖辞令不工,则不足以发明主德;
封还不竞,则不足以慰满公论。
苟非其人,难以一朝居也。
伏念某才藻衰落,无华国之文;
志气销堕,无回天之力。
若使尝试为之,必见阙误。
此所以闻命震惧,须至控免。
而况环观在廷,英俊林立,或兼数器,才效一官,则寝此误恩,改畀他士,不惟宽小己共二之忧,亦足成公朝选众之美。
伏望朝廷特赐敷奏,曲从所乞。
按:四年正月十九,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上嘉王劄子(一) 南宋 · 陈傅良
某等皇恐僣越,有迫切之恳,仰干王听。
近者,主上车驾再不过宫,宰执、侍从相与论谏,至于一再。
而上意犹豫未决,中外惶惑,计无所出。
独以为能赞乘舆之决,为主上言此者,莫如中宫;
能通宫禁之情,为中宫言此者,莫如大王。
又以某等忝为僚佐,辱知最深,亦宜为大王言此,以成父子之盛德。
迫于公论,不容隐嘿。
某等窃谓:父子之爱,根于天性,假如主上稍或愆于朝谒,恭想重华未必便有间言。
只缘乘舆已驾,卫从罗列,百官下司,夹道起居,六军万姓,望尘踊跃。
伺候移日,俄复中辍。
以此极骇观听,反招谤讟。
又既饥弗得食,劳弗能息,长嗟浩叹,往往盈路。
都人寒心,恐有不测。
此皆大王之所亲见,中宫之所与闻也。
今不为计,后悔何及?
某等欲望大王力请于中宫,以调娱主上为己任,备极左右之养,顺适起居之节。
上意有所不乐,则为之弥缝;
下情有所难通,则为之启导。
至过宫日分,期于必信。
号令已出,风雨不渝。
如此则北内欢愉,外廷悦服。
中宫母仪之美,配于古人;
大王子职之誉,显于天下。
苍生赖之,社稷赖之,岂惟女史之光,储君之福哉!
乞补外申省状(1193年) 南宋 · 陈傅良
某一介疏远,素无荣望。
不谓叠冒恩渥,备员右史,兼职西掖。
书生所愿,不过及此。
极欲勉强庸驽,少效尺寸。
伏念某将指湖湘,尝得心脾之疾,痛不可忍,至于失汗,大肉消陷,几死者再矣。
每念此疾唯不复作,作且即死。
忽自今春,日痛一日,心甚惧之,服食俱废,不惟职司弛慢难安,亦恐朝谒僵仆非便。
欲望朝廷特为敷奏,与在外待阙合入差遣一次。
或检会前请,与之祠禄,以便医理。
倘未朝露,当有归班图报之日。
上嘉王劄子(二) 南宋 · 陈傅良
某辄有愚悃,仰裨王聪。
窃惟去年之秋,圣驾久不过宫,中外忧惧,计无所出。
尝赖得大王密启中宫,从容调护,已而六飞顺动,万众欢呼。
莫不以为皇后作配之德,叶于《关雎》;
大王奉亲之孝,远过曾、闵也。
今者太母生辰近在数日,而又来年庆寿,适降指挥,既行讨论,亦合奏禀。
朝野颙颙,欣逢盛事。
傥若清跸之诏或不如期,则是奉觞之礼又成虚废,必兴谤议,徒玷圣明。
区区以为在今日之谋,莫若申去年之请。
如蒙大王加听,肯为达群下之情,共想中宫乐闻,必能替九重之决。
如是则慈福为之满意,重华为之欢颜。
主上之孝德无亏,中宫之妇道益著。
而大王令闻,布于天下。
一举而数美具,不可不勉也。
又况会庆重明,两节相继,其为事体,允涉观瞻。
外而使客陪在廷之仪,内而禁卫希从驾之泽。
动静之际,关系非轻。
稍有参差,更足忧虑。
则是自今以往,全赖大王母子俱贤,弥缝此事。
今夫臣庶之家,骨肉相保。
父祖尊长,岂无失误之时?
妻孥宗从,必致扶持之力。
正以一门利害,各切其身,不同他人,可以坐视。
天下虽大,义同一家而已。
某忝在府僚,不敢隐嘿,干犯威尊,皇恐死罪。
至如留正、吴挺、魏王夫人等事,并未处分,此固非大王所敢与闻。
亦乞达之中宫,庶知外间仰望之切。
某申禀。
是日蒙王唤某到讲堂云:「劄子极好,但要缴进中宫,可改一本,不须作文字,便封来。」 《止斋先生文集》卷二三。
上嘉王劄子(三) 南宋 · 陈傅良
某等辄有僭越之请,仰干王听。
重明圣节,中外皆望车驾过宫,群臣已是说不行了,别无靠处,只靠得大王入里头宛转调护。
兼是车驾过宫事,亦不当外廷理会。
才到得外廷理会,须至张皇,却不便稳。
且告大王,因宣押次奏知中宫,多方劝赞,期于必出。
若更因循,日久岁深,两宫忽有些少不足,利害非细。
某等忝为府僚,窃以为大王子职莫急于此,故私布之。
恭惟留意,幸甚。
上嘉王劄子(四) 南宋 · 陈傅良
某僣越,再有申禀:魏惠宪王夫人之丧,已降指挥许国公解官持服,在大王是为伯母,有合行礼数,只缘上意迟疑,未敢陈请。
然外间议论,却谓大王有此欠阙,颇损声誉。
不审因宣押次可以奏知中宫,亦略提起,只得降一指挥,许到魏王府烧香奠慰,便是了事。
区区并乞留意。
乞祠申省状(绍熙五年四月六日)(1194年4月) 南宋 · 陈傅良
伏念某一介疏庸,重以衰病,误被使令,身兼数职,皆是文字之官,关系事体,而心力不逮,瘝旷实多。
稍涉岁时,曾亡报效。
尝闻诸夫子曰:「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又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若某者,所谓乏陈力之劳,违戒得之训者矣。
内负初心,外惭公议。
夙夜念此,诚不自安。
区区欲望朝廷检会前后陈乞在外或祠禄差遣状劄,特赐敷奏,早从所乞,以安愚分,以全晚节。
伏候指挥。
按:四月七日,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奏事后申三省枢密院劄子(绍熙五年四月)(1194年4月) 南宋 · 陈傅良
某辄有管见,僣越申禀。
二十六日直前奏事,尝乞差近上臣寮调护两宫。
上云:「此却是好商量,朕里面人不中使,不会说话,不能委曲道朕意思。
待差文臣,恐他辈不肯檐荷。
如此等事,如何则好」?
某奏:「陛下高爵重禄,养许多士大夫,虽使犯难赴死,亦当向前。
况是诣重华宫传旨圣意,有何不测,不肯檐负?
但乞宣谕大臣,如此处置。
上极以为然,且云:「待谕与宰执」。
某因检照得《中兴会要》,在孝宗时,以参知政事钱端礼充德寿宫使,一时应合奏禀事件,多藉端礼之力。
有此故事,可以举行。
今来若于亲王、执政、宗室、戚里中,差近上臣寮一人充重华宫使,自后应合奏禀事件,令得往来传旨,庶几不至阻隔。
某以管见如此,适以上达天听,欲乞朝廷特赐敷奏施行。
〔小帖子〕靖康初,显谟阁待制谭世绩、李熙靖主管龙德宫,资政殿大学士王易简提举龙德宫,并乞钧照。
再乞致仕申省状(1194年4月) 南宋 · 陈傅良
照对某昨具奏申乞守本官致仕,今月二十三日准尚书省劄子:「三省同奉圣旨不允」。
又于二十六日直前奏事,面纳劄子以申请,欲望朝廷特赐敷奏,速降指挥。
再乞致仕状(1194年4月) 南宋 · 陈傅良
右,某再具奏,申乞守本官致仕,今月二十七日再准省劄:「备奉圣旨,依已降指挥不允」。
某非不知隆天厚地之恩,何敢更有烦渎。
伏念某自今春四次请对,颇竭愚忠,诚冀幸上意开悟,父子如初。
而天听甚卑,反覆咨度,盖已确许矣,而竟中辍,某是以痛自咎责,上孤任使,而有此请,不谓圣度宽容,再降不允指挥。
感极涕○,未知所报。
重念某危恳若此,傥若诚意学术,尚有毫发可以自效。
岂忍纳禄谢事,求便其身?
区区迫切,姑附「不能者止」之义,欲望朝廷再赐敷奏,早降指挥施行。
谨具申三省枢密院,伏候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