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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潘秀才(必胜)(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士俯仰以求人,不若修身而约处,侥求而得位,不若守道而安贫。
是故瓮牖蓬枢,原思弦诵而不辍;
豆羹箪食,颜子独乐而有馀。
夫二子之贤,学仲尼之道,是非无意于世,志抗浮云而厉世矫俗者,惟所存者大,固将以有为耳。
执事乡兄奋布衣之下,怀济时之策,愤匈奴之未灭,将折箠而鞭之,历聘王公,以求得意,其志略亦大矣。
抑某尝闻之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
居斯时,履斯位、任斯责者,固当开幕府以下士,辟东阁以礼贤,汲汲营营,惟恐失天下之士,而无与成虑定功,亦何敢傲当世之贤者!
士无官守,无言责,政当以道自处,待时而动。
必在上者,不若魏侯之于干木,昭烈之于孔明,降其礼,听其言,亦不屑就之矣。
我国家取士之法,不许以它求致,国有庠,乡有贡,茍以叙进青紫,可如芥而拾。
是虽未足以拟原思、颜子之事,然比之侥求而俯仰者,为有间矣。
执事乡兄夫岂无意于此?
四年仆仆,夫何为哉?
愿一思乡巷之言,自反之也。
国之鸿儒,有若泰山先生、横渠先生者,弱冠盖尝俱以策略历干边帅,为执事之事矣,得范文正、韩魏王一语,退而学道,遂为当世宗师。
在圣人之门,将不愧于二子。
乡使往而不反,果得一官,齿于辕门,厕于赤籍,二人埋没久矣,将何以名于世,而况未可必邪。
某虽托在里闾,方远官以糊口,瓜期云及,归计茫如,顾且自悔自怜,惧无以当盛意,虽不敢自同先正,犹思所以仰报铿金之语。
大言无当,执事乡兄其谅之乎?
复程秀才(时行)(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某闻之:君子以道义为重,爵禄为轻。
王公大人立乎人之本朝,一嚬呻,一呼吸,足为天下利病,系生民之休戚;
而韦布之士,穷居约处,乐先王之道,不求闻达于诸侯,其相望为甚殊,而其寔无异道。
苟在位者不能以身任道,则为士者谊亦不屑求知于人。
何哉?
道义之在亡而已,穷达何有于我?
果能此道也,则箪瓢陋巷,青琐玉堂,易地皆然,夫何贵贱之有?
是则舜之饭糗茹草,与夫居尧之位,又何加焉。
某不才,为贫而仕,每以治无善状,不敢妄求知己。
间者当路有过听者,与某音容之不接,声闻之不通,不以某之不肖,而为之剡章,且附置以达时俗之礼,通为启谢。
某不工偶俪,强为数语,而致其意焉。
语前所谓道义之交修者,以周公之贤,惟恐失天下之士,而伊尹之任,何以为王者之师。
妄意士之所以自任者当然;
不然,亦不足以为士矣。
执事之于某,初非牖间半面之旧,又无研席论交之雅,邂逅一遇,贻我以书。
某读其文,望其容,窃自知其幸也。
盛意于我良厚,故敢因前书之语,而请复之。
执事谓位卑则道不存焉,又谓贵贱分殊而尊卑势异。
此言之发,似未之尽。
虽然,亦前相望甚殊之意,特未言道义之在亡而已。
在《诗》有必酬之谊,故某即之以相规。
横渠之诗不云乎「出异归同禹与颜,未分黄阁与青山」,明道亦云「统军百万,曲肱饮水在其中矣」。
此古人道义所在之验,愿执事持之以自广,施之他日,无负于今。
若夫某之作,斐然之文,胥失道真,何足为执事道?
若仁与贤,则某岂敢?
惟执事财察是幸!
复张人杰学谕书(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某窃尝喜《易》,读之将数百过,而弗知其际也。
夫以先天之卦,见之三画;
重《易》之象,系之六爻。
天地之大,昆虫之细,与夫圣人之道,先生之治,君子小人之事,工师卜祝之流,幽而鬼神,远而造化,凡有可推之数,可形之象,可行之事,靡不备在此书。
微若书不可言,亦求斯得之矣。
六经之义,于《易》备焉。
以通为足以尽之,则太极之体未尝动;
以定为足以周之,则作《易》之道变为占。
是皆本诸吾身,参诸天地,拟诸变化,可由而不可测者。
某安足以知之!
不知《易》而施诸民,犹宵行而瞽者也。
思得通儒而与之论,未之能得。
执事不以某为不肖,惠然辱枉临之,诒我以书,纵言而及于《易》也。
惟学有伦有要,执事其知之矣。
善乎《书》之论政体也,曰「当仁明而通变」,舍是则为姑息而苛察矣。
《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此黄帝、尧、舜之治,某何德以堪之?
高山仰止,敢不钦服训诲。
虽然,窃有必酬之谊,故某谨布其腹心。
今夫煦煦之仁,察察之明,而后有姑息苛察之事,信能仁并天地,明等日月,则何二弊之能有!
某学也未造乎此,其能亿二仪二曜之仁明。
若夫《易》之变通,后世失之远矣。
执中无方,犹执一也,苟知变而不知止,则必若晋人之为通。
《大传》有之,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变通之道,尽此赞矣。
某区东狂妄人耳,焉知《易》道!
因执事之有是言也,故敢及之。
至于《易》之为书,圣人晚学以无过,以为仁明而通于《易》也,实非下走之所敢当。
书不尽言,财察是幸!
复龚秀才书(1168年) 南宋 · 薛季宣
子路有言: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
行其义,则不俟乎其外者矣。
仕而道不行者,近世以为深患,非有他也,不能尽己之道,固无以尽物也。
苟尽己以行道,则凡自外至者有常态,而吾所以应之者有常法,无俟乎其外,而天下之理无不得矣。
尽己之道,夫岂它术哉?
亦在乎熟之而不学墙面。
盖未之习也,时习焉,则吾固有之者,卓焉而立乎!
内焕焉而章乎外,纷纭万变,触睫过耳,而吾不为乱,则其于从政也何有?
此某朝夕之所愿学而未能得者。
昏昏焉,而以施诸事,顾不悖哉!
伏惟秘省执事好学而知其要,将士而通其理,惠然我顾而无私曲之问,投以长笺而为治民之说,凡某素所愿闻而不可得者,稔闻而熟见之。
如击蒙昧,如发丰蔀,其为赐也,岂兼金之况哉!
以观其学之所到,知不如斯而已,信能进乎此道,则于异时之政,将见其有及物之惠矣。
虽然,仕而学者恒有单闻之患,学而仕者其于人情必得,势使然也。
某不幸而窭仕而未能有学,视执事者学而未仕,其于尽已之道,犹霄壤之为间也,尚惟不已斯道,充其所学,日新达德,而知我之为戒,待时而动,不亦伟乎!
某不敏,窃慕古人相成之谊,惟执事财察而加励焉,幸甚!
送甄云卿赴西宫学官序(1167年) 南宋 · 薛季宣
道家者流,有金丹之术,走初未之学,谓如汉方士说煮丹砂为黄金则可以致神仙,其语信荒唐。
问于道学之老人,老人曰:「金丹谓内药也。
鍊神与气,毋以外物伤吾内,则大药可就,而神仙可至,化人之袪可执,老枞之舌可咋,洪崖之肩可拍矣」。
走矍然曰:「是在吾术内,但异名耳。
孟轲养浩然之气,四十而不动心,上论于古之人。
此仲尼所以告曾参,曾参语单离居者,安得通方之士与之共论此术哉」!
云卿念八兄以《易》名家,壮岁取科甲,声名籍籍在人耳目间,一时公卿大人见之无不倾挹。
仕辄不偶,一乡之士类无得而亲疏者。
走罢鄂陵长,始获交于云卿。
出《原丹》一篇,盖是说也,从此与之友。
孰知其为人自处之高,风斯在下,道心内切,罔象曷求焉!
是固云卿所长,要亦为云卿累。
云卿教国胄子,分职在闽中,腾踏飞黄,必自兹发也。
居贫抗手,曾不能为黄金以赆其行。
尝闻闽多古书,道家之藏为甚富,云卿尚友,今之君子岂皆不足与于斯乎?
云卿志抗浮云,气充天地,持其志,无暴其气,日益日损,神气有不冲邪?
吾意其必且梦周公、骑箕尾矣。
以道之腴治己,以土苴治天下,云卿知必进于是也。
走细人也,学不能造乎道,而浑沌之眉,倏忽之窍,所以丧吾真者日勃溪于方寸,辅仁者去,则金丹何冀焉?
云卿老于诗文,走不可以雷门布鼓。
序意惜别,又将以己之所甚难者责望吾云卿云。
送郑景望赴国子丞诗序 南宋 · 薛季宣
浙之江潬而委长,有山焉截乎江之口。
其潮也,尾闾盈而濆瀑,海水溢而群飞。
回江之波,倒流而反触于山。
其涛怒冲乎潬,其波激,委之至也远。
其为愤也滀,奔腾汹汹,洄潏藏昂,骤蹙而轩,乍旋而入,伫盈渊谷,前无高岸,一川矗立,突如来如,屹如银山,奔如陈马,轰如雷鼓,激如搏鹏。
子胥奔跃于涛头,文种昌扬其暗浪。
虽共工氏折不周之柱,左伯母弹恒山之目,拔山如项羽,驱石若始皇,未足以拟其壮。
天河裂,龙门发,吕梁泄,分防决,淮堤撤,犹不得形模其彷佛也。
操舟者逆而取之,顺而方之,呼吸之中,恬然已无事矣。
涛之力也有既,故吴儿可狎而弄。
其去也有时,故行人可厉而涉。
走尝闻诸滨江之老叟,曰:江之产有烦苛,其涉有陷沙。
烦苛,豸也,蚝𧐈比也,形如飘瓦,呀吻众多,狎者遭焉,则著身而不寘。
沙之杂也多淖,则人之履践不实,涉者俄而陷溺,则僵为汐之滥。
君子者曰:操舟者子其神乎!
凭乎虚舟,凌乎巨浪,逆而取之,不害其为正;
顺而方之,不害吾之止。
故虽潮水掀天,而吾不为之荡;
横流溢壑,而吾不为之挠。
持危涉险,亶然而成之。
其视涉者,吴儿为有全安之数矣。
子郑子一乡之望,其赴国子丞也,固当为时世用,乡人又将仪之。
夫国子清官,子郑子和而不流者也。
既清且和,利用安身而崇德矣。
其行也,必将问津于浙,走期之以舟楫之利,琢诗为赠,且序陷沙烦苛之说所闻于父老者,而冠诸篇端。
按:《海塘录》卷二○,四库本。
汉舆地图序 南宋 · 薛季宣
《舆地图》旧在御史大夫寺,大夫官罢,更属大司空,故图冠司空官名,曰《司空郡国舆地图》。
图载郡国县道、国邑乡亭,备之可披按也。
故事,天子有大封建,丞相大行奏可,则御史上国请名其所立国,其后司空如之,事在元狩六年四月丙申,丞相青、翟、御史大夫贺,请封皇子三王;
及建武十五年三月,大司徒汉、大司空融请封皇子诸王,奏事孝明皇帝。
褚少孙、班固取之,备《三王世家》、《世祖本纪》。
古之帝王将施疆理之政于天下者,曷常不以图籍为重哉!
是故舜釐下土,厥有九共;
禹别九州,任土作贡。
《周官》大司徒之职,掌建邦土地之图,以周知九州地域广轮之数;
职方氏辨其人民材用,而周知其利害。
土训诏王地事,司书掌之。
汉初,丞相何先入收秦图书,高祖以此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用平天下诸侯。
呜呼!
其亦重矣。
由汉七年,长安未央宫建,秦氏图书藏石渠阁,御史所掌,有郡国舆地画图,图自汉氏为之,非出远也。
语曰:天为盖,地为舆,舆地之图,所以尽载地域经纬之数,人民之众寡,土地之产,财物之用,皆王政之本也。
物有甚轻而用可重者,图籍是也。
周之衰也,诸侯异政,六王并起,天子无容足之地,四方号令不行焉,而天下宗之,号为共主者,以图籍之所存也。
当时强大诸侯如秦惠、宋偃、齐湣之属,盖其心未尝不欲举三川,窥周室而出图籍矣,终以不遂。
由诸侯知有所重,而周守之严也。
及秦政以虎狼之强,方世世蚕食东方诸侯,其贪肆亦足以骋,贪燕督亢,地图上而荆卿之难作。
周、秦之际,取之如此其难也。
孝武皇帝在位,汉兴七十有馀年矣,典司懈守,故淮南王安得以按图日夜与左吴等谋变,部署兵所从入,赖天子明圣,以时咸服其辜,然则殆矣。
世祖中兴初,王郎反河北,上自蓟至信都,舍城楼,上披《舆地图》,指示将军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乃始得其一。
子前言以吾虑天下不足定,何也」?
圣谟宏大,其自谦如此,宜乎平一天下,化行夷貊。
建武二十二年,匈奴右薁鞬日逐王比使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地舆之内,举上图籍矣。
汉元以来,此为极盛。
孝明封王诸子,按图以知户口多少,曰:「朕之子安得视先帝子」!
章帝又以图均诸国户口租入。
新息侯援之,说隗嚣大将杨广曰:「按《舆地图》,天下郡国百有六,奈何以其二当天下百有四」!
然而舆地所画,其有不备者乎?
奈何史亡其人,害于因习,分率亡纪,准望不立,名山大川,多略不载,虽有粗形,又非精审。
故如山川要塞相去不能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视之甚易,行之甚难,以至违义失实,不可考案。
司其籍者宁不旷败矣哉!
虽然,要略陈者不可罔以大纲,形模具者从可弥缝其阙。
周、秦地图,世既不可复得,藏秘书者独有《汉舆地图》,后将图写四方形势,周知其事,而裨地理之阙者,故当用《舆地图》为本始,为举其撮,以为司空序略云。
汉书正异叙 南宋 · 薛季宣
右,《汉书正异》,得之武进令姚宽,皆已缮写可传。
始走读《通鉴考异》,至京房之谏,引《吴越世家》、《汉书》唐本、方今世传板本为详,恨生之晚,无从启觌。
既而游蜀,睹学官所树母氏石经,实唐天宝诸经,文字或异于今国子监刊行本,从知故书之幸而存者,失真众矣。
五季于今,不二百祀,诸经汉史家有之,纰缪尚此其多,它书或止单出者,吁!
不可及已。
今诸经既从先儒旧,监本出五代、中朝,方后蜀之书,林甫所订为不侔矣。
惟班汉史󸈠久远,自瓢中渡江已然。
梁武帝时刘之遴、张缵、到溉、陆襄奉太子教,订徵鄱阳王书,条异状十事,大略言《汉书》古本称:「永平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
其《叙传》号中篇,略去班彪行事,云自有传。
合纪、表、志、传,为卷三十有八。
《外戚传》次《帝纪》,诸王次之,陈、项在其后。
其《韩彭英卢吴传》叙云:「淮阴毅毅,杖剑周章。
邦之杰子,实惟彭、英。
化为侯王,云起龙骧」。
其引今文「龙骧」亡省「马」者。
又卷三十七解音释义以助雅故,今本则亡。
馀史不具,可意而知。
走意固书之讹,其道有二:始固以古文写本,后以佐书易之,篆隶之不同,其讹一也。
自固书出,汉人学以名家,师说不同,传授滋改,其讹二也。
《梁书》所谓三十七卷,抑传者为之卷,总其篇楮以代简故耳。
今其书亡旧矣,当以颜师古注本为定。
如世俗模板,非惟新故有异,而吴、蜀、闽、楚之传,复有大不同者。
走私窃病之。
乃幸自天,得此善本。
姚氏今越博通士也,家传宋祁手校汉史,具有唐、南唐、吴越及神宋再世所刊书,间有徐锴、余靖、陈绎、宋郊、司马光、刘敞、刘攽是正处所。
走喜于获瑰宝,用集略为二卷,得有先后,故传居前。
虽梁氏旧书不可得见,于颜氏本可以为完矣,惜其不及范氏史也,当营求补之。
儿曹以观《汉书》,可不自有别诸!
年月日叙。
拟班固汉书叙 南宋 · 薛季宣
汉兴,承秦灭学之后,柱史旷官,简编沦废。
孝武皇帝时,太史令司马谈始凭《楚汉春秋》记录汉事,谈子迁继世为太史令,克举旧职,上自黄帝,迄汉麟止,整齐其事,附益见闻,成《史记》百三十篇,变古编年为本纪、世家、表、书、列传,以汉先帝继百王之后,厕秦、项之列,太初而下,又阙不书,后世好事荐绅先生褚少孙、史孝山、阳城衡、冯商、扬雄之属,虽颇有缀缉,类多芜短,不足以继太史公父子之后最。
后刘歆书以甲乙相比,号称博洽,然犹丛脞纂录,未就统纪。
中兴茂才徐令班彪,才高而好述作,乃继采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不为世家,纪、传而已。
彪子固,私就父业,探撰前记,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八十馀万言,盛汉遗文,始就一家之作。
后世之言史者,皆本之迁、固。
尝考载籍,炎、黄以前尚矣,爰自虞帝作书,上联《尧典》,仲尼约史为《鲁春秋》,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于《书》、《春秋》备矣。
乃其古文质朴,书非该赡,太史公创新纪传,合事言之史;
班氏记录,大约依《太史公书》,祖宗大政疏为纪,人臣庶事条为传,纪之所略,传之所详也。
其有舍此录彼,微辞隐义,后先互见,率婉而成文,优而柔之,乃见其旨。
至若礼乐典章废置之迹,汉之所以为汉也,宜当备见首末,志实书之。
公卿系国安危,侯王,汉蕃辅也,拜免岁月,兴亡所自不详,则漫而无所考见,详之且不胜书,谱于旁行,会于年表,汉廷旧事,细大毕举矣,顾不伟哉!
学士大夫读虞、夏、商、周之书,观其简严繁缛,则知四代所由废兴。
《春秋》推见至隐,而事辞垂以为教。
班氏父子以汉文士纂述汉史,其文纵以约,其义简而明,曲折有容,遣辞条畅,犹风行水上,自成文章,读之如身在汉廷雍容论议之列,使人亹亹忘倦,谓之良史,不诬也。
惜其书不及竟,身以幽死,其八《表》、《天文志》,女弟昭及扶风马续踵成之,损益次弟,或未能尽得彪、固深旨,儒者憾焉。
后世史官华峤、范晔追集《汉中兴书》,其文既不足以接固前史,而猥排固以贱死节、否正直,将以自见己学,顾第不深考。
《汉书》称杀身成仁者众矣,掌书坠轶,间因他事,时或表见,固意自有在,难与单见寡闻道也。
善乎!
司马迁之论曰:孔子著《春秋》,隐、桓之际则章,至定、哀之际则微,为其切于当世之文,而罔褒讳之辞也。
乌呼!
在迁之身亦是戾已。
孝武帝焚孝景、今上本纪,而迁有蚕室狱户之祸,固赞十二帝纪,多录小善掩大玼,其详于传出之,亦足以发。
议者以为务饰主阙,盖未足与言《春秋》之义,不然,或告固以私改国史,孝明皇帝其不堪之矣。
故为辨说,为序冠其篇端。
拟汉高祖沛泗水亭碑铭序(拟郎臣固作) 南宋 · 薛季宣
有汉嗣皇帝以烝烝之孝,绍中兴之统,推祖配天,无忘耆艾,阅堂室而兴叹,睹旂常而永怀。
甲子诏书:「盖闻崇德报功,先王之大法也。
高皇帝杖策丰沛,从诸侯士大夫灭亡道秦,诛项王之罪,南面而君天下,至于今赖之。
永惟萧、曹诸公密勿大猷,勤劳王事,权舆不一,绪其勋庸,功著与为多焉。
昔殷之先臣,胥及逸勤而与从先王之享,君牙祖父以服劳王家,而纪于周之太常。
朕惟十八侯之功劳辅成汉业,不在殷、周之后,祠于侯国,而无列于祖宗之庙,朕甚慊之。
其令沛郡太守下丰令,即泗水亭高原庙为十八侯位,祠庭下如其伦。
郎班固其铭勋伐,附著亭碑之后,以增光我高祖之烈,昭示来世,永永亡穷,称朕意焉」。
郎臣固奏:陛下无忘旧勋,序次十八侯位于高原庙,且欲赞述其事,而命臣固为之铭,甚盛德也。
臣愚,何足以知高祖之圣!
其一时辅佐,类皆出人之杰,又多臣固凡庸之所不识。
臣固谨议:高祖起泗上亭长,不阶寸土,持三尺剑,芟顽刬暴,五年而建万世无疆之业。
此二帝三王所不及,而高祖乃优之,功烈冠古昔,造化侔天地。
十八侯起身微贱,攀龙鳞,附骥尾,名书钟鼎,以成封侯之事,其功庸知计皆已暴白于天下,十八侯位次,用昭显我汉元得人之盛,远追唐、虞之十六相,周十乱臣焉。
臣闻泗水旧亭,汉初筑宫其上,跨临清泗,起石梁门阙。
高祖十二年冬,已击黥布还,置酒沛宫,悉会故人父老,上为击筑,兴故乡之感,歌三侯之章,发沛中儿百二十人习歌之。
上曰:「吾万岁后,魂魄犹乐思沛」。
故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乐,以沛宫为高原庙,教歌僮习吹以相和,常以百二十人为员。
世祖建武五年七月丁丑,幸沛,祠原庙;
孝章章和元年南巡狩,遣使者奉祠,著令祠官、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称汉使者侍祀,岁以为常。
惟原庙实高帝神灵所舍,前世奉祠,蠲洁如此,孝孙承承,绍述先志,有严有肃,无荒无斁。
窃意故人父老宿相游从,而高祖念之,至兴悲恻;
十八侯所与共定天下也,君臣之际,相与之乐,夫岂故人父老之流?
高祖之堂,乃不在配飨之列,佚文坠礼,及陛下而后定。
追原所自,不忘本起,此岂无待而然哉!
臣虽少文,敢不奉诏,谨如周公颂武,吉甫歌宣,为泗水亭碑,少扬高祖圣神之德,而铭先正元侯之功。
惟其次曰:酂侯萧何、舞阳侯樊哙、留侯张良、绛侯周勃、平阳侯曹参、户牖侯陈平、南宫侯张敖、曲阳侯郦商、颍阳侯灌婴、汝阴侯夏侯婴、阳陵侯傅宽、信武侯靳歙、安国侯王陵,襄成侯纪成、棘津侯陈武、曲成侯虫达、汾阴侯周昌、清阳侯王吸,皆有铭;
自馀功臣如鲁侯奚涓、广平侯薛欧、阳都侯丁复,继虽登位十八,与前十八侯国名位次时有更易升降,是皆后来之举,或吕后所定,非高祖之故也,兹不复叙。
郎臣固昧死上(《浪语集》卷三○。)
曲成:《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作「曲城」。
汉中兴颂序(拟贾逵作) 南宋 · 薛季宣
叙曰:汉兴垂二百载,数遭阳九,运钟百六,大统三绝,天倾鼎震,大盗席椒庭之宠,窃位槐之重;
托伊、周之事,行羿、浞之志,布置腹心,芟锄异己,不越帷幄而国命移矣,于是乾坤易位,摄提亡纪,九州同乎沦垫,上帝被其诬罔,神怒人怨,菑害并兴。
尚且嚚嚚然,謞謞然,造作符命,文饰六经,自以为山川鬼神可用矫伪欺而狙诈得也。
世祖光武皇帝当四七之际,接九世之统,捕逐不道,名著图箓。
愤我高皇帝之大业湮坠于地,哀矜黧老之为匪民,而为请命于天,乃龙翔白水,霆击昆阳。
沈虑先机,宏度阔达,列宿为之指使,风云由其翕合。
瓦飞豹栗,而凶徒填壑,贼臣授首,虽轩帝涿鹿之战,夏后涂山之僇,不是过也。
建武之际,二仪草昧,万物萌芽。
上披赤心,恢大略,神谋浚发,卓然伟断。
皇天眷命,景贶昭答。
根柢河渚,拯涂三辅,摧亡坚陈,剪亡劲敌,待降不死,婴锋陨坠。
万方徯后,九服怀仁。
由是战龙莫之敢校,蛇豕亡所与食,铜马、赤眉、大枪、尤来,燕代、青齐、陇蜀之寇,孰不妖氛坌𡊄。
昏州闇野,挥汗则晴,天零雨掊,饮则河水绝流。
既乃丧元折首,投甲山齐,冰释春融,扶服奔亡之不暇。
故在位十有二岁,而六合一家,高武郡县,罔不底属。
谓武功不可以为治也,乃止戈讲学,下马访道,动亡过事,自致丕平。
复三什而税一,绍封殷周之世,仁风扬宇宙,圣化行蛮貊,于皇韪哉!
其不阶赤土,除新之暴,高祖之业也;
谢西域之质,却千里之马,太宗之美也;
升中岱岳,建立明堂,孝武之制也;
总揽权纲,信威北狄,孝宣之治也。
上皆兼而有之,至德大业,信可因三成四、袭五为六,虽少康之不失旧物,宣王之复会东都,何以加哉!
圣上下武烝烝,遹追来孝,纂述先帝故事,以绍前纪,圣作明述,绰有休誉。
永平十五年三月,上行幸东平,以本纪示介弟骠骑将军、东平王苍,苍睹兹盛制,情动于中,歌咏成功,而上世祖受命中兴之颂。
声韵钟石,文成韶夏,虽公旦穆清之什,咎繇娄省之歌,无以多尚。
所谓形容盛德,可以告诸神明者,颂有之矣。
诏问可比何等,而校书诸郎猥云:文似相如、扬雄,近世史岑之比,非善谓伦拟者也。
臣逵被服圣训,称其典雅,王言天远,靡所与京。
窃惟昧学面墙,钦奉明诏,思自罄竭,以称上心,而敏愧食时,名非多识,臣逵死罪死罪!
伏以《春秋》圣人笔削,游、夏一辞之不措;
而五传竞出,各自名家;
二典、雅、南,世有笺传。
臣虽不敏,亦欲以通释善颂同汉诗之文,于《大雅》之训故。
惟我世祖之烈,圣朝之典,贤王之撰,顾不足以发扬万分之一二,而童蒙鄙野,庶可因传注而知分寸焉。
其间识虑浅狭,适为诋诬盛汉,臣虽万死,未足云谢。
校书郎臣逵上。
香奁集叙 南宋 · 薛季宣
韩渥《香奁集》二卷,蜀本诗一百一篇;
京师本赋二篇,诗一百七篇,曲词二章;
秘阁本同,亡诗十篇。
三家篇什相糅莒,差次不伦,以雠比除复重,定著赋、诗、曲、词一百十二,以朱墨辨,阁、京本皆已刊正可传。
渥字致尧,唐翰林学士承旨。
朱全忠颛命,以渥行礼为简傲,放外以死,事见唐传。
曰字致光者,󸈠也。
渥为诗有情致,形容能出人意表,有集二卷,其一此书。
晋相和凝亦尝著《香奁集》,皆委巷艳词,猥亵不可示儿。
时巳有曲子相公之号,沈括《笔谈》著论,乃以是为凝书,陈正敏为辨之,设二事以验:谓《吴融集》有《和致光无题诗》二,与《香奁》诗韵正同,而此集序中正载其事,一也;
乡尝于渥裔坰所见渥亲书所作诗卷,其《袅娜》、《春尽》、《多情》等篇多出卷中,二也。
渥富才情,词致婉丽,固非凝及。
而《北梦琐言》载凝小词布于汴洛,作相之后收拾焚毁,则凝之集乃浮艳小词,安得遂以《香奁》为凝作?
走谓正敏辩得矣。
传称凝尝自刊己集为板本,而特谓《香奁集》不行于时。
行不行在凝,则此集为可知也,况诗与词曲固有不言之辨。
其诗有岐下作者,而凝未尝在岐。
《江表志》王延彬子继士,与渥子寅亮,幼曰通家,寅亮母尼即荐福院讲筵偶见,又别者也,今诗亦在此什,则斯集也为渥语可不疑。
夫人之著书,上世犹不免沿袭,《春秋》大典,亦有十数家书,学者不究谓何?
泛以名取,则晏、吕之传,为孔氏之经矣。
以凝艳曲视渥集者,不几于此乎?
信《笔谈》者虽甚,或于此必自有辨。
年月日叙。
李长吉诗集序 南宋 · 薛季宣
右,《李长吉诗集》四卷,蜀本、会稽姚氏本皆二百十九篇,宣城本二百四十二篇。
蜀本不知所从来,姚氏本出秘阁,宣城本出贺铸方回家。
凡集三家以雠比,正舛󸈠,概之杜牧之叙,宣城本多羡诗十九,蜀、姚氏本少亡诗四。
今定诗从宣城本、从蜀,疏其异同于下,著姚氏本于上。
大校宣城本不远蜀,姚氏本最为审订,皆已刊正可传。
长吉名贺,唐宗室子也,本书有传。
其小传出李商隐,悉已暴白行事,盖不必言。
长吉讳父嫌名,不举进士,虽过中道,然其蔑贵富,达人伦,不以时之贵尚慸蓟乎方寸,其于末世,顾不可以厚风俗、美教化哉!
其诗著矣,上世或讥以伤艳,走窃谓不然。
世固有若轻而甚重者,长吉诗是也。
他人之诗,不失之粗则失之俗,要不可谓诗人之诗,长吉无是病也。
其轻飏纤丽,盖能自成一家。
如金玉锦绣,辉焕白日,虽难以疗禦寒饥,终不以是故不为世宝。
其诗当无日不赋,而传者祗此,何则?
长吉慵次己作,友朋率蚤死,故录偕亡。
遗诗李藩尝集之,从其外兄求益,授之既久,求之不复,谰曰:「长吉素易我,我衔愤次骨,得其文辄投坑圊,那复有诗」!
是必设辞拒藩,非实有此。
遗诗终以不见,岂天爱宝故耶?
小传之说诞矣,学者已不尽信。
近世任信臣者又记书仙事实之。
仙者,庆历中长安女倡曹文姬也,颖而工书,名以艺得,睹朱衣吏持篆玉示曰:「帝使李贺记白玉楼竟,召而写之琬琰」。
家人曰:「贺死岁三百矣,乌有是」?
文姬曰:「是非若所知也。
世载三百,仙家犹顷刻然」。
乃拜命更衣,飙然飞去。
走稽于传,贺不闻于记事有所长,且以落笔章成见称前史,自玉溪子固已记白玉楼事,逮文姬更祀三百,天家日月虽长,其敏速尚何道!
信天有帝,王羲之辈皆已亡,固不乏工书之臣,何待此文姬者?
文人设辞指事,殆寓言乎!
走惧其污长吉,故为辨明。
年月日叙。
叙十国纪年 南宋 · 薛季宣
右,刘恕《吴史》六卷,《唐史》六卷,《蜀史》七卷,《后蜀史》六卷,《吴越史》四卷,《闽史》三卷,《汉史》二卷,《楚史》三卷,《荆南史》一卷,《北汉史》二卷,凡《十国纪年》四十卷。
以乱世记注,知之者少,故文多舛错,差次不伦,以校雠是正晓然,而阙其所不可知,为缮写始可读。
初,唐以方镇理天下,王政之去自此始。
自黄巢俶扰,藩镇汩于奸雄,尺地一民,非复唐有。
天子独抱虚器,寄身亡所,逮朱梁篡杀,五代迭兴,于是逊者王,强者帝,跨淮涉陇,为吴、蜀、吴越、闽、汉、楚荆之国。
既而后唐举蜀孟氏,奄其地有之;
唐氏篡吴,兼闽、楚而不能保。
周初,太原别为北汉,通数十国,与七代相终始,本末百年。
神宋龙兴,然后平一。
夫乱极而判,已离而合,天下之常势,今古之所同然者。
十国之主,类无深谋远略,其守臣节、奉王贡者绝不知齐桓、晋文之事,僭帝空名,亦非复汤、文之举,龌龊自保,偷安一时。
辅导之臣,皆斗筲小器,亡通知王伯大略以致主安民者。
至其兴亡之迹、理乱之源、行事之是非、谋猷之得失,与夫逸民、节士、良吏、正臣之行己,僭叛小人之狂妄,承唐接宋,有不可得而废者。
旧书国自为例,漶漫芜杂,而不可稽考。
治平中,知制诰路振始志九国,成一家书,惜其得书未备,疏略者多,荆南一篇,阙而不录。
御史张唐英补志北楚,书稍就完。
恕名有良史之才,留心著述,尝从文正司马公学,与修《资治通鉴》,䌷绎馆殿,尽未阅之书,于是裒集众家,参诸野记,纂修斤削,以就此书。
腹稿未传,卧疾云殆,其子居外,恕书趣以归,曰:「吾忍死相待」。
即床下口授传之。
始恕欲为《十国百官方镇年表》,未就而卒。
《纪年》有文正公序,范公淳夫为恕墓表,黄公鲁直志其迁葬,其言行举矣。
是书盖一世奇作,其叙事微而赡,简而详,疏而有旨,质而不芜,广博辞文,贤于国志旧史远甚;
然而牵于多爱,泛取兼收,琐务中人,尚多记载;
至其书法,端不俟后言而见。
恕,万年人也,字道源,先文正公卒,文正公相,表官其一子。
初,文正公以道学讲明洛下,恕居门弟子首列,虽尝第进士,终不一去师席,使寿而及于元祐,其立朝诚节,必亡愧诸公矣,不幸而夭,可为慨叹。
《纪年》故书无录,第其篇目如上。
十国纪年通谱序 南宋 · 薛季宣
事明于一,疑于众,举其类则疑者明。
三代以前,万国分治,《书》之典、诰,何其明且约也!
盖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万国之政系于一人,四海之大犹一身,上下之礼明,中外之治均,比屋可封,人亡异情,载笔之臣何所记修?
律度量衡,然犹未免于时守而同之也。
周德衰,王迹熄,徐、楚僭叛,征伐行于诸侯,正朔不禀于京师,国异政,家殊俗,变风竞作,声诗异编,《春秋》常事不书,类以举其疑也。
太史公谱共和以来为十二诸侯、六国《年表》,稽古之士,得以考见焉。
汉世宗纪年建元,为国家者循以为故,时疑世变,自为声教者往往各名年纪,二君并世则行事异而正朔疑矣。
不明其类,曷举其疑!
十国判于唐衰,一于天宋,中更五代,时并异书,读其传者不习其时,常以为病。
刘恕《纪年》载述,假日名甲子系之年,举众明疑,一其类矣。
至于参考异邦之事,则尚有临轴而废卷者。
为之旁行谱系,列其岁纪,举疑明类,辅成刘氏之阙,先唐改元天祐,而蜀犹以天复名年,《通谱》之书,从此而断,迄于平晋,凡七十有六年,年殊朔别,用《通谱》于左方。
武昌土俗编序 南宋 · 薛季宣
武昌为邑旧矣,肇自孙吴建国,为郡、为州,进而督藩,降而邑县,官司未尝改也,山川未始变也,物名称号多因时而革者,虽邑之父老间或不忘其故,它州考古之士,将无所稽据焉,仲谋、陶、庾之风声,几何而不泯也?
不有书志,其何以传!
《武昌记》旧有成书,世久不见,中更俶扰,并与《图经》而失之。
近县令唐时顾遗坠之罔收,倩故家子雷某追录《图经》中事,收拾采缀,十举四三,󸈠谬不伦,比比而是。
名都要会,世所共闻,旧事前修,来者斯问,端倪不对,负愧多矣。
儒行屦方,以知地里,况令长之职官乎!
故走本记披图,旁求稗说,参诸故老,订以前言,附见土风,成《武昌土俗编》二卷。
俾邑之游者不必问,问者不必语,开卷略举,以代烦言,为省事之一端,用备遗亡云尔。
至于兼收遗佚,以成土地之图,上裨天子之司徒,则吾岂敢?
书武昌土俗编叙 南宋 · 薛季宣
《武昌土俗编》锓木于绍兴壬午。
走既才庸学寡,加县出兵荒馀烬,无藏书以考阅往事,士非耆旧,无所质疑,姑尽所知,搜罗野老之说,草创编秩,垂被代而出之。
凡闻见之所未周,或知之而未悉,皆不及著。
其间名号更易,不可究知,当去反留、当书反阙者,一书之内,夫岂不有?
自求其失,则所未逮,故书编目,求取正于当来。
惟乃仁人,矜此愚昧,擿瑕补过,易视听于传疑,使走不以此为妄人,乃朝夕庶几焉者。
六月庚午,书于筠乡书舍。
序辊弹漏刻 南宋 · 薛季宣
辊弹漏刻,始于唐僧文诰,行于军中。
其制度在《十国纪年》,简略不可稽据。
走官东鄂,始于戍将得之。
其制为二尺屏风,纵广正等,以七尺五寸之竹,通中交解而四截之,斜倚屏中,隐其机括,盖以铜华菡萏,承以芙畴。
为铜弹十有二铢者十枚,投其一于菡萏,历筒道四折而下堕芙畴中,其声铿焉。
以次发其九弹,屏上列牌为识,凡二十牌,尽十弹而转一牌,牌尽而复,则书其数于纸,一刻为一牌,十二牌六十复而昼夜均。
十二分之,每一时而牌五复,尽八刻三分之一,总十二时而百刻之数尽,五夜更漏去旦暮漏五刻。
夏至夜短极,每鼓牌四复,馀一牌有六弹,筹阅牌十六,馀三弹而差强,夜漏渐长,每增一刻则筹加五弹而弱,累增一鼓为二牌,馀四弹。
冬至昼短极,每鼓牌六复,馀九牌有六弹筹,阅牌二十有五,馀九弹而差强,此其要略也。
《纪年》鼓百二十发为一刻,与今屏漏正同。
其言辊竹三丈二尺而发一鼓,其长已甚,将《纪年》承旧史之误,抑文诰所造,于今有平易径急之殊哉?
要之,径急者其发多,平易者其行缓。
旧法增今二十四尺有五寸,而皆百有二十。
发前史之误,可以无疑。
在《易·乾》象有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后之释者以为勉强之强,而不知天道之自然。
夫天任之自然,日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人得候其晷则,则天常之为德也至矣。
今之为晷漏者,其法有四:一曰铜壶,曰香篆,曰圭表,曰辊弹。
铜壶一家,复有数器,为器虽异,所以占天一也。
在铜壶则有苔冰迟疾之误,在香篆则有粗细燥湿之殊,在圭表则有雨旸蚤莫之差戾,均所不免。
人能莅之惟谨,而器无爽忒之事者,惟辊弹为然。
辊弹以二尺之屏、一丸之弹,仰占天道,而造次可持,行之一人,见之于用,自强不息,与天为徒,君子终日乾乾,斯其意矣。
走奇其物小而用可重也,将广其传于世,故为序之云。
贾氏家谱序 南宋 · 薛季宣
邵武贾麟之,始以进士高第试主武昌簿领,适走假令兹邑,获亲炙其议论。
麟之问学有渊奥,走既贤之,逮升堂拜其母氏,知其聚指过百家,不至丰殖,教抚族父之孤甚至,走益知其内行,盖学士大夫之卓然者,然亦未知其所自得。
它日,麟之摄事郡府,以文字出入诸台间,奏记之丛日不暇给,倏然以一编书寄走,尺椟将之曰:「家谍尚矣,近世于此殊略,吾不忍也。
盖尝谱吾系姓,皆有所示,公其为我叙之」。
走矍然曰:「麟之知所本矣,其可以辞」!
为略书氏姓之说,冠诸篇首曰:姓,性也,分于天而判于人者也。
是故序昭穆,别宗祧,非姓曷以明族类,正人伦?
非姓曷自会生齿,治百官?
非姓曷得蟠天错地、振古而今?
措之中夏而准、措之夷狄而准,一定而不可易者,惟姓为然。
先王因生以赐姓,因官以命族,由之此道矣。
后世生类益夥,因土著以明族望,古今异道,其为教本一而已。
晋鼎析民,始迁侨旧,既南安于土断;
魏更官氏,华族是同。
南则王、谢、朱、张,北则崔、卢、李、赵,虽曰喧嚣是竞,辨族之意犹谨也。
考《唐宰相世系》、林氏《姓纂》,谱系之学犹班班焉。
五代王,十国判,义养盛,宗姓沦,人知其所自生,盖千一矣。
《记》有之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
学士大夫则知尊祖,世谱之作,所以知族姓、明祖祢之所从生也,可不重哉!
麟之知之矣,谱其得姓之始,氏族之判,次其宗望,有本有末,信以传信,百世之学也。
不知则阙,不敢诬其祖矣。
麟之之为是书也,上不敢诬其祖,下将传之百世,不知本者能之乎?
汉之车公、唐之员氏,百世之上,乌知此道哉!
谍曰应者乃麟之,欲知其人,观其谱。
叙握奇经(1166年2月) 南宋 · 薛季宣
《风后握奇经》三百八十四字,《续图》三百十五字,合标题七百九字,以众本《武经总要》阵法铨次,传著成章,而存异文于下,已缮写可读。
始,走游新都鱼复,观览武侯八阵石图,爱其文同《先天易图》,每恨阵法未能详究。
闻成都唐棋盘市虽章仇兼琼经始,而多得武侯遗意,履其市,道绳直,闾井交贯,百工类处,技别为行,识者晓知。
乍然入者至于尽日,迷不能去,方悟李卫公言古八阵龙虎蛇鸟之为旗,法前古服章之辨,为并识之。
得《握奇经》读之,而八阵之势判然矣。
前闻袁隐君先生论六花阵法,明于八阵《握奇》,然后知其源本从来。
六八之阵不同,实方圆之数耳,触类而长,奇正庸有穷乎!
《握奇经》旧传风后受之玄女,用佐黄帝,杀蚩尤于涿鹿之野,荒唐之说,无所考信。
《汉志》兵阴阳家书有《风后》,刘歆、班固已言依托。
观公孙丞相注释,则非所谓书十三篇、图二卷者。
先秦典籍,类皆口以传授,反复其义,未易以晚出浮伪訾也。
《七略》兵家四种,《军礼》、《司马法》存者尚百五十五篇;
吴《孙子》八十二篇,图九卷;
齐《孙子》八十九篇,图四卷。
自神农、黄帝、伊尹、太公、范蠡、大夫种、吴起、魏公子、广武君、韩信、项羽诸家,其书具在,略皆亡矣。
今独《孙子》十三篇者为兵权谋之祖,论形势者本《握奇经》。
权谋在人,奇诡焉用?
形势、纪纲、军政,为天下者尚有取焉,又隐不章,可为懊叹。
旧文奥密,尚多错综微辞,传写不伦,颇难诵习。
李筌绘为八阵,既为不知而作;
《武经》虽存写本,不无讹以传讹,惟武侯《八阵石图》最为有徵。
走得马隆赞述,多所发明,遂为诠定其文,并绘阵图于后。
窃详古人存诸口诀之意,不敢妄疏条章,合图、赞以穷经,可以自得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