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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文阁直学士李公墓志铭(1193年) 南宋 · 朱熹
公讳椿,字寿翁,洺州永年县人。
曾祖安、祖泰皆不仕。
父升进士起家,为吏以廉正称。
累官朝奉郎,赠大中大夫。
母杨氏、赵氏、张氏,皆赠硕人。
靖康之难,汴都不守,大中公以卫父见伤,父子偕卒。
公年尚少,稿殡佛屋,深竁而详识之。
奉母南走湖岭间,备尝艰窘而竭力以养,母子相慈孝,人不知其赵出也。
用遗泽补官,调潭州衡山尉。
擿奸发伏,人不能欺。
决事问理如何,不为势夺。
再调桂阳监司理参军,盗发临武,将尉缚六十馀人以献。
公辨理之,才六人抵死,它所活亦甚众。
以数争狱事失守意,求去不获。
守悟,乃更相知。
建复临武县,盗以不作者二十年。
徙衡州军事判官,守与部使者交恶,公谏止之,不听。
后阖郡坐劾去,公独免。
邵民有告两人为盗者,郡得其一,将寘之法,而囚家诉冤。
公被檄鞫之,使召告者,则无其人。
问其同徒,则已毙于路矣。
阅故牍,则毙者是夕乃在他州,有左验,囚乃得释。
徙宁国军节度推官,豪民执伪券取陈氏田,陈父子毙于狱,妻又将毙矣。
公辨其伪,夺田归陈氏。
虏亮将渝平,亟白守将修城壁、葺军械、料民兵甚整,人恃以安。
张忠献公节制两淮军马,辟准备差遣。
及拜宣抚都督,皆以自随。
盖公始见胡文定公,退与其诸子游,从容言曰:「椿愿天下之人无不唯是之求耳」。
胡公闻而异之。
其子仁仲后见公所论富川六事,亦谓有经济才。
张公知之,故取以为属。
诿以经画淮甸事,公为奔走两路,绥集流民,布置屯兵,察庐、寿军情,相视山水寨险要,凡四五反,详审精密,所助为多。
它如谓督府当镇无为,请制战车以易拒马之属,未及行者尚众。
至于事有不可,则固未尝为苟同也。
宣司讫事,议请第赏官属。
公曰:「今未有功而遽求赏,已非所宜。
且先将佐则无以劝士卒,溥及之则无以待有功,皆不便」。
张公然之,为止不上。
后诸将有以北讨之议闻者,事下督府,将从之。
公在外,亟奏记张公曰:「复雠讨贼,天下之大义也。
然必正名定分、养威观衅而后可图。
今议不出于督府而出于诸将,则已为舆尸之凶矣。
况藩篱不固,储备不丰,将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练,节制未允,议论不定,虽得其地,不能守也」。
书未入而师已行,则又言曰:「大将勇而无谋,愿授成算,俾进退可观,毋损威重」。
既而果无功,张公悔之。
一日,喟然叹实材之难得,公徐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天下之大,岂可厚诬?
诚欲致之,唯不恶逆耳而甘逊志,则庶乎其肯来矣」。
张公复拜右相,公知事不可为,劝之去。
明年春又出视师,公曰:「小人之党已胜而公无故去庙堂,此必危」。
复申前议甚苦。
张公心是之,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不忍决去计也。
未几果罢。
公出幕府,得监登闻鼓院。
在职数月,有所不乐,请通判廉州以归。
未上,召对,首请复广西州县运盐而罢折税、和籴、招籴之扰,二请无汰去军中百战之士以壮军势、宽郡县,三请以垦田为课最,而更赋法、改禄令,多以谷帛,少以钱,皆当上意。
除知鄂州,再对,请令垦荒田者三分其租,三年乃增其一,三增而毕输。
请罢经总制钱,悉为上供,一其帐目以省吏奸。
上可其垦田说。
至鄂行之,复户数千,旷土大辟。
鄂地重而守权轻,赋薄而用广。
公交际以诚,调度从约,未几,遽振而赢。
严火备、禁奸盗,皆有方略。
军民之争,一决以法,主将悦服。
移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广西旧游,习其民情之欲恶,有所更革,不戒而孚。
官吏有罪,免之而已,无所穷治。
未竟之狱,一以轻平,所纵释数十百人。
盛夏按行,虑问谆悉。
退阅文书,一夕千纸。
奏罢发运司所复昭州金坑,请禁仕海南者无得市土物,事皆施行。
移荆湖南路转运判官,俾入奏事。
行及近甸,时宰忌之,促便道之部。
适岁大侵,官配民备赈粜,民争籴,米踊贵,复抑米价,商船不来。
公至,损配数、除米估,人用不饥。
奏请蠲岁籴代发二分米,出缗钱权楮币,和籴米宜用市直,毋使太贱伤民,人以为便。
自为少吏时,已病监司行部从吏卒扰州县。
至是当出,辄前戒吏具州县所当问事目以行,而罢诸常从者。
所至州取吏卒使令,凡以例致馈一不受。
自是人多效其所为,言事者亦请下诸道以为法。
召为吏部员外郎,复论广西盐法。
上是其说,俾条施行之目以上,遂改法焉。
其后二十年间,法虽屡变,而折苗、和籴、招籴之扰竟罢,民赖以安。
除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小吏持南丹莫氏表来,请于宜州市马,因签书张说以闻。
公语说:「邕远宜近,人孰不知?
其前日故迁其涂,岂无意哉?
况今莫氏方横,乃欲为之除道而擅以互市之饶,误矣。
小吏妄作,将启边衅,请论如法」。
说又议诸郡招军,宜立法以课殿最。
公语之曰:「赣、吉、建、剑等州民众俗悍,虽多募不难致。
淮、汉、荆、湖凋弊未复,若限以额,恐有抑捽之扰」。
积二事忤说,说怒,语人曰:「吾乃无一可耶」?
公闻之求去,上问知之,亟令慰喻安职。
未几说免,乃迁公左司员外郎,密裨国论,深抑吏奸,号为称职。
尝言:「三衙御前之兵有用,当益;
诸州厢禁兵无用,当销。
销之之术,死亡勿补,二十年之后,无复无用之兵矣。
它时宁壹,以御前兵分屯诸州可也」。
始,公在督府,尝建军民杂耕之策。
既而详其利病,乃欲尽捐以予诸军,使岁分半卒以耕而益其食。
至是亦为上言甚悉。
寻复请外,除直龙图、知隆兴、江南西路安抚。
避祖讳,改荆湖南路转运副使。
至未一月,移都大提举四川茶马,俄复归故官。
建请十三事,同日报可。
大者减桂阳军月桩钱岁万二千缗,而损民税折银之直,民刻石纪之。
免户部配鬻乳香,诸路并得免,讫今不复配。
衡岳庙火,公言:「庙荐火,天寔厌其非制,请毋复屋而筑坛以望,用遵礼典,省财力」。
不报。
茶寇作,帅以失律免,公摄其事。
时江西兵已集,寇势窘,谋复南走。
公亟收散亡分守要害,寇不能越,故江西得蹙而擒之。
奸民有规聚徒应贼者,公募土豪捕其魁桀诛之,馀悉散走。
事平,请于朝,岁分卒戍产茶处,盗以益衰。
又言:「茶商买券于官而复市茶于园户,与盐商买券而即受盐于官者殊科。
今一其贾,是以茶商独困而私贩多,岁额不敷而民被扰,甚则斗敚攻劫为群盗,前日之事亦可验矣。
请损其直以便事」。
而有司吝出纳,乃析小券,以一为六,实无所损而重以烦费,人益病焉。
召还,见上首论军政之弊曰:「属者鄂渚大军三千,捕茶寇数百,亡失过半。
小寇尚尔,如大敌何?
臣尝求其故矣,大抵将不得人,驭众无术,廪食既薄,又苦侵渔;
老成习战之士一以疲老被汰,则挈其强壮子弟以去,军中唯有抑勒寄招之人,又皆不习战陈而不可用。
至于待遇,复不均壹,使吾老旧之卒自伤其不及归正之人,而归正者又自以为待之不如俘虏之厚也。
诚亟图之,反此数者,则军声振而国势张矣」。
因复力陈茶法之弊,乃得颇增盐数,而公意未已也。
政府白拟司农少卿,上自用公为正卿。
京师月须米十四万五千石,而省仓之储多不能过两月。
公请给南库钱以足岁籴之数,又籴洪、吉、潭、衡军食之馀及鄂商舡,并取江西、湖南诸寄积米,自三总领所送输以达中都,常使及二百万石,为一岁备。
久之不行,公以不得其职求去,不获,又以白宰相曰:「今丰储仓、南上库皆移东就西以眩主听,而使朝廷、户部自分彼此,告借索还,有同市道。
愿革而正之。
凡百政事,各付攸司,委任而责其成,则名正而实举矣」。
临安择守,公在议中。
执政或谓公于人无委曲,上曰:「正欲得如此人」。
遂兼权临安府事。
守比非其人,日走权门、奉约束耳,民事悉付吏手,吏得徇势为奸。
公既视事,亲阅文书,躬自予决,要人请嘱,一无所听。
府故以宦者为承受公事,守至例谒之。
公不往,怒,因喻旨故迁延以相沮伤。
公白政府无所用承受,请罢之。
市有火,近巨珰所居舍,怒不专挟护,遣两卒喧厉公所。
公奏其状,下两卒大理狱。
大理观望,覆逮府吏卒。
公即家居自劾,诏杖两卒,释府吏卒勿问。
僧倚豪贵立私宇至百数,会有以奸秽事觉抵罪者,因悉以令没入之而逐僧,还所隶事。
在府三月,竟以权倖不便亟解去,而民至今称之。
公在朝遇事辄言,执政故不悦。
及是转对,又言:「《易》以九居五、六居二为当位而词多艰,以六居五、九居二为不当位而词多吉,盖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
君诚以虚中行其刚健,臣诚以刚中守其柔顺,则上下交而其志同矣。
陛下得虚中之道以行刚健之德矣,而在廷之臣未见其能以刚中守柔顺而事陛下者也。
愿观象玩词,求刚中之臣,远柔佞之士,以应经义、起治功」。
由是执政滋不悦,沮公茶议,使不得行。
公益论事自若,久之求去,复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陛辞,上曰:「卿未可远去」。
改知婺州,进秘阁修撰。
上意犹欲留公,而公亟言军政敝、武备弱,必误事,不合旨,乃之郡。
居数月,郡以大治。
会诏市牛筋五千斤,公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
上悟,为收前诏,且思公前言,召以为吏部侍郎。
公又为上言:「民贫多盗,非国之福。
愿诏中外有司各条所部冗费可省者以闻」。
上善之,而亦不果行也。
在吏部,与吏史约,予夺命士所陈身计,当悉疏著令,坚定其可否乃行。
既行而有遗若未允者重坐。
吏以此不能肆其奸。
秀邸馆客特注州掾,公言其人未试,且冲待次人,请更受员外,置不签书公事。
执政建议欲有所私而托以吏部所启,公言是事虽小,所关则大,请究治。
上嘉纳焉。
上亲虑囚,命公与知閤门事张抡次比其事以闻。
抡自以官承宣使,欲列名公右。
公不可,白之丞相,亦右抡。
公奏言:「臣固知承宣使序权侍郎上,但使事以閤门副侍郎耳,故所被旨臣实先抡,唯陛下财幸」。
上不直抡,罢之。
公以上常独揽机务而群臣偷安苟免,乃按《易》象为上言:「《乾》首《坤》腹而六子之卦各象其事,故圣贤之训皆以君为元首,臣为腹心、股肱、耳目、喉舌,各有攸主。
今君劳臣逸,非治之体。
且使出令用人或有未善,则过归于上而政乱于下。
愿观《易》卦之象,体《乾》刚健而使腹心、股肱、耳目、喉舌之臣各任其职,且察臣下有游近习之门者,严禁绝之,而益以公道用人,名节取士,则士风振而人材出矣」。
一时弊事,如卫兵坏僧庐、掠都市而朝廷不深治,言事官弹劾不胜去职而取从风闻者坐黥隶,军中结逻卒开铺以摇主将,皆极言之。
又建白凡选监司若大郡守,宜使侍从集都堂,公举所知,而宰相拔其尤者以闻,皆切治体。
又请凡应输义米者皆置仓乡社以藏,而凶岁还以予之,亦便于事。
然皆不得行,独衡州监牧诸军回易竟罢如公言。
又尝抗言:「往者阉寺之盛,卒阶靖康明受之变。
今复盛矣,请抑制之,不使寖长。
官置蚕室,限其进子之数。
官高者使补外,而门禁宫戒之外,它毋得有所预。
严士大夫兵将官与之交通之禁,则上下俱安而祸变潜弭矣」。
上闻靖康明受语,嚬蹙久之,曰:「幼亦闻此」。
因纳疏袖中以入。
最后极言边备不可以不豫,如欲保淮,则楚州、盱眙、昭信、濠梁、涡口、花靥、正阳、光州皆不可以不守。
如欲保江,则高邮、六合、瓦梁、濡须、巢湖、北峡亦要地也。
其形势之缓急,兵力之多寡,计策之利钝,皆历陈之,如指诸掌。
又论应城四达之冲,宜屯一军以为襄阳近援。
荆南兵戍襄阳,宜徙其家属营江南,毋使为虏所袭。
以病请祠,不许,面请益力,乃除集英殿修撰、知宁国府。
数日,改太平州,赐尚方珍剂以遣焉。
当涂重地,盖以一面为寄。
公因自请以时行视圩垾,有机事得以密疏直达,上皆从之。
既至,力图上流之备,请选募横江水军千人,以为濡须、东关、采石声援。
采石水军舟多卒少,宜以步卒之半为水战之用,使可舟可陆,往来巢湖,为必保濡须之计。
而凡沿江津渡,宜使皆隶南岸。
比来和州利商算,辄穿支港以内舟,首尾皆属之江,此为自隳天险。
边民盗虏马或为它盗来归者,有司不问,甚或赏以劝之,皆不便。
上纳其言,亟命塞港,它亦颇施行。
居年馀,年六十九,即上章请老。
上初惜其去,三请,乃许以敷文阁待制致仕。
越再岁,上以湖南兵役之馀,公私困敝,上下恫疑,思有以镇安之,谓公重厚可倚,复起公以显谟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私礼免系帅衔,以避家讳。
公雅无复出意,再辞不获,乃勉起。
至无几何,悴者苏,疑者释,气象一切如盛时。
复税酒法,人以为便。
前此官市民物不予直者,悉为偿之。
斗酒千钱,不妄用,故人宾客薄少周助,率以私钱。
州宅火,徐葺之,不调一夫而复其旧。
诸县有羡赋,州竭取之,县以不可为。
公归其半曰:「岁饥用不足,少须之,当悉归矣」。
岁旱,赈廪劝分,蠲租十一万,给常平米二万,粜又数万,民以不流死。
飞虎军新立,或以为非便。
公曰:「长沙一都会,控阨湖岭,镇抚蛮徼,而二十年间大盗三起,何可无一军?
且已费县官缗钱四十二万,民财力不可计,何可废耶?
亦在驭之而已」。
异论乃息。
郴民输租,吏所加赋几再倍,力请裁之,三去其一,民以小宽。
前在两州,再言配法之弊,请使凡应配者秖坐加役流法,髡钳居作,三年而免;
毋或黥涅,使得自新;
免窜逸、免递送,广至恩,召和气。
至是,计长沙一岁所递配卒千二百五十馀人,复申其说。
朝廷为下其事,而议者狃常,或笑以为迂,不能革也。
未满岁,复告归,进敷文阁直学士致仕。
朝拜命,夕登舟,归老衡阳故居野塘之上。
淳熙十年十一月旦日薨,享年七十有三。
公生十有五年,避地南来,贫无以为养,不得专力于学。
年三十,始学《易》。
两鞫郡狱,须虑问者累旬不至,因得昼夜研考,乃若有得,遂乐玩而没身焉。
其言于朝廷,措诸行事,无适而不于是也。
尤恶佛老邪说,在临安被诏择灵隐寺主,因复于上曰:「天地变化,万物终始,君臣、父子、夫妇之道,性命之理,死生之故,鬼神之情状,《易》尽之矣,曷为求之他」?
他时僧或宣对后苑,复疏其失,请崇先王之道,正人伦之本,渐汰游惰,归复农桑。
其在当涂,申法禁、戢诳诱,出教喻民,语极谆悉。
至是病革,题诗一章,以示诸子,沐浴正衣巾而逝。
人以是益知公之于《易》非徒诵说而已也。
公庄重简淡,嶷然有守,泊然无欲,喜怒不形见于色,故人不可得而亲疏。
而中夷易平直,廉不近名,介不绝物,应事存心,悉主于厚。
平生未尝失节于权倖,然非有意以矫厉为高也。
在六院时,渊、觌宠方盛,同舍日走其门,公耻之,自引去。
晚登从列,觌已位使相,竟不往谒。
它一二辈职事所及辄与忤,又尝为上指言其奸。
其徒相与聚而讪公,有言太尉独不柰李某何者。
其人复之曰:「诚无柰其不顾官职何耳」。
赖上知公深,屡叹其朴直,故小人无以行其计。
公于中外钜细知无不言,其尤致意焉者,边备、军制、赋法、禄令、茶盐、屯田、经总制钱、拣汰、归正、配法也。
盖自少日亲罹兵难,复历边事,尽悴州县,乃登使守,乃践省寺,于大小之务皆身履而心喻焉,非如它人剽闻掠说而藉口尝试者也。
其从违忤合虽不可常,然持其见终身不易,言之恳恳,至于四三。
其才通,其识远,不阿主好,不诡时誉,无书生之轻,俗吏之陋。
其所缊畜使得宣究,斯世其庶乎!
公娶庞氏,早没。
继室以韩氏,有贤行,夫妇相敬如宾,皆赠令人。
男二人,毅夫,承务郎,后公三年卒。
正夫,宣义郎、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女二人,长适朝散郎、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临川吴镒,次适邯郸刘仝。
孙男八人,大有、大来,皆修职郎。
大谦,迪功郎。
大用、大临、大鼎、大观、大鼐未仕。
女二人尚幼。
公居家有常度,不惰替,亦不严厉,约不戚,丰不泰,终身一致。
在官俭而法,官烛不入中门,家人不用公家供张。
初临有新帟幕,必撤而藏之,存以迎新。
去之日,不私一物焉,家至今无有敝帷。
盖凡例所馈饷私不应法之入,率积之公帑,以供公不应法之用,馀则委置而去,门内化之,落然清素。
素笃风谊,尝僚章贡李燮,死于安陆,有女弃民间。
公赎而育之,韩令人爱之如己子,以归士族。
初仕,亦尝从众投上官爵里状,心怵然不宁,自是不干请。
尝获盗委曲,可以被赏,置之弗问。
既循资,则曰:「吾老于职官耳」。
年五十有二,乃改京秩,自是出为时用。
然未尝忘归志,未始携家入中都,亦不至畿郡。
仕五十年,上为人主敬信,下为士大夫尊慕,无纤谤微累。
出入中外数四,其入也皆以特召,其出也皆以力请。
年至亟归,不得已而勉起,起又竟归,以终素志而没。
出处之义,特为全尽。
以是年闰十一月十一日葬于衡州花光寺之山后二里,与韩令人同穴。
以葬日迫不及识,而吴镒状公行大略如此。
后十年,正夫乃以其铭见属。
熹不足以铭公,然熟公闻望盖久,中间一再通书,荷公见予良厚。
今又得吴状及公平生议奏读之,观其行身如履绳蹈矩,无一事之不合于理,论事如丝麻谷粟,无一言之不适于用,而其忠厚纯笃之气又有蔼然溢于行事言语之外者,未尝不废书三叹而悚然心服也。
乃最其事而系以铭。
铭曰:
《大易》之缊,微妙不穷。
孰窥其表,而测其衷?
懿彼李公,心潜躬诣。
逮其涣然,隐显一致。
进矢于廷,退谂于私。
迎知失得,不假蓍龟。
闵天越民,忠君及国。
在古有评,曰庶常吉。
胡不百年,以究其施?
长言鼓缶,奄昃其离。
衡山之阳,非其故土。
竁而弗铭,曷诏终古?
滕君希尹墓志铭(1193年7月27日) 南宋 · 朱熹
君姓滕氏,讳洙,字希尹,世家徽之婺源,盖莫详其始所自来。
中间有见故翰林学士达道者,扣之,乃知与东阳之族同原,而亦不能言其迁徙合散之所由也。
君曾祖谷、祖为、父恂皆不仕,而叔父恺蚤以文学论议有闻于时,起进士,官信之户掾以卒,士友惜之。
君幼闻家学绪馀,长从乡先生俞君宋祐及一二知名士游,益务记览,其蓄甚富,为举子文亦精致有程度。
而数以不偶,即弃去不复为,独教诸子为学,而不专为场屋计。
平居厉以笃志力行之训甚悉,及二子登科从仕,则又时时为道平日闾里间所闻见情伪失得之变以开晓风切之,以故二子皆以能自树立有声州县间。
晚得末疾,犹手抄孔孟言仁梗概一编,日夕玩诵,而又大书「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之语于壁以自警。
其好学检身,虽老不倦如此。
病革,却医药,手书「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两言以示诸子而卒,绍熙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也,年六十有五。
夫人胡氏,有贤行,前君一年卒。
五男子,璘,从政郎、鄂州州学教授。
珙,迪功郎、宁国府旌德县主簿。
瓘、珵皆业进士,琇前卒。
二女子,嫁进士程万顷、程槱之。
孙男七女四。
君为人恭俭质实,遇人无少长,俛首接语,如见大宾。
凡世所谓少年豪习、饶乐放纵事,未尝一接于身。
自奉甚薄,终身如一日,不以丰约易其度。
居家事亲诚心孝爱,委巷之礼、薄俗之态,虽于强之,不忍为也。
两逢庆寿恩,或劝增年以应格,君不可。
或问之,则曰:「欺君而受爵,亦何荣之有哉」!
有士族女未龀落倡家,君谋赎之。
倡侩知君贫,立伪券高其直以难之,君未有以为策也。
会璘预荐书,郡致金钱若干为劝驾礼,尽以予倡,得女嫁之,不复诘其伪。
县宰张安中贤之,为书其牒以表焉。
君之为人大抵如此。
呜呼,是亦可谓善人君子矣!
然其志与材既不得少自见于当世,其寿命又不得究于高年,独诸子既能顺承其志,而又将有以显扬之,则人或以是为天之报施果不缪也。
璘等将以明年五月二十四日合葬君、夫人于万安乡龙陂四牡之原,使珙奉吉州录事参军程君洵之状以来请铭。
余以疾病久衰谢不能,而珙请益坚,余窃哀之,乃为次其事而铭之。
铭曰:
行之躬,学之力。
积之丰,施之啬。
谓天梦梦,请视斯刻!
承务郎李公墓志铭 南宋 · 朱熹
乾道六年,成都府路转运判官、权安抚司事赵公说、知汉州事余时言共以州人李君之行义闻于朝,未报,而四川宣抚使王炎、安抚使薛良朋、转运副使王璠、判官赵不𢙯相继表上,孝宗皇帝闻而嘉之,乃九年闰正月丁酉制曰:「务穑劝分,有司之为政;
发廪赈乏,仁者之用心。
尔以布衣,居于下土,因年饥之不足,动义概以有闻。
屡出私藏,多所全活。
与计偕而已老,从官牒则徒劳。
勉服官荣,归教乡里。
可特授迪功郎致仕」。
里之人高君之行而饱其惠,既相与嗟叹而咏歌之。
君没之后十有七年,其孙寅仲入秘书省佐著作,会进史得增秩,因请貤以及君。
于是又诏特赠承务郎,人以是益知君积善之报为未艾也。
又后数年,著作君乃自其家使人以书致君行述一通于予,请以是铭君之墓。
予故未得交君父子间,又以病废书久,欲谢不能。
而惟闽蜀相望数千里,著作君乃近舍其乡之先生君子而远以属我,是其可以虚辱哉?
乃最其书之言曰:君讳发,字浩然,其先陇西人。
唐明皇帝逃难入蜀,过汉小留,其近属之从行者因或家焉,君其后也。
世居什邡县邕顺乡,后徙长原。
曾祖保荣、祖有质、父世通皆隐不仕。
君资禀高迈,自少俶傥不群。
读书有大志,傲睨场屋,谓功名可立致。
以乡贡入辟廱,补内舍。
久之未第,宦者梁师成方贵幸,士之不得志者类资以得官。
或以是怵君,君正色拒之。
京师被围,疏陈大计,不报,即弃录牒,归养于家。
其先府君晚厌人事,常独居一室,家务一以诿君。
君节衣缩食,瘠己以崇养。
买书辟馆,迎脩士以教子孙。
而于忠孝立身之大义尤致意焉,不专为觅举干禄计也。
亲疾,疗治不遗力,虽毁伤无所惮。
免丧既久,语及亲犹泣下,庐墓侧再踰岁。
弟没亡子,遗腹生一女,妇服未竟,辄谋私其橐以行。
君以义正之,其家愧恨,欲以危法中君。
君不为屈,吏又偏主其词,而卒不能有以污也。
已而抚其遗女如己生,且厚资之以归名族,无纤芥馀憾。
自其少日生理未裕之时以至于老而丰殖,推财让产,恤孤怀幼,赒人之急,自兄弟族党以及于疏远之无告者,无不必尽其力,而退无自多之色。
平生折券弃责不胜计。
里人有斗讼者,就以求直,闻其言皆失所争而去。
其微至于病者予药石,产者给薪米,亦久不懈。
岁旱,犯烈日徒步数十里为乡人致祷,雨为立应,人尤德之。
岁或不登,辄为食以食饿者,自春徂冬,日以千数。
乾道戊子,民饥甚,官为振廪劝分,而就食君家者日至三四万人。
明年,流庸未复而荒政已罢,民愈困弊,数百里间,扶老携幼、挈釜束薪而以君为归者,其众又倍于前。
盖君之为此,自绍兴之丙辰至此三十馀年,岁以为常,所出捐不知其若干斛,所全活不知其几何人矣。
及是而惠益广,绩愈茂,以故州郡及诸使者始上其事而蒙显赏焉。
君初不欲,而不能止也。
既起拜命,因摘诏语,榜其所居为「义槩之堂」曰:「姑以示吾之子孙,使之无忘圣朝所以褒劝之意而益勉于及人也」。
盖于是时,君之年七十有七矣。
明年,属疾且革,犹顾左右,问今日所饭凡几人。
既没,所活饿人过其门者无不流涕也。
嗣子𥫃既葬君其乡古魁之原,又次君行事如此,而论其概曰:「君才虽高而动以绳墨自守,凡有所为,必问礼律如何。
其中退然如不胜衣者,唯于义之所在,则奋然以身先之,虽压以公卿之势弗夺也。
临大患难,濒死而气不少沮。
季子以言事得罪,至徙岭表,君不为动。
与人交开心见诚,不逆其诈。
尤谨然诺,不为利回。
人有小善,称之不容口,不则必面折之,而亦不复留胸中也。
故从之游者莫不爱敬而严惮之,或者至以侠名归之,盖不知世之以武犯禁者正君所深耻也。
虽无官守之责,而闻四方水旱疾疫辄忧见言色。
论天下事激昂慷慨,利害晓然,听者忘倦。
故相魏国张忠献公雅知君,书疏往来,未尝不称叹其贤。
张公都督征讨,君移书为陈量力虑胜之戚甚切。
呜呼!
君之为人如此,使及强盛之年得用其力于当世,则其所立宜必有大过人者。
今既不获施用,而其馀功犹足以活千万人之死命。
虽其存没,幸尝再被宠褒,然天之所报君者,岂若是而休耶?
君卒之岁淳熙甲午二月丙寅,葬以辛丑五月之壬寅。
君夫人同郡杨氏,先卒。
二子,𥫃以累举得官著作,升朝籍,累封宣教郎致仕,赐绯鱼袋。
竑中进士第,至宣教郎,后公数年皆卒。
一女适朝散大夫、知嘉州王种。
孙男五人,寅仲为长,次宾仲,次康,早世。
次宪仲,次寘仲。
寅仲贤而有文辞,今为奉议郎、知普州。
所以笃君之庆于无穷者,将于是乎在。
予虽不及识君,而于君之事无所疑者,独以行述为可信。
又读义概诸诗,而全蜀名士无不在焉,益知行述之果不诬也。
乃悉论次而系以铭。
铭曰:
德而不才,德匪其德。
才而不德,乃才之贼。
贤哉若人,抱道隐居。
振廪之功,日活万夫。
茂实既腾,帝伟其绩。
命服命书,于以往锡。
既宠于堂,又贲于幽。
惟是闻孙,益鸿厥休。
我铭其藏,千古不泐。
义槩之名,永世无斁!
宣教郎致仕陈公墓志铭(1194年12月10日) 南宋 · 朱熹
君姓陈氏,讳衡,字公权。
曾祖确、祖□、父□皆不仕,世为福州侯官县人。
及君之生,质直严重,谨然诺,寡言笑,饮食起居有常度,寒暑不易。
危坐终日,对妻子未尝见齿。
虽严于家,而与乡人处则歛退乐易,唯恐失色于人。
虚怀待物,不疑人欺,遭诈取直无愠。
责逋于人,愧若己负,以故不能治生而安于贫。
尝曰:「吾不怨人,亦莫余怨;
不侮人,亦莫余侮也」。
中岁益贫,乃阖门以教子为事。
奉养靳靳,而资其子使从师友讲学,至解衣无吝色。
起居晨夜,必以身率之,其勤约人所不堪,而君处之裕如也。
已而诸子举进士有名,仲子孔硕登科,从宦所涖多可纪。
人意其绳约少宽,而君训饬弥厉,未尝假以言色。
其平居所以告语之者随事不同,而要其归,必出于守道循理、爱人及物之意。
孔硕为邵武宰,方以聪明慈爱甚得其民,而君遽以疾终于寺舍。
市里闻之,无不失声叹吒,如悲亲戚,绍熙五年十二月丙寅也。
平生不喜僧道巫觋诳诱之说,及病,遗戒悉摈不用。
盖其天资有过人者,故虽未尝问学,而卒能有以自拔于流俗乃如此。
初以庆寿恩授某官致仕,既再遇登极及明堂恩,累阶宣教郎,赐五品服。
娶同郡黄氏,封宜人,先卒而葬于闽清县贺恩里大将之原。
至是孔夙等将奉公柩以合焉,亟以书来曰:「诸孤不孝,荐遭闵凶。
前日先生既尝幸哀而赐之铭矣,今而阙焉,是使孔夙兄弟无以见先人于地下也。
敢泣以请,惟先生怜之」。
时予方以负罪杜门俟谴,不敢复近笔砚,为辞章。
然读其状,于中若有愧焉,因窃叙而铭之。
其子孙男女已具前志,此不复出。
铭曰:
言之出,不踰阈。
行之长,不满乡。
人莫我尤,我岂人忧?
载此馀驩,以适其丘。
吾浅之为丈夫者,又安能窥其际而涉其流乎!
范直阁墓记(1160年6月18日) 南宋 · 朱熹
宋故左朝散郎、直秘阁、主管台州崇道观范公讳如圭,字伯达。
曾大父履谦,妣阮氏。
大父补之,妣李氏、童氏。
父舜举,从事郎、累赠左朝议大夫。
妣胡氏,继叶氏,俱赠恭人。
大父以上世家建州建阳县之由原,先大夫始居漳滨,遂为荆门军当阳县人。
以崇宁元年玄黓敦牂九月己丑巳时生于舅氏胡文定公荆南学官廨中,既孤自奋,从文定公受《春秋》学。
举进士,建炎二年对策廷中,语切直。
张和公时为考官,第为首选,同列不可,于是以乙科赐及第,授从事郎、武安军节度推官。
以母丧解职,服除,从外舅叶公辟,为江南东路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
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兼史馆校勘如故。
绍兴十年春,谒告如荆门,迁奉先大夫、恭人之柩归葬建阳。
始,公在馆数陈论时政,与宰相意不合,至是遂请奉祠,差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辄复请,由是历十载,三为祠官。
十九年,添差通判邵州。
秩满,差通判荆南府,赐绯。
二十七年,召赴行在。
上殿,直秘阁、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
岁馀,除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
在道上书论宗社大计,有人所难言者。
会有目疾,辞得不行,差主管崇道观。
二十九年秋,起知泉州。
十月到郡,革弊抑强,人方受其赐而贵势不以为便,俄有旨与宫观,理作自陈。
越明年正月,始被命,即日罢归。
四月受敕,复为主管崇道观,而公已病矣。
六月乙丑,卒于邵武军寓居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九,而是岁绍兴三十年上章执徐也。
公娶叶氏,右文殿修撰宗谔之女,封安人。
子男三人,长念祖,右迪功郎。
次念德,次念兹。
念兹后公十八日而亡,年十有七矣。
女二人,长适右承务郎折知常,次适登仕郎刘玶。
孙男四人,女一人,皆尚幼。
其年九月甲申,诸孤奉公丧归葬建阳县渭曲山。
谨次公姓系、爵里、始终梗概纳诸圹中以识。
若经术、行谊出处之详,则将请于先生君子深知公者,刻辞墓左,以明示后世云。
从表侄、左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朱熹谨记。
皇考左承议郎守尚书吏部员外郎兼史馆校勘朱府君迁墓记 南宋 · 朱熹
先府君讳松,字乔年,姓朱氏,徽州婺源人。
曾祖讳振,祖讳绚,妣皆汪氏。
考讳森,妣程氏。
三世皆不仕,考妣以府君故赠承事郎、孺人。
府君生于绍圣四年闰二月戊申,性至孝,有高志大节,落笔语辄惊人。
政和八年,以同上舍出身授迪功郎、建州政和县尉。
承事公卒,贫不能归,因葬其邑,而游官往来闽中。
始从龟山杨氏门人为《大学》、《中庸》之学,调南剑州尤溪县尉,监泉州石井镇税,循左从政郎。
绍兴四年召试,除秘书省正字。
丁内艰,服除召对,改宣教郎,除秘书省校书郎。
迁著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
历司勋、吏部两曹,皆领史职如故。
以史劳转奉议郎,以年劳转承议郎。
丞相赵忠简公、张忠献公皆深知府君,未及用而去,秦桧以是忌之。
而府君又方率同列极论和戎不便,桧益怒,出府君知饶州。
未赴请间,差主管台州崇道观。
以十三年三月辛亥卒于建州城南之寓舍,年四十有七。
所为文有《韦斋集》十二卷。
娶同郡祝氏,处士确之女,封孺人,后二十七年卒。
男熹,尝为左迪功郎、差充枢密院编修官。
女嫁右迪功郎、长汀县主簿刘子翔。
孙男塾、野、在,女巽、兑皆幼。
初,府君将没,欲葬崇安之五夫。
卒之明年,遂窆其里灵梵院侧。
时熹幼未更事,卜地不详。
既惧体魄之不获其安,乃以乾道六年七月五日迁于里之白水鹅子峰下。
熹攀慕号殒,痛贯心骨。
重惟先君既不得信其志以没,而熹又无所肖似,不能有以显扬万分,敢次叙姓系、官阀、志业梗概,刻而掩诸幽,且将请文作者,以表其隧。
昊天罔极,呜呼痛哉!
尚书吏部员外郎朱君孺人祝氏圹志 南宋 · 朱熹
先妣孺人祝氏,徽州歙县人。
其先为州大姓,父讳确,始业儒,有高行。
娶同郡喻氏,以元符三年七月庚午生孺人。
性仁厚端淑,年十有八,归于我先君讳松,字乔年,姓朱氏。
逮事舅姑,孝谨笃至,有人所难能者。
以先君校中秘书赐今号。
及先君卒,熹年才十有四。
孺人辛勤抚教,俾知所向。
不幸既长而愚,不适世用,贫病困蹙,人所不堪,而孺人处之怡然。
乾道五年九月戊午卒,年七十。
生三男,伯仲皆夭,熹其季也。
尝为左迪功郎,差充枢密院编修官。
一女,适右迪功郎、长汀县主簿刘子翔。
孙男塾、野、在,女巽、兑皆幼。
越明年正月癸酉,葬于建宁府建阳县后山天湖之阳,东北距先君白水之兆百里而远。
不孝子熹号慕陨绝,敢窃记圹中如此。
昊天罔极,呜呼痛哉!
知县何公圹志 南宋 · 朱熹
君姓何氏,讳镐,字叔京,邵武军邵武县人。
父讳兑,左朝奉郎。
母陈氏、刘氏、林氏、邓氏,皆封安人,而君刘出也。
以朝奉公致事恩补将仕郎,更授右迪功郎、泉州安溪县主簿。
辟江南西路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调汀州上杭县丞,升从政郎、潭州善化县令。
未上,以淳熙二年十一月丁丑晦卒于家,年四十有八。
娶同郡李氏。
子男三人:琰、𤫉、瑀。
女三人,长婿吴大同,次冯栋,季未行也。
君天资夷旷,廉静寡欲,有过人者。
始,朝奉公学于故殿院东平马公伸,受河南程氏《中庸》之说,笃信力行,没身不怠。
而君又得其传,培殖从容,克笃前烈。
佐邑有惠爱,著书数万言。
琰等将以四年三月某日葬君台溪东砀之原,其友新安朱熹为识圹中如此,且将叙次其详,以表于墓上云。
刘枢密墓记(代刘平父)(1178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公讳珙,字恭父,姓刘氏,世为建宁府崇安县人。
曾祖讳民先,故任承事郎,累赠太子太保。
妣黄氏,彭城郡夫人。
祖讳韐,故任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谥忠显,累赠太师。
妣李氏,秦国夫人。
继吕氏,韩国夫人。
父讳子羽,故任右朝议大夫,充徽猷阁待制,累赠少傅。
妣熊氏,福国夫人。
继卓氏,庆国夫人。
公生于宣和四年二月十日卯时。
建炎三年,以忠显公致仕恩补承务郎。
绍兴十二年,中进士第,调绍兴府在城都税务。
未赴,改监潭州南岳庙。
十五年,差主管西外敦宗院。
十六年,磨勘转承事郎。
十月,丁少傅公忧,服未除,而韩国夫人薨,公以嫡孙承重。
二十一年,服除,差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二十四年四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又权礼部郎官。
六月,权中书舍人。
十二月,磨勘转宣教郎。
二十五年五月罢。
二十六年,差主管台州崇道观。
二十八年,召赴行在,除大宗正丞,未赴。
二十九年,磨勘转奉议郎,改秘书丞。
三十年,兼权吏部郎官。
四月,除吏部员外郎,改监察御史。
十月,复为吏部员外郎。
三十一年正月,兼权秘书少监。
六月,除起居舍人。
九月,兼权中书舍人。
十月,兼权直学士院,从车驾幸建康。
三十二年三月,除中书舍人,赐紫金鱼袋。
五月,正兼直学士院。
八月,以扈从恩转承议郎。
今上登极,覃恩转朝奉郎。
借朝议大夫、礼部尚书奉使大金。
上以公辟置官属公当,特赐御札奖谕。
时始议与金人为敌国之礼未决,以故未出疆而复。
隆兴元年二月,磨勘转朝散郎。
十一月,除集英殿修撰、知泉州,未赴。
二年二月改衢州。
乾道元年三月,除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以平郴贼李金功,赐御札奖谕,又除敷文阁直学士。
三年正月,召赴行在。
八月到阙,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以郊祀恩,封建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十一月,除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四年七月,兼参知政事。
八月,除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
改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五年四月,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
六月,被旨措置荆襄边面。
六年九月,丁庆国夫人忧。
七年三月,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进封开国伯,加食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
公再辞不允,又除荆襄宣抚使,依旧同知枢密院事。
差内侍省内侍殿头徐称赐以御札,宣押奏事。
公又四辞,乃得终丧。
八年十二月,服除,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进爵、加食邑、实封如前。
九年三月,赴阙奏事,进大学士以行。
淳熙二年正月,除知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兼行宫留守。
未几,复以恩徙封彭城郡开国侯,加食邑三百户。
七月,以脩城功转一官,公辞不受。
十月,又以津发禁军教阅转一官,许回受。
三年三月,以庆寿恩,加食邑三百户、实封一百户。
六月,又转太中大夫。
七月,以赈济事毕赐诏奖谕。
十一月,又赐御札、鞍马、器物。
四年三月,以居守绩效显著,除观文殿学士。
四月,以三年郊祀恩,加食邑三百户。
五年闰六月,以疾再请奉祠,不允,遂乞致仕。
诏遣内侍省西头供奉官陆彦礼宣押翰林医痊诊御脉周昭视治公疾。
未至,七月三日薨,享年五十有七。
转通议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辍视朝一日,诏建康府应副人夫津发,又诏建宁府应办葬事,身后恩数,令有司具条取旨。
公娶吕氏,兵部尚书祉之女,追封新定郡夫人。
继室韩氏,魏国忠献公之元孙,追封新兴夫人。
又娶其女弟,追封淑人。
子男二人,曰学雅,承务郎。
曰学裘,尚幼。
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吕钦,公所任也。
次在室。
卜以六年二月乙巳葬于瓯宁县慈善乡丰乐里显扬妙湛禅寺之南,从公志也。
坪惟公平生大节显于朝廷,传于海内,固已不待夫记述而传矣。
然其谋猷行治曲折精微之际,则又有不可不详载以俟后世者。
方将讨论撰次而请铭于作者,顾又未及就篇而葬日已迫,谨略叙公始终阀阅如右,刻而纳诸圹中。
它所欲论著者,尚见于隧道之碑云。
从弟从事郎玶涕泣叙次。
丁复之墓记(1185年11月) 南宋 · 朱熹
复之名尧,姓丁氏,建宁府崇安县上梅里人。
父名爱,母某氏。
复之为人笃厚慈良,深有志于为己之学。
从予游数年,不幸早死,朋友莫不哀之。
有子二人,曰某、某。
淳熙十有二年冬十有一月□日卒,□月□日,其父葬之某处。
友人蔡君季通实相其事。
新安朱熹记。
亡嗣子圹记(1192年11月15日) 南宋 · 朱熹
宋朱塾,字受之,其先徽州婺源人。
大父讳松,绍兴史官也。
父熹,今为鸿庆祠官。
母刘氏,聘士勉之之女。
塾于绍兴癸酉七月丁酉生,绍熙辛亥正月癸酉卒。
娶潘氏,生二男,长曰镇,次恩老。
四女,归、昭、接满、镇满,皆夭。
明年十有一月甲申,葬大同北麓,上实天湖。
其父为之志。
呜呼痛哉!
陈君廉夫圹志(1197年7月22日) 南宋 · 朱熹
陈廉夫,名址,莆田人,故少师、观文殿大学士、赠太保、魏国正献公之孙,今朝请大夫、新提举福建路市舶寔师是之子。
厚重明敏,自幼即有志于学,正献公奇爱之。
用致仕恩,奏授承奉郎,转承事郎,差监镇江府户部大军仓。
未赴,丁母忧,再调监泉州南安县盐税。
庆元三年七月二十有二日卒,享年二十有八。
娶兵部侍郎岳公霖之女,女子一人。
师是将以庆元四年十一月三日祔廉夫龙汲山正献公大坟之右,以其尝学于余也,使来谒铭。
余以老病,久废笔札,亦悲廉夫之贤而不克就其志也,不能文,姑记其实,请刻石纳圹中。
十月己卯既望,新安朱熹记。
祭籍溪胡先生文(1162年4月12日) 南宋 · 朱熹
呜呼哀哉!
惟公之生,气温质良。
弱冠而学,有志四方。
发轫蓬蒿,至于临漳。
学承于家,行著于乡。
乃献王府,乃游胶庠。
中退而休,客彼洛阳。
有隐其居,维蜀之庄。
公乃束脩,踵门升堂。
一语妙契,发乎天光。
浩然东归,衡泌洋洋。
我箪我瓢,我糟我糠。
或渔于溪,或圃于岗。
水鲤鲜腴,药颖丰长
以是为养,胡考宁康。
以是为乐,消摇相羊。
我心悠悠,岁月于荒。
华发斑衣,名闻帝旁。
弓旌鼎来,聘币是将。
义不去亲,欲隐弥彰。
乃降命书,乃赐冠裳。
乃命典教,于梓于桑。
学徒莘莘,俨立成行。
謦欬未闻,眉睫不扬。
式讹厥心,炳其文章。
作人之功,于今靡忘。
中秘之官,典册是藏。
公晚而居,群儒所望。
陈谟帝前,震声庙廊。
人曰先生,允仁且刚。
旋反旧庐,既寿且臧。
云胡不淑,奄忽而亡?
呜呼哀哉!
惟我先君,志行文洁。
有不吾侪,一顾不屑。
而于我公,所爱无斁。
岂面而朋?
所趣同辙。
纩息之言,属以其孤。
公亦见哀,不鄙其愚。
卜兆使藏,卜邻使居。
择术使由,求田使餔。
我壮而顽,学无所至。
悔尤已多,视公则愧。
公不谓然,欲终诲之。
其言谆谆,夫岂予欺?
南风之薰,草堂昼寂。
方侍公言,遽问公疾。
公启手足,我不及知。
遣使馈药,公犹见之。
谓我当来,命延以入。
我趋适至,则已无及。
袒跣而入,哭于寝门。
渊冰之戒,竟莫得闻。
呜呼哀哉!
惟昔治命,三公是托。
屏山倾颓,草堂冥漠。
幸公独存,烂若晨星。
今亦往矣,谁复仪刑?
呜呼哀哉!
人生百年,谁则不死?
公有令名,亦既寿祉。
全而生之,全而归之。
公实奚憾?
后人之思。
呜呼哀哉!
尚飨。
祭延平李先生文(1164年1月) 南宋 · 朱熹
道丧千载,两程勃兴。
有的其绪,龟山是承。
龟山之南,道则与俱。
有觉其徒,望门以趋。
惟时豫章,传得其宗。
一箪一瓢,凛然高风。
猗欤先生,早自得师。
身世两忘,唯道是资。
精义造约,穷深极微。
冻解冰释,发于天机。
乾端坤倪,鬼秘神彰。
风霆之变,日月之光。
爰暨山川,草木昆虫,人伦之正,王道之中,一以贯之,其外无馀。
缕析毫差,其分则殊。
体用混员,隐显昭融。
万变并酬,浮云太空。
仁孝友弟,洒落诚明。
清通和乐,展也大成。
婆娑丘林,世莫我知。
优哉游哉,卒岁以嬉。
迨其季年,德盛道尊。
有来抠衣,发其蔽昏。
侯伯闻风,拥彗以迎。
大本大经,是度是程。
税驾云初,讲议有端。
疾病乘之,医穷技殚。
呜呼先生,而止于斯!
命之不融,谁实尸之?
合散屈伸,消息满虚。
廓然大公,与化为徒。
古今一息,曷计短长?
物我一身,孰为穷通?
嗟惟圣学,不绝如线。
先生得之,既厚以全。
进未获施,退未及传。
殉身以殁,孰云非天!
熹也小生,丱角趋拜。
恭惟先君,实共源派。
訚訚侃侃,歛衽推先。
冰壸秋月,谓公则然。
施及后人,敢渝斯志?
从游十年,诱掖谆至。
春山朝荣,秋堂夜空。
即事即理,无幽不穷。
相期日深,见励弥切。
蹇步方休,鞭绳已掣。
安车暑行,过我衡门。
返旆相遭,凉秋已分。
熹于此时,适有命召。
问所宜言,反覆教诏。
最后有言:「吾子勉之。
凡兹众理,子所自知。
奉以周旋,幸不失坠」。
归装朝严,讣音夕至。
失声长号,泪落悬泉。
何意斯言,而诀终天!
病不举扶,殁不饭含。
奔赴后人,死有馀憾。
仪刑永隔,卒业无期。
坠绪茫茫,孰知我悲?
伏哭柩前,奉奠以贽。
不亡者存,鉴此诚意
蔽昏:原倒,据右引及宋闽、浙本乙。
⑴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七。又见《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一,《方舆胜览》卷一二,《濂洛风雅》卷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一○○,《性理群书句解》卷一九,《豫章文集》卷一四,《翰墨大全》戊集卷四,《永乐大典》卷七九六二、一四○五四,嘉庆《南平县志》卷二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三九。
又祭延平李先生文(1164年1月) 南宋 · 朱熹
山颓梁坏,岁月不留。
即远有期,亲宾毕会。
柳车既饬,薤露怀悲。
生荣死哀,孰不摧慕?
熹等久依教育,义重恩深。
学未传心,言徒在耳。
载瞻繐綍,弥切痛伤。
筑室三年,莫酬夙志。
举觞一恸,永诀终天。
呜呼哀哉!
祭魏元履国录文(1173年7月) 南宋 · 朱熹
人生而材,乃克自贵。
材者亦多,鲜或有志。
猗欤元履,才英气豪。
凌空趠远,志节坚高。
爰自弱龄,声华秀发。
事贤友仁,其闻四达。
迨其中岁,考古验今。
订以经术,益宏益深。
闻人之贤,若获于己。
推之扬之,情曷能已。
视人之阨,若己挤之。
是振是拔,力无有遗。
婆娑丘林,岁月迟莫。
聘币鼎来,片言感悟。
谓当用世,遂究厥施。
谁谓落落,乃遄其归。
归来考槃,于涧于陆。
慺慺之忠,永矢弗告。
谓当暂愒,寻复诏追。
谁谓一疾,而讫于斯?
呜呼哀哉!
念昔交情,兄胶我漆。
更攻互磨,兄玉我石。
世途艰险,孟门太行。
兄行我忧,兄归我藏。
与兄同心,谁则如我?
奚必梁丘,君可亦可。
兄实高明,卒监此心。
顾托警励,琅琅其音。
诃佛诋巫,考礼正俗。
奉承靡他,葬又得卜。
长坂之阿,兄所乐游。
孰云兹今,有坟其丘?
谓我宜铭,亦兄所寄。
行高文卑,秖以为累。
日月有时,渍绵束刍。
长恸寝门,愧恨何如!
恭惟神灵,尚记畴昔。
感此哀诚,来饮来食。
蒌翣在门,往宁厥宫。
没而不朽,君子之终。
呜呼哀哉!
尚飨。
祭何叔京知县文 南宋 · 朱熹
维淳熙三年岁次丙申正月戊申朔,越十日丁巳,从表侄具位朱某敢用酒果奠于亡友新善化令何兄叔京之灵曰:程氏唱道,英材景从。
逮罹部党,门馆一空。
惟时东平,志道诚笃。
请操𥬒彗,甘委秩禄。
劲节孤忠,遭难而发。
身没言存,孰嗣其烈?
侃侃辰州,受业于门。
举幡报德,亦取斥奔。
抱负弗施,退讲于家。
兄克承之,以振厥华。
惟兄天资,高明峻洁。
干父承师,允蹈遐辙。
稽经订史,取友以端。
博闻约守,惟义之安。
孝友静廉,不絿不竞。
一试其能,亦克有政。
令于湘土,兹适问涂。
云胡不淑,而陨其躯?
兄未病时,过我精舍。
讲道论心,穷日继夜。
既归而病,亟以书来。
千万永诀,呜呼痛哉!
惟兄之明,原始反终。
罔怛于化,以病其公。
上念母慈,下歉德学。
远忠极虑,语简情悫。
兄子谓予,盍铭诸幽?
外期永世,知德是求。
若兄之贤,实我所畏。
惟其不能,辞则靡愧。
呜呼痛哉!
昔我来斯,兄出迎门。
罗列豆觞,语笑温温。
今我来斯,奠此空尊。
长号大恸,兄卧不闻。
呜呼痛哉!
尚享。
祭刘参议文(1175年12月) 南宋 · 朱熹
惟公文足以取高科,才足以跻显仕,践扬中外,三十馀年。
吴蜀之乡,自尉而令。
康新之郡,由贰而专。
白首斑衣,内既欢于荣养;
朱轓皂盖,外益谨于承宣。
旋登王畿,出参幕府。
人谓低徊而不偶,公独逶迤而泰然。
方将告休天朝,言归故里,栖神乎香火之社,玩意乎诗史之编,何一病之弗瘳,遽百年之难料?
怅轜车之既驾,倏丹旐以孤翩。
行路酸辛,知名悼恨。
而况邦人与邑子,孰不赍咨而涕涟?
呜呼哀哉!
熹以孤童,早依仁里。
无所肖似,独荷知怜。
登高写怀,每缴纷而近后;
探囊搜秘,或拿攫以争先。
以至发廪劝分,筑仓移粟,既同忧而共喜,如合病以齐痊。
惟此好之难忘,感馀生而自悼。
举空觞而一恸,聊永诀乎终天!
祭汪尚书文(1176年3月27日) 南宋 · 朱熹
维淳熙三年岁次丙申三月朔二十七日壬申,从表侄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谨以香茶清酌致祭于近故端明殿学士、尚书汪公之灵曰:呜呼!
惟公学贯九流而不自以为足,材高一世而不自以为名,道尊德备而不自以为得,位高声重而不自以为荣。
盖玩心乎文武之未坠,抗志乎先民之所程。
巍乎其若嵩岱之雄峙,浩乎其若沧海之涵渟。
自秀发于妙龄,冠伦类而独立。
中委弃于诸侯,实天脱其羁絷。
迨壮岁之来归,曰良时之傥吾及。
曾墨突之未黔,复吾行之汲汲。
汩东闽而西蜀,亘万里而周流。
腾茂实而愈伟,膺圣神之访求。
既铨综于天官,又润色乎皇猷。
谓朝夕之畴咨,即进陪于庙谋。
何儇媚之狡夫,献功利之浮说。
公抗疏而指陈,请昭奸而堲绝。
事乃谬而不然,吾何为乎兹列?
宁隐屏而就间,弭长骛之遐辙。
粤退司于间馆,遂遄反乎丘林。
托僧庐以静处,或独往而孤寻。
眷尘编而寄怀,若与世乎无心。
众徒叹公何其乐之独,而孰知公为有忧之深?
伊有识之望公,释东山而再起。
以卒究其所施,俾斯民之咸喜。
胡彼苍之不可信,曾不一老之慭遗?
忽堂堂而逝去,兴殄瘁之悲诗。
熹也孤生,叨尘末契。
辱教诲之殊常,殆相期于国士。
虽不见者十年,亦音书之相继。
不鄙谓其庸虚,每咨询而弗置。
兹逖闻于讣告,怅失声而永号。
巾素车以即路,越闽岭之崇高。
行踽踽而凉凉,孰有如予心之郁陶?
跽陈词而侑奠,痛人师之难遭!
祭柯国材文(1177年2月1日) 南宋 · 朱熹
维淳熙四年二月辛未朔旦,新安朱熹谨以香茶酒果奠于近故柯君国材老丈之灵:俗弊道衰,士鲜知学。
束书不观,游谈燕乐。
有不其然,剽掠为工。
乘时射利,莫反其躬。
孰能如君,苦心刻意,探讨之勤,白首不置?
弗荣于禄,弗媚于时。
自信之笃,死生莫移。
余少之时,试吏君里。
实始识君,敬慕兴起。
致君序室,以表后生。
弦诵洋洋,德义振声。
阔焉□□,反复讲评。
匪同而和,肺腑以倾。
自兹一别,遂隔死生。
何遽至此,□□□□?
惟君之德,刚毅近仁。
望之可畏,即之可亲。
居今行古,勇莫能夺。
行行之名,不肖所怛。
哀哉已矣,无复斯人。
缄辞千里,寄此酸辛。
呜呼哀哉!
按:伏惟尚飨!《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