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郭崇韬传后 南宋 · 陆游
后唐庄宗初得天下,欲立爱姬刘氏为后。而韩夫人正室也,伊夫人位次在刘氏上。庄宗虽出夷狄,又承天下大乱,礼乐崩坏之际,然顾典礼人情,亦难其事,未知所出。群臣虽往往阿谀,亡学术,然亦无敢当其议者。豆卢革为相,郭崇韬为枢密使,崇韬功高迹危,思为自安计,而革庸懦无所为,惟谄崇韬以自安,因相与上章言刘氏当立。于是庄宗遂立刘氏为后。刘氏既立,黩货蠹政,残贼忠良,天下遂大乱。庄宗以弑崩,李氏之子孙歼焉。呜呼!革不足言矣,崇韬佐命大臣,忠劳为一时冠,其请立刘氏,非有他心也,不过谓天子所宠昵而自结焉,将赖其助以少安而已。然唐之亡,实由刘氏,是亡唐者崇韬也。后唐之先,皆有勋劳于帝室,晋王克用百战以建王业,庄宗因之遂有天下。同光之初,海内震动,几可指麾而定矣。而崇韬顾区区之私,引刘氏以覆其社稷,而灭其后嗣。宗庙之灵,其肯赦之乎?崇韬卒以尽忠赤其族,革亦无罪诛死,岂非天哉!昔唐高宗欲立武昭仪为后,大臣褚遂良等力争以为不可者,皆得祸。独李绩劝成之,穷极富贵而死,自谓得计矣。及武氏得志,唐高祖、太宗之子孙,诛戮几尽,而绩虽已死,亦卒以孙敬业故,发墓剖棺,夷其宗族。遂良等虽得祸,不至此也,天理之不可逃如此。虽然,岂独天理哉,彼绩与崇韬,皆武夫烈士,勇于报德,乃以此心揣妇人,以为自安之奇策。安知妇人之性,阴忮忍毒,果于背德。方其得志自肆,若豺虎然,岂复思得立之所自哉!然则二人之祸虽微,天理固有不可逃者矣。悲夫!
书安济法后 南宋 · 陆游
当安济坊法行时,州县医工之良者,惮于入坊。越州有庸医曰林彪,其技不售,乃冒法代它医造安济。今日傅容平当来,则林彪也;明日丁资当来,又林彪也;又明日僧宁当来,亦林彪也。其治疾亦时效,遂以起家,然里巷卒不肯用。比安济法罢,林彪已为温饱家矣。年八十馀乃终。开禧乙丑四月七日,务观书。
书空青集后 南宋 · 陆游
建中靖国元年,景灵西宫成,诏丞相曾公铭于碑,以诏万世。碑成,天下传诵,为宋大典,且叹曾公耆老白首,而笔力不少衰如此。建炎后,仇家尽斥,曾公文章,始行于世,而独无此文。或谓中更丧乱,不复传矣。淳熙七年,某得曾公子宝文公遗文于临川,然后知其宝文公代作,盖上距建中八十年矣。呜呼!文章巨丽闳伟至此,使得用于世,代王言,颂成功,施之朝廷,荐之郊庙,孰能先之。而终宝文公之世,士大夫莫知也。汪翰林平生故人,及铭其墓,惟曰「始为家贤子弟,中为时胜流,晚为能吏」,是岂足以言公哉?公家世固以文章名天下,又自少时所交,皆诸父客,天下伟人,出入试用,亦数十年,朋旧满朝。然世犹不尽知之如此。况山林之士,老于布衣,所交不出闾巷,其埋没不耀,抱材器以死者,可胜数哉!可胜叹哉!九月十九日,山阴陆某书。
跋真庙赐冯侍中诗 南宋 · 陆游
某家旧藏孝严殿绘像,先正侍中冯公在焉。冠剑伟然,与太行、黄河气象相埒。每稽首叹曰:「侍中辅相两朝,更天下大变,而社稷奠安,夷狄詟服,锄耰万里,无犬吠之警,有以也夫」!晚待罪新定,公之孙颀,出示章圣皇帝赐诗,又以想见一时盛事,恨不生其时,俯伏沙堤旁,窥望风采云。
跋高宗圣政草 南宋 · 陆游
某被命修《光尧皇帝圣政》,草创凡例,网罗放逸,虽寝食间,未尝置也,然不敢以稿留私箧。暇日偶追记得此,命儿辈录之。隆兴二年十月一日,左通直郎、通判镇江军府事陆某记。
跋高宗赐赵延康御书 南宋 · 陆游
右,知金坛县赵君师㦛录高宗赐其大父延康公书,及延康移伪楚书,共为一编,以示史官陆某。某曰:延康在宣和、靖康间,声望风采,震曜一时。及守宛丘,百战禦狂虏,卒全其城,视唐代张巡、许远、颜真卿皆过之。来朝行在,高皇盖欲以左辖命之,议者谓宗室辅政非故事,遂止。方公之南徙也,谢表有云:「臣本支百世,侍从三朝」。又云:「坚壁以保近畿,慨前功之俱废;登坛而陪盛礼,怀曩遇以自怜」。读者悲之。某又尝于公从孙师严有翼家,见公建炎奏议稿一编,皆人所至难言者。不知此稿皆在《鉴堂集》中否?或可访于有翼院中,以补逸遗,敢并以告。嘉泰癸亥岁三月丙申,臣某谨识。
跋高皇御书(一) 南宋 · 陆游
臣某少时与胡尚书之子杞同学于云门山中,见高皇帝赐尚书御题扇曰:「文物多师古,朝廷半老儒」。盖黄体也,与此手诏绝相类。后数年,蒙收召,得面天颜,距今四十四年矣。伏读霣涕,不知所云。嘉泰癸亥五月一日,史官臣陆某谨题。
跋高皇御书(二) 南宋 · 陆游
臣某伏睹高皇帝御天下几三十年,进用谏官御史,皆出圣选,故往往躐至相辅。其不合者,犹为侍从乃去。如施公才任遗补,即出守小郡,盖无几人。则其犯颜咈指,不挠于权幸,可以想见。而上之知人受尽言,有仁祖用范仲淹、唐介之风矣。惜乎,施公遽逝去,不及召用。呜呼悲夫!开禧乙丑九月一日,故史官陆某谨书。
跋今上皇帝赐包道成御书崇道庵额 南宋 · 陆游
开禧某年某月甲子,皇帝亲御翰墨,书「崇道庵」三字,赐妙行先生臣包道成。以示故史官臣陆某,将刻之石,具载岁月及被赐之由,示天下后世。臣某窃闻臣道成实晋陵人,少学黄老之说,以劬身济众为事。寓迹都城三十馀年,筑堂以居,凡以黄冠褐衣至者,靡不馆之。往来千人,盖尝有神仙异人混于众中,道成独默识之而不言。会稽光孝观,故名乾明,天圣间章献明肃皇后遣中使筑之,久坏不葺,道成谈笑复其旧。凡都城桥梁道路,皆力治之,费至缗钱百馀万。建东岳庙吴山上,既成,又即其傍筑室以奉真武,左江右湖,气象雄丽,而道院屹立于庑外,钟磬步虚之声,在云霄间,都人为之心骇神竦。于是皇帝闻而异之,故有扁榜之赐。臣某犬马之年,骎骎九十,获在圣主仁寿域中,且尝获䌷绎三朝金匮石室之藏。今虽笃老,犹幸未病废,得以纪稀阔盛事,岂非幸哉!开禧二年岁在丙寅,三月某日,太中大夫、充宝谟阁待制致仕、山阴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臣陆某昧死稽首,再拜谨书。
跋尹耘师书刘随州集 南宋 · 陆游
佣书人韩文持束纸支头而睡,偶取视之,《刘随州集》也。乃以百钱易之,手加装褫。绍兴二十五年正月八日,陆某记。
尹耘师耕,乡里前辈,与九伯父及先君游。此集盖其手抄云。绍熙元年七月望,某再跋。
跋唐御览诗 南宋 · 陆游
右,《唐御览诗》一卷,凡三十人,二百八十九首,元和学士令狐楚所集也。按卢纶墓碑云:「元和中,章武皇帝命侍臣采诗,第名家得三百一十篇。公之章句奏御者居十之一」。今《御览》所载纶诗,正三十二篇,所谓居十之一者也。据此,则《御览》为唐旧书不疑。然碑云三百一十篇,而此才二百八十九首,盖散逸多矣,姑校定讹谬,以俟完本。《御览》一名《唐新诗》,一名《选集》,一名《元和御览》云。绍兴乙亥十一月八日,吴郡陆某记。
跋文武两朝献替记 南宋 · 陆游
学者当以经纶天下自期,此书不可不见也。但传本缪误,几不容读。以它书寻绎之,十得四五云。绍兴丙子腊日,务观题。
跋杲禅师蒙泉铭 南宋 · 陆游
右,妙喜禅师为良上人所作《蒙泉铭》一首。往予尝晨过郑禹功博士,坐有僧焉,予年少气豪,直据上坐。时方大雪,寒甚,因从禹功索酒,连引径醉。禹功指僧语予曰:「此妙喜也」。予亦不辞谢,方说诗论兵,旁若无人,妙喜遂去。其后数年,予老于忧患,志气摧落,念昔之狂,痛自悔责,然犹冀一见,作礼忏悔,孰知此老遂弃世而去耶?虽然,良公盖一世明眼衲子,不知予当时是,即今是,试为下一转语。隆兴改元十一月五日,笠泽渔隐陆某书。
跋修心鉴 南宋 · 陆游
右,高祖太傅公《修心鉴》一篇。初,公生七年,家贫未就学,忽自作诗,有神仙语,观者惊焉。晚自号朝隐子,尝退朝,见异人行空中,足去地三尺许。邀与俱归,则古仙人嵩山栖真施先生肩吾也。因受炼丹辟谷之术,尸解而去。然其术秘不传,今惟此书尚存。某既刻版传世,并以七岁吟及自赞附卷末,庶几笃志方外之士读之,有所发焉,亦公之遗意也。隆兴二年七月二日,元孙某谨书。
跋邵公济诗 南宋 · 陆游
先子入蜀时,与邵子文遇于长安,同游兴庆池,有诗倡酬,相得欢甚。夜读公济诗,超然高逸,恨未尝得讲世旧与文盟也。乾道元年五月十八日,笠泽渔隐陆某书。
跋坐忘论 南宋 · 陆游
司马子微师体玄先生潘师正,体玄师升玄先生王远知,升玄师贞白先生华阳隐居陶弘景。故体玄语子微曰:「吾得陶隐居正一法,逮汝四世矣」。乾道二年天庆节,借玉隆藏室本传。渔隐子手记。
跋查元章书 南宋 · 陆游
李份事士大夫谨,以故得书帖多不可数。然閟其书,至不敢与他札偕藏者,元章吏部一人而已。份一吏耳,知敬元章如此。岂知元章仕于朝,既不容,去而居幕府,又不容,自引于数千里外赤甲白盐之间,乃少安。呜呼,亦可叹也夫!丙戌上元后三日,渔隐书。
跋高象先金丹歌(一) 南宋 · 陆游
右,玉隆万寿观本。序言有注解而不传,亦不知序者为何人也。丙戌二月八日,务观书。
跋高象先金丹歌(二) 南宋 · 陆游
国初,有高象先,淳化中为三司户部副使,少从戚同文学,与宗度、许骧、陈象舆、郭成范、王砺、滕涉齐名,不言其所终,亦不知其乡里,恐即此人。然序言名先,字象先,又似别一人。神仙隐显,不可必知,聊记之耳。辛亥炊熟日书。
跋天隐子 南宋 · 陆游
最后易简渐门二说,非《天隐子》本语,他日录本当去之。丙戌三月中休传本于玉隆万寿宫。渔隐。
东坡先生以为《天隐子》真司马子微所著也。传本后二十五年。绍熙庚戌冬至日书。